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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寵夫人.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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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宠夫人
作者:半疏
第1章 清蕙小传
阳春三月,樱花正好,映着窗台上斑驳的旧迹,黯寂的屋里也亮堂了一两分。
屋中的女子执着笔浅浅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面影,忽地蹙起了眉,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绮儿,你去看看,前头是谁在闹腾!”
被唤作绮儿的丫鬟面上微诧了一下,立即低着头微应了声。
也就须臾功夫,苏清蕙便见绮儿慌不择路地跑回来,电光火石之间,苏清蕙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抄家?
她是知道张士钊为官一直有些见不得人的暗处的。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似的,见门来的绮儿“扑腾”一声跪下。
可是绮儿的话,却是比抄家更令苏清蕙措手不及!
“夫人,老爷去世了!二老爷家的大少爷已经说了半月后来收宅子了,前头柳姨娘和杨姨娘正在老爷床前要寻短见!”
苏清蕙震了半晌,去世?
“绮儿,你说,你,说,老爷没了?去世了?”苏清蕙的喉咙有些颤抖,去世?他就这么走了?
“是的,夫人,老爷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绮儿想到二老爷家要来收宅子,心里一阵惊悚!夫人一生无所出,下头的妾侍生的几个又都是女孩子,依照祖制,这张家大宅不就得让给张家旁系了!
想起刚才恍惚间,老管家拦着她说的话,绮儿还是对着夫人先禀了声:“夫人,前头管家刚才见到奴婢,说随后就来请示您如何安排老爷后事?”
苏清蕙看着绮儿的眼在哭,嘴在动,她在说什么?说什么?可这声音又像是穿过了苏清蕙的耳膜,穿过了她单薄的身体,穿过了她三十八年的光阴。
自十六岁嫁给张士钊,这二十多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该如何离开这个捆绑了自己一生的丈夫,只是也终归化作午夜梦回里的黯然神伤罢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忘了李焕哥哥,和他好好过日子,只是每次当她鼓起勇气试图走近时,他总是用一双凉薄的桃花眼,淡淡地看着她,仿佛窥穿了她什么隐秘似的,她每次都莫名地有些恼怒!
每次也,不欢而散!
都说她是高不可攀的大才女,他何尝不是难以企及的斤斗小人!
他带着她三年一次宦游,身边的妾侍也一任一任的增多,后来连庶女都蹦跶出来了,她还是形萧影孤地一个人守在后院里。
生了三个女儿,却不曾生下一个儿子!临老了,她连这张家大宅都住不得!
苏清蕙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苦过,即使当年爹娘不顾她的意愿要她嫁给张士钊,李焕哥哥前来诀别的时候,她心里也不曾有过这般滋味。
她赔上了十六岁以后的所有时光。
困在张士钊身边,看他趋炎附势,钻营谋私,做尽虚伪滑稽之事。
束在张家这个牢笼里,看姨娘们整日抹脂涂粉妖妖娆娆地耀武扬威。
绮儿见主子半晌没有回应,直觉地抬起了头,便见自家主子身子轻轻摇晃,眼看就要栽倒,一时也忘了哭泣。
没有等到管家前来询问老爷的后事,绮儿便跑到前头请管家帮忙给夫人请大夫了。
张士钊在苏清蕙眼里是庸碌了一辈子的,年轻的时候,她跟着他前往吴、越、荆、楚等地赴任,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她从没见过他在哪地有过什么建树,倒是官职一升再升,她是鄙夷了张士钊一辈子的。
按理,苏清蕙该是作为未亡人去前头跪谢前来凭吊的宾客的,只是她心头不耐,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在乎什么面子里子了,也就在张士钊出殡那一日在前头跪过一回。
倒是几个姨娘,规规矩矩地守在张士钊的棺椁边,一日也不曾落下,整整守满了七日!
