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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跟我走.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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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跟我走
作者:未玄机
文案:
——西门吹箫,好!
——好什么?
——名字好。
(以上乃意味深长版本)
本文实际上讲的是一个术士,他穿了,遇上一个书生,唉呀妈呀,老喜欢了!
可惜术士得修真才能保住性命,书生是凡人,没有资质修炼,术士只好忍痛离开,
可是,尼玛的,这书生才是老妖怪!!!
老妖怪给术士下了玄黄印,于是术士苦逼了,除了老妖怪外,他谁也亲近不了!
泥煤的,这玄黄印他奏是个贞操带啊!
TAT,请原谅作者碎掉的节操。
自认为本文是微W·S型的小清晰一篇,请品尝哟。
重点:本文的设定全部都是作者瞎编的,可能涉及相术、风水等内容,作者不懂这些,胡扯的。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主角:西门吹箫,殷玄黄 ┃ 配角:很多 ┃ 其它:修真,重生
第1章 桃花劫
荆国康泰二十六年沛郡庆阳镇柳庄村
柳庄村靠山环水,风景秀美。共一百一二十户人家,十里八村也算是一个大村,村中人多姓柳,每两家隔五叉六的拐几个弯总是能算上亲戚。虽然于外有些闭塞,但还能称得上是民风淳朴,因靠着临近的这几座大山,掏点子山货、挖些药材,村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天色微曦,柳庄村已经是人声鼎沸,穿着麻布对襟的妇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家里出来,打水洗漱、打扫院子、淘米做饭,一片热闹的生活景象,这是柳庄村一天常见的景象,只是今天那妇人们虽然手上做活仍旧麻利,但总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
日头渐渐的升高,每家每户炊烟也飘飘荡荡的朝院方飘去,渐渐的变淡消失。村中弥漫的饭食香气勾的人恨不能吞咽口水,熬得稠烂香浓的粥,在火上煨着,下饭的小菜也早早的准备上了,但奇怪的是,这本应是饭点的时候,村中却无人开饭。院子里几个小媳妇忙这忙那,盘算着手里的零活做的差不多了,再无事可做,终是没忍住,推开院门朝村口走去。路上遇见几个大娘,瞧见那洞察含笑的眼睛,脸上均一红,招呼一声便低头紧走几步。
“快回来了!别着急啊!” 然那背后略带笑的声音仍就传来,直羞的几个新妇面上朝霞满布,迈着小步紧紧的往前赶。
这也怨不得她们,新婚刚嫁的,家里男人便跟着村中有名望的长辈进山淘货,已有半月未归家,好容易得了信儿,道行程还算顺利,说不得便淘到点子好货色,又道今日便能至家,怎不叫人挂念?
是以,这么想着,几个小妇人神色就渐渐的如常了,更兼着这会儿子已能看到村口,那三三两两谈话,间或心不在焉探头朝远望的妇人们不正跟自己一样?这心里头更平顺了。
村头不足百步外有五、六棵颗荆国树,枝叶繁茂,树上零零散散的爬上不少孩子,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向远处眺望。说也奇怪,这五六棵树上前面几棵都都有结伴的孩童你拉着我我拽着你的凑趣,唯独最西边的一颗上只坐着一个。那孩子看起来满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松松的扎着,发质并不算多好,不茂密也不乌黑,泛着不健康的枯黄,唯一过的去的也就是打理的还算整洁。此刻的他靠在树上侧着头看着村子的方向,一只脚曲起支在大腿粗的树枝上,另一支腿松松的垂在半空中,无人相伴,他也不以为意,形单影只的竟颇有几分闲适洒脱。
西门吹箫,一个在柳庄村显得有些奇怪的孩子。
十年前,刘氏抱着瘦小的孩子在柳庄村置田产设女户,安下家来后,柳庄村的人便觉得这家人不寻常,明明吃的一样的水,用的一样的饭,却硬生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吃穿用度,言谈举止,这家人做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是戏文里高门里的贵人,精细又讲究。柳庄村的妇人们每每想来,既少不得说几句小里小气之类的酸话,又免不得偷偷的学点子,走亲访友的时候似模似样的端起来,还真唬住不少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一般的妇人,也没那个本事让老祖宗点头随着进山淘货,更别说让柳官儿说出‘多有仰仗’这样的话。
就为得这个,村里那些皮猴子们,没少被爹娘揪着耳朵嘱咐,要小意的待那家的孩子。幼童最是凭心,任谁被这样三令五申,都会对被嘱咐小意的对象生出敬而远之之意来。且西门吹箫打娘胎里带的有重病,让他瘦小的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既不能一起爬树偷果儿,又不能下河摸鱼,打架的时候拳头都没二两劲儿,跟他耍有什么乐趣呢?
如此,西门吹箫过了一个再清净不过的童年。但,他也不在意。那幼童的玩意儿与他又有什么吸引力呢?他更愿意的是,找一个地方,闲闲的坐着,观察着这个世界。他看着这个村子,看着那些神色不一的村人,目光淡淡带着些享受的笑意。这样闭塞却淳朴的田园生活景象单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整个人像是泡在暖暖的温泉中一般,从里到外浸润的那股子纯净的气息,熏的人都有些微醉了。
然,这只是西门吹箫的想法,若让旁人看来,比如在村东头住的柳老爷子看,那也不过是再琐碎平凡不过的样子,平凡到让人有些烦闷。可谁让吹箫历经两世,头一世还是在犹如净水、污水、毒药水混成一片的社会中挣扎过、沉淀过的呢?那可是知识大爆炸的年岁,那时的人即是幸福的,又是悲哀的,各种各样新鲜的、腐烂的、好的、坏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懂不懂得取舍,全都一股脑的塞给你,再离奇荒诞的事儿也能发生。更何况吹箫自十五岁家学小有成后就被毫不留情的扔出门出摔打。他们家讲究一个历练,不破不立,不把人和着血水打的碎碎的再重新塑一遍,在家中老人眼中,那是不成的。是以,纵使他死前年岁并不太大,可这心里终究是有几分苍老的,这样的场景他是极愿意看到的。
日头渐渐的升高了,吹箫眯了眯眼,耳旁忽的传来细微的喧哗声,他机敏的转头,待看到那村头小路上濯濯的人影时,喜悦在眼中晕开来,他直起身子,慢慢的顺着树上的繁多枝桠爬了下去,姿势笨拙的让其他孩子忍不住指着他笑。
那细碎的不懂的遮掩的嘲笑叫吹箫听的一清二楚,然他一点也不以为意,这幅阴煞入体的破败身子活不活的过二八都有的一说,爬高上低的姿势能有多潇洒,且那些言语纵然是嘲笑也显得那样的干净,毫无心机。
冲着那些咧嘴大小的小猴儿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看着他们保持着大笑的姿势僵立当场的可怜样子,吹箫勾起唇,将双手背在身后,老学究一样慢慢的踱着步子迎着归家人走了。
叫人揪着心的人归家了,柳庄村人声渐渐喧哗起来,一刻钟后,那背着大竹篓子的人影便到了村口,吹箫看着着猎装的女子,迎了上去。
“娘。”他叫了一声。
熟悉的童声让刘芸姣好娴静的脸庞露出一个喜悦而慈和的笑来,急急的把吹箫拉近怀里好一顿揉搓,半晌才把小小的孩子放出来细细的看,见半月未见的儿子立在自己面前,好端端的,脸色也未曾变得更差,刘芸便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引着吹箫往家走,一面走,一面问他平日里的吃穿用度。
吹箫一一的答了,眼神却定在刘芸的脸上,黝黑的眸子沉了一下,此时的刘芸眼角上挑,柳眉微弯,本是明眸皓齿的清丽,右眼角下却偏偏多了一块小小的黑点,犹如泪痣一般,无端让她显出些许妩媚来。且常人看不到的是,有一团小小的黑气盘旋在那小黑点周围,身姿飘渺,竟显出些许多情来。
刘氏在山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娘,你在山里可是遇着谁了?”吹箫目光沉沉的问。
刘芸一愣,低头看着儿子淡淡的脸色,心中一凸,也不遮掩:“沛郡樊郡君的长公子延熙。可有不妥?”
