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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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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作者:静水孤舟
1.正文-第一章
生命就像一条看似简单但又很复杂的轨道,从这条轨道的一端到另一端清晰而简洁的阐述了生命的全部过程和意义,只要我们还在这条轨道里就会感知我们的生命原来是如此的简单,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残酷和伤感。踏上生命的旅程就等于已经步入死亡的轨迹,对此我们无法躲避只能勇敢的去面对,哪怕那是一种咬着牙的勇敢,如果不这样我们自身的世界就会被无情的碾碎,不知道这是上苍对我们的惩罚还是恩赐,当我们完全无法分辨惩罚与恩赐时或许就是我们最迷茫最痛苦的时候,对那些有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生存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它把我们中绝大部分的人挤压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只能在灰暗的天空下残延苟喘,静观人世的名利荣辱缠绕着青春在流沙上浮华中慢慢幻灭,目送无数的生命在岁月的流逝中静静的消亡,在人世的无尽轮回中换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令人略微欣慰的是这世上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靠着高尚的品格、顽强的意志和渊博的知识得以侥幸的幸存下来,他们的思想和事迹又将传给后面的那一小部分人,一代又一代的接替着守卫那微弱的灯火。显然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理想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炼狱式的折磨,幸好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亲人、爱人和朋友,他们能让我们减少许多的痛苦,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会让我们感到更加痛苦和孤独甚至迷茫。
八十年代罗通出生在四川南部的一个小县城,长江同赤水河在这里相聚共同出川向东奔腾而去,由于水上交通便利使得这里自古就是川渝地区水上运输的交通要道,这里是一个既宁静又有些喧哗的地方。从罗通能记事起他的母亲,一个很善良又很不幸的女人就带着他住在这个县城南边靠着长江的一片老城区的两间老房子里。这里的房子年代的确很久远了,听有的老辈人说这条老街旁的一些房屋在民国元年张仲彝修城墙之前就已经有了,不了解历史人的还真是无法推测这些老家伙的岁数,如果要在时间上较真的话,这些房子具体是什么时候修的还真没有人能说得上来,县城里最老的一个老寿星曾口述说这些房子在他能记事时就已经存在了,如果按此推算有些房子至少是一百五十岁左右,其实不用去考察史料就单从房屋的木头上斑驳的黑灰色和那被岁月折磨得千疮白孔像是瞬间就会变成粉末的泥墙就能看出它们的年岁实在很老了。罗通和她母亲就在这种老房子里住了十多年,岁月沧桑的痕迹与人生的苦难沉浮巧妙相融,如同江边老人拉奏的二胡那样阴郁沉重,在这里房子和人的境遇被命运安排的如此的恰当其份。
在罗通的印象中那一排排的老房子一直都是歪斜而紧密的靠在一起沿着长江懒懒的斜卧着,即使过了很多年罗通依然能清晰的记得这些房子在烟雨朦胧中的景象,如果说印象再深刻一点的就是穿插其间的那些不规则的石板路了,难以理解的是这些看上去毫无价值的石板路会在罗通的记忆里存留如此之久。在很多时候罗通都觉得这些石板路是很令人着迷的,似乎每一个块石板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故事,而他每天都在这里无心的阅读,这些仿佛都已经是罗通生活中的一部分了,确切的说是童年的一部分。确实,当时像罗通这样的小孩子,总是喜欢沿着那些断墙残亘下的石板路在各条小巷里来回穿梭着去找自己的伙伴儿玩耍,小巷里有些地段由于地势很低或是被旁边的建筑或大树遮挡所以总是显得很是阴暗,即便外面是很大的太阳也同样如此。由于道路交叉纵横这些小巷就像一条条的地道在地下完美的交汇在一起,如若习惯了就会觉得这里还是很安全的而且很有意思的,可以说小孩子对黑暗有着天生的畏惧但有时候也会有同样的好奇,甚至有时候会被某种难以描述的阴暗色调所吸引,这些事情确实很难解释得清楚。如果你对这个地方非常陌生也不用感到害怕,因为往往每隔一小段就会有昏暗的灯光,周围闲暇的人都是聚在这种地方打牌的,有点儿像地下茶馆儿,只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多半都不能一下适应这里的环境。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收入微薄的人,忘了说一句在这个地方除了极少数本地人外其余的都是从乡下进城找活儿的人,而其中又以建筑工和搬运工为最多,他们在这里艰难的生活着,至少罗通是这样认为的,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除了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外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这种生活的。哎,有时候仔细想想,生活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情呀,无奈到有时只能依靠麻木才能继续下去。
罗通的家并不属于这片像地道一样的区域,而是在旁边的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几棵老树旁的院子里,当然房子还是那种残旧的老房子,住在这里除了房屋的光线很好以外,实在和住在“地道”那儿的人没有任何区别。由于几个能耍到一块儿去的伙伴儿都住在这片地道周围,所以这些地方就很自然的成了罗通童年时代一个难以忘记的印记,而令人感到伤感的是除了那少许应该的快乐外其余的都已经化为那无言的艰辛和酸楚了,如果说在这一阶段唯一能令人感到欣慰的便是罗通一直都处在母亲温暖的保护之下,一种微弱而有力的保护,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保护了。
打罗通能记事起他就一直是跟着母亲生活的,父亲对他来讲是一个比较遥远的名词,在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里母亲靠着在那条老街的街边儿上摆一个卤肉小摊儿艰难的维持生计,而罗通那时候太小做不了什么活儿母亲也不让他干什么活儿,只是很严厉的监督罗通看书和做功课,摆摊儿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让罗通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看书,所以在罗通年龄较小的时候几乎就帮不上母亲什么忙,母亲就这样一个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可以想象在这种日子里她过得是多么的艰难,一个可怜的女人带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在这条可怜的老街上顽强的活着,想想就觉得令人伤感。在后来的日子特别是在母亲走了以后罗通每一次翻开母亲留下的那些旧日的黑白照片时就会想起那些艰辛但很温暖的岁月。在一张黑白照片上那老街黄昏且清冷的街头瘦小的罗通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旧毛线衣服站在母亲身旁,母亲穿着灰色的上衣和一条极不相称的蓝黑色长裤平静的望着镜头,瘦削的脸上有着一丝茫然一缕伤感和一点希望,照片左边的那些发霉的斑点使背景中老街残破的容颜显得更加清晰和落寞,让人顿时产生对岁月流逝的伤感和追忆往昔的无尽惆怅,就像是人生段落末尾上的句号,醒目而苍凉,落寞而遥远。
不知道从何时起罗通才开始明白一些对他来说很难明白的事情和道理,在这世界上确实有太多的事情是很难解释也是很难得到什么答案的,想想就觉得这些是多么的令人遗憾呀!二十年后,大概是罗通三十八岁的那年,具体是几月呢?罗通自己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当印象中的这片老城区破房子都变成一堆堆的小楼房的时候罗通有些木然的站在一个小石墩上发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都在这小石墩上回想以前的很多往事,只要一回想以前的事情罗通就会感到自己被一种绵延而强烈的伤感与惆怅包围着,仿佛是属于自己心脏上的某一个区域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穿透并划开了一样,总之那种感觉令人非常的难受,就像在窒息的边缘挣扎一样。罗通一直都无法解释这个自己一直想离开但又时常记起的地方竟然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怀念和忧伤,那些破烂的旧房子和阴暗的巷道似乎早就已经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以往的容颜正从这些说不出来的地方不断涌现出来,而以往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今天才刚刚开始。
那是十八岁的一个清晨正是少年最黄金的阶段,对此罗通记得实在太清楚了。那些记忆是那样的新鲜如同春日楼台上少女清秀淡雅的容颜。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天,清晨的窗外的树上有两三只不知名的小鸟正在肆意的欢快啼叫,几株新绿沐浴着晶莹的露水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窗台的石板上那些昨夜被夜风吹落的花瓣儿还在残存的露水中孤芳自赏,几缕淡淡的花香随着晨间的微风悄悄潜进房间在屋内轻摆荡漾,似乎晨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但就在昨晚这间屋子的主人却很久都没有能入睡,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已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县城去一个对他来说很是遥远的城市念大学,所以这一天在青春少年的记忆里是那样的清晰,以至于他一生都未曾忘记。罗通起来先是洗了一个脸再到书桌前看了一阵子书,当时的罗通特别爱看大仲马和歌德的作品,后来一段时间则喜欢钱钟书汪曾祺和王小波这些人的小说,到后来只要是他觉得值得一看的书都要去翻一翻,那时候如果有两天没有看书罗通就会觉得周身都很不舒服,爱看书的习惯对罗通的影响很大,对书的痴迷使得他有时候一看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看着一旁还在为自己收拾东西的母亲罗通心里很是心疼,母亲经常对他唠叨说只有念书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只有读了大学才能出人头地才有出息才能当官才能不受欺负,如果养个儿子不读书不如去养头猪,每当说到这些罗通不会觉得好笑,只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似乎母亲后半身的命运已经全部交在了自己的手里。罗通的母亲命不好因为家里是农村的,那时候的农村人一直都认为女娃子是要嫁出去的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读不读书是无所谓的,儿子是要传宗的是可以光宗耀祖那才是最应该读书的人,在那时候的农村女孩子一般能将初中念完的都是家景比较好且思想开明的人家,尽管母亲成绩很好也只有接受不能读书的命运,毕竟后面还两三个弟弟。因为没有文化母亲只好在这条街上辛劳的为一日三餐而挣扎着,正因为如此母亲不愿意罗通以后也过着自己这样的生活,她起早摸黑的操忙劳累就是为了把她心爱儿子供出来,普通百姓要供一个大学生是非常不容易的,条件不好的家庭就更是困难了,没有同样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这其中的酸楚的。
“儿子,你看一下这些东西都够了吗?”