杨姨娘和柳姨娘是张士钊在任上带回来的妾侍,很得张士钊的疼宠,自来从不曾将苏清蕙放在眼里,起初见苏清蕙不来给老爷守丧,两个人还跑到她床前骂了一回,苏清蕙却懒得搭理,她这一辈子被张家糟蹋的体无完肤,妾侍的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饶是出殡这一日,苏清蕙也觉得自个是尽了对张士钊最后一分夫妻义务,全了他最后一点脸面。
也全了她这一辈子最后一点脸面。
她这一辈子,也就是为了脸面这么个东西,赔了所有的心力、心劲!
当真是累的慌啊!
外头暮霭渐临,门前樱花树上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地吵得欢,来送葬的宾客也都陆续回去了,苏清蕙独自倚在前厅里的黄梨木椅上,觉得整个人都是飘得一样。
见外头似有人影移动,苏清蕙已经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张士钊走了,这个家完了,这些人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清蕙,你可还好?”
清泠泠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遥远的像是在梦里。
一身蜀锦暗纹的青衫长袍,看过来的眼里,似有万千言语难以倾诉。面前的人宛若十多年前在蜀地时结识的程修,
苏清蕙一怔,面前躬身行礼的赫然是程修,字子休的蜀地程修!
抬眸看了眼屋外的天光,暮色渐浓,身量笔直的程修,一扫往年浪荡不羁的神气。
风尘仆仆,面有霜色,显是从蜀地特地赶过来的!
苏清蕙觉得唇部异常干涩,一动唇,似有裂痕,才想起已经一日未进水了,这才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用锦帕抹了抹裂开的唇,此时面对程修,仿佛十来年前的时光像梦一般在眼前一晃而过。
程修见适才还一副未亡人哀悼神伤的清蕙,一下子黯然无光的眼里便似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心里不禁一突。
“士钊兄生前曾经对我言及,如若他不幸过早逝世,你可以择良人另嫁!”说着,程修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纸张有些泛黄,看着已有些年头了。
程修话一出,苏清蕙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嘲讽:“不曾料到,子休竟当真与士钊有着这般深厚的情谊,在他身后,竟来履行所托!”
瞥了一眼信封上苍劲有力的:贤妻清蕙亲启。
苏清蕙却并不伸手去接,淡淡地对着程修说:“劳子休记挂,你舟车劳顿数日,先和管家去客房安置,其他的改日再议便是!”
许是苏清蕙眼神有些不济,她察觉到程修修长的身子似是震了震,掩下心头一点怪异,苏清蕙对着门旁的老管家交代了两句。
跨过门槛,程修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重靠回椅子里的苏清蕙,岁月并不曾眷顾于她,她的脸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暗纹,两鬓也有了些许白丝,可能是因了这一场丧事,整个人恹恹的,像是浸泡在水里等待着谁将她提溜起来似的。
胸口闷得难以呼吸,转眼,他们的一生也都可以看到尽头了!
一别已有十八年!
十八年后,名满藜国的才女苏清蕙竟惨淡如斯!
强自隐下心头的晦涩,程修跟上前头管家的步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后世《清蕙小传》里记载,她曾经一度是誉满藜国的才女,是庆丰年间尚书张士钊备受疼宠的妻子,亦是藜国名士李焕的红颜。
三岁识字,四岁断句,长到七岁,她已然能赋诗填词。
在嘉佑十年,她及笄的那一年里,谁不说,苏清蕙是仪态万千、妍丽坦荡的女孩子。
她是爹爹打磨了十六年的珍贵玉器,是娘亲绣了十来年的精美绣品,是师傅安言毕生心血的最后凝注。
而年至四十的苏清蕙,守在栗山的青芜庵里,陪伴她的,唯有一盏明灭的残烛。
摇摇晃晃,扑扑闪闪,苏清蕙逝于庆丰十二年。
第2章 歪倒人怀
外人都说苏清蕙是仓佑的水阳江里长出的一截清凌凌的玉藕,三岁识字,四岁断句,七岁填词,真个是蕙质兰心!
