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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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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
作者:鼓瑟希
第1章 传位
紫宸殿。
高大的宫殿里层层叠叠地垂着南海进贡的沉香纱,如一片沉沉的暮霭笼罩着重纱深处的龙床。空气中龙涎香与药香混杂着,透着腐朽又奢靡的气息。
一个红衣白发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靠近龙床,跪下道:“启奏陛下,夏侯将军回来了。”
羽林将军夏侯淳随着大内总管禄升的脚步走进寝殿,身上未着甲胄,只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
“末将叩见吾皇,吾皇万岁!”斯文秀气的将军抱拳屈膝行礼。
“夏侯卿快快请起。”老皇帝喘着气撑起来,被禄升扶着,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地问道:“如何?朕的皇儿找到了么?”
夏侯淳咚的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惭愧道:“末将无能,未能寻得十七皇子的踪迹,求吾皇赐臣死罪!”
夏侯淳不敢躲闪,额头便给磕破了,流下鲜血来,他犹惭愧着,低头道:“末将无能!”
权臣当朝,悍将掌兵,世家坐大,最重要的是,膝下无子!难道他的江山,竟要交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宗室手里吗?
“皇上,皇上息怒!”禄升哭着劝道,“龙体为重啊!”
“朕还要什么龙体!”老皇帝忽然发了疯似地推开他,骂道:“朕不如撑着一口气,将陆离那厮一刀杀了!”
“皇上!使不得啊!”禄升一把抱住老皇帝的腿,哭得涕泗横流,忽然想起什么,叫道:“皇上!您并非膝下空空,您还有个公主啊!”
老皇帝的动作一顿,靠在禄升身上喘着气,艰难地想着他哪来的女儿。
禄升忙道:“皇上,九公主殿下,如今还在九华山的云华观里修道呢!”
噢,对了,那个丫头。老皇帝记起来了。
那个母亲不过是个宫人,他一辈子只见过两面的女儿。这两面一次是这丫头被他嫁给陆离当安抚,可惜没安抚到,于是另一次便是陆离命人将她抬回来,放在紫宸殿上要和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老皇帝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将这丫头放在皇位上当一块肥肉,让世家、文臣、武将、宗室闹上一年半载,再给夏侯淳一点时间,把他的十七皇儿找回来,这江山便还是他谢家的。
夏侯淳点头:“是,末将遵旨。”
于是,当晚谢凝就被扛进了宫里。
这一年谢凝二十岁,原以为已将旁人一生都不曾经历的事情尝了个遍,例如忽然被封了公主,忽然被赐婚给那传说中的陆帅陆侯爷,忽然跟丈夫和离,忽然去山上修道。不曾想,这一晚竟还忽然被人抢了。
谢凝在颠簸中忍着干呕,头晕眼花地想,这莫不是要劫色吧?那可真是亏本大发了。
她本打算到了目的地后好好地让绑匪看她的脸,没想到这绑匪来头不小,竟直接把她给绑到皇宫里去了。谢凝被他放下来,双脚踩在地上便是一阵发软,咚的一声便摔在地上。
“公主。”那匪徒轻声道,“莫要御前失礼了。”
御前?!谢凝抬头,只见对面深深浅浅的明黄,可不正是天子才能用的颜色么?她吓得脸一白,忙磕头道:“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不敢抬头,只听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道:“你是朕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啥?!谢凝脑袋里登时炸了个响雷,将她直接劈懵了。
谢凝呆呆地看着老太监将浓参汤灌进老皇帝的嘴里,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哦,老皇帝想找回他的儿子,把皇位好好地给他,就让她暂时做块肥肉,让各大势力一块块撕来吃。
但凡她有一点勇气,这会儿就该撞死在这紫宸殿里。可她的勇气两年前已经用光了,当时没能死掉,往后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从一个破旧的囚笼里被扛出来,又落到另一个黄金的囚笼里。
“遵旨。”禄升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展开在龙床前的桌上。
