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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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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作者:月下箫声
作者简介
月下箫声,一个以慵懒为人生哲学的女子,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都不做;最常做的事是待在家里,听喜欢的歌,天马行空地想象。
喜欢一句不知出处的话:“烟雨观春柳,月夜听箫声。”每每闭上眼,白衣、月夜、烟雨、箫声,便交织出一个别样的梦来。
想过简单的生活,走自己的路,于行云流水间,来去自在,于文字中,惬意畅快。
曾出版作品:《恍然如梦》上下册。
媒体推荐
江湖向来是男人的世界,但在这里,我们却能看到一个女孩子闯荡出来的江湖。她的一笑一颦,犀利的眼神和完美的剑术都深刻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作者潇洒的文笔为我们展示了一段不同的江湖爱恨情仇。
——畅销书《绾青丝》作者波波
别具一格的穿越,总是在莫西北言语的字里行间,才能找到穿越者的痕迹。素雅的文风,快意的江湖,多少儿女情长,多少惆怅往事,总在蓦然回首一瞬间,才忆起那年那月那时。
莫西北,好美食、会赚钱、淡漠于江湖事,却总被江湖事所扰。女扮男装,潇洒自如,却也有坠入情网的时候。一场江湖一场梦,这场梦里,是谁动了谁的心,又是谁错过了谁的梦。
——畅销书《小萱皇后》作者小裳
引子
熟人都喜欢拿莫西北教训自家的孩子,因为在所有人眼里,莫西北从小就中规中矩,懂事听话。也难怪家长们拿她当楷模。
上小学的时候,妈妈说,晚上不能看电视,不然会影响学习。于是,别家的孩子都看电视的时候,莫西北不看。那年头还没有有线电视一说,每天晚上,吃过晚饭莫西北就回自己的屋子,打开调频的收音机,调到与父母正看的电视节目相同的信号波段,然后,雷打不动的听一个晚上。
上中学的时候,老师说不能和同桌在课堂说话。于是,别人都偷着说话的时候,莫西北就不说。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在桌上画一个圆圈,上课的时候在圆圈中心竖起一只笔,她称这是简易的日晷。根据日晷,可以推算时间,即使没有时钟,她也知道还有几分钟下课。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问过她,“北北,你将来要做什么?”
她总是回答:“我长大了要退休,然后吃尽天下美食。”
很多人都把莫西北这样“诡异”的理想当成是孩子式的天真,只有好朋友知道,莫西北骨子里的确有种执拗的天真。
当然,穿越时空,是莫西北给自己规划的人生中完全出乎意料的环节,虽然她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由多元空间并行组成的。
第一章意外
暑假里莫西北和同学去郊游,在月老庙抽到了一支签。签文上的两行字其实是一首古体诗。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只瞄到了签上的“中上”两个字,就被一旁解签兼推销的小姑娘拉到了一个屋子里,小姑娘照着签文说了一些既含混又不无道理的话。大意提到莫西北的姻缘与众不同,大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她买了一个小姑娘推销的护身符,至于姻缘,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爱情、婚姻,于她来说还非常的遥远。
那一夜,她和同学一起住在山脚下一间古香古色的旅店,名曰“如意客栈”。莫西北选了二楼东侧最里面的一间。客栈房间的摆设都和古代时一模一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新奇,有点诡异。
那一夜,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叫着“西北,西北”;那一夜,她的梦纷繁而凌乱,很多人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梦中。他们穿着古代的服饰,一个片段、一个片段。最可笑的是,她还梦到自己挥舞宝剑,在空中飞来飞去。
醒来后,莫西北费了很大的劲才回过神来。
“肯定是这个房间给闹的,搞的跟古代小姐闺房似的。”她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爬山,莫西北把同学远远的落在后面。爬到半山腰她坐下休息,四下张望,发现十来米远的地方,一簇她没见过的黄花,娇艳欲滴的吐露着芬芳。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是她闻过花香后得出的重要结论。
再醒来时,莫西北惊呆了,她除了选择沉默,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表达方式。她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变成了一个3岁的小女孩,四周是高墙大院。周围的人对她视而不见,很显然,她并不是受欢迎的角色。莫西北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表现的很夸张。她没有张嘴大叫,没有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没有兴奋也没有激动。她只是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天意吧也许。她这样自我安慰。
龙凤双生,本该是最高兴的事,可偏偏就有相士说,兴王府里出生的这对婴孩注定争命,双生不能双活,须得有舍才有得。