看看母亲摆放在箱子里的物品罗通笑着说“老妈,我看够了,太多了我带着也麻烦。”
“哎,你就怕麻烦!这出去可不比你在家里,你又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孩子,什么东西都要准备充足一点,这样我才能放心些。”
母亲唠叨着收拾箱子里的东西,罗通只能苦笑着在一旁打着下手,想着自己走后母亲就很难在唠叨了,现在多听听也不是坏事儿。要带的东西以衣服居多加上一些日用品全部装了一个箱子,母亲出去后罗通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具体想些什么事情呢,好像是想到什么就想什么吧。打开那张破旧的书桌的抽屉,一张整洁的信纸赫然放在几本书的最上面,打开信纸里面是那首罗通在与兰若语分手之后写的诗。
微风吹拂着青山惆怅的边缘
绿水无奈的荡起伤感的波线
谁的洞萧在那青山与绿水之间
抑郁而起凄伤而落
暗淡的星光飘荡在天宇的尽头
落寞的湖泊孤寂在残月之幽
谁的琴声在残月湖泊之畔
如怨如慕如泣如述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罗通在教室里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兰若语。那个晚上兰若语在她奶奶的陪伴下来上晚自习。兰若语所在的班是从一个很远的学校分过来的,班上大部分的人的家离学校都很远,所以不用上晚自习,这两天老师要在晚自习上补讲一些重点,这大概是兰若语来上晚自习的原因吧。
罗通坐在教室的第六排,兰若语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衬衣带着略微羞涩但很迷人的微笑坐到第二排的一位置上,这个距离这个场景这个画面已经永远印刻在罗通的脑海里了。兰若语一进来,罗通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美丽的女孩,在他的这个位置上,既可以清晰的看到兰若语的一举一动又不会暴露自己的神情,兰若语的眼睛就如同一块宝玉被某种神奇的力量融化在一眼温泉里一样,她的微笑对罗通来说实在太迷人了,就像太阳下的雨滴,那样温暖又那样湿润,好象这样说也不是很准确,具体应该怎样对它做出形容呢?罗通都快疯狂了,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脸上的毛在不断收紧,心脏也在不停的跳动,他的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在被什么力量挤压着。兰若语微笑的样子就如同音乐一样,让人完全沉醉在那优美的旋律里,心脏都随着音乐在舞动,哎,这种情况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总之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惟有心脏在不停的跳动。这个晚上罗通第一次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无奈之下他打开窗户去看漫天的星光不停的回想着兰若语的眼睛、笑容、记笔记的动作
“同学,你的笔记能不能借给我看一下。”
兰若语的声音在罗通耳旁响起,罗通颇为怀疑的抬起头来看着兰若语,“你是在问我吗?”
“你认为我是在问别人吗?”
“你要什么笔记?”好半天罗通才回过神来问兰若语要借什么笔记。
“当然是上节课的笔记,你们班上的人都说你记的笔记总是最全的,你该不会是不想借吧?”
“哦!不是,不是的”微笑着的兰若语让罗通不住发慌头也昏沉沉的,说话也跟着开始昏了起来。
“谢谢你,一会我请你喝水”兰若语接过罗通手中的笔记本回头的时候脸上挂着一种俏皮的笑容。
罗通楞楞的坐在那儿,兰若语刚才的笑容非常美,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呢?很难形容,罗通只能说自己仿佛一直被柔美的春风吹拂着,身体一点都不想动,生怕一动那种感觉就会随之消失。
“我首先声明你可不能喝太贵的,太贵的我可请不起”在学校的小卖部门口兰若语笑着对罗通说道。
好不容易才缓解了紧张的心情的罗通笑着道:“我想应该我请你喝才对,我妈妈告诉我男孩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风度。”
听到这儿兰若语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俏皮的笑容“你妈妈真是位好母亲,她对你的教导使得我节约了一笔钱。”
罗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陪着兰若语笑了笑。
买了两瓶水后罗通又问兰若语还要吃点什么,兰若语也不客气再要了一份土豆条。两人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儿就沿着学校的操场散步。
操场的跑道其实就是围在篮球场边上的一条坑坑洼洼的烂路,跑道的有些边缘上已经布满了成片的青苔,只有中间道路上的零星碎石块才能看出人印痕,这条跑道从罗通进来到离开学校也没有修过,对此罗通从来没有埋怨过,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的人和东西会让你记住一辈子。
“你好象很喜欢历史,做的笔记既工整又全面,你怎么会记得这么快?”
“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相对地理这些科目来说我比较喜欢历史,至于记笔记嘛我也不是记得特别快,只是记得多了就成一种习惯了”罗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很谦虚嘛,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们班来了以后,你们班很多男生都往我们这面跑,在我印象中你好象从来就没有到我们班上来过耶,我们班的女生说你应该是一个很高傲的人。”
“是吗?我不是这样的人了,我只是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罢了。”
“恩,我也觉得是这样的,不过你倒是一个满随和的人,也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是个木头。”
“木头?”
兰若语又笑了,她的笑容总是让罗通觉得那温暖的阳光已经完全渗透到柔美的春风里一样,整个人的心都醉了其中还有一点麻麻的感觉,需要非常认真才能让脑袋集中精神。
“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班上的人说的了,他们说你总是喜欢看些课外书,经常说一些老师也搞不明白的东西,对了,你现在在看什么书呀?有好书可要推荐一下哦。”
“哦,只是看一些名著,大家都看的那种。”
“你还真谦虚呀,有没有特别的见解,说来分享一下怎么样?”
“也没有什么见解了,书总是能给我带来无尽的惊喜,所以我喜欢看书,其实有些书我也看不懂里面有很多太过深奥的知识,我想我需要用很多时间去理解,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还太小,以后我会去很多地方,会碰见各种各样的人,我应该走出去,我不希望我的世界受意识的影响而变得狭小,那种永远的狭小。”
“恩,说得很深刻嘛”兰若语叹了口气微笑着说:“你们班上的有两个女生告诉我说你是你们班上最深沉的也是说话最让人听不懂的男生,看来她们只是不能理解罢了。”
罗通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好抱歉的笑了笑。
“你看过小仲马的《茶花女》没有?我很喜欢这本书的。”
“哦,看过,是一本很好的书,只是我并没有完全看懂,或许是有些东西没有经历过。”
“哈,我也是这样想的”兰若语明眸善睐的眼神总是让罗通的头有些晕沉。
记忆这个东西实在是奇怪而这个词儿又实在很简单内容也就只包括幸福和痛苦这两个家伙而已,罗通非常讨厌被强迫着去回忆如同被强迫着去认识某样事物一样,但是哎!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不去回忆年少时的那些幸福又单纯的爱恋呢?
