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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愛為卿.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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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干恋2]《挚爱为卿》
作者:凌玉
第一章
月儿柔和的洒下银光,长巷的夜晚显得如此宁静,花墙上种植着香气浓郁的木槿花,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醉人的香气。
几棵高大的玉兰花掩映之间,窗口微微透着光亮,听得真切些,有喃喃的背诵声从那个窗口悄然流泄,伴随着草丛间偶尔间断的蛙鸣声。
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正襟危坐的端坐在沙发上,在四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她还是维持如此端庄的模样,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淑女。她专注而卖力的看着课本,努力把课文内容全都塞进脑子里,还不敢用力的移动头部,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塞进脑子的饶舌诗文会蹦出来,或者是和前不久所背的理化公式搅和在一块。
年轻的女孩皱皱眉头,决定暂时休息几分钟。
她身上还穿着学校白衣黑裙的制服,漆黑柔亮的头发剪成清汤挂面型,虽然装束与一般国中女孩没两样,但她有自己的特质,那种宁静沉稳的仪态,看不出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国中女孩。
细嫩的肌肤衬着粉色的唇,一张脸上唯一显得稚气的是那小巧的鼻子,在她的翦水双瞳里看不到同年龄女孩的任性与散漫,一张女孩的脸,却已经有着女人的神态。
而且,还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明天学校举行期末考,她正在把握时间努力看书,身为特优班的学生,功课压力更在一般人之上。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晚的空气如此温暖,反而使她的读书效率大减,看了两个小时,她还没能把国文给看完,那些文言文在她的眼前跃动,她怎么也没办法好好的默记下来。
柳瑗容许自己放松下来,让酸涩的眼睛运动一下。
是无意之间,还是某种机缘的牵引,她看见圆形水钵里那颗莹白的石子。
玻璃制的透明水钵里漾着柔柔的水波,养着几颗缠丝玛瑙与田黄,还有一些南京盛产的雨花台石,沾了水,这些石子都像是活了起来,绚丽的光彩十分耀眼。她的父亲有搜集石子的嗜好,家里摆着许多这种水钵。
众多鲜艳的石子里,那颗皎洁得有如明月的不知名石头反而显眼。她探手入水钵中,捞起石子送到眼前端详。似乎记得这是几年前家里排行老三的妹妹捡回家来的,那一晚妹妹与隔壁的男孩手牵手演出失踪记,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来,妹妹只来得及把石子丢入水钵中,就被焦急而怒气腾腾的父亲抱去痛打一顿小屁股。
从此,这颗石子就静静的躺在这里,直到现在。
柳瑗看着白色的石头,有些着迷。
“那是什么?”
粗嘎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一个手长脚长的年轻男孩站在她身后,浓眉下衬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专注的看着她。
她半站起身子,不自在的抚过身上的百褶裙,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他也是隔壁冷家的男孩,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她总是不习惯与他单独相处。眼前这个男孩是冷家兄弟中最蛮横冲动的,在邻居间、学校里的名声极为响亮,刚上高中就打下不小的地盘,校园里总传说他率领一群不良少年滋事,连教官都忌惮他三分。
他与她是纯然不同典型的学生。
此刻,他站在柳家的客厅里,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某种压抑的火苗。她没有注意到那种别有深意的眼光,从来优雅的举止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慌乱,手里还紧紧握着那颗莹白的石子,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
“只是一颗小石子。”她回答,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又想起妹妹曾经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个石头也有名堂的,不过她从来都只当是小女孩的胡言乱语。“听说,这叫姻缘石。”她解说着,眼光接触到他的脸庞,陡然间发现他一身的伤。
“你是怎么了?跟别人打架吗?居然一身都是伤。”她也顾不得自己对他奇怪的顾忌,急忙凑近他的身边。
他的脸上有几道擦伤,正渗出小小的血珠,喜欢玩世不恭抿着的薄层也裂伤了,血痕挂在嘴角,除此之外,他身上有着难以计数的伤口,连制服都被撕裂,沾满了血迹与灰尘,看上去狼狈极了。
“我只是跟别校的学生过招。”他耸耸肩,没有说出他是看不过别校的不良少年欺负一个国中女孩,才会出面干预的。以一对三,他还是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外校生打得哭爹喊娘。
她仔细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转身在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急救箱。“到沙发上坐好。”焦急的情绪克服了她对他始终存在的不自在,这一次她只想着要快点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要快些消毒才行,看你一身又是伤又是灰尘的,要是感染了细菌怎么办?”