谢凝便磕头道:“遵旨。”
然后低着头走过去,双手将那玉玺与诏书接过了。这传位如此荒唐,谢凝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手中捧着的是玉玺与诏书,只当是观主又给她的新经文。
或许是她一直默不作声的样子吸引了老皇帝的注意,老皇帝终于转头,想看她一眼,而上天不许这一丁点的父女缘分。老皇帝在转头的一刹那,头一歪,没气了。
那一碗浓参汤吊起了他的命,也砸下了他的命。
于是这一刻起,谢凝就成了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大梁朝开国两百年来,第一个女皇帝。
第2章 觐见
这一夜京城的权贵们没几个能睡好觉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就像刚入冬的风一样,一阵冷一阵暖,捉摸不定。
太尉府的管家耿常宁一阵阵地往书房里跑。
“侯爷,夏侯淳回京了,一个人,十七皇子依旧没找到。”
“侯爷,夏侯淳出城了,正往西郊去。”
“侯爷,夏侯淳将一个女人带回宫了。”
陆离抬手止住了最后一个消息,沉重的钟声一阵接一阵,清楚明白地告知着皇帝的死讯。
年轻的太尉面沉如水,吩咐道:“把朝服取来。”
贴身的小厮微尘将早已备好的朝服给他换上,陆离习惯地抚了一下襟口,道:“将那大氅拿来。”
“是。”微尘又将那御赐的玄鹤大氅取来,为他披上,陆离脚步如风地往外走,跨上狮子骢就往禁宫飞驰而去。经过崇安门时,恰逢羽林军在检查鱼符,陆离看也不看,径自越过。
轿子里的人便不忿地哼了一声,阴着脸暗道:且看将来鹿死谁手,谁笑到最后。
陆离身为掌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有在禁宫驰马的特权,比任何人都早到紫宸殿。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抬眼便看到紫宸殿已换上了黑白两色的布幡,凄凉的哭声从殿里传来,应是所有后宫嫔妃都在哭丧。
他快步走上台阶,眨眼间便到了大殿门口,对哀哭嚎哭一片的女人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只问道:“禄升呢?”
殿里乱成一团,全都是哭泣的女人,竟是谁也不理。
那人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抖了起来,蓦地抬头,于是陆离也被那张脸弄得没了声音。
她(他)怎么在这里?
哦,皇帝死了。
这么一想就水到渠成了。
陆离先回过神来,抓着她的肩膀便将她往地上按,冷声道:“跪下,好好哭。”
谢凝吃不住他的力气,膝盖都弯了,闷哼一声便当真要跪下。
忽然一柄带鞘的陌刀斜地里冒出来,恰好垫在她的膝盖上,将她往上一托。谢凝刚刚站起,那陌刀便“呛”的一声出鞘,划出一道森冷的光,直劈陆离。陆离恰好走神,反应慢了些,不得不后退一步,沉下脸喝道:“夏侯淳,你敢在先帝灵前动刀?!”
夏侯淳不避不让,挡在谢凝面前,声音如刀光一般冷。“陆太尉,你敢对圣上无礼?”
陆离差点没反应过来:“圣上?”
谢凝这才将一颗心从酸甜苦辣咸的佐料铺里拎出来,换上青灯下抄道经的古井心,道:“夏侯将军,把刀收起来吧,先帝灵前,不得如此。”
夏侯淳便将陌刀还鞘,恭声道:“末将遵旨。”
最后两个字轻轻巧巧,却将整个紫宸殿的声音都压下去了,满大殿跪着的宫女嫔妃,大殿外跪着的文武百官,面前站着的太尉陆离,全都在想一个念头:
遵旨?遵谁的旨?
“奴才在。”戴孝的禄升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躬身道。
谢凝走向大殿门口,道:“去把诏书读了吧。”
大殿外跪着的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夏侯淳回到自己上朝时该站的位置,俯首跪下。
谢凝的目光轻轻扫过群臣,轻声问道:“禄升,永定侯不必跪拜,是么?”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宛如一个征询绣花样子好不好看的闺阁少女,陆离却心中一震,回到百官之首的位置,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撩袍跪下。
想不到他也有跪她的一天。
禄升便将那冗长又费解的遗诏读了一遍,总结而言就是一句话:隆昌帝临死前将皇位传与九公主谢凝。
“这不可能!”遗诏一读完,一个中年人先炸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先帝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女子?简直荒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岑西王谢池!”