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兰若语开始的呢?罗通一直都在回想这个问题,很难给一个准确的时间,如果说用某件事情来当作坐标的话那应该是第一次牵手吧,罗通很难描述第一次和兰若语牵手的感觉,似乎是一种次静电的电流瞬间在身体里像青草池塘里漾起的波痕般传播开去又迅速回旋一样,在罗通记忆最新鲜的时候他与兰若语所经历的一切他全部都记得非常清楚想忘都忘不掉,哪怕是兰若语不经意间说的某句俏皮话也都是那样的鲜活生动。
那时候县城的滨江路才刚刚开始修建,其中有一小段已经修得很不错了,罗通和兰若语便经常在放学后牵着手在这段路上散步,这里既有亭子又可以看对面白塔牵引着长江向东奔腾的景观,在江边大桥的左侧有一个很大的石滩,一到枯水期的时候整个石滩就会完全暴露出来,很多人都爱在这里玩耍,罗通很多次他都带着兰若语到这里来,牵着她的小手在夕阳下的石滩上一边漫步一边享受着恋人间那细腻如蛛丝浓烈如琼浆的情怀。
记得有一次兰若语的家人不在家,那天晚上罗通就带着兰若语来到这片石滩,两个人紧拥着裹在一件厚衣服里任江上吹来的河风吹拂着,天空的云层淡下去后群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江面上不时有船只晃起光柱响起嘹亮号声缓慢的向前行驶,兰若语最爱看那蓝紫色的光柱,特别是依偎在罗通的怀里静静的看着那蓝紫色的光柱从江心扫射过来,当这光柱将两人整个儿罩住的时候兰若语会非常高兴非常兴奋,而当江面上没有船只的时候他们又会靠在一起躺在石滩上仰望着那漫天的星星,偶尔小声的唱些歌偶尔说些有趣的事情,说到高兴的时候兰若语会像一条欢快的小鱼,而罗通低头的时候就能看见兰若语正在他的怀里抬着头望着他,明亮的眼睛在船号交缠的灯光里是那样的绚丽动人,罗通顿时就有一种拥有整个星夜的感觉,想来这种情景着实令人倍感幸福和舒畅。
大概在早上的五六点左右罗通才陪着兰若语回家,那条紧靠滨江路的小巷是他们最爱停留的地方,这是个非常容易让人遗忘的地方,这里的空间不大最醒目的不过是那张冰冷的石凳,每次到这里来罗通和兰若语都喜欢在这坐上一小会。
“你说以前在这儿有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在这里来”兰若语在罗通怀里娇笑着问道。
罗通忍不住吻了一下兰若语的嘴唇,“这可说不准,要是你真的想知道我们就在这贴张条子上面就写凡是在这里偷过情的接过吻的请速与罗先生夫妇联系。”
“去你的,谁和你是夫妇了,真自恋”兰若语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得意且有些小可恶的笑容。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兰若语,罗通深情的对她说道:“亲爱的,等我们到了二十岁时就结婚好吗?”
“为什么想和我结婚呢?”兰若语非常平静的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听兰若语这样说罗通不免有些泄气。兰若语笑了笑又说道:“如果过了很多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而是远隔千里,你会不会记得起我永远想念我?”
“我当然会的”罗通坚定的说道。“但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想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你不是想看海上的日出吗?我一定会陪你去看的!”
“哎,顺其自然吧,我们都不要去勉强”兰若语这种平静的语气总是让罗通感到不安。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兰若语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们是不会分手的!”罗通将兰若语紧紧的抱在怀里。
“我对于以后的事情完全没有把握,我想你也应该没有,况且我们现在太年轻,等以后我们都成熟了再说吧。”兰若语说这句话时眼睛是那样的清澈空明,再无恋人间的缠mian悱恻,仿佛就在叙述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对此罗通一直都很伤感,就在那时罗通才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兰若语的心外徘徊。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让我们茫然,有很多事情让我们无奈,有很多事情让我们伤感,有很多事情让我们永生都难以忘怀,
罗通记得自己和兰若语最后一次来这条小巷是在两年后的冬天,那一年秋天刚过气温就骤然下降,进入冬天后不久就飘起了小雪花,这是罗通印象里这个地方经历的第二次雪天,就在这个小雪花淡淡飘落冬日,就在这个孤独的小巷里罗通有些呆滞的看着兰若语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兰若语走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果决,以至于每一步的痕迹都深深的印刻在罗通的心里。这是一幅没有对白的场景,所有的对白都已经被漫天的雪花变得苍白。小雪花沿着小巷口子上的盖沿轻轻的飞舞的,远远往外望去,成片成片的雪花缓缓的飘扬着最后都融进地里去了,而那小巷依旧平静的沉默着。
哎!罗通无奈的感叹着,为什么会这样?是梦幻还是真实?或许什么都不是吧,能怎么办呢?伤心的哭泣丝毫不能解决问题。哎,思念还在继续,生活同样也还在继续,爱情却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难道这是痛苦一直继续的原因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也许只有到当记忆彻底化作尘烟和泥土的时候吧。
很多年后罗通仔细回忆那一段时光里兰若语对他说过的话和她说话时的某些表情才伤感的发现,其实结局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在那段共度的时光里兰若语的确说过爱他但却从承诺过永远。
2.正文-第二章(修改版)
生命的流水在深沉的寂静之中漫无目的的流过暗洞.河滩.江流,最后融入不知名的世界。多少青春岁月就在其中消逝,多少英雄就在其中化作沙砾,感伤的人会有逝者如斯之慨叹,有很多事物尚未想明白我们却要匆匆离开这个世界,这无疑是一种悲剧,是人类最初的悲剧也是永恒的悲剧。
有时候静下来仔细想想命运这个词儿就会觉得它实在令人感到可怕,很多人一生的命运往往就在一线之间骤然而变而且无迹可寻,总之它让人无法触摸无法把握,而众人都得接受它不经意巧然的安排,无论是喜是悲是聚是别,人生的跌宕起伏都被它控制着。木偶式的人生!想想就觉得这是多么的无奈和伤感,我们怎么才能改变呢?绝大部分的人认为在我们这个国度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途径能比知识更快更便捷的改变人的命运了,正如罗通的母亲她期望儿子考上大学就是希望他能就此改变命运出人头地,能当上一官半职那是最好不过了,实在不行在机关单位坐坐办公室也是不错的,母亲的愿望是多么的朴素,如果单单说作为生存的话母亲的想法实在是非常现实而且行之有效的,长辈的话一般都是其经历多年生活见识各种事情的经验之谈,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生存真理,尤其是在如今的社会里;但有时候这些人总是容易犯一个错误,那就是他们过分将自己所走过的路的经验作为所有路的标准范本,他们容易忽略一个事实就是天下的人太多路也太多,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路,自己走过的路不过是一个参照罢了。
雨果说所谓活着的人,就是不断挑战的人,不断攀登命运险峰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想要“活”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从古至今每一个时代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的只有那么很少的一小部分人,罗通一直都想成为雨果所说的那种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这一小部分人。哎,这是什么想法呢?很多人都不会明白的,因为很多人连理想和生存都还区分不清楚时就已经像一堆烂泥一样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的呆着,如果没有外力的话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再动了,最后在浑浑噩噩中漫漫的腐烂掉,这种人生是罗通不想要的,他不想像母亲那样一辈子就被生活锁在这个县城这条街道,他渴望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到世界的另一边去看看。罗通一直都有一种错觉那些静伏在尘埃中的人类的智慧的结晶如长城、故宫、兵马俑、金字塔、巴黎圣母院等等等等都在那儿静静的等待他前去触摸和感知那些永恒的精神和存在。哎,但是现在罗通必须考虑更为现实的问题,理想是装在现实的蚕茧中的,它必须冲出这个禁锢,否则它就会窒息而亡,这其中的关系实在不容易说不清楚,也许我们有一次没有抓住远航的布帆那么剩下的就只能在岁月的埃土中慢慢的看着自己的肢体随着灵魂的消亡而腐朽。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寻找生命的意义,这其中也许有答案也许从来就没有答案,或许有答案,但我们要等很久很久。
罗通在十八岁的那年考进川北的一所师范大学念书,以罗通的成绩这多少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他自己也不否认。对罗通来说考试会使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感到很不舒服,是一件令人极为不爽的事情。从进入学校读书的那天开始每一次考试都会让他觉得异常痛苦,就像一个溺水者在艰难挣扎一样,考试真是一件丝毫得不到乐趣的事情,如果有人会说考试能令他得到某种快感的话罗通一定会说这是一种接近于变态的行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有才华的人并不能通过考试这种方式来进行挖掘和展现,这虽然有些自己找台阶下的嫌疑,但在罗通印象中这类人他的确还是碰到过的只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多,对这一类人来说考试确实是在不停的暴露他们在这一方面的不足而非是去发现他们的优点。如果没有考试那将是一件非常幸福美妙的事情但这显然与现实不符,因为我们现在还找不到代替考试的方法所以考试也就必将一直存在下去,但也只比达那伊得斯劳动稍好一些罢了。
九月的泸州天气仍然很糟糕,就像这里的道路一样。而这时在车站内的一辆汽车上,罗通正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外面,那些上到车上的人正在忙碌的找位置放东西,车外的送行的人也情绪略显高涨的和即将离开的人告别着。罗通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境是一个什么样的轮廓,只是在不停的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如同细笔在轻轻的勾勒着记忆的某些退色的边缘。哎,终于可以离开了,他本以为在这样的时刻里除了母亲外他不会再怀念任何人和事情,可是有些东西还是在回想着,伤感就像那朦胧的雾一样逐渐弥漫起来,久久也挥之不去。
汽车缓缓的驶出车站,在离开城区后很快就进入高速路车也开始快速行驶起来,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飞掠而去,罗通摸了摸下巴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于那些过去的往事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吗?罗通不知道也害怕知道,但大学生活应该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又重新开始了吗?应该是吧,大学生活!多么令人憧憬呀!