他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拿着双氧水与红药水涂涂抹抹,前所未有的温驯,一如遇到骑师的悍马。
“你来我家做什么?”她随口问道,沾了双氧水的棉球擦拭着他脸颊上的伤口。
虽然他比自己年长了两岁,但因为他始终漫不经心的个性,从小也不觉得他比自己成熟多少,但是这一年来,他长高得好快,原本比她高一丁点的身子像是见风就长,几个月之间就长高了十几公分,如今她都必须仰着头看他。低沉的嗓音不属于男孩,昭告着所有人他已经逐渐成长,连修长的四肢看来都不再细瘦,慢慢的显得结实,不知道他是靠运动,还是靠打架来训练身体的。
她渐渐知觉到彼此之间的不同,性别的差异在青春正茂的年轻身躯上慢慢显著,尤其是在她自己也察觉到,纤细的身子逐渐褪下女孩青涩的容貌,转变成为一个小女人。
她比以往更加的想要躲避他,这么一个恶名昭彰的不良学生,应该是与她完全没有交集的,除此之外,心灵深处某种骚动也让她始终回避他。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不像是恐惧,却又能让她隐隐颤动。
“我回家后看到家里的人都不见了,来这里探探他们的行踪。”双氧水刺激到伤口,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们一起去参加隔壁的流水席了。”她沉静的说,专心的帮他清理伤口。两家的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都不错,所以通常是一块儿行动的。
“柳瑗,”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有着奇怪的压抑与犹豫,像是许久以来他都渴望着呼唤她的名。“你怎么不去?”
“明天要期末考,我的书还没有看完。况且,总要留一个人看家。”
“我太失望了,你不是留下来等我的吗?”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微笑,年纪轻轻,那个微笑里就带着莫名的邪气。
“不是。”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擦拭伤口的力道比刚刚重了几分。
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怎么我那个弟弟也没留下来陪你?我还以为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酸溜溜的味道,但是他很技巧的用调笑的口吻掩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得出其中的嫉妒。
“我们只是同学。”她淡淡的说,没有心情去解释。
冷家一个孩子与她同年,因为从小同班且个性相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殊不知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只是讨论功课的份,几年来两人已经对别人的误解麻木,懒得继续解释了。
“只是同学?”他拉高声调重复她的话,明显的不相信。
她继续专心的清洁伤口,完全不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你等一下回家换件干净的衣服,之后就可以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她叮咛着。
“算了,没有人会欢迎我去参加的,与其去那里惹人厌,还不如待在这里轻松自在些。”他是家里的黑羊,唯一一个偏爱离经叛道的孩子,左邻右舍,除了柳家的人还算欢迎他之外,其它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有吃的东西吗?”他不客气的问。
她站起身子,走向厨房。年轻的身躯隐藏在洁白的制服下,纤细娇柔,却已经逐渐可以看出那引人遐想的曲线。他专注的看着她,像是永远也看不够她,眼神里隐含着火焰。
就像一个从来只能趴在橱窗前看着精品店中美丽娃娃的孩子,他心里清楚,那个美丽的娃娃永远不可能会属于他,他没有那个权利与资格。所以,终其一生,他都只能用这种眼神追随她的身影。
她替他端来一碗蛋炒饭,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有意无意地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没有去碰那碗炒饭,只是静默的看着她,眼睛一瞬也不瞬,像是要把握机会好好的记清她的容貌,看得她不自在的摸着身上的制服。
“有什么不对吗?”她不安的问,仍旧不习惯与他单独共处一室。
他的视线梭巡过她的身子,最后落在她的手上。“在发光。”
“什么?”
“你的手掌在发光。”他指着她的手,有些突兀的开口说道。
她低下头来,不明白的摊开手掌,这才发现自己仍握着那颗莹白的石子。石子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皎洁,就像是明月遗忘在红尘间的一部分,甚至还散发着温度。她举起手掌端详着那颗石子,微微蹙着秀眉。
“是这颗石头在发光。”他说道,很自然的靠过来,看着那颗石子,也看着她的容颜。
“应该是灯光的反射,没有石子会自己发光的。”她推测的回答,抬起头解释。
下一瞬间,她的唇被他占有、封缄。
突如其来的热吻令她不知所措,她完全被震慑住了,忘了要反抗,甚至忘了要呼吸,只能任由他的掳获与探索。
知道她不会懂,也知道她永远不会是自己的。
他深深的吻着她,舌探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也制止她的惊呼,吞没她的喘息。他知道自己骇着了她,怀抱里的身躯正在剧烈的颤抖着,但是纵使召唤所有的自制力,他却还是无法停手。
