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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鄰.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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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邻》
作者:巫羽
文案
垣墙一堵,阻隔贵贱,两个熊孩子在墙对面长大,比邻而居。
有形之墙可逾,无形之墙嘛......制造机会也要翻。
赵启谟X李果(李南橘)
他日你若扬帆去,我定祈风于九日。
内容标签:种田文
主角:赵启谟李果
作品简评:
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李果,会到隔壁大宅偷梨剪花,拿到街上卖。大宅里住着世家子赵启谟。两人第一次在院中相遇,启谟就把小贼李果绑在梨树上。一个说官话一个说土语,鸡同鸭讲,无解,抓脸扯发打成一团。长大后相互喜爱,然而启谟顾忌多口是心非,李果发财、追夫两不误。古代商贸背景下的故事,小说犹如一幅风土人物画般缓缓展开,娓娓道来。这是穷孩子李果发家致富史,也是赵启谟的情史。两人身份天壤之别,幼年从敌到友,成年后本该是闰土和老爷,然而小果不服,激励上争。李果的爱是追逐、是并肩而行;启谟的爱是克己复礼,一旦爆发便是:为你,有何不可! 作者文字朴实中见真情,值得一读。
第一卷
第1章 城桓挡不住,小子会逾墙
旧朝在市和坊之间,建道垣墙,四方位设置城门,那城门叫“阓”,此地土语将阓唤作“灰”,也就有那西灰门,东灰门之称呼。
市用于做生意,坊为居民区。本朝解除市坊阻隔,商铺开遍居民区,唯有那垣墙,还保留着。
西灰门直通衙外街,衙外街的住户都是平头百姓,日子大抵还过得去,就挨着垣墙住的李二昆家最为贫困。
李二昆是个水手,两年前跟随海船出航,再没有音讯,没音讯的水手很多,大抵都是死了。航海极其危险,狂风暴雨,迷途触礁,人船并沉;也有那遭遇海寇的,活活捆系丢大海喂鱼。汪洋中,无人知晓,音讯不达。
李妻阿匀独自抚养两个孩子,一个十岁,男孩,叫李果;一个二岁不到,女娃,唤果妹。
秋日的清晨,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衙外街前往西灰门,开路的官差皂衣齐整,官差后是位骑高头骏马的男子,男子四十岁光景,白面美须,是位燕闲装束的官员。在官员后面跟着一顶轿子,轿子遮帘严实,里边是位女眷。轿子右侧紧随位十一二岁光景的男孩,男孩明眸皓齿,仪貌出众。他脖子上挂着串珠金坠项饰,及肩的发用红发须系结,是位贵气的小公子。男孩跨下骑匹雪白的小马驹,马具鲜彩,悬挂铃铛,一路叮铃,十分惹目。围观群众众多,熙熙攘攘,男孩似乎很厌烦,他眉目间的稚气未消,却一脸矜傲。在轿子后,还有七八位仆役,有女有男,有挑担的,有提盒的,肩上都挂着包裹,风尘仆仆。
李果挤进人群里观看,他个头矮小,四肢灵活。李果头上扎两个羊角,手腕上用红绳系着一枚花钱。已经入秋,他还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袖背搭,露出大半的手臂。这个贫困人家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皮肤白皙,眉眼如画。
小公子骑着白马从李果身边穿过,李果看得目不转睛,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匹小马驹勾引去,倒是没看清马上人的模样。
马蹄溅起的泥土撒在李果脚上,李果蹲下身,脱下一只破草鞋,用鞋底擦蹭。等他再抬头起身,小马驹已走远,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位仆役。