这辆车上大部分乘客都是去学校报道的学生和陪同的家长,由于马上要读大学了所以大部分人的情绪很高,几个坐在后排的学生正在很热劲的聊天,也不知道在侃些什么。有些家长也在交谈什么,大概谈的是这些孩子进大学以后应该怎么发展的事儿,中国的家长也实在找不出别的东西进行更深入的探讨了,开车的师傅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汽车内的环境于是放起音乐来,令人意外的是曲子居然是几首莫扎特的钢琴曲,看来这个司机还是有些品位的,要知道现在很多司机除了放些影片外就只知道放东北二人转和一些当下的流行歌曲。
车内开着空调司机就让靠窗的乘客将车窗都关上,过了一阵罗通就感觉有些闷有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顺手便把车窗给打开了,风通过车窗像烧红了的刀子一样捅了进来给冷闷的车厢带来一股热流,车厢内除了罗通外其他人都觉得身上顿时像被一根沾了辣椒水的绳子勒着似的。
“那个同学你能不能把车窗关一下,你后面的人有些不舒服”声音很轻柔给人一股韵律美,罗通寻着声音望去,对面紧靠车窗的位置上一个穿着淡绿色体恤的清秀女孩儿正用一种略微不满的眼神的望着他。罗通第一眼看到眼前这张清秀而精致的脸蛋儿的时候脑子里只想到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除了这一句罗通实在找不出另外的能如此贴切的形容眼前这个女孩儿容貌的句子了。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实在很漂亮但最吸引罗通却是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和兰若语的眼睛是何其的相象,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同一个模子孕育出来的,那样的神似,那样的美丽,明媚与清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而在那眼睛的最深处似乎同样也带有一丝让人永远无法看清和触摸的迷蒙,就如同冰山连同它脚下的那些清澈湖泊一同被阳光轻抚着冒着酥软的气息。
罗通感觉自己突然被眼前的这双眼睛带到了过去而且在那一瞬间被永恒的定格在那星光灿烂下的石滩上,那些沉睡的永恒回忆又恢复了生机,如此的鲜活又如此的虚幻又如此的真实。罗通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一直都注视着这双眼睛似乎是进入了某种幻境里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这双眼睛正用非常不满甚至带有一丝怒气的眼神紧紧的瞪着他。
“喂!你看什么看!你看够了没有?”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罗通这样坏笑着回道,说完之后罗通都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感到惊讶,这种说话的方式已经很陌生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把窗户打开风后面的人很不舒服,你知道吗?真没素质!”
罗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看眼前这个女孩儿生气的样子,或许是她生气的时候眼睛更像兰若语的原因。
“我只是开一下窗户而已,马上就要关上,怎么就和素质挂上钩了呢,再说风又没有吹到你。”
“风吹到了我的同学,我自然要管。”女孩儿似乎很看不惯罗通一副无所谓且坏笑的样儿
“我只是想透一下风而已,马上就会关掉,再说你同学都没有说什么”罗通转过身微笑着对后面位置上的另一个女孩儿温和的问道:“同学,我开一会窗子,你介不介意?”
坐在罗通后面的女孩儿看来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脸红红的嘴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来有些紧张,最后摇了摇头轻轻的说了声不介意。
罗通又笑着对对面的那个女孩儿道:“你看你同学是没有意见的。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哪一个学校的?”
“哼!无聊”女孩儿显然不想搭理他,将头扭过去再也理会了。
罗通惹了个无趣淡然一笑闭上眼睛睡觉了。
罗通闭上眼睛睡了近三个小时,睁开眼睛时车已经到站了。站台上有两辆来接新生的校车,罗通下车的时候后面正好是刚才那个与他拌嘴的女孩儿。
“嗨,难得大家既是老乡又是校友,真是太有缘分了!一起走吧,来!我来帮你拿东西吧。”罗通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那女孩儿纳闷儿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换脸也换得太快了。像罗通这样的男生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瑶瑶我们上车吧。”女孩儿冷冷的回绝了,拉上那个那个叫瑶瑶的女孩儿上了第一辆校车,罗通无奈的笑了笑也拿着行李跟了上去。
“同学,这部车已经满了,你坐后面的那辆。”罗通没办法只好走了下来上了后面的那辆车,临下车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女孩儿笑了,不过是一种略带嘲弄且有些得意的笑,微微的抿着嘴脸侧向一方,似乎不屑看罗通一眼,这对罗通来说完全是另一种震动,第一次兰若语的脸在他脑海里变得模糊。
坐上后面的那辆校车,罗通变得有些索然了,罗通所读的这所师范大学有两个校区,一个在市内一个城郊,而罗通所学的新闻学院则在城郊的新校区内,汽车便要穿过正个市区才能到达。忘记介绍这所师范大学所在的城市了。这座城市位于嘉陵江中游,是著名的丝绸之城、川东北经济文化中心。但这个位于川北的大城市名声却并不好,曾被称为中国的十大暴力城市之一,至于为什么得到这个名头罗通并不清楚,只是听说这个城市以前治安很糟糕,曾一度发生在白天杀人抢劫的事儿,当然这些都是罗通道听途说的,并没有什么实证,在这里生活四年后罗通觉得这里治安虽然不好但也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的恐怖,但时常还是有杀人的事情发生,在这里呆久了会对“暴尸荒野”之类的新闻产生麻木的病态心理,其实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这里的市政府由一片建筑和一个公园式的广场组成,修得非常宽大宏伟气派不凡,而就在这所城市的附近乡下还有很多地方的学校里还有很多的学生读不起书,这让人倍觉伤感和无奈,所有罗通才对一起去参观市政府大楼的同学说与那些菜刀相比,这些建筑的钢筋和水泥更能让人产生惊恐的感觉。想想就觉得很是可惜可悲,这个昔日的忠义之邦古时出过谯允南、陈寿、纪信、二尹、三陈等风liu人物,近代更有朱德、罗瑞卿、张澜等开国名勋,如今却被一群拿公文包和一群拿菜刀的人给弄得乌烟瘴气,难免让人心生感慨嗟唏不已。
校车经过一段烂路后到了新校区。新校区建在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带,左面环山右面环水,中间正好是学校的拱形大门,听一些熟悉内幕消息的灵通人士讲这个校区的布局是经过学校一位姓潘的易学教授看过的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至于是不是罗通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门道,听到这个消息罗通只是觉得很好笑又很可悲,中华大地上从来就不没有缺乏风水宝地,千年以来多少王侯将相的墓葬枯骨都被一群官盗和野盗从这些风水宝地里给拖了出来,他们的后人也没有得到所谓的荫护。而说起那位易学教授罗通进校以后也偶尔听过此君讲的课,从教学本身来说此君讲课还是颇能吸引人,但说要有什么高深的见地却是没有多是一些拾人牙慧的东西。校园里关于此君的新闻多是些小道消息,例如此君通彻玄学可以算命且算命很准之类的玄话,曾经也有人怂恿罗通去拜访此君求上一卦,对此罗通淡然一笑以“善易者不占”为由推掉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笑料,此君在学校外边开了一家网吧,只要在他的网吧上网他可免费为之算命,但有一次他前天还在课堂上以自己为例声称这段时日是他的所谓“吉日”做生意多半能兴隆发财但他的网吧第二天却突然遭窃损失颇大,学生们多觉可笑一时传为笑谈。