她的眼眸惊慌的睁大,甚至汇集了些许的泪水,握成拳的手掌被他箝制住,那颗姻缘石紧紧的握在手中,感觉有些疼痛。她在同时发冷与发热,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只能接受这个狂烈得有些绝望的吻。
感觉到他探索的舌,柳瑗想也不想的用力咬住。
猛然之间他放开了她,就像是先前拥抱她那么突然。些许红得刺目的血滑出嘴角,他抬起手轻抹了几下,漫不经心的对她微笑,像是刚刚那个吻只是日常打招呼的方式。
“还有更新鲜的词吗?还是资优生柳瑗居然连骂人的词都挤不出来?”他用那种会令人气得咬牙切齿的语气问她,彷佛十分感兴趣。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刚刚那个吻撼动了他的心,那是他这一生都会珍藏的记忆。
她气得几乎掉眼泪,泪水在眼里乱转,就是倔强逞强的不让泪水流出。“冷傲群。”她只能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脑子乱烘烘的,所有思绪乱成一团。
他看着眼前全身发抖的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她就如此厌恶自己,视他的吻如同蛇蝎?他的心受到损伤,说不出任何安抚她的言语,因为知道她根本听不进去,况且,他也不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后悔。
“我没想到你如此生嫩。”他诚实的说道,知道方才那种生涩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柳瑗大概根本没有亲吻的经验。“我还以为冠爵已经教了你很多了。”他像是存心扩大自己心里那个伤口,不留情的说道。知道她是弟弟的女人,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可恶的你!”柳瑗拿起石子往他的脸上丢去,被他轻巧的避开,莹白色的石子只是砸到墙壁,掉落在地上,不死心的弹跳着,终至完全静止。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被他的吻惊吓,也被他的言语刺伤。“你怎么能这么做?”她的声音破碎,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的羞辱她。
像是被打击到心中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彷佛承受不起那激烈的心痛。几秒之后,他缓慢的张开眼睛,专注的眼光里有着无法说出口的渴望。
“一直以来我都想这么做。”他丢下这句话,无法继续看着她流泪的模样,那种痛楚在,凌迟着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让他清楚,他的越界是这一生中的第一次,却也可能是这一生中的最后一次。
但是,那又有何差别呢?反正他注定得不到她,小小的一次放纵,只是绝望的想留给自己些许温存记忆。
不同的是,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大概一辈子都会深切的恨他这个夺去她初吻的男人。不能让她爱,大概让她恨也是好的,毕竟恨也是必须要动用到感情。
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着,只有自己心里才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么苦涩。转过身,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柳家。
就只剩下红唇被吻得微肿、连心也被狠狠烙印的柳瑗,颓然坐在沙发上,轻微的颤抖犹如心湖中的涟漪,一圈圈的泛开,吹皱了心灵里那一湖春水。
莹白的石子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光晕,为男孩与女孩的纷纷情愫见证。
十年后玻璃窗里反映出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冷漠得难以亲近的女人。
光亮得有如黑色丝缎的长发被绾成一个发髻,用一根长长的银色发簪固定在脑后,衬得那雪白的颈项更加修长,看上去高贵莫名,整齐的发型没有丝毫的紊乱,暗示她同样一丝不茍的性格。
墨绿色的外套包里住令人呼吸困难的女性成熟身躯,同色的窄裙下是一双任何女人梦寐以求的匀称莹腿,她的装扮让人感觉疏远。银色细框眼镜后,是一双冷静淡漠的眼睛,彷佛是秋天里寂静的一泓水潭,闪动着盈盈的光芒,美丽却也冷淡。细致的肌肤上,紧抿着一张涂着淡淡唇彩的唇,她的脸上只化着礼貌性的淡妆,太多的人工色彩只会抹杀她天生的美丽气质,她的美在于那种不可捉摸的沉静,彷佛看见她,所有的喧嚣繁华都会宁静下来。
她咬咬下唇,无法平静自己心里的混乱,不敢相信努力了数年,最后居然换来这种结果。
大学毕业之后进入“顺伟”这间通讯公司,以优异的绩效与能力,几年来踩着公司里的男性同事往上爬,她花了比那些男人更多的努力,投注了更多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成为这间国际性大公司的少数女性主管之一,刷新公司里的纪录,成为最年经的经理级人物。旁人只看到她几年来的平步青云,羡慕她的际遇,却没有想到,她在工作上花了多少心血。
但是,这一切如今都即将成为泡影,她努力经营了数年的部门与职位,现在却必须拱手让出。
“该死了!”对她而言,这算是最激烈的咒骂。
柳瑗的手握成拳,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全嵌进肌肤里,刺痛不停的传来,她却仍旧继续施压。再多的压力与痛楚都比不上她此刻心里的难受,数年的苦心,竟然换来这种结果,谁能承受得了?