刘芸察他脸上的颜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终究是何事?”
吹箫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安抚道:“娘无需担忧,近几天少出门罢。”
刘芸知道儿子自小便有趋吉避凶的异处,听了此话并无异议,淡淡的应了之后也不问缘由:“那明日赴沛郡卖山货之事,便托给先哥儿吧。”
吹箫就露出一个笑来:“娘,此次又淘到什么稀罕物了?”提到此次的收获,刘芸脸上露出淡淡的光彩来,拉过竹筐,检出一株药材来,细细的给吹箫讲起来,是何名字,药效为何,与何病有益。
西门吹箫一面听了,一面盘算着明日随着村里那些男人们一同去沛郡的事情。娘的桃花劫若不化解,恐生变,若成了桃花煞,可就不妙了。
吹箫抬头,看着清澈的蓝天,视线仿佛投过虚空,触摸到那玄妙的法则边缘,万物皆有道,大也,唯天。
都说大道无形,吹箫勾出一抹笑来,那生而开天目的自己又算不算是其中的异类?
第2章 布阵
第二日,刚过卯时,西门吹箫便张开了眼,静悄悄的起来,梳洗一番,便慢悠悠的出了门。今早村里的男人们便要赶去沛郡,吹箫便跟村南住的柳先讲好,捎带上他。因得刘芸对儿子处事极为放心,连带着村中几个对刘芸极为尊敬的年轻后生对吹箫也多了几分不同。
清早微冷的清风拂过吹箫瘦弱的身板,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微薄的晨雾中,那一步一步走的缓慢的身影远远看来竟有点子翩翩欲仙的姿态。先儿哥站在一辆牛车旁,缩着臂膀半眯着眼打盹,吹箫跺过去,叫了一声:“先儿哥。”
柳先连忙张开眼,低头看见刚到自己腰部的孩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吹箫来了啊。”西门吹箫微微一笑,点点头,先儿哥刚想再问点什么,便听到带头的大汉一声吆喝:“得咧,赶路喽~~!”那最后一字拖得又长又响。
先儿哥一乐:“赶得正巧啊。快上车!”吹箫转身爬上车,靠着一个柳条编的筐子,刚闭上了眼,牛车就晃悠悠的顺着小道朝前驶去。
既如此,若那樊延熙真对他娘做些子龌龊的事,他也并不介意给樊家加上一把火。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吹箫便放下了这门子事,转而兴趣盎然的观察起着周围来,听着旁人各式各样的乡音,连蒙带猜,也自得其乐。待进了城,跟着先儿哥走街串巷的,这小哥儿操着老实勤恳的嗓音总能不多时便将那银钱往上提几钱,吹箫想着那场面便觉得有意思的紧,也因的先儿哥这张嘴,日头不过刚过头尖,牛车上的物品便少了一多半。那余下的一半,也不值得什么,为了早归家,先儿哥便稍稍降了价,又添置了家中需缺之物,便赶着牛车归家去了。
柳庄村离沛郡足有二十多里地,到村口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幸而走的早,到家也不过申时未过,日头还有一半未落。告别了先儿哥,吹箫便往家走去,路上竟遇得不少的妇人,这反常的情况叫吹箫有些疑惑,因得刘氏是后来户,屋子便起在村边缘,往常这路是无多少人走的,看着那些妇人有异的神情。吹箫心里一紧,小步子也不由的加快了。
还未至家门口,远远的,西门吹箫便见着那三三两两的妇人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心中疑虑更深,吹箫叫了门。
屋内刘氏听到儿子的声音,顿时展开了眉头,出了厅堂便要去开门,然走到一半,看到那七八台箱子,眼神就是一锐,‘砰砰’几脚踢在箱子侧面,那上好的铁梨木箱便轻巧的落在院角,整齐的码着。
若叫那门外的妇人们看见这一手,保管叫她们长大了嘴巴,那一口口的箱子就算是空的也要有个五六斤重,何况来的时候,那抬着箱子的汉子们走起来都觉得吃力,就是这么几台箱子竟然叫这纤弱的女子轻飘飘的几脚踢飞了?叫人不能信!