话说回来新校区的面积的确很宽,大概有两千多亩,有些地方还在紧张兴建中,从整体上看正个校区显得有些过于宽大有些地方完全是在浪费不必要的土地,当然这只是罗通个人认为而已,大多同学都觉得学校修得还是很气派的,只是建筑风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进正校门就能看见对面高耸的主教学楼,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主教学楼背后是两三块小人工湖是学校风景最好的地方,凡是在大学里混过几年的人大多都知道这可是好地方,有机会带着漂亮MM来这些地方散散步深华一下感情也是一件比较惬意的事儿了。在往左过去就是另一片靠着山的教学区了,另一边则完全是片荒地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往回走的话能看到主教学楼的另一侧则的图书馆,可惜的是修得毫无品位就像星级饭店的大堂完全不能给予人知识的厚重感。而从学校大门的右侧走就能看见学校的党政办公大楼,同中国所有的党政大楼一样,它无可争议的成为这片区域里最豪华也最牢固的建筑了,如果你没有在这里读上几年书这些你是不会知道的,学校里的大人物们就是缩在这里面为大众的教育事业日夜操劳的,就连外面停靠的奥迪也因遭受太阳的折磨而无精打采。沿着办公大楼一直走下去就能看见一幢幢土红色的学生公寓楼像一排排整齐的陶俑木木的排着队站着,它们一直都这样木然的站在这里迎着风雨年复一年的做着迎来送往的活儿计,而罗通的整个大学四年都在这呆板且令人生厌的学生公寓里度过的。
军训过后罗通对大学的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说得直白一点,这里除了一堆建筑外还是一堆建筑,看久了很容易让人觉得这里就是一片废墟,剩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图书馆里那些破烂着封面的藏书了,你的任务就是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在这里能淘多少走就淘多少走,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你会遇到那么一两个老头儿他会给你讲一些真正的知识或者告诉你做人的真理,大学里大概也只有这些才可能让你受益终生,其余的时间里你就只能每天去观摩那些可笑的人在课堂上一边认真的检验出版社印刷的书有没有错别字一边向你传授投机钻营的伎俩,这实在是既可悲又无奈的事。
如果说大学里有什么是令你记忆最深刻的,除开那些花前月下的风花雪月外同寝室里的那些家伙和与他们一起闹过的事儿应该成为首选。中国所有的大学的寝室都属于面积很小价格却不便宜的类型,罗通当时分配的寝室在底楼,面积虽小却是一个标准的八人间四张床八个床位,不过只有七个人住,另外一个人没有来报道,估计不是在家乡读补习班就是到另一个学校混去了。寝室里除了床和一排橱柜外就没有什么了,哦!忘了说了,其实还有两张桌子以及三五条塑料凳子,算下来东西还是不少了,寝室里唯一醒目的是左边墙壁上方的一幅不知道是哪一届学长留下的墨宝,上面写着“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就这一幅字让寝室里陡然多了一分书卷气,所以大家自然将它保留了下来,罗通还特意将上面的灰尘擦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这样一来感觉更加好了。由于是背阳面寝室的光线效果不是很好,罗通睡的是下铺,左边最后的床位,睡在他上铺的是这个寝室的室长叫彭学海,这是一个很朴实做事儿非常认真实在的人,当然也是非常热爱劳动的,为了培养这一类人才,罗通便提名让他来当这个寝室的室长,这样的人选大家自然是全票通过,正是因为有了彭学海这样的人才,这个寝室才没有其他寝室那样垃圾成堆东西杂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袜子和某种发霉的难闻味道。
睡在张剑上铺的李凯是河南人,小伙子长得斯斯文文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聪明但缺乏阳刚气的孩子。李凯有严重的洁僻比如他会坚持每天洗澡换衣服然后将不知名的男式香水往衣服上喷,而且每天早上都会用些洗面奶之类的护肤品,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偶尔还要整理一下眉毛,就更不用提修指甲这类的事儿了,这是罗通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李凯的大爷爷也就是他爷爷的亲哥哥曾跟随戴安澜将军远赴缅甸与日本侵略者作战,这也是他们家最为骄傲的事情。对于像李凯这样的人有一个像张剑这样的下铺只能用灾难来形容,张剑是一个生活习惯非常糟糕的人,当然这样的形容只能能将实际情形描述出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只有经历过大学寝室体味化学的Boy才能明白。你可以在张剑的床的前后两角和凌乱的被子里发现一些脏的短裤和衣服,令人感到庆幸的是他还知道将臭袜子都放在厕所旁的阳台上,反正那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张剑的床铺上一年四季都有一股汗臭味儿,李凯每次叫他洗他都会得意的说“这是男人的味道,你懂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在大学寝室里相遇又恰好是上下铺,应该怎样来形容呢?罗通想了很久觉得只有洛特雷阿蒙的那句经典比喻才形容这种复杂的关系,“像一架缝纫机和一把雨伞在解剖台上的偶然相遇”。
在罗通对面床上的是班长山西人王云东,这个自称是让.莫内的忠实崇拜者的家伙是一个爱耍小聪明并认为自己比所有人都聪明的人,同时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因为当班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时他还沉迷于班长的威风中而不自知。虽然罗通不怎么看得起他但还是得承认这家伙的能力还是有的,组织班级活动处理班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算得心应手,而他最拿手的事儿就是搞晚会表演,这家伙是属于非常渴望表现的那一类人,对他们来说舞台就是最好的地方,吸引眼球才是价值的体现,不然的话这家伙就会感觉孤独和郁闷,甚至会觉得自己已经被人遗忘和抛弃了。王云东家在山西的石楼县,那里的盗墓活动非常猖獗,很多当地人也都是靠挖古墓发家致富,听王云东讲在他们山西有钱的就挖煤没钱的就挖墓,而他们当地的致富口号也着实够吓人的“要想富,挖古墓,一夜便成万元户”。王云东他们家的钱虽然不是挖墓得来的,但也和盗墓有关系,因为在他们当地,挖墓也都是实行股份制的,有专门的挖墓队也就有专门的销售科,王云东的父母就是销售科的骨干份子,耳濡目染王云东对盗墓也有一些了解,所以王云东便得了一个外号“王摸金”。
挨着程杰的是小胖。小胖叫潘峰是雅安人他是这个寝室里年龄最小身高最矮又最胖的孩子。雅安是一个出美女的地方,但你只要看了小胖你就会相信上帝果然是公平的,既然这个地方出美女,那么上帝就不会让它再出美男了,对于小胖来说这确实是非常令人遗憾的,虽然他才十六岁却早已明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道理。小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就从他是寝室里唯一的一个会帮着彭学海收拾寝室的垃圾就可以看出来,按照他的话来说乖乖听话总是有好处的,今年本应该读高二的小胖听从了他父亲的安排,提前参加了高考,而他的父亲则用一堆钱打通门路给他弄到了一个大学名额,虽然小胖对此也感到过不安和内疚,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挑战他老爸的权威,所以顺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况且这样的选择看上去并不坏。小胖的父亲在他们当地开了个养猪场,当猪肉价格飞涨的时候他们家也就狠狠的发了一笔财成为他们那个地方最有钱的人,小胖的父亲自然也就成了当地人心中的“牛人”。
小胖对他父亲的崇拜可以从他在提起他父亲时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小胖也经常引用他那暴富老爸的一句话作为口头禅,“只要猪肉不降价,老子谁都不怕!”小胖每次用稚嫩的语气说完这句话都会追忆一下他老爸当年大骂前来找茬的村长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说到底小胖只是一个思想单纯但有一点坏习惯的孩子,大学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十字路口,是好是坏很大程度上就看他在这四年里怎么过了。总之小胖是这个寝室里罗通最担心的人,因为他除了吃零食和看动漫外再也没有任何爱好了。如果你在大学里没有良好的习惯和一个能令你为之奋斗的目标,就会像一艘没有帆的船在大海里随波沉浮一样,现在的大学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他定义,因为大家都知道也都了解现在的大学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哎!怎么去形容呢,还真是不好去形容,姑且看成是一个处与重病中但又不知道该用中药还是西药的畸形儿吧,这确实是一个令人难过的形容,但它又的确是这个样子,哎!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像罗通这样争先恐后的往里面钻呢,这颇像那些明明认为婚姻是一座坟墓却又要唯恐不及的往里挤的人一样。现在大学的文凭正如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说的那样是亚当和夏娃下身的那片树叶,可以遮羞包丑把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似乎只要一跨进那像牌坊一样的校门就会立刻变成有涵养有道德有学识的等人了,哎!想想就觉得这既可笑又可悲,中国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多多少少的都透着一股浅薄。千万不要指望一进大学就万事皆安,因为中国的大学!离天堂很近,离地狱也不远。