衙坊又入住位携家带眷的官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位官人从京城前来,分派到提举常平司任职,是位茶盐提举。
茶盐提举及其家属入住的房子,正是李二昆家斜对面那栋空置的大宅院,当地人习惯称这座大宅院为静公宅,静公大概是宅子第一任主人的敬称。
静公宅和李家之间只隔堵垣墙,两家挨得很近很近。近到两座宅子二楼窗户对望,相距不足二尺。
以往,这座宅院住着提学官人,自提学官人搬走后,空置有一年之久。
人走寂寥,院中树木便也就寂寥的生长,不误花期,不误果期。
静公宅院子种满花草,在挨近李家的角落,有一棵梨树,尤其高大,什么年代种下不可追溯,新主人入住,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
在梨花飞舞如雪的季节,李果就已惦记上这棵梨树,对于静公宅,突然来位新主人,李果扼腕。
李家已经是赤贫家庭,李二昆了无音讯,李家断掉生活来源,依靠李妻阿匀给人洗衣,帮衬赚几个买粮钱。家里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李果是个机灵,不安分的男孩,城郊瓜农的瓜熟,他会去摘瓜,花农的花圃的荷花芍药盛开,他会去摘花;城东海港的渔船靠岸,他会去捡渔民网里抖出的杂鱼,衙坊后菜市场休市,他会去跟菜商讨要两根枯萎的萝卜或者一颗芋头。
但凡是能吃的,他都很热衷,如果还能卖点小钱,那再好不过。
也就不难理解,从静公宅的梨树开花,他就惦记上了。
李家一日一炊,日不再炊。吃过一日唯一一餐,可能是萝卜煮米汤或者野菜烙饼,也可能是清水蒸芋头,李果舔舔手指,回味着食物的美味,又开始出门转悠。
转来转去,他站在城墙下,仰望着静公宅种的那棵梨树。
梨子瞧着还有些青涩,假以时日,定是多汁甜美,擦擦口水,李果往城东港口跑去。他一个小孩儿,又没人管教,终日无所事事,不过是闲逛。
果妹呢,阿匀绑在身后,这娃特别瘦弱,无论做什么活,阿匀都带在身边。
再大些,就可以让李果带了,当然得是能养大,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钱医她。
十多日后,静公宅的梨子成熟,散发着诱人的果香,李果搬来木梯爬上自家二楼。
李家的房子又窄又小,还歪歪斜斜,营建时用料低劣,勉强也撑过三代人,就是每年海港刮来台风,会在风雨中颤颤巍巍,仿佛要寿终正寝。
李家二楼就是一个阁楼,在前年和大前年的台风中饱受摧残,已经不能住人,成为杂物间。
李果推开陶缸破箱,爬到木窗窗棂,拿起木条,将木窗支起,那窗子残破,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将身子探出窗外,李果用眼睛测量自家窗子垣墙的距离,对小孩的李果而言,距离有和垣墙的距离,对小孩而言有点远。但是小孩子身手灵活,李果弓身往窗外一跃,安稳落在垣墙上,简直毫不费劲。
大白日的,李果没敢干这种逾墙的事。但晚上嘛,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满载而归,岂不美哉。
夜晚,趁娘入睡,李果在腰间绑一个小篮子,他从阁楼窗户跳到垣墙,再沿着垣墙行走,来到靠近梨树的位置。梨树远比垣墙高大,几根枝叶蹿出垣墙,踩在垣墙上,采摘梨子十分便捷。
摘下一颗,在衣服上擦擦,急忙三五口吃完。夜幕下,也没人会注意到垣墙上头有个小人。
迅速摘满一篮,约莫十一二个,李果原路返回。跳回自家窗户时,余光瞅见静公宅二楼房间突然灯火如昼,李果机智的趴在地上,扑了一脸灰尘。
就在李果趴地瞬间,静公宅东厢窗内,突然探出一位男孩,男孩穿着白色的中衣,手里握卷书。男孩夜读听到窗外有声响,他举烛过来查看。男孩打量邻居家的窗户,隐隐记得那窗户平日都紧闭,今天倒是开着,令人生疑。
阁楼漆黑,月光照射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李果家倒是有油灯,平日不舍得点,李果没点灯,导致李果下木梯时踩空,惊慌中一手勾着木梯,一手抱住篮子中的梨子,战战兢兢滑下木梯。
“果,是你吗?”