这样的谬论王爷王妃开始的时候并不相信,然而三年中,看起来明明很健壮的世子厚骢几度病重。而每一次,只要恰在此时靖嘉也病上一场的话,厚骢的病就会离奇的痊愈。
厚骢与莫西北相处的很好,这个小男孩总会找妹妹一起玩。他小小的、胖胖的,像个会自己跑跳的肉丸子。
每次看到这个肉丸子她的心情就很复杂,那些江湖相士的意思无非是要用靖嘉的命来给厚骢续命嘛!这下莫西北可真是玩大了!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不能避免,每天都会偷偷带香肉来看自己的厚骢一连几天没有出现,王府里人人神色慌张,大夫一串一串的被请进来,又一批一批的被赶出去。莫西北知道,厚骢肯定又病了,而且相当严重。
这天晚上,王妃突然来到莫西北的房间。不,应该是叫做靖嘉的莫西北的房中,温柔的嗓音落在丫鬟们的耳中是天籁,落在莫西北的耳中,却是催命的魔音。
莫西北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戒备的看着王妃的一举一动。直到王妃拿出怀里的药瓶时,才猛然开口道:“是不是我死厚骢就没事了?毒死我会留痕迹的,不如干脆让我去投河,对外也可以说,我是贪玩溺水而死。”
王妃惊恐的退了几步,没有料想小小年纪的女儿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次日下午,外间传说,兴王府的小郡主靖嘉,在游玩时因为丫鬟不慎,意外溺于莫愁湖中。
几日后,世子厚骢病愈。
九年后,兴王病逝,厚骢袭为兴王。又两年,皇帝驾崩,无子,太后懿旨,兄终弟及,宗室当中,唯兴王与帝血缘最近,而年纪又小,适宜教养,遂即皇帝位。
第二章美食的诱惑
清风居的美酒,写意楼的菜,画舫的美人,翡翠阁的软榻。
但凡到过江南的人,都会听过这样一段童谣,这是自诩风雅的富家公子哥到江南后必去的四个地方,据说没去过这四处的,便不算来过江南。
清风居、写意楼、画舫、翡翠阁,这四座销金窟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大多数人被问起时都是一头雾水。似乎它早就在那里,也似乎,一切不过刚出现几日。
据说,这四处代表人生极致享受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的主人。不过,传说这位主人除了有多得几辈子花不完的金山银山外,还很神秘莫测。来去如风,外人想见其真容难度系数极高,所以也说不清他长得是圆是扁,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所有江南少女心目中最想吊的金龟。
“哎!”
“红绿姐,再叹气可就真成老太婆了。嫁不出去我养你是没问题,只是,你看见我这么懒又难免生气,然后老得更快,我该怎么办呢?”
门骤然一开,一道影子风一般掠到眼前。白色的轻薄罗衫,上好的荷花花露香味,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眼前一晃,留下这句话,就又迅速消失不见。
“哪里”两个字省了,因为人已经没了踪影。红绿恨恨的想,每次都是这样,说走就走,不知道要出去几天还是几个月。这个人叫西北实在是错了,她根本就该叫西北风,来去都是“呼呼”一阵,无从琢磨,连抓也抓不住。
“其实我根本就不恨她,又怎么会去报复?”西北说的时候云淡风轻,红绿却难得用怜惜的眼光看着她,觉得西北终于也有自己的伤心往事,人原来是一样的。只是怜惜过后,再看西北,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哪有一分伤心模样。
久了,红绿知道西北很懒,她懒得应酬人,所以就躲在后面支使她去做这做那,每天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能不动就最好不动,就快连呼吸都成负担了。唯一能吸引她的,就是美食,只要有好东西吃,再远的路,对西北来说都是近在咫尺。
这次,西北去了哪里呢?红绿慢腾腾的去外面打听了一下。外面早已传开了,说是武林盟主要选姑爷,请了南北各地数位名厨去做菜,要大宴宾客三天三夜。
等等,武林盟主选姑爷。红绿一拍脑袋,前天不是有人自河南府送来了什么请柬,说是武林大会,要请莫大掌柜莅临赐教吗?请贴还在帐房的抽屉里,莫西北没有请柬,怎么进去?
她马上去账房取了请柬,背着小包袱,气喘吁吁的追上了正要出城的莫西北。
“红绿姐,你也要出门吗,去哪里?”西北对连招呼也不打就爬上车的红绿嬉笑着问,西北绝对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眉毛浓黑,幸好还算细长;鼻梁不高,幸好也没塌下去;整个脸上,就眼睛和嘴唇还算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惜,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笑的时候,神色又太过冷漠。
果然,莫西北没有再出声,也歪在了另一侧的车厢里。
陆路走了半日,她们在运河边上了早候在这里的大船。船舱内早摆好了八道精细的小菜,四碟子细点,红绿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东坡肉、蜜汁火方、干菜焖肉,干炸响铃、杭州酱鸭,甚至连摆在桌子的什么位置都知道。杭州的名菜里,莫西北最不爱的就是西湖醋鱼,几乎从来不吃,甚至一度,写意楼的大厨因为这个,大伤脑筋,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好吃呢。后来还是小心的拜托了红绿打听,莫西北才随意的说,她不常吃鱼。因为小时候吃的鱼都有土腥味,留下了心理阴影。而且,鱼刺太多,一边吃一边吐,不符合她吃饭一贯的“优雅”风格。
莫西北吃饭居然讲优雅,红绿叹气。就眼前这个,腿支的比桌子还高,半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啃手里的一块酱鸭肉。末了,还有些可惜般的舔了舔手指的女人,吃东西还有什么优雅可言?