3.正文-第三章
每当卡朋特的这首曲子在罗通耳旁响起时罗通就会在那熟悉的旋律里慢慢的回忆起兰若语和雷远,而当兰若语彻底从罗通的生命中离去之后,这首旋律再次响起时罗通只能不停的去回忆雷远才会略微减轻那不断从心中滚涌而出的痛苦和忧伤。雷远是罗通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雷远到学校报道完以后走错了寝室,来罗通的寝室里住了一个晚上,就这一个晚上他们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聊天,过后就成了朋友。在罗通的记忆里最先浮现的一定是雷远那张英俊得有些过头的脸,一双深邃但又有一点冷漠气味的眼睛将他整个人的形象都突显得很是醒目,在别人的眼睛里不管是刻意而为还是自然展现,雷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沉默冷峻令人很难接触的人,再深一点就是懒散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身上有着一股特殊的气质,让人很难不去在意他,总之他就是一个你可能遇到一次就很难遇到第二次的那种人。有时候罗通仔细回想起来觉得他和雷远两个属于不同社会层面的人,人生观价值观也迥然不同,性格上也有很大的差异,很难想象本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居然在大学里能成为好朋友,或许是因为都喜欢萨特和尼采的缘故又或许是雷远同兰若语一样都非常喜欢听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和卡朋特的昨日重现,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现实中罗通和雷远的确很奇妙的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兄弟,虽然当时两人才刚刚认识,但却像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吧。
雷远是山东青岛人后来,十岁那年由于他父亲工作上的调动便跟随家人去了北京,他本身非常聪明应该算得上是属于接近于天才一类的人,令罗通想不通的是无论从雷远的天赋才智还是从他那令很多人都羡慕的家世背景他都没有理由来这所学校读书,不过按雷远的话来说他只是来这个地方溜达会儿再顺便晒晒太阳就走,北京那个地方污染很严重,阳光明媚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在那里呆久了人会变得有些暮沉,罗通没有去过北京,也就只有听着他说的份儿。雷远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罗通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的人虽然来了这里但他的心从未留在这个地方雷远的心到底留在哪里连雷远自己都不清楚,或许的他的心压根儿就没有正眼儿看过任何一个地方,而是躲在某个地方静静的休息。在一般情况下你很难在学校里看到雷远,他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即使是罗通也只能大概知道他的方位,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雷远很少将时间耗费在教室里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出外旅行上了。在罗通的记忆里雷远那时总是穿着一套灰褐色的旅行装背上再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然后会对偶尔来送行的罗通酷酷笑着说一句“嘿,哥们儿,帅哥的心又要去漂流了”。很多人都还在寝室里的烂床上迷迷糊糊做着chun梦的时候雷远已经迎着清晨那潮湿又略带雾气的微风匆匆的离开这个学校。学校里很多人对雷远在学习期间外出旅行且无人过问一事充满了嫉妒和不满,有一些人觉得能通过某种途径或方式表现出一种特殊位置是非常不错的,当然前提是自己拥有这种特权而别人没有,而且能在枯燥的课堂外去旅行散心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估计学校里知道和认识雷远的人中只有罗通明白雷远的外出旅行并不想那些人想的那么惬意舒服。
有一次罗通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和雷远一起去旅行的时候才发现雷远的徒步旅行多少带有些自我折磨的味道在里面,他总是喜欢谩无目的到处乱窜,渴了喝点儿矿泉水饿了就吃些干粮,至于睡觉就更简单了选一个地方搭上一顶小帐篷钻进睡袋里就什么都解决了,这样旅行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儿,罗通一直都想不通雷远为何会爱好这种旅行方式。如果你能像罗通那样长时间的接触雷远你就会发现在雷远的身上很多矛盾的地方,似乎雷远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综合体,只要你和他接触过你就会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近乎高贵的忧郁和那绵延不绝像蚕丝一般的落寞。当他最易相处或者他心情最好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似乎全世界早晨的阳光都洒在了他的身上,而当他对某样事物表现出无比的憎恶时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在寒冷的北冰洋上漂流一样。他温和的时候整个人便显得非常平静,就像是一个沉思中的智者,但只有罗通知道在更多时间里雷远都在一个别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地方用他那像刀一样尖刻的眼神的冷冷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有时候雷远给罗通的感觉就像达利的那幅《记忆的永恒》仿佛已经和现实世界悄然脱轨在扭曲的虚幻中只剩下某种梦幻一样的东西,总之他在现实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难理解的,准确一点的说雷远永远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到底有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得不承认雷远受萨特思想的影响非常深,或许这是他有这种表现的一些原因吧。有一次罗通问起这个他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时雷远仍然像以往那样深沉的回答“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人生是一个复杂的历程,而我只是想在这种历程中尽量简单的过些我想过的日子,我需要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一种没有人管又非常舒适的生活,像我这种人对国家和民族都没有多大用处,我实在太渺小了而且我不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在我还确定自己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尽量去享受这一切,在我死去时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在我的世界里都已化作尘土那些令人厌烦的事儿和人便彻底与我无关了,当秋风萧瑟万籁俱寂时只有那些静静覆盖在我墓前的落叶将永远陪伴我”,罗通每一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感到伤感和愧疚,大学四年里他正被两种情怀深深缠绕纠结并没有怎么仔细的去理解雷远的世界而只是在心里自我敷衍的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存方式啦,哎这家伙永远都认定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恩,这家伙所有的想法都很酷呢!”