传言本地的大才子莫奇一次从自家女儿那里看到苏清蕙的一笔精勾银簪小字,直言此女身为女子实乃可惜。
而此时苏家伯父苏志远端坐在弟弟家的前厅里,对着苏父和苏母愤愤然地骂道:“老二,我们苏家一直以诗礼传家,不说曾祖父位至礼部尚书,祖父官至礼部侍郎,便是你,如今也是一方父母官,愚兄还主持着仓佑书院呢!我们苏家的门风怎能受得起一丁点折损!”
“嘭”地一声,苏志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台面上!
“要是楠儿就算了,阿蕙可是女子啊!小小年纪怎好就歪倒在男子怀中呢!”苏志远的声音猛地又拔高了几个台阶,吓得苏侯氏心口一跳,脸色惨白。
边上伺候的丫鬟看着自家主母脖颈后隐隐有冷汗冒出,心里也不由的叹气,夫人这脾性也太软了些。
苏志宏忙递给自家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边厢苏志远丝毫没意识到吓到了苏侯氏,一说完,还犹恨的咬牙切齿,“我们苏家怎会出了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孩子!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话一出,苏志宏顿时落下了脸,呛到:“大哥,阿蕙可是你的亲侄女,你怎能这般给她泼脏水呢!”
“好,好,好,你现在当官了,瞧不上我这个赋闲的兄长了!怎地,你还想袒护这个忤逆女不成!”苏志远斜眉瞪眼地看着二弟。
见大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苏志宏心下实是有些无奈!
大哥这几年追随二程研究孔孟之道,讲究什么“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真是越发钻牛角尖了,当下只得缓了语气,“大哥这话不是折煞我吗,是个什么事,弟弟到现在都不清楚!”
两边正在争执,外头小厮忽地跑进来,嚷道:“老爷不好了,小姐落水里了!”
“什么!”苏母瞳孔猛地一缩,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苏志远,猛地一拍桌子,“好!这才是有志气的女儿家!”许是用力太大,台面上放着的茶盏“嘭”地一下子被震了起来,哗啦啦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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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蕙醒来的时候,觉得喉咙干的难受,心里不由腹诽这黑白无常也太难说话了,都说她是决心进入轮回了,还非得说什么她心愿未了,判官允许她重活一次!
她回去干什么?和张士钊继续上辈子不死不休的孽缘?
苏清蕙觉得这地下的官管的真宽!
想挣扎着起来倒盏茶水!却听到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蕙儿,你可醒了,你可急死娘了!”
“娘?”苏清蕙的脑子懵了一下。
“哎,娘在呢!”眼见着今个早上出门时还像一朵娇花一样鲜嫩的女儿,这会儿便如白瓷娃娃一般,面无血色,苏侯氏心里酸楚不已,“蕙儿啊,只要你好好的,娘什么都答应你!”
饶是在梦里,苏清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一直都知道爹娘视她如眼珠子般,可是娘亲去世的时候,张士钊竟然瞒下了,她连娘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蕙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能比命重要,你可是爹娘的心肝啊,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呵!”
“是啊,小姐,李少爷说,只是看你站着不稳,情急之下才拉了你一下,不是故意轻薄于你!”茉儿也急急地上前劝慰道。
李少爷?李焕?轻薄?
苏清蕙听到这个声音,心口一窒,这是茉儿?
她十四岁落水的时候,茉儿也曾这般劝解过。
后来茉儿还对她说过,“小姐,你要是放心不下李少爷,奴婢愿意代小姐前去侍奉!”