运河上,这几日船很多,在船头站了一会,红绿得出结论,其中大多数船上,载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背刀的、拿剑的、拖着铜锤的,都是江湖人的打扮。
“莫少,你说这些人,都想给武林盟主做姑爷吗?”按照莫西北出门一贯男装的风格,红绿改口称她为莫少,此时她嘴里的莫少,正和一条鸭子腿进行殊死搏斗,战况惨烈,油汁横飞。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很莫西北式的回答。
“天呀,莫少,我都听说过,武林盟主的女儿慕容连云可是号称江湖第一美女呀!是美人中的美人,要是嫁给这些货色,可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牛粪上。”红绿强调了牛粪两个字,果然看见莫西北脸色阴沉,终于停止了她无止境般的进食过程。
“红绿姐,能不能麻烦你,在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任何会让人反胃的词语。”莫西北抬手,早有小丫鬟捧了水过来,让她净手。把手上的油洗净,莫西北拍了拍胸口,恨恨的想,可恶的红绿,明知道她想象力丰富,在吃饭的时候,不能听到看到什么死人了、坟墓了、杀人了、流血了还有什么屎呀粪呀之类的实物和字眼,却偏偏还要说,害得她虽然马上不吃了,还是觉得阵阵反胃。
就这么吃吃喝喝顺风顺水。此时已经走了几十里水路,红绿和莫西北一前一后出了船舱到了甲板,就听见后面忽然喊声大作,似乎有不少人,同一时的狂呼救命。
红绿绕到后面的甲板,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半里外的水面上,一条大船已经大面积渗水,船身正渐渐沉下水面,船里二十多人,有忙乱的往外舀水的,也有害怕跳到船舱顶上大声呼救的,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红绿回头,不意外莫西北并没凑过来看,但是眼见周围只有自己家的这条船够大,船上人又少,于是,她还是跑到前面船头,问莫西北,“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人?”
“救什么人?”莫西北似乎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声音般,平静的看着红绿。
“后面那些人,附近没有大船,不救他们,会有不少人溺水的。”红绿遥指后面。
“那船上都是什么人?”莫西北不紧不慢,唰的打开手里的折扇,男装掩盖她眉宇间女子不该有的淡然和冷漠,倒平添了几分风流。
“都有兵器,江湖人。”红绿看东西一贯仔细。
“好好的船怎么会沉,江湖人有他们的仇怨,我们犯不着牵扯在其中,告诉船夫,加快点速度,离这里远点。”莫西北吩咐。
“那也不能因为他们是江湖人,就见死不救。”红绿有点迟疑,她不会水,知道不会水的人对水本能的恐惧。
“救他们容易,怕就怕,救了他们,下一艘沉的船就是我们。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上岸很方便的,你自己想。”说完,莫西北耸了耸肩,一副我会武功我怕谁的样子,拍了拍红绿的肩,“你做决定好了,我困了,回舱里睡觉。”
红绿跺脚,然后吩咐水手加快速度前进,剩下的时间,她就坐在船板上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主子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却不愿意做个侠客。遇到事情,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装看不见?
然而,对于往河南府去的人们来说,其实,麻烦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天,天蒙蒙亮,西北正躺在她那张柔软舒适又宽大的床上,同周公在棋盘上决胜负的时候,惊恐的叫喊声,再次传来。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然而,无济于事,因为,她自己的船上,红绿忽然发出的叫声,穿透力太强了。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甘心不情愿的披上用桂花蕊熏好的外衣,认真的整理凌乱的发型,半个时辰后,莫西北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船舱外,一排十八枚殷红的血手印,整整齐齐,大小一致,印在甲板上。红绿站在边上,脸色青白。莫西北笑了,金庸先生笔下的李莫愁杀人前,就有留下血手印的习惯,只是,李莫愁不是南宋人吗?怎么明朝人也有这样特殊的癖好?嗯,她想了想,船上有水手十二人,厨师两人,丫鬟一人,车夫一人,自己加上红绿,不多不少,还正正好好,就是十八个人。
莫西北感觉很不爽,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甚至被人掌控的感觉。同时她也有点埋怨自己,昨天晚上睡前贪了几杯,直接导致夜里睡得如同死猪,人家折腾到自己的船上了,还毫无感觉。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脖子上一凉,仿佛那没见过面的敌人,已经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其实,血手印不仅印在了莫西北的船上。昨天夜里但凡在这里停泊的船只,都印上了手印,而且手印与人数准确对应。
“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就是,有种就出来和你爷爷我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和江湖上各门各派作对!”