“我宁愿高傲的昂着头去面对所有的流言和诽谤,也不愿附下身来用卑微的姿态的去获取别人的同情与谅解”这句话罗通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的而雷远却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两人在一家小饭馆里喝酒那一天两人都喝得有些醉了,就在快结束的时候雷远突然抓住罗通的肩膀“我们两个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骨子里的相似,你自己不觉得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认真的看过别人包括我在内。我一直想逃离这个世界而你却是在选择坚持,你总是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你的精神世界很强大,强大到有时候我也得仰着头才来看到你,幸好你一直都被忧伤的情绪所困扰这恰好能让我看到你”罗通有些明白雷远的话但又有些不明白,他的确不喜欢同那些无聊的人打交道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不想走进一些人的世界。直到罗通工作了几年后才明白过来雷远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罗通的生活都过得非常平静,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泡着,累了就到校园里四处逛逛散散步,似乎这个学校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一个过客在这里短暂的欣赏片刻之间的风景。图书馆的后面有一片小树林,秋天一到那些不知名的树木便在轻风抚绕中将身上的枯黄的树叶随风抖落,一夜过后林间的小路上就铺满了干枯的树叶,脚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嚓嚓的声响,在这里一边散步一边闻着秋天树木林叶独有的气息和味道这时的景致会让人心里生出“落叶满林径,慨然秋已知”之感,也只有在这里罗通的心才会得到片刻宁静。
罗通的班主任孟文平,由于戴着一个令人倒胃的黑框大眼镜所以班上的人私下都叫他“眼镜哥”。在罗通的眼睛里眼镜哥是一个喜欢穿粉红色西装,总是拉着一张脸只有在领导面前才能挤出笑容的男人,第一眼看到孟文平罗通就很讨厌这个人,而罗通给孟文平的印象也很坏,想想看面对一个要嘛整天都懒懒散散似乎没有精神要嘛就精力旺盛的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儿,没有集体观念我行我素且目光中总是露出对一切都不在乎甚至不屑眼神的学生估计没有几个老师能忍受这种“异类”吧。而从罗通的角度看孟文平也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甚至已经到了鄙视的程度,自诩为西方文学研究会学者的孟文平喜欢自我吹嘘但又经常露出破绽,比如他说他非常喜欢梭罗和费滋杰罗,但却从未看过梭罗的《瓦尔登湖》甚至不知道《大亨小传》的主人公是谁?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毕业又如何进的这所学校教书的,这些不是疑点的疑点在当下的社会里早也成为常事儿。
如果眼镜哥只是才疏学浅又好不容易找到大学教师这么一个既体面又能挣钱的活儿,把沾沾自喜的心态藏起来再摆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那旁人即使想说也拿他没有办法,但眼镜哥并不是那种既有关系又十分聪明的人,他对工作很不负责,记得有一次眼镜哥来上课时看着写满了字的黑板非常不悦的对着全班喝道:“今天是谁做庄,连黑板都不擦!”所以罗通才会说眼镜哥这种人都能进大学来教书就如同一条看上去很软的虫子钻进了洁白坚硬的象牙里筑巢一样不可思议。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镜哥总是能给罗通找些不是的地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罗通的麻烦事儿总是层出不穷,让他不得用很多的精力去处理。雷远曾对罗通说在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儿就是挑别人的毛病,人若要刻意去挑毛病找即使在天堂里他也能挑出来,罗通现在对这句话是深以信服。
在雷远回来的前两天正好是周日由于没有课罗通一直睡到十点身子都有些乏了才从床上摸起来,随便洗漱一下便跑去图书馆借书了。在罗通看来图书馆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不令人讨厌的地方,因为只有这里才是学校最安静的建筑最接近自然的建筑,而其他的地方你随时都能碰到那些舞动着鸡毛的年轻布尔什维克们,他们的眼睛里充满着很多复杂的东西,像是在贪婪的追寻着什么,可笑又可怕,可怜又可憎。
在罗通制定的时间表里这段时间主要是将国学作为看书和学习的重点,罗通先是在电脑上查一下图书馆借出去的那套《十三经注疏》有没有还回来,得到失望的答案后罗通随便逛了几圈后挑了一本《大学》和一本《太平广记》。
从图书馆出来见时间尚早罗通就沿着花园边的小路慢慢的走着,秋天的校园被红绿相间的颜色所占据,灌木外的草坪上贴满了褐红的落叶,显得格外的娇艳妩媚,草木特有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空间,走在这样的校园小路上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来到大教学楼前的石梯前,这时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引起了罗通的注意,这个女孩儿正是罗通刚来学校时在车上碰到的方倩。方倩抱着一叠卷子往台阶走来,风就在这时候狂吹了起来,方倩手中的卷子立时脱离了她的怀抱四处飞散开来,方倩惊慌的到处抓那飘飞的卷子,淡绿色的裙子在风中轻轻摆动让它的主人显得格外的清秀美丽,这一抹清脆的绿色是如此的醉人,仿佛远处群山脚下碧绿湖泊里随风飘荡浅笑的荷叶一样,又像是朴雅古琴上清幽淡远的旋律一般。罗通不禁有些痴了,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的这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以往的迷梦里见到过,或许在今生,或许在前世,或许在
“这个给你”罗通拾好一小叠卷子递给方倩。
“哦,谢谢,咦!怎么是你?”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看来我们真是有缘耶”罗通见对方还记得自己很是高兴。
见罗通如此无赖方倩早已皱起了眉头:“谁和你有缘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呀!”
“哎呀!都是老乡,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
方倩一把将还在罗通手里的卷子拿了过来。“我没有你这样的老乡,记着!没事儿的时候不要在校园里瞎逛,因为你很恶心!”
看着拂袖而去的方倩罗通苦笑着转身离开了。
雷远终于回来了,罗通在雷远校外租的小屋内看到了这个外出已经快一个半月的家伙,也许是因为雷远出去的还处于夏天的缘故,雷远黑了很多,但也显得更加精神了,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正放着肖邦的别离曲,低缓寞落,缠mian思念的曲子在房间里轻轻飘荡,给来人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屋子的主人很快又要离开这里。
“通子,黑色的口袋里是特意给你带的,你自己动手”雷远一边对着镜子刮胡子一边对罗通说到。
“哎,在这种曲子里居然刮胡子是对大师的不尊敬。你怎么每次都是回来再刮胡子,路上就不能刮呀?”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打我祖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在路途中理发刮胡子否则会不吉利的。”
听了雷远的解释罗通说道:“唷,你们家怎么这么封建迷信呀?”
雷远把洗干净的剃须刀放在一边,然后才对着罗通骂道:“你们家才封建呢,这是祖辈定下来规矩,只不过是图过吉利而已,后辈们遵守这些规矩只不过是为了表达对祖辈艰难创业的敬意。”
罗通大笑:“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原来封建迷信是为了表达对祖辈的敬意,雷兄高论小弟佩服不已呀!”
“哎,你这家伙什么都不厉害,就一张嘴巴厉害。”
“对了,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雷远摸了摸头道:“应该不会超过十天,这次我在路上认识了一个玩儿摄影的朋友,他约我下个月一起去西藏拍雪山。”
“你答应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说哥们儿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走了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脑袋变得不灵光了,该不会是晚上爬女生宿舍时被人狠K了一顿,把你脑子给揍傻了。”雷远边说边将水递给罗通。
“去你大爷的,我还用得着去爬女生宿舍!”罗通接过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说道:“还记得上次我给说过的那个女孩儿吗?”
“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在车上遇到的漂亮老乡?”
罗通点了点头。
“哈!哥们儿,我看你马上就要陷入爱情的洪流里了。”
“这次你可就看走眼儿了,她对我是一点儿都不感冒,甚至还有些讨厌,前两天我在大教学楼前碰到她,准备给她聊一下,没想到她理都不理我就闪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次我在车上惹她生气是不是脑袋撞墙了,我怎么就突然犯傻了我。”罗通说道。
雷远露出淡淡的笑容。罗通心里鄙视了他一下,这家伙脸上永远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候确实令人很厌恶,就像他比所有的人都活得潇洒似的。
“哎,你的笑容还真是难看、很恶心。”罗通很不满的说道。
“得了哥们儿!不要被你那强类的嫉妒心迷失了方向。我可告诉你,你已经爱上了那个叫方什么的女孩儿,你在车上的表现是你潜意识里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女孩儿某些方面和你的初恋女友有极其相似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的眼睛很像我的初恋女友,有一种迷梦清幽的感觉,而且她们都有一种类似的气质。哎!反正很像的了”罗通惊讶道。
雷远呵呵一笑:“哥们儿,这世界是不可捉摸的,同样爱情亦是如此。男人的爱情呀,大多都会以初恋为一个终身模式,我们继续爱情往往就是因为眼前的情景眼前的人和当初的影象靠得很近,我们的内心都希望初恋以某种形式得以重现。”
“呵,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对这方面很有心得嘛!”