“娘,我没事,我想喝水!”苏清蕙移开眼,不想多看茉儿一眼,努力对着苏侯氏迸出了一句,沙哑微弱的声音听在苏侯氏耳里,可心疼坏了。
那边茉儿已经麻利地爬起来去倒了杯水过来。
猛喝了两大口,干涩的喉咙水润后,苏清蕙才切实地感觉到这不是梦,她是回到十四岁了。那黑白无常竟真的将她送了回来!在她十四岁落水的间隙!她又要面对这些可憎的人和事!
苏清蕙脑子里乱糟糟的,看着床前一脸泫然欲泣的娘,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热圆润的触感,让苏清蕙心里一阵酸楚,前世她一直不曾生养,又接二连三地传出一些妇德有亏的流言,这个柔弱的娘曾为她抹了多少眼泪啊!
“娘,我没事,我好好儿的呢,就是头疼,我想睡会儿!”
等娘和茉儿出去,苏清蕙躺在床上,心绪烦乱,她重活一世,是再不想和张士钊有什么牵扯了,她上一辈子要说遗憾,也是未能在爹娘膝下好好尽孝。
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会回来,她就不和黑白无常磨嘴皮子了,要是早一小会,在她落水之前,在李焕哥哥拉她之前,在她今天出门之前!
她就还是仓佑城里清凌凌的一截玉藕,也不会在婚事上那般艰难,只得嫁给张士钊了!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苏清蕙努力理了下思绪,这是她十四岁落水的时候,她是和莫漪、李妍儿一起去踏青来着,恰巧在湖畔碰到了李焕哥哥、莫毅和他们在书院读书的几个同窗,一起去游湖,她是怎么掉下去的?
明明她刚从李焕哥哥怀里跳出来,就忽然脚下一痛,往后仰了。
她上一辈子从十四岁开始就是一手烂牌,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被泼脏水,亏她竟也能浑浑噩噩地活到了张士钊后头。
苏清蕙一想到张士钊,心里就憋得慌,在床上躺着越发不顺气,干脆穿了衣服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一套桃红撒花袄裙像是莫漪的,她见她穿过几回,想必是在她被捞上来后,在她家换的衣服吧。
上辈子她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没注意这些,想来是后来换洗了,娘帮她送回去了。
爹娘去世后,她和嫂子也处的不好,是以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当下沿着回廊慢慢走着,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她又成了在闺中被娇宠的小女儿了,谁也没法再给她脸色看,谁也没法再指责她哪里不够端容,哪里不够得体,也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揪着她歪倒在男子怀里的事讥讽。
她要怎么过这白得来的一辈子,几乎是刹那间,苏清蕙便福至心灵,既然是白得来的,自然是按着心意来过才不辜负老天爷这一番好意!
“二弟,这事你替清蕙担不得,我苏家怎能因一个女孩子蒙羞!”
苏清蕙心口一颤,这声音不是上辈子一直嚷着要将她除族的大伯吗?原来无意间,她已经走到了前厅外,原来上辈子这时候大伯就对她不满了,她一直以为是她在张家出事以后,大伯才不待见她的!
怪不得后来哥哥和李焕哥哥从仓佑书院里退了学,苏清蕙不及细想,便听到里头爹爹说:“大哥,蕙儿是我的女儿,我万没有因她被搀扶了一把,便要她去庵里出家的道理,此事大哥莫再提及!”
原来自家大伯在她十四岁这一年竟然就慧眼识出她是该待在尼姑庵的!
上辈子苏清蕙就厌烦自家大伯总是插手她家的事,她嫁给李焕哥哥,他摆着族长的权威不同意,说辈分有碍,临到哥哥要娶莫漪,他也不同意,直说什么不门当户对。
苏清蕙觉得,这一辈子要活的轻松点,首先得和这啥都爱插一脚的大伯撇清了关系!想到这里,苏清蕙眸里闪过一缕光采,和这大伯斗了好些年,他是知道这个恨不得女孩子家从头裹到脚,连眼睛都别露出来的大伯,实是脑子有病!
他自个还不是娶了几房姨娘,他怎么不好好洁身自爱!