黑暗中有个声响从隔壁传来。
“娘,是我。”
李果回话。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阿匀念叨着。不过她白日辛劳,疲惫不堪,也没精力管教这个调皮的儿子。
赵启谟十一岁,提举赵则符的幼子,兄长成家立业,任职在外,启谟未成年,跟随父亲宦游闽地。
启谟自幼在京城长大,会说官话和吴语,跟随父亲到这言语不同,风俗习惯迥异的地方,心里难免抵触。
平素无聊,启谟便也就注意起垣墙外那栋歪斜破旧的民宅,他也很快发现有人偷摘他家院子的梨子。
没几日,梨树一侧硬是被攀爬得枝叶掉落,梨果空荡。
狂妄小贼,这都偷到提举宅里来了,还得了。
第2章 不就偷几个梨子,你绑他作甚
赵启谟夜里不睡觉,藏在窗后,冷静监视。果然一到深夜,邻居阁楼的窗户就会打开,一个矮小的身影像猴子般敏捷蹿到桓墙,轻车熟路,攀爬梨树,采摘梨子。
夜色昏暗,隐约还是能辨认出是一个小贼,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这么小就不学好,学会偷人家东西。
在京城听闻闽人狡黠,此地果然是风气恶劣。
赵启谟琢磨着梨子被偷的事,不能告诉父亲,父亲太宽仁,说不定还会觉得小贼可怜,给送去一筐梨子呢。
在京城长大的赵启谟,身边有很多伙伴,都是些贵家公子,平日跋扈,胡闹惹事,捉弄人的手法也多。
起先他连续数夜看恶邻偷梨,不动声色,等这小贼把一侧的梨子都摘完,要想再获得果实,只能离开桓墙,往树梢上攀爬时,赵启谟才从院中出来,他举着灯火,朝李果呵斥。
李果吓得抱住蓝中梨子,趴在树上不敢动弹。
“大胆小贼,还不下来!”
赵启谟在树下斥骂,朝手指指地,他说的是官话。
李果在树上僵持,他听不懂赵启谟在说什么,但听那语气很凶。
再结合动作,大概能猜测到这位凶恶男孩在说什么。
“我就不下去。”
李果用当地语言回敬。
“臭贼,再不下来,我喊人把你拽下来!”
赵启谟听到对方张牙舞爪,说土话,他听不懂,心里越发生气。本来他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天降奇祸,被爹带来这种陌生地方,还被一个小贼嘲弄。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不下去,你能怎么着我!”
看到对方气急败坏,李果骑在树杈上,拿颗梨子砸赵启谟。
黑漆中他也辨认不出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是什么来头,他平素缺乏管教,胆大妄为。
李果从小在衙外街长大,门口就是通往衙坊的西灰门,进进出出的官员见过无数,李果习以为常,他不怕官。
往昔,提学大人在这静公宅里住的时候,每到梨子成熟,都会让仆人一筐筐往外送贫民。李果也进院子摘过几次,根本没人赶他。
赵启谟躲过飞来的梨子,气得卷袖子,攀爬树杆。两人在院子里弄出声响,早引来两位仆人。
两位仆人平日听赵启谟差遣,负责照顾这位贵家公子。他们护在树下,一脸惶恐,不时囔囔:“小官人,你小心些。”
见赵启谟往上攀爬,速度还挺快,李果傻眼,慌乱往后退,他又要护着篮中的果子,又要攀爬树木,一个不慎,身子突然往下坠,坠落间,他拽住一根树枝,咔嚓树枝折断,他连人带一篮梨子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摔,十分疼,疼得李果哎呀哎呀直叫唤。
赵启谟挂在树上,看得十分开心,命令仆人拿绳子将李果捆在梨树上。
李果皮糙肉厚,抗打抗摔的一个野孩子,仆人绑他,他还竭力挣扎,无奈人小力微,被架到梨子树下,一条绳子捆得结实。
“小官人,还是放了他吧。”
两位仆人看着不忍,偷梨子虽然不对,不过小偷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不放,不给教训,他下遭还敢来。”
赵启谟心意坚决,仆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么小就当贼,长大还不得杀头。”
赵启谟还记着这小贼在树上得意的样子,十分可恶。
既然逮到偷梨贼,也捆在树上,赵启谟唤着仆人一起离开,将李果晾在院子里。赵启谟的想法是,绑一绑,先吓唬吓唬,再叫仆人去松绑。
他也不敢将人绑起就丢院子不管,虽然是秋日,冻不死人,但天亮被老爹瞧见,自己要挨揍的。
院子漆黑无人,冷风吹拂李果的手脸,李果又冷又害怕,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哭的倒不是什么我已知道错,放走我吧,我再也不来偷东西了。他哭着喊娘,分外凄厉。
终于还是吵醒在北间休息的赵提举。赵提举边穿衣鞋边从屋内赶出来,找到哭声地点,惊恐看见院子梨树捆着一个小孩儿,急忙让侍从松绑。
“小孩,谁绑你在此?”