“有种滚出来!”
沉寂了一个早晨,在太阳升起之后,各条船上,猛的响起了一片叫骂声,人人都掐腰站在船头,惟恐谁的声音低过了谁,被人当成露了怯意一般。
第三章夜半歌声
在一片混乱中,红绿问西北:“莫少,我们骂点什么好?”
“我不会骂人,你知道的。”莫西北耸了耸肩,“何况,与其浪费力气骂人,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呢?”红绿不知道西北指的更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提桶水,把手印冲下去,看着倒胃口。”
红绿点头,她已经明白了西北的意思。忙带领船上的人各就各位,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船舱的收拾船舱,其余暂时不能开工的人,就打水冲洗船板。
莫西北也转身准备回船舱,她江湖经验不算老到,因为她是见到麻烦就绕行的那种人。但是,她看过很多武侠小说,她知道,接下来,怕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上演了,她不喜欢麻烦,但是麻烦缠上自己,她总要自保,现在,她要为自保做准备,保存体力最好的办法,还是睡觉。
进船舱之前,她本能的向人影晃动的右侧看了一眼。十几丈外,那条船上的众人也如自己船上的人一般,从始至终很安静。默默的提水冲洗着船板,船尾的位置,这时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一身青色的长衫,在风中飞扬,如同一片摇曳的青翠的竹叶。风动,他也动,然而,绝对不是被风操纵,是让人感觉,那风,只是在随他而动一般。
莫西北不觉得顿了一顿,只这一刻,那青年便若有感觉般微微侧了侧脸。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坚毅,几缕垂落的发丝正好拂在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秋水,紧抿的唇。在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微微上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刹那,莫西北只觉得,从在早晨起就堆积在心口的,那片浓密的乌云照见了阳光般,散得无影无踪。
心情大好的同时,莫西北一头扎进了船舱,一边叹息,男人长成这样,比自己这个女人都精致勾魂数倍,实在是一种罪过。
冲洗了船板,岸边泊的船开始一艘一艘的开走。红绿本想停一停等他们走远,但是西北想,出头的椽子先烂,还是混水好摸鱼,眼下的情形,倒不如跟在中间的好,于是,他们的船也缓缓跟了上来。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各船的人都加强了戒备,互相认识的更是摆出互为首尾的架势,而彼此不认识的,稍稍接近,便会引得对方怒目相视。
莫西北悠然的躺在摇椅上吃着水梨,只吩咐舵手保持与各船之间安全的距离,同时注意食物和饮水的安全,其余一切如常就好。
“我们不该戒备一下吗?”红绿有些担心的站在西北身边,看着若大的梨子飞快的变小,最后变成核。
“不用。”西北摇头。
“万一不会来得这样快。”西北语气肯定,果然,第二天白天,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情,甚至第二天的夜里也如此。
接下来,又是无比平静的第三天、第四天,红绿开始觉得,先前的血手印,不过是一场恶作剧了,然而,第五天晚上,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她经过莫西北的房间,却发现,每天懒惰如猪的那个人,这个时辰,早就睡得昏天暗地的莫西北,并不在房中。
的确,莫西北并不在房中,此时,她正穿着一身平时最讨厌的黑色衣衫,趴在自己的船篷上,耐心的等待着。
起更,无事。
一更天,无事。
二更天,无事。
天空淅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水迅速的打湿了莫西北的衣衫,这个季节,早春,夜风犹寒,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几乎就在此时,运河的河面上,却蓦然就起了变化,不留神看,这样的夜色中,星月无光,还只道是风吹动了水波,然而,莫西北水性极佳,却是知道,那是潜水人将要露头前,给水面带来的特有的波动。
一道、两道、三道,一共七道影子,逐一露出水面,又逐一接近一艘泊船。
那船上此时睡着的,是海沙帮的弟子,莫西北静静的看着,看那些人不知怎样借力,就一个接一个自水中跃起,然后轻盈的落在甲板上,一连七下,船只是随着浪自然的轻微摇动,仿佛,本没有什么落在上面。
莫西北暗暗赞叹,难怪那天自己毫无察觉就着了这些人的道,就单凭这出水一跃,她已自认是不能了,于是她决定按兵不动。理由很简单,就是她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即便要管闲事,也得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这七个人看起来功夫很好,她没有赢的把握,既然不能赢,那么,打草惊蛇引火烧身的傻事就不应该做,于是继续潜伏在暗处不动。
然而,那一夜的杀戮,很多年后莫西北仍然记得,七个人进入船舱,船舱里甚至没有传出一声呼救,片刻后,只听一阵噗噗声,那声音听起来每一声都很轻也很快,既而,归于沉寂,七个人又自船舱中出来,然后逐一跳入河中,片刻消失不见。
海沙帮的船,在清晨方渐渐沉入河中,船舱纸糊的窗口,满是变得暗红的大片血迹。
十二艘去河南府的船变成十一艘。
到了下午,变成十艘,这一次,是在青天白日下,船沉了,无人获救。
第六天晚上,莫西北的船上来了不速之客,一个书童打扮的年轻人,这人眉目清秀,居然身手也很了得,轻飘飘就自十数丈外旁边的船上跃了过来,手执拜贴,称自家少爷求见莫先生。
莫西北正在吃饭,自红绿手上草草一看,上面写着无外乎是些恭维景仰的话,末了,署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楚俊风。
末了”啊”的一声,引得书童一脸好奇的观望,一旁红绿已经忍不住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莫少,你也太孤陋寡闻了,楚俊风大侠的名字,江湖上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现在他来求见,你居然说你不认识他,而且不想见他?”