可笑的是,并不是因为她在工作上犯了什么错误,所以公司必须将她撤换,一切的起因居然是一个大股东的儿子从国外回来,看中了她的位置,以半强迫的手段,要求她主动“让贤”。
说穿了,这是一件性别歧视的压迫事件,要不然为何公司里有一堆经理,偏偏挑中她?她试着在这个属于男性的商场里奋斗,最后却还是受到排挤。这种情况在商场里十分常见,只是柳瑗万万没有想到,公司居然会选择牺牲她,原本以为自己够优秀,能够以优异的能力消除那些男人心里对女性的藐视与贬低,怎知一切却适得其反,当女人的能力凌驾在他们之上,那些男人就用尽所能的排挤她,甚至动用一切能力,将她从经理的职位上拉下来。
总经理说得很清楚,要她尽快安排好一切,在移交权限与职位之前,还必须带领那位大股东之子熟悉工作,而在她卸下经理的职位后,公司会安排她成为澳洲分公司的总经理。
她回想着总经理列出的条件,扯出一个不像是微笑的表情。
柳瑗心里雪亮,公司这招是明升暗降。澳洲分公司的市场并不大,没有必要安排一个总经理,她到了那里,不会有发展的空间与权限。她终究还是被牺牲了。
努力了这么多年,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那么她舍弃一切年轻女子的享乐生活,夜以继日的工作,为的又是什么?
她有些茫然的将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徐缓的叹了口气。偌大的落地窗外是台北市的景致,白天的城巿上空浮着一层灰色的烟雾,忙碌其中的人们汲汲营营,在这高楼上看来十分清楚。跑业务的专员、推销员、以及传递公文等等,或者是一些叫不出职称的人们,努力在大太阳下工作着。
柳瑗所处的办公室极为宽广,现代化而豪华的办公设备羡煞多少职员,这是公司对她的付出所表示的一些意思,然而不久之后,一切都将易主。
她有些失措茫然了。
从小就被教导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一致,柳瑗从来都是在众人赞赏与羡慕的眼光中成长的。除了自身优异于一般人,她也为了今日的成功付出许多努力。她专心一致的读书升学,在众人的赞许中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学习了商科的所有知识,接着考进“顺伟”,数年间商场冰美人的称号不胫而走,她的美貌与能力,都替她招来许多注目的眼光。
在社会大众的眼里,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平顺的升学与就业,且在各方面都有不错的成绩。这都是外界帮她安排的路,而柳瑗也一路走到这里,本以为这就是一生,谁料得到平地一声雷,她的世界在此刻变得分崩离析。
她照着长辈所教导,兢兢业业的走到此处,从不曾犯过什么错,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呢?难道就只因为她是个女人,男人们容不了她?
沉静的目光扫过对面街道的人们,却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从高处俯视,还是可以看出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在其它行人之中彷佛鹤立鸡群,他正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仰头看着顺伟大楼,嘴角带着奇异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柳瑗的神经敏感的紧绷,虽然距离遥远,但她觉得他的视线正穿透玻璃,笔直的看着她。
他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刚经过一场长久的旅行,凌乱不驯的黑发略显过长,用银色的发带整齐束在脑后,那头半长的发里并不是纯然的黑,倒带了些许醒目的白,像是受了伤的乌鸦,在原本的地方长出了白色的发。黑色的衬衫配上泛白的牛仔裤,强调出他过人的身高与体格,几个经过他身边的女人都忍不住投以贪恋的视线。柳瑗也忍不住看着他,因为他的特殊,更因为他的眉宇之间带着她说不出的熟悉。
明明该是陌生的人,为何还有这种奇异的熟悉感?
男人隔着街道,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迈开脚步,他走进一间公共电话亭。
柳瑗还是看着他,很好奇他究竟是打电话给谁。是打给他的女人吗?这么一个流浪者似的男人,会对他的情人诉说些什么?她的心里有某种东西翻倒了。
不会有男人对她低声倾诉着情话,这些年来她舍弃一切,四周的人将她当作一个竞争对手、一个上司或是同事看待,连她自己也不希望别人当她是个女人,如此几年下来,青春芳华虚度到二十六岁,她还是独身一人。
“柳经理,”秘书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声系统传来。“六线有你的电话。”
柳瑗疑惑的皱起眉头,视线回到对街那个男人身上,为这个巧合而感到吃惊。“是谁?”
“对方说是你的亲友,有急事找你。”秘书礼貌的回答。
“接过来。”她简单的说道,走到电话旁边,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按,很快的就与对方进入通话状态。“请问是哪位?”没有一个亲戚朋友会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她,所有人都明了她对工作的狂热,所以这通电话更显得奇怪。柳瑗有些紧张,脑子里胡乱的猜想。该不是正在环游世界的父母出了什么事吧?她的手有些发抖。
对方迟疑了一下,“你是柳瑗?”