赵提举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
李果听不懂,见有人来搭救他,哭得越发伤心。
“赵朴呢,喊他过来。”
赵提举声音刚落,一位粗人装束的男子走出,问:赵公有何差遣?
“你帮我问问他。”赵朴是当地人,赵提举雇的马夫。
赵朴过去问李果,李果边哭边指着东厢房窗子。
此时赵启谟已经觉察不妙,在东厢房装睡,房间内灯被熄灭。
赵提举历来体恤下民,最见不得欺凌的事。
一刻钟后,李果已经在大厅里坐着,眼鼻因为哭泣发红,一手一块柿饼,用力咬食,不时还会允吸手指上的柿霜。
赵提举训着儿子赵启谟,说着:“杜甫允许邻居老妇人入院打枣的诗,你给我背来。”
念完又不服,怒瞪李果:“爹,可是他是个贼。”
李果挨上一个眼神杀,无所畏惧,继续咬柿饼。
赵提举叹息:“不为困穷宁有此,这话你可懂得。”
赵启谟无可奈何说:“懂得,老妇如果不是因为艰难窘迫,不会去打别人家的枣子。”
赵启谟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是不满的,嘀咕:“哼,穷就有理啦。”
赵提举拿起戒尺,作势要打:“让你在京城跟你娘住,养得这般傲慢冷漠。”
李果一口气吃下第六个柿饼,撑得实在不行,瞅着盘中还有三个,依依不舍,问赵朴:“我能走了吗?”
赵朴领着李果,打算带他出去。
经过院子,李果去捡篮子,顺便拾取地上的梨子,而后他爬上树,麻利的原路回去。看得赵朴目瞪口呆。
李果很后悔,没有顺便把盘中的三个柿饼揣着带走,以致几次在梦中梦到,流一枕的口水。
李果偷摘梨子,不只当口粮,还拿去卖。他将梨子洗得干干净净,用块布盖在篮子里,走街窜巷叫卖。
“一个两文钱,两个三文钱,又甜又大的梨子呦。”
靠着静公宅里的梨子,李果辛苦攒下二十多文钱。
而后被果妈从枕下摸走,拿去买粮。
总是攒不住钱,李果很伤心。
午后,竹篮里还剩三个梨子,李果走过一家书坊,带着仆人,前来买书的赵启谟正好看到
赵启谟冷冷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三文卖出两个梨子,笑语盈盈,将铜板揣入腰间小布包内。
抓到李果时,正值夜晚,看得不仔细,今儿看来,李果分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只是长得矮小。已经深秋,他还穿条短袖背搭,没有鞋,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冷。赵启谟在京城出生,自小住在大官们聚集的坊区,他很少接触到贫民,李果这幅模样,赵启谟觉得更像乞儿。心里想,自己何必跟一个乞儿计较。
李果对于赵启谟将自己绑在梨树下这件事,李果心有恨意。他这人好记恨,谁欺凌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几天后,赵启谟正在夜读,被吱吱乱叫的声音烦得不行,让仆人帮他翻箱倒柜逮老鼠,最后在窗外发现一只尾巴被绳子拴在木窗的钱鼠(臭鼩),捕抓钱鼠时,它还放出个臭屁,臭味弥漫赵启谟寝室一晚。
这事就算了,不,这事怎么能算。
赵启谟连续数日想逮逾墙,攀登他木窗的李果,结果都没逮到。
第3章 不过摘点花花草草,你打他作甚
从睡梦中饿醒,是常有的事,衙外街,大概也只有李家,一天只吃一顿饭,平头百姓人家,一天两顿。稍微有富余的人家,一日三餐。像赵提举家,则是一日四餐,三餐之外,还有个夜宵。
饿得睡不着,到厨房翻找食物,存放豆子的陶罐,空空如也;灶台角落放芋头的位置,空无一物;存放面粉的瓦罐,倒是还未见底,也就一小捧,明天可以煮碗汤饼一家分着吃,还是留着明日吧。
李果捧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床躺下,翻来覆去,他睡不着。黑暗中,他闻到一股花香味,那是末丽(茉莉)的香味。
末丽花在衙坊种有数株,静公宅一株,这夜里传来的香味,显然出自隔壁静公宅。
国朝的妇人们喜欢佩戴鲜花,就是男子也不免俗,不管红绿紫靛,一股脑往巾帽上簪花。末丽的售价不低,李果平时在衙后街集市看人售卖,一支能有五文呢,但要现採新鲜,花要刚刚好盛开,一旦枯老,就一文不值。
天将亮时,李果搬来木梯,麻溜爬上阁楼。他打开窗户,跳上桓墙,攀爬梨树,滑下树干,潜入静公宅。这一路,真是一气呵成,比进自己家院还熟悉。
晨露呵护下的末丽,散发异香,娇美可人。
“咔嚓咔嚓。”
李果动作神速,剪下一枝又一枝,一会就插满一篓。
他还想多剪点,听到厅房有说话声,急忙爬上梨树,沿着桓墙往回走。
挨近自家窗户,突然听到身后“啪”一声,回头正见赵启谟凶神恶煞般推开窗户,朝自己喊叫:
“贼儿,你又来我家偷什么!”