然这在外面那群妇人眼中惊世骇俗的事情叫刘芸做来却轻描淡写,甚至不值一提,这有什么呢?若不是她逃出来的时候,叫那毒妇伤了紫府,爆了金丹,何至落入凡家与这些往日蝼蚁为伍?如今的场景若在往昔,便是万万想象不出的。可先进不同与往日,刘芸笑了一下,她有箫儿哥,这便足矣,那往日痴恋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妄念而已。
刘芸开了门,将儿子迎进来,又将院门关上,竟是问也不问那些在家门口徘徊的妇人们,如此明白的态度到叫人脸上不由的讪讪,那妇人们见探不出什么,便又三三两两的散了。
刚入院庭,吹箫便一眼看见了那几口贴红字着红花的箱子,脚步一顿,便停了下来,刘芸看他一眼,道:“我儿便早料到了吧,今儿早樊家送来的,除去这些不算,还着人送来沛郡一处地契并两间铺子来。”
这是要拿娘当外室养了!吹箫嗤笑:“白日做梦。”
刘芸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往屋中走,柔声道:“我儿不必担心,娘会料理此事,娘只要箫儿安好便万事足矣,断断不会遂了那樊延熙。”
听得刘芸此话,吹箫‘嗯’了一声,没再言语,他娘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动了杀心。那樊延熙不过是一个郡君家的公子,左右不过只习得一些花拳绣腿,对他娘来说,简直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娘就算是身受重伤,五脏皆在衰竭,那战斗力也是破表的。可,他却不想让刘芸动手。人,乃灵也,杀人便易沾染因果,引得人煞相随。若他娘没有受伤,气血旺盛,那便罢了。如今不同于往日,他娘爆了金丹,已经算不得修仙者了,沾了业障,与气运有损。
但,这话他却不会说出口,也无需去说,村中明日还有人去沛郡,他便随着去就是了,左右不过几日光景便能解决,至于这礼,却是不着急着归还,左右他娘这几日是没空的。那刚采回来的药正需要炮制,因的这药是用在他身上的,刘芸对此是用了十二万分小心的。
因此,用罢饭,刘芸便进了右厢房,不多时,里面就传出药杵与药罐相碰撞的声音。吹箫盯着灰白色的窗纸看了一会儿,神情似喜似悲,她娘并不知道那些她潜心挖苦采来炮制的药与他的病并无丝毫的用处,他拖着这幅身躯未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身子仍旧留有一片生机,天道未想要他的命,是以,他布下六字生灵阵,每日与阵中吸取生吉之气对抗体内阴煞之气,才一日日熬过了那“神医”公叔风的断言。
‘此子断活不过六岁!’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终归有一天是要死的。不过,这也不打紧,在这个世上,他唯一挂心的也不过是他娘刘芸,可刘芸也是将死之人了,自打她爆了金丹护着两人从绝境逃出之后,她的生机就几乎断绝了。无关于她的伤势,伤势仍旧可以治好,可生机断了,人纵使安康无恙该亡的时候也是必亡的,无他,只是大限到了。这便是命了。
吹箫是最信命的。在没有能力抵抗天道之时,顺应天道就是最稳妥的。
伸了个懒腰,吹箫进了自己的小屋,早早的进阵休养,明日还有的忙咧!
沛郡,樊府
“听说我儿相中了一个村中野妇?”和煦的男声在书房里响起。
樊延熙心中一惊,脸上便赔了笑:“那些子贱仆整日在爹面前嚼舌,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惊动爹,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因得前几日儿子在山中迷了路,得了此妇相助,也算儿子知恩图报咧。”
樊睿伯看着俊挺的儿子,目含小心的看着自己,又想到早逝的嫡妻,心中一软,重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罢了,只一个无兄无父的寡妇,既然儿喜欢,也只养在外面,小意不闹到家里,就随他吧。樊睿伯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今岁圣上设了巡检司,现正是那些饿犬乱窜的时候,我儿要有分寸。”
这便是不反对了,樊延熙大喜,哪里还管别的,只一鞠到底:“儿知道了,多谢爹。”
此番对话与樊家父子来说,不过是在平凡不过的小事,可于樊家却断送了随后的希望。
就在说话的光景,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便慢悠悠的做完了他要做的事情,用的全部道具不过是一把槐树枝,几面最便宜的小镜子。
槐树,又称阴树、鬼树,开路引煞,最合适不过,镜,有聚集反射之功,吹箫在这沛郡中闲适的走着,始终不离樊氏大宅两百步距离,一双琉璃眼,洞察天地生、煞二气,有煞气聚集之处便随手放两只槐树枝,断枝处遥指樊府,又与樊府门外树下埋下几枚小镜,调整好角度,将从四面引来之煞气聚集于镜面,再反射出去,最后聚与一面大镜之上,大镜遥对樊府大门。
当最后一面镜子放好,吹箫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慢悠悠的转了身,若此时也有人开了天目,便能看见,那樊府上空稀薄的浩然之气,正飞快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灰烟,而那灰色还在迅速的加深,变黑,不祥之气渐渐笼罩了整个樊府。
雕栏玉砌的樊府大宅为背景的是孩童学着老学究的样子背着手,晃悠悠的往前走的身影,风吹动那孩子的衣袍,竟带出几分谈笑间灰分湮灭的大气,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埋了大镜的树旁,一双穿着木屐的脚悄悄的露了出来,脚背弓起的弧度完美,肌肤莹洁如玉。
第3章 遗愿
吹箫坐在牛车上,合着牛车的颠簸,瘦小的身体有节律的摇晃着,因身下垫着厚实的软垫,也并不难受,双手捧着一块糕慢慢的吃着,身侧还搁置着些许旁的吃食 ,尽是沛郡有些名儿的,往日淘货出山之后都是刘芸亲去处理货品,次次都寻这些吃食与他,此次吹箫也决定效仿他娘。
今儿回程的晚,吹箫归家时天色已昏暗一片,因儿子反常的接连两天都早起往沛郡,刘芸不由心中有疑,拉了儿子细细问,吹箫也不解释,只把一包包东西搁在木桌上,推给他娘:“珍味阁的果子,多日未尝,前日去竟忘了,我记得娘也是爱的。”
刘芸听了此话,不由伸出一指捣在吹箫脑门笑骂道:“小猴儿,竟馋嘴到如此地步!”
吹箫咧嘴‘嘿嘿’的笑,伸手拿了一小块蜜饯,填进嘴里,道:“娘,我饿了。”
刘芸哪里舍得饿着宝贝儿子,再不问什么,只起身快步进了厨房,须臾,饭食的香气便飘飘荡荡的飞出老远。用完饭,刘芸将吹箫唤至左厢房,这厢房单为吹箫做药浴准备的,内里只摆了一张黑漆雕花四柱床,一张八角矮桌配两对曲足圆凳,上置红泥胚置小壶并一对雀鸟依梅景的瓷杯,床前三五步处摆着一扇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红木屏风,显得再清净不过。这房间吹箫是常来的,推了门便熟练的钻进屏风解衣裳,随手将衣物搁在屏风上沿,赤果着身子的男童一脚垮进了满是乌黑药汁的浴桶。霎时,一股古怪至极的气味便铺天盖地的涌进他的口鼻,西门吹箫习以为常的揉揉鼻子,唤道:“娘,进来吧。”
刘芸这才饶过屏风,拿起旁边圆环型的盖子将浴桶盖上,望着只留一颗脑袋在外面的儿子,问:“今儿,我儿想听什么?”吹箫想了想,道:“上次娘讲淮南兰遥知味甘,微涩,有强筋健骨之功效,但此药该如何用?我还想听娘多讲些天灵地宝。”
刘芸见此场景,心头一酸,侧过身从床头的小匣里取了银钱,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我儿好生歇息歇息,娘去置办桌饭食与我儿。”
吹箫疲惫的点点头,勉强道了一句辛苦,便和衣上了床。
刘芸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家门,可此去她如何也料不到今日会听到怎样的消息。
时年正值神宗为银钱发愁之时,见此单,哪里还能不怒发冲冠,当下便摔了折子,着人拟了一份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正在沛郡审案的严尚书处,圣旨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大长篇幅斥责了沛郡一干官员有负皇恩、罪该万死的行径,结尾处是对此案的批示,其实总结起来也只有几个字,那便是:“所涉人员全部抄家,女眷发配教坊,男丁流放千里,祸首斩立决!”