谢凝依旧不懂,只顺着他的话道:“王爷以为,为何不可呢?”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谢池梗着脖子吼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当然不能说这皇位本该是他坐的,按照亲疏顺序,他就是跟隆昌帝血脉最近的人!
说着便将手里的玉玺亮了出来。
谢池涨红了脸,简直要气死了,一肚子话憋在心里里,只能吼出一句。“你一个女人,能当什么皇帝?回去绣花荡秋千吧!”
这话说得忒大逆不道了,夏侯淳与禄升同时喝道:“放肆!”
谢凝没反驳也没生气,只是衣袖拭泪,哽咽道:“我也自知无才无德,不堪重任,奈何先帝遗诏在此,只能勉力而胜之。一介女流,不懂朝政,将来还要诸位爱卿多多扶持。”
一句话说出来,几个手握重权的大臣心中都荡了一下,几乎同时出列道:“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种人也想摸一下那玉玺。三个人心中同时想,长须斑驳的紫袍官员拱手道:“圣上,岑西王御前无状,论律当斩!”
“臣附议。”另一个红袍官员出列道,“圣上方才登基,若不处置岑西王,将来如何君临天下!”
陆离淡淡道:“请圣上下旨,臣替圣上将此大逆不道之人立斩到场!”
她着实不懂怎么处置,又一次看向陆离。
“圣上宅心仁厚,体恤臣下,实乃万民之福。”陆离响亮地拍了个马屁,“国丧当前,不宜见血,圣上不如将岑西王打入天牢,容后发落。”
“对对对,打入天牢,容后发落。”谢凝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夏侯淳使了个眼色,一队羽林军便将岑西王拖走了,那岑西王兀自挣扎不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说着便顿了顿。
“嗯,那诸多事务就交给诸位爱卿了。”谢凝呜咽地哭着,拭了一回泪,竟转身回到大殿里,跪在隆昌帝的灵前,开始守灵哭泣了。
大殿外的群臣面面相觑,北风一阵紧过一阵,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下来了。无数的心思就像这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心思若是有形有质,都能将谢凝封冻起来。
第3章 弃妇
谢凝担子一撂就不管事了,这可苦了百官,一边想着怎么各尽其职,一边努力消化女帝这个消息。
——先帝几时有了个女儿?
——兄台不记得了?当年从冷宫里找出来那个。
——哦,五年前忽然被先帝找出来,封了个昭和公主就嫁给陆太尉那个?
——什么嫁?不过跟和亲一样。先帝一来想安抚永定侯府,希望永定侯府别整天想着谋朝篡位,二来也是支持出身庶子的陆太尉,希望陆太尉跟几个嫡子好好地闹一顿,折损永定侯府的力量。没想到最后陆太尉闹是闹了,也将永定侯的爵位拿下了,势力却更大了!
——某也记得三年前陆太尉将九公主抬上紫宸殿,要求和离的样子。那个嚣张,先帝气得脸都白了,恨不得将陆太尉杀了。被休的公主,别说本朝,史上也是头一回,皇家颜面都丢尽了!
——然而谁能想到,三年后这位九公主却拿了遗诏成了新帝?昔日下堂妻,今朝殿上君,恐怕陆太尉下跪的一刻,心情复杂得很。
——呵!快别拿那些小儿女情态来度量陆太尉吧,今日陆太尉不知多高兴呢,殿上君是他的前妻,女人对丈夫天生依赖,只消他说几句软话,女帝丧服一摘就能再嫁给他。届时这万里河山就是陆太尉的了,兵不刃血地拿下皇位,该心情复杂的是丞相之流!