“别跑!”
赵启谟攀上窗户,眼看就要追来,李果赶紧跳进自家窗户,将窗户拉回来拴好,怕不牢实,还搬口木箱去堵。
此时天微微亮,赵家公子站在桓墙上呵斥,他说的话,李果一句也听不懂,无痛无痒,不予理睬。
清早,李果穿过衙坊,到衙后菜市场卖花。他往地上铺块布,一枝枝末丽就摆在布上。
别人问他末丽哪家种的,他胡诌说城外花农某某家。
李果顺利卖出六枝,拥有一笔“巨款”。
正在沾沾自喜,想着一会是买油饼吃,还是买汤饼吃时,抬头往小吃档望去,正见赵启谟领着两位仆人前来。
李果赶紧将花枝收拢,放回篓子里,他还没收拾好,赵启谟已赶到跟前。赵启谟气势汹汹,一抬脚将篓子踹出,篓子划出条曲线,飞出老高,一路散落的花枝,随即被路上繁忙的车人碾踏。
凌晨,赵启谟没追上李果,愤而爬下桓墙,去查看被剪的末丽花。虽然天未亮,看得不大真切,还是能辨认出李果手里挽着一篓花。
静公宅的末丽,不大一株,平日花团拥簇,十分好看,此时已被李果剪秃一大片。
末丽不耐寒,京城无法种植。入住静公宅后,发现院中有株末丽,赵启谟相当喜爱。每天早上给它浇水,傍晚读书倦了,会下楼看它。就是剪来装点书房,也只是一枝;剪去簪花,也只是一枝。
却被这住在隔壁的逾墙小贼,一朝剪秃大片。
“赵强,赵福。”
赵家小公子哥站在院中怒不可恕,如此恶邻,岂能放任不管!
此地的花贩很多,挽着篮子挨家挨户售卖的小贩也有,但末丽容易枯萎,清早售卖,大抵都在集市。
末丽虽说可以制作面脂(化妆品),可以熏茶(茉莉茶),但多半还是被偷去集市售卖,用做簪花。
一番推断,赵家小公子立即领着两位仆人,前往集市。
果然,一到集市,就看到小贼手里拿束花,吆喝卖着他家末丽。赵启谟正值气头,未经思索,一脚踢飞放花的篓子。
李果愣傻,好会没反应过来,突然他抬起头,眼眶发红,直扑赵启谟。
一枝能值五文的末丽就这么全被糟蹋了,五文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可以买到五块饴糖,一大捧枣子,许多鱼虾,三碗汤饼,李果眼角的泪不觉涌出,想着这可是许多五文钱,全碾作泥了。
他也不想想,这末丽本就不是他的。
李果像只猴子一样弹跳起身,一把揪住赵启谟的头发。
好歹出生书香中文网,高楼深宅,赵启谟对这种市侩的打法极是陌生,一时招架不住。系发的红发须被扯下,头发也揪下好几根,疼得赵启谟拿脚踢李果。李果被踢倒在菜市污水中,岂能甘心,打滚起身,再次扑向赵启谟,这次直接抓脸,把这位太祖皇帝六世孙的俊脸抓出四条血痕。
赵强赵福吓得半死,急忙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孩,一句句:“小官人,别生气,别生气”,几乎要带上哭腔。赵启谟虽然平日骄纵,但不曾跟人打架,对两位仆人而言,这画面未免太惊骇。
披头散发,衣袍脏污的赵启谟早已气疯,好不容易才被仆人劝开。
打架来说,李果虽然瘦小,但他和衙外街的娃们,有丰富的打架斗殴经验。一架下来,两人堪堪比平。
此时赵提举的儿子和仆人都已离开。果妈用洗衣棒教训李果,押着李果去衙坊静公宅请罪。
今日正值休沐,赵爹在家。