不过七八日光景,世事便斗转星移,那权势滔天者一朝落马,比贱民尚不及,彼时刘芸出门买吃食时,方才知道樊氏一族被下了大狱,这消息不得不说叫她意外不已,挑眉暗道省得自己花费功夫,然又转念思及儿子前两日之反常,眼光一闪,心里便有了计较。
吹箫结结实实的睡了四个时辰才在刘芸的呼唤中醒来,桌上摆了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尽是平日里他爱用的,吹箫闻到饭香才惊觉自己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匆匆梳洗了一番,便坐下狼吞虎咽。
待儿子吃完,刘芸才提起樊家之事,听到樊睿伯被处死,樊家男丁流放的消息,吹箫嘴角便有了笑意,那个讨厌的樊延熙终于不见了,至于那些礼,吹箫也不怕人查,樊延熙一早便是要拿刘芸当外室养的,自然不能着媒婆来下聘,无媒无聘的,他们又未曾食过樊家的饭,用过樊家的银钱,怎么也牵扯不上。
见儿子如此表情,刘芸哪里还猜不到儿子做了手脚,暗叹了一声,便将儿子扯进怀里一阵摸索:“一个小人儿,理会这些子作甚,总归有娘在,断不会让人欺负了我二人去。”
吹箫舒舒服服的靠在他娘怀里享受着母亲的爱抚,一点也不觉羞涩,也不回嘴,乖乖的听着刘芸念叨他,左右他事情已经做了,也不过是让娘念叨两句。只是那几面镜子需得快些收回,现致使沛郡正气退散的祸首已伏诛,天道必不会放任沛郡而不理,若再继续聚煞,恐遭天劫。
刘芸絮叨了好些子,见儿子低眉顺眼的听着,这心里头又是骄傲又是心疼,骄傲于这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子又弱的小东西竟也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又是心疼儿子才几岁便要耍如此手段来维护亲娘,百感交集之外又有些放心,随着吹箫的长大,她也越觉得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近日更有所感召,她,怕是没两年好活了。想自己既无父兄长辈可靠,又无至交好友可托,留下十二三的小儿子,纵使死了也是不安的。现在,她也是能稍稍放些心来的吧。
此事一过,母子两个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刘芸仍旧隔三差五的出门采药,闲时给吹箫传授《药经》,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身子渐渐的弱了下去,不是生病,就像是浑身的生气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原本丰盈的脸色都挂上了苍白,整个人犹如一日将尽的太阳,泛着浓浓的暮气。
吹箫每每见此,心中便是一阵涩然,恨不得没生这双琉璃眼,没见着刘芸身上一日多过一日的死气。可,人不可自欺,命该如此,躲也躲不掉。
神宗九年十月,刘芸倒下了,她睡的时日一次比一次长,身形也迅速的消瘦下去,吹箫看着她,想起刚出生时,刘芸护着自己从层出不穷的追杀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凌厉身影,那样的杀伐果决,丰姿无限。但此时,她却躺在那,苍白而虚弱,单是看着,心里就泛疼,那种绵绵的钝痛就像钝刀子一刀刀的割着他的心脏,又仿佛有人慢悠悠的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点点的收紧,那种窒息的无力感让吹箫整个人都显得麻木了。
他始终没有哭,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的侍候刘芸汤药饭食,但这反应竟比大悲大痛更叫刘芸心忧,她能感觉的到,她儿子已几乎心如止水,竟是比她这个将死之人还要沉静,仿佛失了所有的人气,这世上所有事也叫他不感兴趣了一般。她甚至担心,自己这个不中用的一去,吹箫便会听天由命的等带死亡。
这万万不能行!她刘芸拼尽了一切才保住的宝贝儿,怎就能只在世上短短十余载?他得活着!活的肆意,活的快活,活的没有什么遗憾了方能从容就死!
神宗九年的冬天格外的冰冷,刘芸终于撑不下去了,这日吹箫自刘芸房内的小榻上醒来,照例去看他娘,然空空如也的床铺却叫他吃了一惊,急急走出房门找寻,才刚转个弯便看见刘芸正提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那纤弱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棉服里,显得飘然欲仙,西门吹箫注意到她娘已经细细的梳妆打扮过了,涂了脂粉,上了唇红,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仿佛从未虚弱过一般。
吹箫浑身一震,伸手扶住了房门,刘芸身上那浓浓的死气隔着大老远他都看得到。
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啊!吹箫将这四个字在嘴里滑过,紧紧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神情,刘芸叹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引着他进了屋门,犹如闲话家常般道:“你这般,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我就快走啦,我儿好好陪我吃一顿。”
刘芸微笑着给吹箫布菜,自己却没有用多少,一面看吹箫吃,一面徐徐的道:“我知我儿不一般,早年我带着你逃亡的时候,我儿便能为娘引路,躲开了多少杀机,更兼有别的手段,叫那些人有来无回。我修仙者自来有夺舍之功法流传,我不知你原先是谁,是不是夺了我儿的命,替了他的魂,我只知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此我便认你。”
吹箫听的此话,猛然停箸,抬头看刘芸,他原不知他娘居然当他是夺舍的修仙者!
“娘,我不是。”盯着刘芸,吹箫认真的开口,“我不是夺舍的修仙者,我本就该借你的肚子出生,我之异在于投胎时未曾消除过往云烟,我与修仙一事,半点不知。”
吹箫一愣,未曾想到刘芸竟为他至此,他不由的握住刘芸的手,安慰道:“娘你也无需担心,我已习得了《药经》,平日里也可中些草药,维持生计足矣,况我这身子料想也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又能去劳烦娘了。”
刘芸听他话中对死亡果真风轻云淡,心里又气又急,喝道:“逆子,给我跪下。”
吹箫不明所以,但见他娘生气至此,便跪了下去。
刘芸看着他,痛斥:“前些日我观你便有听天由命,随波逐流的意,你这是在寻死吗?”
吹箫一阵错愕,纵然他觉得天命不可违,可也没有寻死的意思,只是这身体生机本也就只剩下一些,过些年耗尽了,自然是追着刘芸去了,当下便辩解道:“我万万没有这种意思,不过,万物皆有道,天命不可违,大限到了,我便是拼死拼活的争,也争不过着天去。”
“那也要去争!我修仙者便是逆天而行的,天原不叫我们这些子人活的那么久,是以每每境界升高一层,便有无数劫难,修仙路上杀机遍布,踏错一步,便可能生不如死。可还是有那么多先辈争过了,活的一天比一天长,什么天命不可违!不过是不愿争罢了!”