“那又怎么样,他有名是他的事,见不见是我的事,江湖上沽名钓誉的人多了,人人都想着自己的天下第一才好,这样的人,如果你想见,你去见好了。”莫西北哼了一声,斟了杯她自己督促工匠酿的纯正葡萄酒,小小的喝了一口,才说:“送客吧。”
“我家少爷说,昨夜他同您一样,也看见了那七个人的身手,如今大家同舟共济,那七个人他担心独立不能对付,希望得到莫先生援手。”书童不肯就走,站在原地,言辞乃至眼神都很恳切。
七个人的字眼让西北心里一震,昨天她并没有发现,还有同她一样的人窥伺在旁,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是她莫西北是奸商一名,但是这楚俊风号称大侠,怎么眼见着一切发生,却也不出来制止呢?不但没有制止,今天还敢让人说出来,西北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想了想说,“既然如此,请你家少爷过来说话吧。”
楚俊风来得很快,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请邻船的莫西北援手,为什么要找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呢?楚俊风想,就是因为莫西北的眼神。
初次见面,凭空出现的血手印让所有人慌乱失措,然而,他却偏偏看到一双毫无惧意的眼睛。明亮,冷漠,甚至是嘲笑着,看着所有手忙脚乱的人们。目光相接,楚俊风又猛然发现,那双眼睛,便是看自己,也是一样。不对,其实也不算完全一样,因为那里面,还多了点看花孔雀的戏谑。
因为来得太冷静,楚俊风甚至一度怀疑,莫西北有问题,幸而,昨天夜里,他看见了趴在船篷上的人。
武功不错,心思细腻敏锐,而且没有一见到坏人就没头没脑的扑上去拼命,说明这个人够冷静还是很懂得权衡利弊,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作为伙伴。
楚俊风进入莫西北的船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正陷在一张大大的摇椅中,半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啃着水梨,衣衫因为他的姿势早皱成一团,倒是椅子旁,站着的丫头,水灵娇俏,见了自己,还未开口,脸已经先红了。
被红绿捅了两下,西北才丢开水梨坐直身子,其实她半眯着眼睛也看清了楚俊风。正面果然比那天的侧面更显得俊俏,美的东西,总要多看几眼,只是此时被迫坐直身子,反而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的脸看了,为此,她暗自抱怨红绿多事。
“久仰莫兄大名,楚某有礼了。”在红绿眼中,比起毫无仪态可言的莫西北,楚俊风简直礼节完美到让人赞叹。
对于别人习惯的把经营酒楼饭店的自己当成男人,莫西北早习惯了,这时也就索性吊儿郎当的说:“我是个生意人,有什么大名可供人久仰呢?莫不是这满身的铜臭味道?”