柳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从来都训练自己,在接听对话时,最好在对方自报姓名前就猜出对方是谁,所以她熟悉所有亲友、甚至客户的声音,而如今她能够肯定,话筒里传来的男性嗓音是完全陌生的。
“我是。”她有些不高兴的回答,对于这个自称是她的亲友的人颇为不满。“阁下究竟是哪一位?又有什么急事,必须在我上班的时间打扰我?”她问得极不客气。
低沉的男性嗓音笑了几声,柳瑗几乎能想象对方感兴趣的挑起眉毛,她听得出来,对方没有将她的怒气当一回事。
“你的个性还是没变,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一板一眼的,是吗?”他的口吻亲昵,像是已经熟悉她好多好多年,将她的心分寸都看得清晰透彻。“我是冷傲群,我回来了。”他平静的宣布。
柳瑗整个人僵住,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晓得该如何反应,从来冷静有条理的脑子,如往常一样,一遇上他就乱了章法。她张口结舌,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我回来了。”他重复说道,声音无限坚定。“这一次,我要的是你,没有人能阻止我,包括你也不能。”不容拒绝、也不听她反应的,他挂断电话。
柳媛无法克制那阵席卷全身的颤抖,她的视线回到窗外,对街那个公共电话亭里。
那个高大的男人走出电话亭,对顺伟大楼最后的一瞥,终于跨上一辆黑色的重型哈雷机车,在众人的注目下,风驰电掣的离去。
她仍旧拿着话筒,全身因为震惊而僵硬,丝毫动弹不得。
那个男性的身影,在她的眼里,陌生却又熟悉。
他回来了,结束了长达数年的流浪回到台湾,这一次他指名道姓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冷傲群要的是她。
第二章
柳瑗熟练的将车子驶入停车场,拿起皮包步出驾驶座,锁上车门。停车场的年轻管理员一看见她就满脸通红,讷讷的吐不出一个字。
柳家的几个姊妹里,大姊柳瑗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街坊邻居从来都看好她与冷家老三青梅竹马式的恋情,对柳瑗有意思的人,多半在见过冷冠爵之后就自动摸摸鼻子退让。谁知众人十几年来的看好,前不久却发生极大的变化,冷家与柳家的孩子们,趁着父母相偕去世界旅游时传出喜讯,而跌破众人眼镜的,冷冠爵订下的新娘子,竟然不是十几年来传闻是他女友的柳瑗,而是柳瑗的妹妹。
人们为柳瑗抱不平,所有的单身男子却暗地窃喜,以为有机会能够乘虚而入,掳获美人的芳心。
议论纷纷之中,最冷静的反倒是身为流言女主角的柳瑗,纷扰的流言里,没有听见她说过什么话,一切彷佛事不关己。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高跟鞋在巷子的石板地上踩蹬出清脆的声响,街灯将优雅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车子是停在社区停车场里,一如往常的,柳瑗需要走几分钟的路回家。温暖的夏夜里,白天的温度仍在,蒸发了巷道中木槿花的香气,令人像是饮了过量的酒般感到微醺。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暗处站出来,轻巧得彷若鬼魅,笔直的朝她走来。高大的男性身躯,能看清楚的只有帅气的黑色衬衫与牛仔裤,他站的位置刚好背光,难以看清他的容貌。
柳瑗下意识的握紧皮包。虽说是在自家巷弄里,但是城巿里的治安如此混乱,一个大男人这么突兀的冒出来,她心里难免有些骇然。纷乱的心思没有表现在面容上,她还是一如往常的保持平静,淡漠的眼神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只是专注的走向柳家,不让对方看出她心里的恐惧。
本以为只是狭路相逢,那个男人会礼貌的让开,谁知道在两人错身的瞬间,他陡然出手,坚硬结实的男性臂膀不客气的搂住柳瑗的腰,猛然就将她的娇驱往怀里带。
受到侵犯的恐慌让她失措,拿起手边的皮包就往对方的头砸下去,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挡开。柳瑗的尖叫声哽在喉咙里,她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头发比一般人长,整齐的束成马尾,除此之外,这个偷袭夜归妇女的歹徒还是将面孔隐藏在黑暗里。
“放开我!”她忿忿的嘶声说道,徒劳无功的挣扎着。
“你能够要求一头狮子松开到嘴的美食吗?况且,话说回来,你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食。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肯放开你的。”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将柳瑗的反抗当一回事,任凭她的粉拳击在他的胸膛上,依旧文风不动。
柳瑗穿着高跟鞋的脚用力的一踢,受到剧痛的男人也只是闷哼一声。
用发簪牢牢固定的发髻变得凌乱,簪子掉落之后,及腰的长发松开,遮蔽她的视线,连眼镜也因为挣扎而掉在地上,柳瑗彷佛听见镜片碎裂的声音。她害怕得冷汗涔涔,猜想明天报纸社会版的头条大概就是她香消玉殒的报导。张开嘴,柳瑗不顾形象的准备放声大叫。她太过惊慌,没有仔细分辨那个低沉的男性嗓音。