吹箫低着头,不言语。他眼中的世界与刘芸截然不同,他所能感应到的天地法则,刘芸不能,然这并不能说明刘芸的说法是错,天道莫测,焉能知天道是想叫你顺着,还是逆着?不争又焉知天道是否叫你挣扎于世?他这些天是否执着于‘顺应天道’呢?
刘芸见儿子似有所悟,便缓了语气:“箫儿哥,我刘芸一辈子也别无他求了,只要你做一件事,叫我安心的走。”她拿出一张地图来,递给吹箫,“早年我带着你去求‘神医’,他曾言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法子医治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地方。所以,我才带你来这沛郡柳庄村,这些年我按着着图寻了多次,一无所获。但我相信神医不会无的放矢。娘要你坚持下去,去这里,去找,我要你去争,同这天争!同这命争!”
“我儿,可愿应下娘的遗愿?!”
吹箫眼泪肆意的流下,他跪着,双手接过那薄薄的锦帛,俯身叩首:“儿,应下了。”
刘芸舒了一口气,终于笑起来:“好极,好极!娘能放心的去了。”说完,她起身,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再无声息。
第4章 生机
西门吹箫托了先儿哥她娘帮衬,妥帖的处理了刘芸的后事,因刘芸生前极喜欢梅,吹箫特意在她坟前值了一株红梅,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那红梅在雪中却开得格外娇艳。
刘芸即已去,吹箫便也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况刘芸临终留下了遗愿,他就想着不管怎样也要完成,去看看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叫刘芸这么不放弃的找寻了六七年。吹箫素来也是打定主意便去做的主儿,他很快将家里的东西收拾起来,该装箱的装箱,该送人的送人,又使了些银钱,叫村中几位手艺极好的大娘做了耐食的饼子、干果、馒头等物,又买了上好的肉干并一些小点,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口粮,又等了五六日,置办齐了东西,吹箫便在刘芸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做了该别,架上准备好的马车,晃悠悠的趁着暮色离开了柳庄村,一个人也没告诉,等第二日先儿哥娘特特来送早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不论何时都显得雅致的小院已经人去楼空。
那锦帛质地的地图上路线画的清楚无比,从柳庄村走,需的先向东走一里多地,饶过被当地人称为定西的小山,在朝西北走一段就差不多到了,图上也未标注具体的地点,只说那处有一颗五六人合抱才成的菩提树,刘芸留下的书信里交代的很清楚,那菩提树便是一个小山谷的入口,她在那起了一间小屋,若吹箫去,可以在那里歇息。正是因为此,西门吹箫才盘算着将柳庄村的屋子封了,早先他便想在这个世界溜达溜达,四处的看看,可是有刘芸在,因着她,吹箫不能如此任性,只是现在他已经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他现如今也就想着,去刘芸说的地方探一探,若是一无所获,索性也不用执着,纵使阿娘在底下知道了伤心难过,也无甚办法,生死不由己,这破败身子,什么时候化为灰骨,也由他去了,此前他就架着这小车,只管纵意山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活几日。但若真寻到些什么,那就是天意叫他不绝命,更没有什么去死的理由,只当是天道垂青,好好活上一世,方不负他娘的拳拳爱子之心。
这么想着,吹箫便起了程,图上那位置虽然说是在山中,但其实也并不很远,往常按照刘芸的脚程,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情,不过,因吹箫马车上还带了不少用具,是以足足走了差不多六个时辰才到。
那标志性的菩提树是在明显的很,吹箫很轻易便看见了,一双琉璃眼一扫,他立时惊诧的'咦'了一声,无他,只在他眼中,那菩提树周遭居然围绕着浓浓的生气,那气浓烈到几乎成云成雾,跟周遭渐黑的天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吹箫匆匆的赶过去,将马车停在那菩提树旁边,打开锦帛,细细的看着,心中简直百感交集,他原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可如今看见这不同寻常的菩提树,便知道,这图大约是真的了。只是他娘恐怕也没想到,那图中的菩提树并非指点道路的标志,而是真正的宝物所在。
伸手拍了拍菩提树粗壮的枝干,吹箫便又上了车,车上的东西还需要安置咧,既然知道此处有宝,自己说不得要在此处住上些子时日,再者,那处是否有险,也需细细斟酌,天色不早了,他的身子先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还是早些安置了再做打算。
是以,吹箫进了山谷,找到他娘起的小屋,粗粗的打理一番,将用品归置整齐,又烧了些水,擦了擦身子,便上床睡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吹箫安排了饭食后,便慢悠悠的跺到菩提树旁,绕着这树走了半晌,越走心中疑虑越深,只因但凭他怎么瞅,眼前这颗就只是一颗长的极好的菩提树罢了,旁的,并无一丝一毫的异处,盘膝坐下,吹箫盯着眼前的大树,开始思考到底宝物在哪里,借鉴着那些话本里描写的场景,吹箫首先想的便是这菩提树内部其实另有乾坤,主干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吹箫细细的看了,那树皮并无损坏过的痕迹。
许是从上面掏空的?摩擦着右手拇指和食指,吹箫忽的站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爬上树,然后失望的发现,这树他就是一颗正正常常,完全没有被摧残过的树!
姿态狼狈的从树上一点点的蹭下来,吹箫喘着粗气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靠着菩提树休息,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皱起眉头,吹箫又把主意打到地下,花了好几天功夫把菩提树四周的土地挖出一个个的坑洞,仍旧一无所获,一直到第六日,才气喘嘘嘘的放弃,把那些土填回去之后,吹箫累的靠着菩提树干一动也不想动的地步,看着离此处不算近的小屋,他索性也不回去休息了,这菩提树周围这么浓重的生气,正好用上,布下六字生灵阵,端坐在阵心,吹箫缓缓闭上了眼。感受着比平日多上数倍的生吉气涌入自己破败的躯体,驱逐着躯体内顽固的阴煞 ,舒适的感觉几乎让他呻吟出声。
然,闭上眼的孩童并不知道,在六字生灵阵发动的瞬间,那菩提树人性化的抖动了一下,躯干出出现了一个点状的荧光来,慢慢的那荧光扩大成半人高的洞口,瞬间将在原地打坐的孩童吞了进去。
吹箫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并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此次布阵的功效超出之前任何一次太多,舒服到让他不想醒来,往日因为阴煞入体而冰凉的体质,也仿佛温暖了很多。然,他终究还是醒了,无他,他体内的生气已经达到饱和,顽固的阴煞守着他的五脏六腑,再不让步。
这定是哪个修仙者的洞府!