——这可说不准,被休乃是奇耻大辱,女帝但凡有一点骨气必不会嫁给陆太尉,倒是其他几个势力可有适龄又人品清白的公子?趁此机会多与女帝接触,保不齐三年丧期一过就是新帝。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谢凝老老实实地跪在隆昌帝的灵前,还不知道大殿里的群臣已经从她的出身议论到了她将来嫁谁,无论如何只有一句话:她这个女帝是当不久的。
按照惯例,新帝不必久跪,因为新帝已经是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人。几个重要的大臣也不必久跪,因为满朝的大事还要等他们去决定。
谢凝倒不觉得难受,她在云华观里常常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且是直接跪在青石板上,屋子里空落落的,冷得浸入骨髓。哪像现在,有暖炉地龙,有软乎乎的蒲团。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说的,她也知道,身为新君,她不站起来就没人敢站起来。折腾折腾陆离这种年轻人就算了,像老丞相、老学士那些若是出个好歹,她的名声只怕更坏了。
是以,谢凝十分体贴地将手递给禄升,边给他扶着站起来边吩咐道:“传下去,百官年过五十的都回去吧,余下的尽哀满一个时辰也都散了,宫人你着意安排,莫要让太后、太妃等累住了。”
“是,奴才遵旨。”禄升扶着她往暖阁走,使着眼神让小太监传话去了。
这时,那去传话的小太监又匆匆地来跟禄升禀告了,禄升的神色微变,禀道:“陛下,太尉大人求见。”
哦?谢凝心中感叹,这还真是嚣张,等下丞相等人是否连吃他的心都有了?她有心看热闹,便道:“宣吧。”
她施施然在暖阁的宝座上坐下,小宫女低着头奉上茶来,谢凝端起尝了一口,满是清香。
一如她的心情,平静得冷漠。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再见他多多少少还有些悸动,而方才猝不及防的一面,他不由分说地压着她跪下,冷漠高傲一如往昔,谢凝便知晓,心中那最后一点眷恋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的她,只剩一腔看好戏的心,能给他添些乱更好了。
就这么一低头喝茶的功夫,那熟悉的气息已经飘然而来,却又不声不响。谢凝木着脸抬头,叹道:“三年不见,当初的侯爷已变成了太尉大人,怪道御前也不行礼了。”
陆离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暗,陆离竟动如闪电般到了她面前,欺身将她困在宝座与他的胸怀之间,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做了个宛如承欢的姿态。
谢凝心中一跳,脸上越发的平淡,就像真正的从山中得道归来的道姑一般,问道:“怎么?别来日久,侯爷不记得妾身的样子了?”
暖阁不似大殿,大殿中虽然点满了蜡烛,但毕竟是灵堂,烛光幽幽暗暗,叫人看不真切。暖阁中灯火通明,两人的脸都清清楚楚地撞进对方眼里。
陆离的呼吸仿佛一滞,沉声问道:“脸怎么回事?”
她的脸,三年前在紫宸殿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右边脸颊上竟多了道疤痕,从眼角向下足足三寸长,仿佛一滴泪侵蚀了她的容颜,留下刻骨的伤。
“丑了么?”谢凝伸手摸了摸疤痕,语气安抚。“两年前在山上摔的,山中没什么药,便留疤了。好在朕如今是不愁嫁了,不必再担心嫁个丈夫还被休了。”
“哼!”陆离松开她,不愿再多看一眼,冷嘲道:“只怕届时不是被休,而是死无葬身之地。谢凝,你脑子念经念糊涂了?回来趟这个浑水!”
以为她愿意呀?好不容易抄好了经书能睡觉了,却被人扛来当皇帝,其中的苦谁能知晓?谢凝不想他知道这些,只虚心问道:“朕知晓此身必不能善终,只求个全尸罢了,太尉,您看朕选哪一方势力较为妥当?与太尉做个交易可好?”
“交易?”陆离仿佛听了个笑话,“你现在有何资本与我谈交易?”
“朕就是资本呀。”谢凝道,“太尉,您若是不给朕指条明路,朕就嫁给别人,让别的男人染指这皇位,比如丞相家的公子。”
“你父亲的灵就停在外边,谢凝,你竟然说嫁人?”陆离眼中满是鄙夷。“你的书念到哪里去了?”
“够了!”陆离喝道,“你还要不要脸?”
谢凝正色道:“命都没了,要脸做什么?这不是侯爷教给妾身的么?”