“大伯,你为何要蕙儿去当尼姑?”
前厅里的众人都没料到该躺在床上休息的清蕙会突然到前头来,苏志远看着面前正值豆蔻年华的侄女,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蕙儿,你要以大局为重,苏家不只你一个女孩儿,你出去听听,外头现在怎么传你,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躺在男子怀里,成何体统!”
苏清蕙上辈子已经听腻了这番措辞,她不就不小心被人搀扶了一把,怎么就成了躺在人家怀里了,她凭什么要为这点事背负一辈子的污名!当下颇不以为意地说:“大伯,嘴长在人家身上,说不说是人家的事,反正我又没做,不怕人家说!”
“怎么能随人家说呢,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畏什么?大伯不是常说‘君子不畏流言’来着!”看着有些跳脚的大伯,苏清蕙竟莫名地有些愉悦,这辈子抛开年龄差距,再看这个大伯,当真是一副虚伪至极的嘴脸!
“那能一样吗,君子可以不畏流言,可你是女子啊!女儿家的名声可比命都重要!”苏志远气的都要跺脚,好好儿的,苏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呢!
“大伯这话,蕙儿可不懂,大伯这是要为了几句流言便要了蕙儿的命吗?”说到末一句,上一辈子困在尼姑庵里的忿怒、悲伤、绝望不禁都一一闪过,苏清蕙忽地便提高了声音,她上辈子就是为这些莫须要的事拖累了一辈子,这辈子凭什么还要她受着!
苏清蕙心里的怨愤即使在青芜庵里日日伴着佛祖的两年,也没能化解!这一句话,她上辈子就想问这要将她除族的大伯来着。要不是张士钊死后,他闹着要将她和哥哥除族,她也不至于为了哥哥愿意去尼姑庵!
众人皆被这歇斯底里的质问吓得一震!
一旁十六岁的苏清楠见妹妹这般委屈,心里的不满怎么都压不住,直直地往他的喉咙涌!大伯这是要为了几句流言,毁了妹妹一辈子啊,这送到了庵里,不就等于承认妹妹寡鲜廉耻,不洁身自好!
他天真活泼的妹妹凭什么要兜着这一盆污水。
看了一眼昂着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的妹妹,苏清楠的心口怵怵地疼,这是他的妹妹,他一定要护她周全!
停顿了片刻,苏清楠一咬牙,更加坚定地说:“这莫须有的事,楠儿是不怕被连累的,清者自清,如若伯父怕损了家里其他姊妹的声誉,大可让她们与蕙儿划清界限便是!”
苏志远一窒,他可不是怕影响了他家女儿的闺誉!
第3章 无涉
苏志远甩着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苏清楠松了一口气,他一向在大伯面前耳提面命惯了,乍一说出那般冲动的话,一冷静下来,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儿子维护女儿,苏侯氏自是欣慰的,只是一想到走时被气的脸色都快发紫的大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觑了一眼老爷的神情,却见他只定定地对着蕙儿看,一时心口又微微提了起来,老爷不会也责怪蕙儿吧!
苏清蕙给哥哥竖了竖拇指,无意瞥到爹爹在审视自己似的,吐了吐舌头,立即收敛起来,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爹”。
苏清蕙从前世对爹爹就有点心里障碍,如若不是爹爹当时同意了大伯的意思,她也不会嫁给张士钊,哥哥也不会错过莫漪,和李妍儿成一对怨偶。
可是,不可否认,除了亲事,他一直很疼她们,前世,他一直替她挡在族人前面,如若不是后来爹爹去世早,她也不至于进了庵庙长伴青灯古佛。
苏志宏看着先还伶牙俐齿的女儿,这会儿便面有凄色,之前想着怎么审问的话一下子便都忘了,反出口安慰道:“小小年纪,做什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天塌下来,还有你爹呢!”