吹箫此时无比的肯定,怪不得他在外面折腾了好些天都无所收获,原是没找到方法,单看这洞府里弥漫着的生机以及自己进来前在做的事情,吹箫便有了些去猜测,他张着眼睛,一点点的扫视着石室,但凡散发出生气物品,都一一的摆弄,并未发现什么,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那石质的书架上。
这是一个共六层的架子,上面零散的摆放着《冰心玉驻》、《精研六则》、《讲经道论》、《丹道图解》等书,大致就是丹药、炼器等方面的书并一些吹箫不太懂的心得,另外还有十几块巴掌大的玉,看起来很是不菲的样子,不同于书籍,那玉简上的生气足足的,叫人看着就欢喜。
而吹箫不知道的是,这书架上的书有一些随便拿出一本来,外面那些子人便要争得你死我亡的。他此时并不在意,全部的心神都被只放在书架嘴上一层的一块玉简吸引了。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玄而又玄,仿佛自己找寻了那么久,一直飘荡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吹箫伸出手,缓缓的捧住那玉简。巴掌大的玉搁在手里也是有些重量,吹箫细细的打量着这通体莹白的玉石,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凝了一丝生气在手,小心而又缓慢的点在那玉石上。就在那一刹那间,吹箫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倏然钻进了他的脑袋,然后哄然炸开,炸的他头脑发懵,有那么一段时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总是清澈幽深的瞳孔也彻底失去了焦距,吹箫小小的身躯保持着手点玉简的姿势僵硬的站着。
这一站便是整整一天,太阳落下又升起,那手握玉简的孩童终于缓缓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舒缓愉悦的微笑。
第5章 大雍
神宗十六年岁末
荆国的国都名为大雍,大乃极,雍则取雍容富贵之意,荆圣祖之意不难猜测,就是盼着他们荆家有极致的富贵。老天也算是给面子,之后的荆高宗、文宣帝、文正帝、武宗等帝也不是什么蠢笨人,不说壮大荆国,起码也算得上守成之君,况今上神宗资质要比太上皇更为敏慧。荆国之强大,可待也。
神宗治国有方,今岁年景也好,风调雨顺的,各地上缴来的贡税都比去年多了三成。因着这个,今岁的年关纵使是贫苦人家也过的有滋有味,年三十的那天,下了大雪。那西城门角坐着一个老城官,裹着厚重的棉衣,一拍手,爽快的道:“瑞雪兆丰年啊!这雪下得妙!”
今朝已然二十岁的西门吹箫便是伴着这股子雪进了这大雍城。自神宗九年进了那菩提树,他便没再出来,也不是他不愿出来,只因那洞府的主人下了禁制,能进此洞者,皆是与他有缘且有资质继承他衣钵的人,然,此刻也不过是有资格罢了,只有那有法子出来的人,方是他所承认之传人。他拿起的那个玉简里,那麻衣老人留下了话。
开头第一句便是‘尔,与我微尘有缘’,真真的神棍十足!吹箫听到这话便想到那洪荒中不要脸的西方老祖,西方贫瘠,便来东方寻宝,找到好的了,便没脸没皮的扯一句‘道友,我观此宝,与我西方有缘’便不害臊的夺取。一样的强买强卖!
纵然心里对这府主做派不屑,可吹箫还是出不去。到此地步,纵使无奈也别无他法,设此洞府者有大神通也,他体内连轻微的气感都没有,哪里对付的了。索性这府主没有昏了头脑,知道留些子辟谷丹、清水并一些衣物等用品,否则,过不了三五天,这府主就要等下一个‘我观你与我有缘的人了’。但,纵使有留那也不多,吹箫算了算,那些东西大概可以保他十年之内无恙,若过了十年,他仍旧没法子出去,没了食物和水,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枯骨一具罢了。吹箫知道,这也定是那府主筛选的方式。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西门吹箫的作风,按照府主留言,那石架上共留有八个玉简,他手里那一个,是传承的功法《九转回生诀》,此法有别于传统,旁人便是依着自身的五元素属性修炼与之相对的功法,从天地中汲取五属性灵气,九转回生诀汲取的是生气!
这生气并非是生命力,而是这天地间的浩荡之气,身负浩荡之气者,多半受天道宠爱,比如说那洞天福地、天灵地宝。天生天养的自然是好,但后天形成的也不少,好比是一个物件,存与这世上的时间长了,又免受污浊灾祸熏染,便也能存浩然之气,想那千年古寺中老和尚手里的木鱼、念珠,听久了梵音的古钟、古树便在此列。自然,身为灵之首的人类,自然也有身负浩荡之气的。
浩荡之气足了,气运便到了,是以,两者向来是相依的。似那沛郡郡守,那便是个不修德行的,是以致万民怨怒,煞气冲撞,樊府上空笼罩的浩荡之气无法抗衡,才早早散去,樊家失了气运相护,自然就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弄明白这功法是什么样的,吹箫眉头便皱了起来,头脑里只有四个字:此法凶险!但,也只他才这般想。若叫旁的人得了这法去,恐怕早就高兴的欲痴欲狂了,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凶险?因这天地灵气到处都有人争有人抢的,可浩荡之气可能算得上是独一分,旁的人便只能等着天道垂青,何时将下一些来,哪里像此功一样,直接从天地间汲取的呢?况这浩荡之气越多,人的气运不就越好?哪里能有什么凶险!
倘若西门吹箫不是经了一世,与那世又家学渊源,恐也跟旁人一般了。
天道中,一饮一啄,皆有定论。这浩荡之气自有天来管束,便是你想取便能取的吗?就是天地之间自由之气,你焉知此地是否为天降福地,日后要担一地百姓生养之责?便是不说物,单说人,那身负浩荡之气之人多半不是天降大任,便是天道偏爱,夺人气运,乃大忌也,只能使得自己因果缠身,且那夺取的气运是要还的,便是不报在自己身上,也要报在后世子孙身上,你夺得越多,就越还不起,迟早一天,天道厌弃,便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来看,如何不凶险!