谢凝虚心请教又从善如流,立刻叫道:“禄升。”
“奴才在。”
“传朕口谕,着丞相、各部尚书、御史大夫、羽林将军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遵旨。”
陆离看着禄升传旨去了,不禁皱眉道:“登极乃是朝堂大事,召羽林将军作甚?”
“当然要召他。”谢凝道,“朕是羽林将军带回宫的,他总得为朕的安危负责不是?”
哦,夏侯淳么?陆离脑中登时想起了方才夏侯淳那不由分说的一刀,目光瞬间锐利。
谢凝却在忧愁,这一晚怕是不能睡了。
第4章 议事
“众卿快快请起。我尚未登极,名不正言不顺的,众卿乃是先帝御前重臣,我乃晚辈,不敢受。”谢凝不等他跪下便叫起,吩咐道:“赐座,上茶。”
这样子却是谦卑得犹如后辈,只是那句“名不正言不顺”的暗示颇多。
高崇祎等人都是老狐狸,如何不懂其中的关窍?
谢凝正式登基为帝,才能给他们更多名正言顺的机会,何乐不为?
“陛下。”高崇祎连茶都未曾尝一口,便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为安抚朝臣惶惶之心,臣启奏,求陛下早日登基。”
御史大夫江自流也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六部尚书齐声道,眼看着就要站起来再跪一回。
“既如此,那先举行登极大殿,待国丧之期过了,再行登基大殿。”陆离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陛下以为如何?”
谢凝忙做出谦虚的样子,诚恳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卿咬碎了一口好牙。
以高崇祎的心思,本打算随便弄个登基大典,将女帝打发了事,只要有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她是女帝,其他的一切敷衍着来,毕竟这女帝注定做不长久,何必劳心劳力?然而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地将正式流程搬出来,祖法如山,谁也没能反驳,只好认了。
“臣等以为,此法甚佳。”
“那便依太尉之言,明日登极。”谢凝道,“六部诸卿,尤其是礼部,今晚辛苦些,尽早将流程呈上来,我也熟悉熟悉,免得明日出甚岔子。”
被点名的礼部尚书额头都冒汗了,忙上前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甚好。”谢凝诚挚道。“如此重任,就托付给众卿了。我连日劳累,众卿先退下吧。”
这是要将事情都交给大臣的架势?众臣面面相觑,谢凝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抬手让禄升扶着,往暖阁后边的房间睡觉去了。
大臣们只能到外朝去,通宵准备登极大典的流程。
这一晚整个朝廷兵荒马乱,重臣们商量登极的流程,内务府连夜赶工准备登极的服饰。消息根本遮不住,雪片似的飞入京城权贵之家。
“登极?”枣红色王袍的男人挑了挑眉,“这丫头哪里冒出来的?挺有意思的,她还能想到先登极?”
“据说是陆离那厮建议的,陆离可不就是她前夫么。”旁边的锦衣少年道,“三哥,现在怎么办?拦着这登极大典?”
“拦她做甚么?这丫头不过是老皇帝放出来的一块肉,你见过一块皮肉能成什么事的么?”王袍男人道,“不过陆离这厮未免嚣张了些。”
“那不如给他点颜色瞧瞧。”锦衣少年眼珠子一转,右手的折扇在左手掌心一砸,站起道。“三哥,瞧我给咱们的女帝和太尉送一份小小的礼物。”
忙碌了一整晚,朝臣们终于将登极的流程准备好了,匆匆忙忙地呈了上去,不巧女帝未起,只能在殿外等着。
锦衣少年便在此刻飘然而来,见了门口守着的小员外郎,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孙大人。”
员外郎一看,忙道:“钟世子。”
这少年名钟铭之,是容华长公主的儿子,长宁侯府的世子。
钟铭之问道:“孙大人何故在此踟蹰?皇宫禁内,可不是大人抒发忧思之地。”
“哦,原来如此。”钟铭之恍然大悟,好心道:“孙大人,你看不如这样,我帮你把这折子呈上去了,你先去前边盯着吧,若是前边除了什么岔子,那可就事大了。”