“嗯,还有爹!”女儿一直知道您疼我,可是我始终不明白爹爹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张士钊。
苏志宏看着女儿往昔如碧潭清泉的一双眼睛,此时像是罩了一层阴翳,心下暗叹,女儿嘴上虽说不在意,可哪有女儿家真对名誉不在乎的呢,怕是这事她自个心里也烦闷的很。
“你哥哥都说和你无涉,蕙儿自个也不要在意,爹爹好歹也是仓佑城的父母官,我看谁敢往你跟前儿说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苏志宏眼眸微眯,心下已然开始思量。
别人自不会,可是大伯不会饶了她,家里的那些姊姊妹妹也不会愿意息事宁人。
爹爹可以对付外人,但是家里的这些女孩儿还能对付了不成?
“爹爹,我今个出门,看到潼妹妹、汐妹妹身边都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妈妈呢,比我这官家小姐还气派!”苏清蕙前世在闺中是千娇万宠的女儿,自是不会在生活上委屈她的,原先她身边也有两个丫鬟、两个妈妈的,只是她觉得人多了出门麻烦,也就留下了茉儿一个。
苏志宏听到女儿叹起这个,呼吸一窒,“是吗?我们一家是不是有好些日子没去你大伯家看看了?”这话像是在问清蕙,可是苏清蕙知道,一向靠自家接济的大伯家庶女都比自家她这个嫡女过得好,爹爹再敬重大伯一家,也不会来当这个圣人的。
苏侯氏踌躇了一会,思量片刻,说:“老爷,我前儿也听外面的妇人说,嫂子最近身体不好,想着抽个时间去看看呢,明日便和老爷一起过去吧!”苏侯氏想到前个钱家夫人说大伯又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回来,想到苏李氏现在的境况,心里也不禁为她惋惜。
她和苏李氏以前都是江陵女子书院里的女学生,都颇有些才名,只是李氏要比侯氏大个十来岁,苏家长辈去世得早,侯氏还是李氏替苏志宏掌眼的,两个人都对家事俗务半知半解的,倒一向觉得很合脾性。
只可惜苏李氏身子薄,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个一儿半女,又不愿意抚养那些个庶出的。
“怎地,可是大哥那些个妾侍又不安分了?”苏志宏听到嫂嫂身子又不好,眉峰不由便皱了起来,爹娘去世早,他跟着哥哥嫂子过了好几年,嫂子待他一向不薄,是以相比生活上颇荒唐的大哥,苏李氏更得苏志宏的敬重。
苏侯氏见老爷问,也不隐瞒,叹道:“大伯又纳了一房妾侍,估计家里又在闹腾!”那些个妾侍仗着养了孩子,一个个都有恃无恐,常闹到主母面前。可气的是,大伯竟也不责备!
“明个蕙儿和楠儿也一同过去,你们伯娘向来疼你们。”
苏志宏一锤定音,完全忘记了苏志远今个还要闹着将宝贝女儿送到尼姑庵的事,他现在心里忍不住反复回忆前几日大哥来找他,说家里人口多,嫂子又不善经营一事,家里眼看春衣都没法给孩子们添置了。
纵是庶子女,也是他的侄子侄女,他特地从夫人那里拿了两百两给大哥来着!
苏清蕙对去看大伯娘也没有什么异议,前世大伯娘一向很疼她,不管大伯怎样闹,伯娘对她终是好的,屈指一算,她出嫁后的两年,也就是四年后,伯娘便抑郁而终了。
现在想想,伯娘还不如和大伯和离来得好。只是想到已经困顿到来投靠苏家的李焕和李妍儿兄妹,苏清蕙不免有些嘲讽自己想的真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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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侯氏等着苏志远从外面回来,亲自服侍了他洗漱更衣,让丫鬟将洗漱的水都端出去,才开口问:“老爷,你别嫌妾身妇人之见,只是这事关乎咱家女儿的一辈子,我还是想和老爷提亲交个底。”
微弱的烛光下,一身淡紫素罗寝衣的苏侯氏依旧有着十多年前柔婉的风韵,苏志远当下替她理了理鬓脚,笑道:“夫人是不是要说将蕙儿许配给李焕的事?”