起先儿子披头散发,脸上挂彩,衣冠不整回来,就被赵爹看到,还在质问。随即一位穷苦妇人肩上背娃,手里还拽着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孩,哭丧脸到宅门跪拜,满嘴都是土语,一句也听不懂。赵爹眼皮直跳,直觉出事。
将赵朴喊来,让他去打听那妇人所为何事,在此哭泣。
赵朴很快将情况陈述给赵提举:这家子住隔壁,小孩翻墙,偷剪赵宅末丽去集市卖,还和小官人打架,被孩妈押来请罪。
“问那孩儿,可有哪儿受伤?”
“过来!”
赵提举回头对儿子呵斥。
赵启谟低着头,乖乖走过去。
“他不过摘点花花草草,你打他作甚?还踹人腹部,要是有个好歹,如何跟他家人交代!”
赵启谟白嫩的脸上留着四条血痕,细细的,血迹还没干涸,看着有点可怜,他低语:“是他先动手的。”
第4章 茭白与豆子
自从打伤赵提举儿子,果娘去河边洗衣服,就会把李果也叫去,盯着他,不许他到处乱跑,惹是生非。
一大一小,一人一把洗衣棒,蹲在河边,猫着腰,洗着又臭又脏的衣物。
果妈在码头找活干,给船员们洗衣服,每月所得少得可怜。
果妹出生后,果妈的身体一度十分虚弱,卧床不起。生活的磨难和过劳使得她疲惫病痛,她已干不了重活。果妈是渔女,在船上长大,不懂织纫,否则做点针线活,也好过给人洗衣服。
李果没有什么心思洗衣服,他一个孩子,毛手毛脚,也洗不干净衣服。更多时候,李果挽高袖子,裤筒,赤脚踩淤泥中。他钻进迎风摆摇,翠绿高高的“芦苇丛”里,弯身掰茭白。
但凡能吃的,都逃不过他“法眼”。
河岸居住的尽是码头脚力,水手,环境脏乱,这河边野生茭白长势茂盛,吃的人却不多。
李果每日提篮去掰几头茭白,回家清水煮食,做为一家口粮。
茭白不易储存,得现摘,要不早被李果尽数掰走,带回家存着慢慢吃。
自从挨了果妈一顿捶,李果再不敢打静公宅的主意,虽然秋日,宅中的花果正值采摘时节。
然而做为一个赤贫家的小孩,李果每天挣开眼,想的就是找吃的。
饿,哪怕有时候也并非那么饿,可即将挨饿的预感,又会逼迫他四处闲逛。
拿东家瓜,西家李是常有的事,衙外街的居民提防他,都不让他挨近家宅。大人的态度,总是深深影响孩子,以致衙外街的孩娃们,都不和李果玩耍,还喊他果贼儿。
李果天生地长般,无所畏惧,自然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责骂和鄙夷而改变,只是别人欺凌他,他都要记下。
深秋,城外的打谷场能捡到豆子和谷粒,李果天天端口大碗,走上二里路,前去拾取。
打谷场的贫儿特别多,去得晚,什么也捨不到。为此,李果总是天未亮就出发,傍晚返回。
运气好,能拾满一碗豆子,运气不好,半碗都没有。
果娘会将豆子磨粉,做炊饼,或者清水煮汤饼,洒点盐,就觉得极其美味。
一日清早,李果在打谷场拾豆子,因为争抢,和一位城郊的贫儿打起来,两人互揪头发,牙咬脚踢,在地上翻滚。打谷地的农户们,对这些吵闹的半大孩子习以为常,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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