可,现今儿,他也无从选择了。索性,天道之下,还有大道,小道,道与道相交,这中间便有漏洞可钻。就拿这这菩提树来说,这树中存了不少浩荡之气,正是那麻衣老人留于徒弟的,吹箫若修了他的功法,便是传了他的衣钵,二人之间存了师徒之缘,这树中之气便是吹箫可自取的,不必还之,因这果已被天道算在那麻衣老人身上。
除开此处之气,就是日后他若做得到取多少予之多少,不过于损人,自身安危也是无碍的,从某方面来说,这功法倒也不失为最合适他的!别的不说,就是他体内的阴煞,这浩荡之气就刚好是它的克星!只是,修了此法,今后的路少不得要如履薄冰了。
吹箫将这中间的厉害想清楚,忆及刘芸的遗愿,一跺脚,长叹一口气:“罢罢罢!”随即盘膝坐上那蒲团,闭上眼,按照那功法修炼起来。
这一修炼,便是七年时间,那菩提树中的浩荡之气被他消耗一空,修道十一境(旋照、开光、结丹、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也不过堪堪到达旋照之上,开光未满而已,连辟谷都做不到,但也正因浩荡之气被他吸收完全,那洞府的禁制才解开了。
一晃眼便身处石室外,再看到室外风景,吹箫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因那石室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便也不知道外面岁月几何,只是原本干净整洁的小屋里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浮土,墙壁也有些破败了,原先他放置在小屋内的食物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物外拴着的马儿也不知去向,看那被挣断的缰绳,吹箫也知道定是马儿没了食物,耐不住饥饿,自己求生去了。
一番物是人非的场景叫吹箫有些感慨,俯身从床下取了原本藏起来的银钱,他便推开屋门,离开了此处。玉简里的辟谷丹还未吃完,段时间内是不需未食物发愁。
世上已无处为家的吹箫,思考了没多久,便做了到大雍城看看的决定。大雍城,荆国的都城,乃皇气落地之处,荆国国运绵延,此时正为天道宠幸,天子居所,所存的浩荡之气自是比别处要足的。
是以,徒步走了一个月,西门吹箫赶在年关进了这大雍城。他玉简里还有两百多两银子,要在柳庄村,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可在这七年后的大雍,便有些不够瞧了。一处上算的上干净的客房一晚上便要去他一百个大钱,大雍的地价之高可想而知。
在付了半个月房租之后,吹箫发现,他,得赚钱了。现在,他所学,能生钱的,有两种,一为医,二为算。
医道,也是那麻衣老人所传,但他也不过是在破了禁制之后才得此传承,手艺差的有点远。传他医道,也只因具那老人所说,他这一脉需得精通此道,若修的好,便也是自己救命的本钱,这话要换别人可能听不太懂,可吹箫明白,他这一脉夺得是天地气运,医道则为累善之道,功过相抵,救人救己。可他若用医道赚钱,那便是有所得,算不得善因,也修不了善果。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本事,吹箫摩擦着右手拇指食指,露出一个笑来:“前世老祖宗的东西果然是宝。”说不得要摆个小摊,算点子小褂了。
于是这神宗十七年的头一天,就有一个游方的术士在这大雍城拜了城门,立了山头。
第6章 殷玄黄
吹箫虽有所盘算,然近日却不是好时机,今儿可是大年三十。这十二月尽的,俗云‘月穷岁尽之日’,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是要洒扫门间,去尘秽,净庭户,这一年了,也需换换门神,钉上桃符,还有那春牌也得去旧换新,遇夜还要备迎神用的香花供物,用以祈求新岁之安。三十这天家家都得由族长领着祭祀祖宗,一来可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二来也是求个庇佑,凝聚宗族旁支心力。每家每户都忙着除旧迎新,走亲访友,便是出门摆市,也不会有人求卦问卜。这事儿说不得要等到上元佳节后。
也亏得这个时节还有店家肯开门迎客,若不然,吹箫说不得要寻一个破庙残屋将就几日。因这店里住的也多是来不及归家的客商,出门在外的,也算是有缘,辰时将过,便有伙计来敲吹箫的门,道掌柜的请去吃酒聚欢,同去的还有天字号的几位客人。吹箫欣然应允,除夕的,别家的欢闹总不免衬出自己孤家寡人的寂寥。这日子总是让他想起娘刘芸,那时候纵使一家只有两人,他娘也有本事把家里整的热热闹闹的。这七年,他一人在那石室里,不知岁月到也无甚妨碍,只今岁出关,听着热闹的爆竹声,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掌柜的邀请,多少让吹箫生出些感激之意。
吹箫随着那伙计下了楼,就见那楼下大厅已被重新布置过了,平日迎客用的小方桌被堆在两旁,只余三四张,给不习惯大桌同食的客人用,现那右边一桌上就坐着一个书生样的男人。余下的人就在厅堂正中摆了一张大桌,桌旁放十几把红漆灯柱椅,七八个男人正做着说笑,那桌上摆着十一二个盘子,盘子里放花生、瓜子、牛肉干、小点等物,谈笑的客人们随意的取来吃,不一会儿功夫,桌上就堆了不少残壳。伙计引着吹箫在一个位置坐下,又忙添了茶水,才转身去了。
同桌的人见来的是个干干净净的俊秀后生,到也起了些攀谈的意,须臾便有人问吹箫的年岁、家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吹箫也就答了,更有一个同是沛郡的,说起自己早年时耐不住穷跑出去给一家打家具的做了学徒的事儿,吹箫觉得挺有意思的,便听得认真,时不时的问上两句,引得那人更是性质高昂。更兼的同听的几人联想到自己,便七嘴八舌的讲起来,这些人多为行脚商,走南闯北的,什么新奇讲什么,讲到可乐处,大家便轰堂大笑,若是有意见相悖的,拍着桌子红脸争辩也是有的,这时候,吹箫便端着茶拉着劝,劝上两句也便好了,不一会儿又是‘李兄,贤弟’的叫,耳旁还伴着不知哪家放的红火的鞭炮声,端的热闹,热闹的叫人一直暖到心里去。
吹箫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听着乐,偶尔侧头打量窗外的烟花,就在那菊花瓣样式的烟花在天空坠落之时,那大桌右旁独自坐着的书生侧过了头,正跟吹箫对上眼。
这一眼就叫吹箫一个激灵,眼中惊艳,怔楞在当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居然也能冰冷的叫人称赞,就仿佛雪原上最纯净的冰雪,又仿佛是轻薄的月华。他不可自制的转过头去看那人,可那人却已经漫不经心的自顾自低头饮酒。吹箫不由打量他,见那人只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并无什么花纹样式,可他穿上却半点不落俗,执杯的手也好看的要命,白而修长,根根犹如无暇玉,衬着黑漆的酒盏,那种激烈的撞击叫人炫目。
那人桌前只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牛肉并一坛子酒,正径自饮的愉快,每喝上一杯,眼角便轻飘飘的挑上去一些,明明毫无半点轻佻,却无端叫吹箫觉得风华无限,偏生那人仰头饮酒的姿态又是洒脱的要命。这一个人、一张方桌、一盏酒、一捧月华,便成了一个景,仿佛这身旁的热闹一点也沾染不上,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吹箫不免起了些好奇之意,时不时的侧头看他。那人应该是知道的,但也浑不在意,任由吹箫打量。巳时将过之时,门口又进来一人,风吹过,带来一股怪味,吹箫扭头看,却是一个老乞儿,花白的头发零零乱乱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脚下胡乱用破布裹着,漆黑干枯的手一手抓着一根充当拐棍的树枝,另一手托住一个磕出豁口的陶碗,碗还算是干净。
他进来,还没说话,大桌上便有一人不耐的捂住鼻子:“大过年的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没得扫了爷们的兴致!”