“怎地,老爷还真有这个想法不成?”苏侯氏一听话头,心里就急上了,“老爷,纵使嫂子对你我二人多年来多有照拂,但是那李焕一穷二白不说,你我即使能一时接济女儿,可李焕那个娘亲也太严苛了些,蕙儿那般爱娇的性子,怎受得住!”
看夫人已然急的额上冒汗,苏志宏摆手道:“夫人,你莫急,我怎会不经你同意就将蕙儿随意许配了呢!你且安心便是!”
苏侯氏平日里胆子小,但是苏志宏一向疼宠她,家里一个妾侍没有不说,十六年来也不曾高声苛责过她一句,故两个人的时候,苏侯氏一向是颇敢和苏志宏说些自己的想法的,此时见老爷没有将蕙儿许配给李家小子的意思,苏侯氏心里的热浪仿佛被晚风一吹,四散了。
苏志宏看着怀里渐入梦乡的妻子,想他和怀里人少年夫妻,为了佑她这娇弱的性子,自个虽费了不少心力,不过这一辈子他觉得也值了,娇妻在怀,儿女成才。
一时想起那个姿质上佳,颇有丰仪的李家儿郎,苏志宏忍不住慨叹,“此子虽好,栖不住一只娇凤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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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清蕙起床,便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丫鬟,一个身量高挑,眉清目秀,一个小团脸儿,还长了一对小虎牙。
苏清蕙明白是经了昨个落水的事,爹娘怕是觉得给她添两个人才放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茉儿去哪里了?”等两个丫鬟伺候着洗漱好了,这才发现,茉儿不见了。
“奴婢二人一早被林妈妈领过来,并不知道茉儿姐姐去了哪里?”小团脸的丫鬟,小声地回道。
苏清蕙见她虽声量小,却并不紧张,知这个往日里怕是个胆大的,细问了一句:“你可是叫牡丹?”
“咦,小姐认得奴婢?”被唤作牡丹的丫鬟,不意被小姐叫出了名字,一时喜得也忘了顾忌,直接抬起头对着苏清蕙看,一双眼睛晶亮亮的。
“府里就这些人,自是认得的!”苏清蕙说的干脆,可这话却是违心的,她之所以认识牡丹,是上辈子这二人也曾出现在她的身边,只不过,那时是在她出嫁的时候,作为陪嫁丫鬟,一个是牡丹,另一个,苏清蕙细看了眼,“你是绿意!”
一旁看着稳重些的绿意,被主子唤出名字,嘴角也不禁带了笑意,“主子好眼力,奴婢确是唤绿意!”
重来一辈子,该出现的人早晚还是会出现!苏清蕙心下暗叹。
这二人都是娘亲陪嫁妈妈的女儿,一直深得娘亲的信任。只不过,她嫁去张家不久,便跟着张士钊去楚地上任了,这两个丫鬟留在张家,后来听说是嫁给了张家的下人,她也没再要她们过来服侍,倒是牡丹的女儿,便是上辈子在寺庙里伺候她孤老的绮儿。
一旁的绿意,见小姐竟认得她们,胆子也大了些,上前问道:“小姐,可要奴婢出去找回茉儿姐姐?”
“嗯,你去前头问问,这丫头去哪了?”苏清蕙有些不在意地应道。
刚才一会儿功夫,苏清蕙已经想起来,茉儿左右不过因她落水,被爹娘迁怒罢了,上一辈子爹娘要将她遣回家,是她求着让茉儿留下的,这一世,苏清蕙一见到茉儿,便觉得膈应的慌!