男人的动作比她还快,厚实的手掌火速的捂住她张开的嘴,柳瑗想也不想的用力咬下去,雪白的牙齿小而灵巧,像小动物般锐利,马上就咬进对方的肌肤里。
“要命了!”男人不高兴的咒骂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手,任凭她死命的咬着。“这几年来你改变这么多吗?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嗜血的。”
柳瑗呆愣了一下,紧咬的牙关稍微松开。
被挟持的惊吓,以及持续一整天在她体内徘徊的将被降职的愤怒让她的脑袋失去以往的理智判断,她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身分,努力的想仰起头,却又发现他的手牢牢的捂住她的嘴,使得她看不到他的脸。更过分的是,在挣扎之间,对方早已顺手将她搂进怀抱里,此刻的她正像一个乖巧的情人,被安置在他的怀抱。她的背部,紧贴着身后那个男人厚实宽阔的胸膛,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服传来。
“不认识我了吗?小瑗。”他的呼吸带着炽热的温度,吹拂在她的耳际。
柳瑗瞠大双眸,几乎忘了呼吸,看着他的脸庞出现在淡蓝色的灯光之下。那是一张属于男人的成熟脸庞,有着深刻的五官,下巴的曲线显得刚毅傲慢,黑幽的眼眸像是锁住了午夜的天空,深沉而神秘,带着些许狂野,诱惑女人们陷溺;一双剑眉斜斜飞入额角,束成马尾的发有一绺白得刺目,也加重他那种放荡不羁的气息。这个男人就像是走错场景的演员,这种气势与容貌,以及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他该是中古世纪在七海上乘风破浪、抢夺美女与财宝的狂野海盗。
“冷傲群。”她喃喃的说道,几乎没有发觉他已经松开手。
冷傲群勾起一边的嘴角微笑,带着些许邪气。“我是不是该感到难过?几年不见,一回来你竟然当我是登徒子,只是跟你打个招呼,就毫不留情的奉送给我一个牙印。好歹今天下午我也打了通电话给你,别的不说,你听音辨人的能力不是从小就远近驰名的吗?怎么就单单听不出我的声音?”高大的男人双手交叠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柳瑗的长发凌乱,没有了眼镜,他更能仔细的端详她。十年的光阴在她身上雕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她已经是个彻底的女人。
“毕竟你已经离开了太久。”柳瑗很快地找回镇定,掩饰自己拾起发簪时仍在微微颤抖的手。“一个已被我归类为不存在的人突然出现,不能怪我会有些许的失态。”她不留情的说。
冷傲群在高中毕业那一年就闹了一场家庭革命,不顾家人的反对,背起些许行囊从军去,退伍后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浪迹世界各地。刚开始还会寄些明信片回来,之后就音讯杳然,冷家的人只当这个从小叛逆惯的孩子失踪了,谁料得到十年之后的今天,他会再度出现。
“几年没回来,难道连一个拥抱都吝于给我?小瑗啊,不要让我对咱们台湾人的待客之道感到失望。”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饥渴,一种隐藏了许久许久的饥渴。“不想我吗?我能把你刚才那些激烈的反应当作是你欣喜若狂吗?”
柳瑗熟练的翻转手腕,数秒之间就将长发绾成发髻,用银簪固定。她低垂视线,难以接触那火焰般炽热的目光。“十年来我甚至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况且我也忙得很,有自己的生活要适,没有时间分神去想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者。”她言不由衷的说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雁过,无语寄相思。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如果对自己诚实一些,或许柳瑗能够看清冷傲群的身影已经在心里烙了印,早就难以磨灭忘怀。不去想他,是因为刻意让自己不qi書網-奇书去思念,怕那种纷乱的思念会缠绕灵魂,直到她看清那份她一直不愿看清的依恋。
忘不了他,却又害怕想起他,在他不知生死的十年分别之中,她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只有某些情绪,在长久的岁月里酝酿,反复的煎熬想念,十年的时间与空间,纠缠着多少说不出口的温柔。
才一晃眼,如此相见,就已与往昔不同。昔日的男孩与女孩,成为今日的男人及女人。
“你太让我失望了,小瑗。”他叫唤着她的小名,记忆里少有人会这么叫她。
柳瑗避重就轻,迈步往自家屋子走去,傲群在身后亦步亦趋。“我们两家的父母半年前相偕去环游世界了。”
“我知道。”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要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把你这个乖乖女拐走。等到老人家们回到台湾时就会发现,他们最美丽优秀的掌上明珠,已经被冷家的黑羊骗去当新娘了。”
柳瑗倒抽一口气,急急的转身,目光在他脸上搜寻,却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表情。她的心微微悸动与震惊,冷傲群是认真的,他根本不想费力去掩饰他的企图。