那乞儿咧嘴,笑嘻嘻的道:“各位爷,今儿正是除夕,老乞儿一人过也嫌寂寥,过门见几位爷欢闹的叫人心痒,便厚着脸皮,讨一个热闹,也叫老乞儿跟大伙一起守守岁,沾沾诸位的福气。”
那人便更不耐了:“哪个要同你一起守岁,这几个大钱你拿着,这就快走了吧!”说着几个大钱便扔在那乞儿脚下。
那老乞丐也不低头捡钱,仍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的摆手:“老乞儿不要钱,只求诸位爷给个落脚地,叫我也热闹热闹。”
说话那人便竖起了眉毛,还未等开口,耳旁便有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可坐此位。”
吹箫转过头,右旁那书生样的青年正支着头看这边,样子闲适懒散,配上那俊俏的脸庞,叫吹箫想起那魏晋风骨。那话显然是他说的。旁的人还未理解,那老乞儿便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一般奔过去,一屁股做在那书生对面,拱手称谢,又道:“这泾阳曲少说也得有五十年了。”那书生眼睛一亮,勾起一个笑,缓缓道:“不错!正是五十年泾阳曲。”说罢,便扬声唤小二添了一盏,摆在那老乞儿面前。
那老乞儿也不知客气,伸手去了酒坛子,便倒了八分满,先是陶醉的闻了闻,饮上那么一小口,随后便将剩下的一口气倒进嘴里,顿时那漆黑的老脸上便涌上阵阵潮红,一盏尽,那老乞儿大喝:“好酒!这泾阳曲用的是正宗的倒水湾水,酒劲绵辣,我多少年没喝过啦。”
听了这话,那书生眼里就带上了笑,竟亲自给老乞儿执壶满上,老乞儿也不推脱,抓着筷子便夹了一大块牛肉,扔进嘴里嚼,待吞下去之后,方又饮了一杯,此次是慢饮,那书生看着更欢喜了:“你这老乞儿竟是懂酒之人!”
老乞儿不说话,只笑。
吹箫看那两人,闻着酒香,竟有些心痒,立时便站了起来,跟同桌的人告了罪,走到那书生和老乞儿一桌,笑道:“我平素不曾饮酒,只今天闻着这酒香,不觉心痒难耐,二位可否赏我一个位置,叫我也知道知道个中滋味?”
那书生见吹箫笑的干净,跟老乞儿同桌也并无任何违心,便伸手一引,吹箫就落了座,待满了一杯酒,他端起来,小小饮了一杯,辛辣的感觉直冲喉咙,刚入口便有一股子热气从内府直冲而上,所有毛孔似乎全都打开了,轰的人整个都振奋了。眼一亮,又大大喝了一口,待一杯酒喝完了,才舒舒服服的靠在背椅上叹:“我总算知道这世间为何会有酒这种东西了。”
这就是极好的称赞了。老乞儿就大笑起来:“谁说不是咧!”那书生也是笑,又给吹箫满上一杯,喝了三四盏之后,吹箫眼前就有些微晃了,他摆手拒绝那老乞儿的添酒:“我这就够啦。这守岁总不能叫我睡着过去。”守岁便是辞旧迎新,也是祈福换运的最好时机,这个时节吹箫可不想放过。
老乞儿也不勉强,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要到岁关了,掌柜的给上了饺子,热腾腾的,味儿也好。吹箫吃了几个,书生也只略动了些,剩余的全进了老乞丐的肚子。
老乞儿内里不由疑惑,迟疑道:“此话,是何意?”
吹箫一笑,浑不在意的道:“老大哥出生大富之家,却无母缘,三岁丧母,父虽不慈,却颇得外家怜爱,至而立之年,家业和睦,也算是人生得意,但好景不长,后中年丧妻,同年失子,晚年失业,一生可谓命途多羁。不过,老大哥亲缘未断,你儿子虽走失,却应还在世。”
吹箫笑笑:“我不过会门看相算卦的手艺罢了。”
老乞儿失魂落魄的走了,那书生看了吹箫一眼,拱手一礼:“在下殷玄黄,先行告辞了。”
他得尽快的回房去!吹箫虽这么想着,脚下却一点也不听使唤,更糟糕的是,他眼前开始发昏,头脑也仿佛被冻了起来,吹箫知道这是阴煞正在侵蚀他的头脑,他只盼着能在神志还清醒的时候快点回房,找一个安静的地打坐,这走廊人来人往的,若触动了打坐的他,恐凶险。凭着着骨子执念,吹箫艰难的迈起了脚步,然少年实在低估了那阴煞,刚走出十几步路,他便神志不清了,也就在此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自发的动了,仿佛有什么在牵引他似地。
殷玄黄此时刚除了外衫,准备沐浴,就听到门外一阵不规律的敲门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有破门而入之感。眉头一皱,他拉开了房门,一个身影便随之倒了下来,殷玄黄下意识的接住,刚把纤细合度的身子揽进怀里,就冷不防的被圈住了脖子,头被蛮横的拉了下去,随即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便覆了上来。
第7章 这书生定然不理他了
吹箫只觉得全身冰凉,那种冷仿佛是腊月寒风狠厉的吹在骨头上,连思维都冻结了,钝刀子刮肉一般的痛叫人根本忍受不住,西门吹箫被冻的受不了了,便更不能放过唇上仅有的一丝暖意,更何况他贴的时间越长,那暖意就越发绵延,连身子上都好受不少。
吹箫本能的探寻更多的温暖,他蛮横的撬开阻挡他探寻的东西,不满足的将舌头伸进去,更在那暖巢里搅动起来,须臾舌尖便碰到一处柔软,湿滑中带着些细微的粗糙,舔过去摩擦的感觉很舒服,吹箫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呻吟。
虽然感觉起来很漫长,但实际上对于殷玄黄来说,也不过就是那么半盏茶的时间,随着阴煞莫名其妙的褪去攻势,西门吹箫神志也慢慢清醒过来。
吹箫有些纠结的看着那书生尽在咫尺的容颜,皎皎有如云中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俊美疏狂,近看起来更加让人觉得心悸。若是平日,吹箫并不介意近距离的欣赏美景,可这会儿似乎出了点子问题。譬如,自己为何会死死的抱住这书生的腰身将人压在床上?再譬如,这书生唇瓣上为何殷红湿润饱满犹如被什么人(比如他西门吹箫)狠狠蹂躏过一般?
吹箫慢慢的眨了眨眼,跟那书生幽深的眼睛对上,清冷中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放手!”
吹箫忙不迭的松开禁锢对方的双臂,赶忙从床上起来,殷玄黄这才得以起身,他拢了拢挣扎时候弄开的衣襟,瞥了西门吹箫一眼,那一眼冷淡又平静,他手一引,指向房门,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滚。”
说完此番话,吹箫便转身,毫无拖泥带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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