“莫兄真爱说玩笑。”楚俊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莫西北没给他让座,于是他只能继续站着。
“我从来不说玩笑,我只谈生意,不知道您是想买还是想卖呢?”莫西北一本正经的说完,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引人歧异,便又说,“吃喝玩乐声色犬马,我的店里都提供,不过如果您有更好的货源,我也收购。”
“莫兄确实很幽默,您的四楼名动天下,楚某将来自然是要见识的,不过如今,似乎如何保全性命,才是我们该一起仔细想想的事情。”楚俊风仍旧微笑,自顾自拉了椅子,坐在莫西北对面,牢牢的盯住莫西北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不过是沉了几条船,你们江湖自有江湖的恩怨,我无谓插在其中,生意人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做的,楚大侠来错地方了。”莫西北打了个哈气,决定还是睡觉最适合眼前的情况,虽然她也很想多看看帅哥,不过眼前的帅哥太过难缠,弄不好就把自己绕进去了,莫西北自诩在很多方面是个笨蛋,所以对聪明人敬而远之。
“天下人管天下事,如今莫兄的船上也被对方留了掌印,怕只怕,莫兄不犯人,人也会犯莫兄,坐以待毙也是亏本生意吧。”楚俊风不动,“敌在暗我在明,与其为人各个击破,不如大家力气使在一处,同舟共济。”
楚俊风也一笑,道:“莫兄真会说玩笑,在下素闻莫兄为人侠义,想来有你相助,咱们这次,一定能保住运河上其他的船,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不用拿大帽子压我,我不上你的当。”莫西北摇头,神情淡然,“要我帮忙,你总得付出些对等的代价,这样我才能考虑。”
“看来,我无从拒绝,这样好了,此间事了,将来莫兄如有差遣,刀山火海,在下绝不推脱,虽然,同我合作,也是你自己保全自己的需要,不过,再讨价还价,就真是做生意了。”楚俊风一锤定音,然后说,为了缩小保护范围,他要带他的书童过来,住到莫西北的船上。
“我觉得你实在也很有做生意的天分。”莫西北嘟囔,本来陌生人上船会让她觉得很不方便,但是瞥了眼楚俊风,她终究也没有表示反对,她的大船也空得很,别说住两个人进来,就是再住十个八个人也没问题。
这天夜里三更过后,各船的人因为戒备了前半夜,见确实没有情况,忍不住困,都各自打起了盹。
而一阵妙蔓的歌声,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沉入梦想时,丝丝缕缕的由远而近,随风钻入每个人的耳中,唱歌的该是个年轻的女子,声音娇柔,充满了诱惑。
莫西北和楚俊风原本都没睡,这会只觉得那女子的歌声飘荡起伏,似乎是自半空发出的,却听不出究竟在唱些什么。然而,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东北方停着的一艘船里,忽然就冲出了十几个人,手舞足蹈,一个接一个,就在他们两个人的眼前,跳入了运河,水声扑通,惊醒了其他船上巡夜的人。
“他们怎么了?”有人惊恐的问。
“中邪了,他们中邪了!”一个海盐帮的弟子狂呼,颤抖得如同筛糠。
楚俊风飞掠而过,堪堪拦住了两个即将跳河的人,说也奇怪,他落足在东北方那艘船时,歌声就停了,既而,那两个还没来得及跳河的人也就晕了,天亮时,居然说自己完全不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河里有人在召唤自己,非去不可。
沉船、莫名的歌声诱惑人跳河。一夜之间,原本以为的一场江湖仇杀变了味,所有的人都开始疑神疑鬼。天刚亮,就有两个门派弃船上岸,决定不去河南府了。
“莫兄害怕吗?”吃早饭的时候,楚俊风问莫西北。
“怕,怎么会不怕。”莫西北故意夸张的拍了拍心口,脸上虽然还是神情自若,心里却直叫侥幸。事实上,当时她确实吓个半死,因为她想到了欧洲神话中的海妖塞壬姐妹,用歌手诱惑水手,然后趁他们被迷惑就杀死他们,塞壬姐妹每天夜里就坐在四周满是白骨的海岛,只要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只是运河不是海,难道也有河妖?她有些庆幸,故做镇定也是镇定,不然,自己怕是要吓得叫出声了。
“事实上,我也很怕。”楚俊风没有看莫西北,在大大称赞了碗里的燕窝粥后,很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你也害怕?”莫西北说:”你害怕,还冲过去救人?”