她没允茉儿去服侍李焕哥哥,茉儿倒也能耐,竟然去伺候起张士钊了,后来那些日子,张士钊每每用那双桃花眼,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苏清蕙心口一时便有些堵得慌。
只是茉儿也在她身边伺候好几年了,旁人是不知道茉儿这些前世里的行径的,为了免去无端的猜疑,她少不了要做做样子罢了。
看着牡丹端着茶水进来,苏清蕙接过来,轻轻抿了几口。那一脚是谁绊的她,上一世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而在上一辈子茉儿跟了张士钊,她便明白了。
这辈子想她给茉儿求情,怕是还真不能够了。
第4章 蛇与农夫
这一日一早一家围着一张长条黄木桌用过饭,便准备往苏志远家去看望苏李氏。在大门处,苏清蕙倒不意见到了李妍儿和李焕哥哥,重生过来两日,刻意忽略的人,猛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苏清蕙却并没有以为的那般悸动。
缓缓地跟在娘亲后头,见李焕和爹爹说想一起去看望姑母,听着爹爹应了句:“应当,应当。”
和苏清楠同龄的李焕这时已然身形修长,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却是温润如玉,像冬日里烘烤的小暖炉,一眼望过来,便让人觉得心里熨帖。此刻的他躬身请苏父苏母先行。
苏清楠跟在娘亲后头,路过李焕身旁福身行礼,低声道:“昨日多谢李家哥哥热心相扶!”
她的声音清朗爽脆,并没有一般女孩家面对男子的羞涩,让对面的李妍儿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便见苏清蕙一身樱红齐胸瑞锦襦裙,外头罩着一件素绒绣花坎肩,利落地挽了个凌云髻,发上只簪着一枚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未施脂粉的脸上显着健康的红晕,神色间落落大方。
这神情竟是比往日要生疏许多,未得李焕缓过神来,李妍儿便捂嘴轻笑道:“蕙姐姐怎地和哥哥这般客气起来,当我们不知道你平日里和哥哥好得我这个妹妹都嫉妒不成?”、
苏清蕙神色未动,淡淡笑道:“妍儿妹妹取笑了,李家兄长一向对妹妹备加爱护。”
前头听了女儿这话的苏侯氏背脊微松,扶了自家老爷的手上了马车,像是没听到后面小辈在聊什么似的。
李焕被妹妹臊的脸上微红,低斥道:“妍儿休要胡说!”转身对苏清蕙致歉道:“妍儿一向爱闹惯了,望蕙妹妹莫要望心里去!”
苏清蕙看着有些拘束的李焕,笑着摇摇头,“无事,我先去前头陪娘亲了,妍儿妹妹一起吗?”
到底他们都还年轻,她不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满心疮痍的忧愁妇人,他也还不是士林中推崇备至的藜国名士,他们都还这样年轻,还会羞涩、拘束。
李妍儿和李焕是苏李氏娘家哥哥的一对嫡子女,来仓佑城投靠姑姑苏李氏,最后苏李氏却央着苏侯氏将这一对兄妹塞到二房来,只说家里妾侍多,乌烟瘴气的,怕带坏了两个孩子。
这一住便也有两年了,往日里,苏清蕙和李妍儿处的还算可以,虽不如她和莫漪的关系,却也每日里一起去书院,只是半年前这李妍儿总是似有似无地打趣她和李焕,近来估摸看着苏清蕙有些意动,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苏清蕙怕是真的会将她当一个爱闹的妹妹,只是前世里李妍儿最后嫁给哥哥,对娘亲却并不恭敬,仗着自家大伯是她姑父,在苏家颐指气使,后来更是配合大伯不允许她回娘家。
苏清蕙看着跟着她后头上了马车的姑娘,长长的睫毛覆在一双剪水秋瞳上,闲闲地摸着左手上的香串,这辈子还长着呢!
一早便派小厮在前头通知了苏李氏,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苏家老管家和苏李氏身边伺候的李妈妈已经侯在大门处等着了,迎了一行人到前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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