“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教你学会修饰自己的言词吗?”她停在他的面前,仰望着他。她只敢当他的大胆言词是一项玩笑,因为她根本无力承受他这番企图。
“你应该了解我的,我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企图。”他微笑着,眼眸闪亮。“况且我一回来就向你宣告我的目的了,不是吗?还是你压根儿就忘记自己在上班时曾经接到我的电话?”傲群看着她,威胁似的逼近她那张美丽的面容。
些许惊慌出现在她脸上,不过很快的就被掩饰。傲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变,什么想法与反应都藏在心里,学不会适当表现自己的情绪。别人说柳瑗是冷静的,他倒觉得她是自制过了头。
“怎么能说我了解你?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们两人接触的次数有限。”
像是被打击到痛处,傲群的脸色有些难看,深邃的眼里透露出愤怒与嫉妒的光芒。“那是当然的,你从来只跟冠爵在一起,对于其它的人都礼貌淡漠,像是其它的孩子跟你只是点头之交。”
“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只是冠爵刚好是我的同学,他与我之间的同构型较大,也比较谈得来。”她静静的说,细肩冷不防地被他紧紧攫住。
他狂烈的看着柳瑗,发狠地逼近她的脸庞,克制住想要摇醒她的冲动。“你可知道你的‘比较谈得来’让我痛苦了多久?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到处去流浪吗?喜欢四处冒险只是次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你跟冠爵日益亲密。该死的你!”两人的脸相距只有咫尺,他的呼息喷在她的脸上,几乎成为喘息。“我之所以离开台湾是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克制不住,对你的渴望会淹没我的理智,说不定哪天我会失手解决掉自己的亲兄弟,以取代他在你身旁的位置。”
狂猛的情感像是溃堤的洪水,毫不留情的袭向柳瑗,让她全然没有招架之力。
她从来不知道冷傲群对她也有情意,总以为像他这么漫不经心的男人应该是处处留情。早在冷傲群高中时期,柳瑗就略有所闻,他在各校美女之间周旋,他的名字不时和一些校园美女一块儿被人提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有些儿发慌,想要逃离他的掌握,无奈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她的挣扎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傲群直视进她的眼睛里,强迫她接受他眼睛里的狂野情感,彷佛从此刻宣誓,他不会让她继续逃离他的掌握、他的心。
“做一件我已经奢望很久的事情。”他缓慢的说道,每一个字都成为两人之间的喘息。
柳瑗被吓着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冷傲群会突然回来,更没有想到他一回来就如此紧迫盯人,把她当成势在必得的猎物,毫不留情的步步进逼。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在外流浪冒险的日子里,我不曾忘记你,却又恨自己忘不掉你。”他拥抱着她,几乎将她带进怀抱中,两个人的视线交缠,不能也不想摆脱。“我远离台湾,却一直在恐惧,害怕哪一天说不定会听到你与冠爵结婚的消息,到时我能够平心静气的祝褔你们吗?在这种煎熬中我度过了十个年头,然而在这一切折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些退让与自我折磨都是狗屁,你跟冠爵该死的就不是情人!”激烈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之为咆哮。
柳瑗无力解释,她知道许多人都对她跟冠爵之间的感情有误解,却不晓得她对外界的姑息会令冷傲群如此痛苦。实在难以想象冷傲群会有这么热烈的情感,她一直都以为他放荡不羁,怎么十年后相见,竟然会从他嘴里听到如此深切的情感告白,而且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我们从来不曾说过我们是情人,完全是大家一相情愿的相信。”柳瑗急着想退开,却发现一后退就触碰到他的手臂,她完全被困在他的怀抱里,整个世界彷佛被他占领。
彷佛等了很久很久,就等到心里那一个缺憾被填满,由一个人的温柔而变得完整美丽。
但是如此激烈的感情,却是令她陌生而恐惧的,柳瑗难得的感到不知所措。她一直能够控制自己身边的人与事,冷静的看清一切,分析的眼光甚至被评为冷酷。其实说穿了,谁能看得出来,那种冷静淡然是她对四周人们的逃避方式?承受不起太过亲密的情感,只能有些懦弱的变得淡然,认定自己是个习惯寂寞的人。
傲群的怒气仍在,远游数年归来,他还是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你也从来不曾解释,不是吗?只是放任我们的相信。”他愤怒得想吻她,气这个女人的满不在乎。“看着我深受煎熬很有趣吗?”