孙员外郎乃是新上任的,对京城诸方势力并不了解,只听说这世子是长公主之子,如此算来,可不就是女帝的表弟么?亲戚一家,孙员外郎便安心了,恭恭敬敬地将折子递上,道:“有劳世子。”
“不必客气。”钟铭之笑道,“快去前边看看吧。”
“是,下官告退。”孙员外郎一揖到底,忙不迭地跑了。
钟铭之看他跑远了,随手翻了翻折子,走到紫宸殿旁的池塘里,随手一丢,拍拍手走了。
登极大殿都是午时,但巳时四刻开始便要忙碌前边的诸多流程。谢凝巳时便开始更衣,登极时丧事暂停,新帝要换上龙袍,表示已经是九五至尊。谢凝一看那龙袍便想笑,新龙袍想必是按照成年男子的身材准备的,她连夜要内务府的人改,内务府只好将男式龙袍改小了送过来。谢凝穿上去以后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十分不像样。
“这可怎么好?”谢凝抚着脸道,想了想,说道:“取些胭脂水粉来,给朕上个华严的浓妆。”
服侍她的宫女太监们登时慌了手脚,好一会儿才有个没见过的宫女提着妆奁盒子进来,跪道:“奴婢长秋宫司妆女史兰桡,叩见陛下。”
长秋宫?他们这是把如今准太后的女官给叫来了。谢凝一笑,“起身吧,快来帮朕上妆。”
“是。”兰桡不敢有违,迅速给她上了妆,跪着举镜子让她看。
谢凝左右端详一下,点头道:“嗯,不错,行了,走吧。”
已经巳时三刻,终于还是没见到礼部送来流程的奏折,这情况已然不妙了,那就去看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一生还有什么难堪是不能过的。
谢凝被禄升扶着,施施然走出了紫宸殿。紫宸殿门口已经下了帘子,表示丧事暂停,夏侯淳一身甲胄站在台阶下,正要行礼,一个声音便道:“臣,恭请陛下起驾。”
第5章 登极
“陆太尉?”谢凝叫道,着眼看去。
台阶下站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身紫袍。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白茫茫的一片,越发衬得那人如白玉上的一颗紫珍珠,光华流转,夺人眼目。
谢凝不觉看呆了,不住地赞叹道:“朕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卿穿这一身太尉朝服,当真是贵不可当,只怕旁人看了还以为登极的是太尉呢。”
“陛下莫要开臣的玩笑。”陆离拱手做礼,态度恭敬。“臣乃是护送陛下来的。”
谢凝便又是一笑,叫道:“夏侯卿?”
她今日穿着龙袍戴着金龙冠,一身男装,然而眉含黛如远山,口点脂如含朱丹,妩媚流转中别带华严之色,恰如女帝这个头衔一般。这一笑,盈盈流光,将台阶下的人都炫了一下。夏侯淳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俯首应道:“臣在。”
“太尉身为三公之一,如何能为朕护卫?去准备步辇,由你骑马护卫朕。”
“是,末将遵旨。”
谢凝对陆离一笑,由禄升扶着,直接上了龙辇。夏侯淳一旁策马,羽林军十人一队、一共十队簇拥着龙辇,将陆离隔在队伍最后。
“太尉?”宫女轻声询问道。
陆离看着远处的明黄色銮驾,一阵头疼。这丫头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方才她璀璨一笑以及夏侯淳的脸红,陆离又是脸色一沉。
谢凝这小丫头,不会真的
谢凝在龙辇里遥遥地看去,心里默默地说:太尉,莫怪妾身不给你面子,若是给了你面子,别人的戏怎么唱呢?
“陛下。”禄升跟在龙辇旁,轻声问道:“这是要摆驾何处?”
“你怎么还来问朕呢?”谢凝笑道,“难道你连登极也不知道么?”
禄升的头皮一麻,忙道:“陛下恕罪,奴才服侍先帝时,先帝已登基啦。”
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了,谢凝吩咐:“去含元殿。”
登极、登极,不过就是去皇宫中最尊贵的地方,整个皇宫,外朝、内廷、后宫,紫宸殿是皇帝寝宫也常朝之处,宣政殿是初一十五大朝之处,含元殿是元日大朝的地方。除了含元殿,还能去哪里?
新帝登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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