“我害怕,和我救人并不冲突。”楚俊风却说。
“怪人!”莫西北下了结论后,回船舱补眠,受了惊吓,原以为会失眠,结果却睡得很好。
第七夜,歌声照旧响起,这回,跳河的人楚俊风也救不了了,因为除了莫西北的船之外,几乎所有的船,都有水手眼神茫然的跳水。到了早晨,还想坚持水路上河南府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
“事情变得有些意思了。”第八天的早晨,莫西北这样对红绿说,她说话的时候,楚俊风正微笑着走到大厅。
头一次,红绿对楚俊风的微笑毫无感觉,事实上,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对于莫西北的话,回报以两粒白眼。
因为水手人数锐减,到了起程的时候,除了他们的船之外,剩余的船全部无法起行。莫西北事不关己,吩咐人搬了躺椅,在甲板上享受早晨清凉的风,也顺带看着那个叫田心的书童跑来跑去,请了其余船上的掌门人或是帮主、长老之类的人,聚在附近的一条船上,共同商量对策。
人多主意就多,好半天,把吹风的莫西北都靠得睡着了,众人还是各说各话,没有得出结论。
等她睡醒,船已经在运河上行驶了。一旁的红绿摇头叹气,“方才那样的场景,莫少爷您也能睡着,我实在是服了,你错过了多么精彩的画面,楚大侠力排众意,主张仍旧由水陆上河南府,还说服大家不要害怕,邪不胜正,承诺要保护大家安全抵达河南府,那才是一个真的大侠,真的男人该做的。”说话的时候,红绿满脸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迷醉。
原来,方才楚俊风出面,说动了剩余的一百余人改乘两艘比较大的船,其余租的船只,让他们各自返回,人员集中了,防范也容易些。
“他这样的人,最擅长就是骗你这样的天真少女。”莫西北不以为然,如今敌暗我明,虽然集中力量是个办法,但是,目标更大,受到攻击的可能性没有丝毫降低,何况,要保护这些人谈何容易,敢说这样话的人,不是太有侠义心肠,就是真正的对名利全心以求,奇怪的是,她的直觉就告诉她,楚俊风是后者。
自然,运河上前几日浩浩荡荡的场面终于不见了,除了正常往来的商船之外,三艘船上的人,虽然不说话,但是各自人心浮动,谨慎前进。
第四章运河行船
说也奇怪,耳朵适应了这个声音,现在声音没了,她也就清醒了,于是杀气腾腾的起身,一把拉开房门,大喝:“我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
房门外,楚俊风斜倚在那里,并不看她,走廊的风轻轻在他身边拂过,午后的阳光,在他身旁留下班驳的影子,轻抿的嘴角,显示着主人的心情很好,见莫西北开门,才轻轻的转了一下头,问她,“聊几句可好。”
“好!”莫西北傻傻的回答,而后醒悟,马上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人在困倦的时候,果然对美的事物没什么反抗能力,只是怎么楚俊风就可以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最良好的状态,甚至连穿了一上午的衣裳,也没有一点褶皱,他就不累吗?
自然,这个问题不能问,而且,楚俊风已经绕过她,进了她的房间。
莫西北的房间,即使是这样一艘船上的房间,也极尽舒适之所能,宽大的圆床,厚厚的柔软的垫子,床上笼着名贵的水影纱制幔帐,层层叠叠一直垂到地上,幔帐的每一面都缝着一朵纱制的玫瑰花,娇艳却不逼人的美丽,静静绽放。
楚俊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间屋子,自然,也在心底重新估量莫西北,房间里很大,除了床之外,只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桌两张椅,都很大气,桌上有棋盘,上面有寥寥几个棋子,楚俊风暗自想,什么都哈,只是这张床,怎么看都透着脂粉气,不过人总有自己的嗜好,多说无益。
“楚大侠想说什么?”一旁,莫西北沉闷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没什么,就想和莫兄讨论一下,眼前的形势。”楚俊风知道,按莫西北的习惯,是不大可能告诉自己可以坐的,所以最好还是自己先坐下再说,于是,很自然的,他坐在了棋盘上执白子的一方。
“眼前,有什么好讨论?”莫西北耸耸肩,不以为然。
“莫兄怎么看那夜里的歌声,也以为是邪灵作祟吗?”楚俊风问得很直接。
“孔子尚且敬神畏鬼,我这么以为有什么错?”莫西北神情无辜,事实上,如果没有第七夜的歌声,她几乎就信了,有河妖的存在,但是,经过了第七夜,她的想法有了些变化。
“在下却不信这神鬼之说。”楚俊风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所有的船中,只有莫兄的船上,无人出事?”
“这个解释就多了,你可以说,我是主谋,最少是个从犯,我当然不会自己害自己;当然你也可以说,因为财可通神,比起性命来,也许他们更希望得到我的钱;又或者,一切不过刚刚开始,今天晚上就轮到我的船也不一定。当然,以楚大侠的聪明才智,会想到,除了我的船人手是我自己从家带来的,而其他所有的船都是在沿途雇下的,如果有人肯花点心思和钱,什么离奇的场景都能制造出来的话,那问题也就不难解释了。”莫西北嬉笑如故,一笑之下,眉眼弯弯,眼中的眸光却晶亮如星。
楚俊风没有说话,这几种可能他都考虑过了,那月夜的歌声,听起来诡异,引发的场景也诡异,但是中招的为什么不是所有人?其实第一次他还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第二次就不同了,只是,这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一切都如莫西北说的,是有人故意制造迷阵,那么,他们身上就该有那人所图的东西,只是,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快到河南府了,其实我们再怎么想也是白费力气,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在他不出声的工夫,莫西北已经回到她柔软的床边,幔帐里浅淡温暖的香气让她越发觉得困倦得眼都睁不开了,“如果楚大侠一定要想出问题的关键,那就继续,没有钱赚的事情,我懒得多想,少陪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顺便帮我带门。”话音落,幔帐重新垂下,等到楚俊风看时,留给他的,不过一个朦胧的侧躺的身影。
这天入夜,田心按吩咐悄悄出去办事,楚俊风在房间内盘膝打坐,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恰在此时,停在了门口。
门外的人是红绿,楚俊风记得,她是莫西北的丫头,“不知姑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他站在门口,问得礼貌。
看着忽然就不言不语,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红绿,一旁的楚俊风都有些见怪不怪了,有奇怪的老板,没有奇怪的伙计反而奇怪,于是他留下红绿,径自来到前面的大厅。
很精致的正宗杭州小菜,夜光杯里摇曳着暗红色的葡萄美酒,烛光下,一个肤色如玉的少年正浅笑着自斟自饮,没有逼人的绝色倾城,却能让看他的人无法移开目光。
楚俊风后来时常想,莫西北就是在那个时候牢牢的把自己嵌在了他的心上,那种平淡中的自在逍遥,不用任何的言语,已经让他这样漂泊江湖追逐名利的人心生羡慕向往。
“莫兄今天兴致不错。”在珠帘前停了一会,楚俊风已经收起了方才那一刻的悸动,浅笑而来,坐在莫西北对面。
“还好了,快到河南府了,想着大家同舟共济也是缘分,请你吃顿饭,省得留下什么铁公鸡之类的坏名声,”莫西北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身子摇晃着说,“哦,其实我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哈哈!”