“你是无意,但是那些无意折磨煞人了。当我听到冠爵跟你妹妹订婚时,我简直要发狂,是愤怒的发狂,也是欣喜的发狂。欣喜你根本没有被任何男人绑住,愤怒你欺骗我这么多年。”他的目光缓慢地浏览过她的身子,难以掩饰眼光里的激赏。不可否认,这十年的等待并没有虚度,那个一直被他摆在内心深处的清丽女孩,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令人惊艳的美貌女子。
“我没有欺骗你。”她想躲避他的逼问,却徒劳无功,小巧惹人怜爱的下巴被他握住,不能转开视线,被迫迎视那双炽热如火的眼神,甚至感觉到连灵魂都被焚烧。
傲群哼了一声,极度不满。“你还想自欺欺人吗?小瑗,你能够诚实的说完全看不出我的情意吗?难道你以为我十年前之所以会强夺你的初吻,是单纯的青少年时期荷尔蒙过剩吗?”他的手放开对她下巴的箝制,转而抚触她淡粉色的唇,多年前的记忆如今一样清晰,他几乎呻吟出声,在心里想念这两片唇的滋味。
他离开之后,她失眠了好些日子,夜晚辗转反侧,企图说服自己只是在担心他,心里那种空荡荡的难受感觉不是因为爱恋不舍。
傲群挑起眉毛,浓眉让额际那道白色的伤痕更加明显。“原来你这些年来都在等待我的消息。”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满意。
柳瑗的脸变得绯红,像是被人窥探了心中长久深埋的秘密。“我只是在担心你会客死异乡,说不定哪一天需要藉助湘西赶尸团才能回得了台湾。”她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在外面?难道一点都没有想念过我?”
“我何必费神去想一个浪子?说不定你这些年在外国四处留情,尝尽各国美人恩,流连忘返到连自己的姓名都忘了。”她语气里带着愤怒,眼眸显得晶亮。
傲群叹了一口气,无限真挚的说:“小瑗,别胡乱猜测。这些年来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低沉的声音像是永远的承诺。
柳瑗简直为之炫惑,这么一个海盗似的男人,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深情的话语,更奇怪的是,她丝毫不感觉突兀,内心有某种温暖而甜蜜的液体泛滥了,像是她也等待了许久。
但是,她又如何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冷傲群实在不像是那种会认真的人,倒像个处处窃取女子芳心的浪荡子。她的心禁不起试探,也禁不起撩拨逗弄,比一般人冷静,也代表着她较一般人习惯于掩饰自我,多了一分的自我防卫。
“别跟我说那些甜言蜜语,拿去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吧!”她想推开他,细白的手掌却落入他的大手里,被紧紧的握着。
“别把我的宣誓当成甜言蜜语。”他吼道,终于忍无可忍的低下头,狂烈的吻住那张粉色的唇,天晓得他已经期待多久了。
从再度相见起,他就不顾一切的想吻她,宣示他的占有。
她早已在他的怀抱中,所以他只消低下头,就火热的夺取了渴望已久的目标。她的身段修长却柔若无骨,套装下的身子显得太过清瘦,令他心疼得紧。那柔和的曲线如此完美地适合他的臂膀,两人像是上天塑造好的半圆,这一生只能适合彼此。长久的分离与等待,是为了让重聚更加完满。
她的唇、她的滋味与十年前一样,仍旧纯真青涩得令他惊讶,看来他离开的这十年来,没有男人曾经走入她的生命。
柳瑗感觉自己似乎被淹没了,他的力量与男性的气息掌握了她的世界,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他的喘息,两人所分享的吻如此亲密,热烈得与灵魂难以分割,夺去她的呼吸与思考的能力,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厥,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一直吻到柳瑗无力反抗,甚至连那双眼睛都变得迷蒙、温柔如雾,傲群才放开她。意犹未尽的,他转而缓慢的轻咬着她那令人魂牵梦系的粉色唇瓣。
“我是不喜欢你说一些回避的话,假装不懂我对你的感情,不过却很乐意封住你话语的方式。”他细细的品味粉唇,带着微笑。“小瑗,你躲不开的,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得了我。”
他的话令柳瑗忍不住发抖。简直该死到家了,她从来不曾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这种爆发力的激情,她的唇敏感的抽搐着,连身躯也感受到某种女性的疼痛,彷佛在期待着什么。柳瑗稍微看清自己为什么从小就习惯躲着冷傲群,她的直觉老早就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危险得过了头,他的激情就像火焰,会烧疼她,却也会蛊惑她。
他回来了,像是来自海洋上的飓风,毫不留情的准备席卷她的生命。
“你太霸道了。”她的声音是微弱的叹息。
“我向来如此。”他慵懒的微笑,带着颓废的吸引力。“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他要的是她!
她挣脱他的怀抱,心慌意乱的想逃避。人类世界的情感如此难断难理,一时片刻间连聪明的柳瑗都胡涂了,心里那种甜蜜与慌乱纷杂的感受令她陌生。
从来都是如此,自由的人羡慕不自由的人,不自由的人又说自己是囚鸟,是不是也曾经想过,如此多数的人心甘情愿被囚禁,是因为那种囚禁原本就是对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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