“十年修得同船度,确实是难得的缘分。”楚俊风点头,在莫西北的示意下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莫西北则举起酒壶,为他斟酒,皓月与烛光交会,越发显得那手莹白如玉,十指纤细,柔若无骨。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酒美器,今夜在下若是醉卧,莫兄也不要见怪。”楚俊风忽然有一种急于想说什么,打破眼前这情景的冲动,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今夜,滴酒未进之时,他却觉得,自己已然醉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谁又会笑你呢?”莫西北嘀咕着,一边摇晃酒杯,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是在船上,不然要是有点冰块,这酒就更能品出滋味了,可惜、可惜,这时候要配上牛排,也是极品享受,偏偏好的牛肉,也不耐久藏,需得现吃才好。”楚俊风饶有兴致的听着。
“楚兄为什么要上河南府?”几杯酒后,莫西北才问,“也是要做武林盟主的女婿,去求娶那个武林第一美女吗?”
“莫兄也听说过慕容连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楚俊风却忽然不想回答,不仅不想回答,甚至提也不想提,不过,问题莫西北已经问了,他似乎又不能不回答。
“听红绿说过,她很美吗,你见过吗,给我讲讲。”莫西北却似乎有了精神,放下酒杯,整晚第一次抬头看他,楚俊风一直以为自己来时,莫西北已经醉了,然而,这一刻,他却没有在莫西北眼中捕捉到丝毫的酒意,莫西北的眼神清亮照人,流转间,光华四射。
“我并没有见过,也只是听说。”楚俊风转动手中的酒杯,迟疑了片刻说,“莫兄也想求娶佳人吗?”
“你用了‘也’,呵呵,我明白了,你果然是想娶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肯说也太不够意思了。告诉你,我可不想娶她,在我眼里,什么武林第一美女,还不如一只严州干菜鸭来得实在。你不知道,我找那位厨师许久了,只是每次都错过。这回我听说,他被请到河南府,参加江湖盛会,我才来的。”说到吃,莫西北更加精神,她自诩生平就三大嗜好,睡觉、看美人,吃美味。其中,又以吃美味最为重要。
对于莫西北的回答,楚俊风一时是不免觉得好笑,干菜鸭和武林第一美女相提并论已经很荒谬了,更荒谬的是,武林第一美女还不如一只干菜鸭。
这样的话要是别人说,楚俊风都会觉得那人矫情太过,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就是至少得到了半个武林,不,对于自己,那何止是半个武林,那是何等的诱惑和重要?但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莫西北,也只有莫西北,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让人不能不信服,原来,武林第一美女确实不如一只干菜鸭。
“这话要是慕容姑娘听了,怕是要伤心了。”最后,楚俊风做结论。
也不等楚俊风说什么,说完醉了两个字后,莫西北还真的就“咚”的一声,一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楚俊风摇头,伸手想要推推莫西北,叫他回房去睡,然而一动之下,竟也觉得头晕眼花,他心头一警,随即,就也伏在了桌旁。
静夜,再无声响,只有河水在风的催动下,轻柔的拍击船底传出的细小而柔和的声响。
谁也没有留意到,是什么时候,珠帘外,就多了道纤细的身影。一身的黑色衣裙,黑纱蒙面。分明就是个女子,不仅是个女子,而且,还应该是个长相很不错的女子。因为此时,就是无边的夜色,也遮挡不住,黑纱外,那一双大大的眼眸,此时,这眼中含着几分气恼,却不损娇俏,反而平添了几分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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