“天才永远不是凡俗之人所能理解的!”雷远得意的笑道。
“嚣张!我叫你嚣张!告诉你老子姓更叫更嚣张!”罗通终于不能忍受抄起床边上的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哎,图穷匕首见呀,你这人呀,说不过就谩骂动粗,你不知道这是弱者的行径吗?”雷远见一番话把罗通说得无言以对恼羞成怒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两人笑闹了一会都觉肚子有点饿便出门吃饭去了。
罗通和雷远都喜欢到学校外一家叫青韵悠远的小饭店吃饭。其实这家饭店做的菜只能说还可以,但由于饭店的位置离学校的距离要比那群挤在学校门外的饭馆要远一些,所以显得要清净些,而且饭店内的布置也显得比较有品位,服务也很周到,不过最令罗通和雷远满意的则是饭店里放的音乐,学校旁边的那些饭店尽是放些流行音乐,声音大得可以让人的耳朵汗毛直立。反观这家饭店里放的音乐都是些轻音乐,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不知不觉的变得安静,所以在这里吃饭确实令人心情愉快,身心都很放松。
饭后罗通陪着雷远到他导师张教授家里,张教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也是雷远在这所学校里唯一尊敬的人。因为马上要到西藏拍雪山,而张教授也喜欢外出采风,所以雷远特意前来询问张教授这段时间有没有外出采风的意向。
从张教授家里出来,因为得到了好消息雷远有些兴奋便拉着罗通去喝酒,几乎每次雷远回来他们都会大醉一次。两人买了几瓶啤酒和一大堆小吃来到雷远租房的那幢楼的楼顶。雷远住的这幢楼的方位很好,四周都能一览无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租金是这附近最贵的,其实相差也不大只贵了五十元左右。在这里住的大多都是恋爱的学生,爱情燃烧的火焰使得他们不得不从学校搬到这里来解决他们无法隔夜的思念。
雷远拿着一瓶啤酒迎着深秋的晚风,静静的眺望着校园背后那些如少女细腰的小山,过了一会才说道:“木叶萧萧下,徐徐淡淡秋。我喜欢秋天,但它终将离去,冬天很快就要来了!”雷远有时说话会夹着一股诗意的清新,令人很容易着迷。
“那春天还会远吗?”罗通笑着将酒瓶递了过去和雷远干杯,两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大口大口的喝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喝酒都会来这里吗!”
“这里既清净又可以看风景,你不来这里我也会来。”
“这只是一个原因,你知道吗酒只有两种用途,第一种最简单就是让人烂醉如泥。”雷远还没说完罗通就笑起来:“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想起一句话:任何人只要一醉酒就拥有了控诉世界的权利!你现在是不是处于这种状态?”
“哎,不是,你听我说完,咦,我讲到什么哪儿了?,哦,对了,这第二种呢就是让人异常的清醒。我醉的次数很多特别是在外面瞎逛的时候,而在这里喝酒我会很清醒,其实我很想醉,只是醉不了,在外面我很想醒,但又不愿醒。我很想某一天变成一个失忆人,什么都记不起,却又很害怕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时候罗通又开了一瓶酒给雷远递了过去,雷远接过酒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你这个家伙对我的态度是我遇到过的人中最特别的一个,准确的说我从小到大就只碰到你一个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人,我相信我说的所有话你都会明白,即使有的现在还不明白但你以后总会明白的。如果我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朋友的话,那一定是你!”
罗通很少看到雷远如此认真的说话同时也深深感受到雷远对他的情谊。
“你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今天说话怎么变得如此感性,别指望我会感动哈”罗通笑着和雷远碰杯大口大口的将酒瓶里的酒喝完,雷远有时候说的话罗通的确搞不清楚。
“哥们儿,再来一瓶!”罗通笑着叫道。
“好,再来一瓶!”
雷远索性脱掉上衣,接过罗通递过来的酒狠狠的灌了几口,让后扶着栏杆坐到天台上去了,并且把一条腿搭到外面去了。
“布罗茨基说时间只会使邪恶生值,而在我看来,那些流淌在时间之上如流沙的浮华才最是可怕,看看底下的这些家伙,他们过着一种愚蠢式的幸福生活,如臭虫在死水里酣睡,从未睁开眼睛看过周围的世界,尚在睡眠中为自己是这片区域里的高等生物而自鸣得意,哎,这个世界上无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把这个世界弄得脏乱不堪,我都不知道以后要去那里才能逼开这一切!”雷远看着楼下穿梭在商铺和KTV的之间人流平静的说道。
罗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雷远的这种说话方式,惟有苦笑以对。
“如果有一天我永远不再回来,就如同死亡一样消失了,你一定不要难过,因为如果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的!”罗通愕然看往雷远,雷远的面容冷峻而严肃,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眼睛里透露着某种伤感而坚定意味儿,反复已经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罗通看着雷远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罗通阴然觉得雷远的内心深处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似乎像一座山那样压着他,而他此刻的样子早已经没有了以往洒脱和那一股什么都不在乎的酷劲儿,眼睛深邃而忧伤,似乎这个样子才是他的本来面目。突然间罗通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了。
看着罗通点头,雷远笑了起来,和罗通一起碰杯将最后的一瓶啤酒全都喝了。
“你有没有下决心去追那个女孩儿?”
“我也不清楚!”
“你还在被以往的那些事情所困扰?”
“我不知道,大概是这样的吧。”
“大概?”雷远将手重重的拍在罗通的肩膀上“回首往事不但无益而且更糟,这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幻想各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兄弟,还记得这句话吗?”
“记得,《牛虻》里的段子。”
“如果你喜欢那个女孩儿,并且能达到全心全意的爱,那你就该大胆的去追求。现在在这个世上,能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而有这样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幸福的!”接着雷远叹息道:“你和我不同,我已经快没有希望了,也没什么责任,而你还有责任还有许多希望。”
罗通讶然的看着雷远,难以明白解他今天说的话为什么会如此的伤感。
雷远的确是一个让人很难理解的人,虽然相处很久,但罗通仍无法明白。罗通虽不赞成雷远的某些行为,列如他对家庭的冷漠态度,雷远似乎对给他带来优越生活条件的家庭没有什么好感,他曾经对罗通说,亲情就如同一条清澈的河流,一旦遭到破坏就永远不能恢复了,而亲情本身也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对此罗通虽然不敢苟同,但又似乎能隐约接受雷远的想法。或者更准确的说雷远似乎已经将身上的很多束缚和责任都给抛弃了,而罗通则不敢这样去做更不敢这样去想,相比雷远对人生对家庭的态度,罗通把家庭和责任都看得很重,至于为什么他本人也不清楚,也许在某种情况下只有不清楚不明白才更加真实更加符合逻辑。
4.正文-第四章(上)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朋友,当然这些朋友也分很多种类型。有的低级但却有趣,这种朋友能让你的生活增加一些趣味,但大多只是吃喝玩乐而已;有的虽然高级但却无趣,这类朋友大多是你的诤友和畏友,正所谓“道义相砥,过失相规”这样的朋友应越多越好,这样对你的人生会有很多裨益的;最好的一类朋友是高级而有趣的朋友,这类朋友不仅仅是你的诤友和畏友更是你的忠友、挚友、善友和密友,“信义相投,缓急可共,生死可托”这类朋友能与你相互勉励相互劝诫,坐茶论道谈笑古今,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如能遇到一个,此生便足也!
雷远才刚刚离开,罗通就感觉到有些孤独了,虽然张剑和小胖这两个活宝每天都围着他转,生活也是过得有滋有味的,但他还是非常想念雷远。罗通一躺在床上就会先想起那个叫方倩的女孩,让后就开始想此时的雷远到了哪个地方了?是不是已经到了西藏?现在是不是正在皑皑的雪山上摄影,或是正在等待清晨的太阳在第一时间内穿透空灵的云层将阳光洒在雪山上的倩影。很多时候罗通都不得不承认雷远的确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是那种能让人牵挂的人。在雷远离开的第四个周的星期六下午,那是一个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温润的空气将人工湖边上的柳树温存得更加酥软无力,树影在阳光下张显别样的妩媚,整个校园变得像一个贵妇般慵懒无力而那淡淡的韵味却四处满溢开来,让人心软如酥。如果现在校园里还有什么东西显得与此时情景格格不入的话,那就只有男生寝室了。下午的男生寝室里除了周末还有选修课的人外,其余的人都显得很清闲,虽然清闲但男生们的情绪却很高,许多寝室的门都大大的打开着,一些男生午休结束后便放起了音乐或是有本事的男生在独自弹着吉他,剩下的要么在上网要么就三五个聚在一起玩扑克牌,偶尔也有女生来到楼下将某个男生叫走,当然更多的是男生们到女生公寓楼下耐心的等待。
罗通去城里找兼职回来心情不好不坏,本不想这个时候回寝室,但实在也想不出来该去哪里便想索性回寝室和张剑他们斗斗地主,寝室里没有传出动人的音乐,倒是张剑那大嗓门广播正不断的传出来在楼道里不停的回旋,让人即使离声源很远也能联想出他在寝室里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壮景,罗通才刚走到楼道就被张剑那尖锐的国骂搞得刺耳不已。寝室里张剑正在喋喋不休的教训小胖,罗通来到门边静静的看着张剑又要上演的一台什么样的闹剧。
最近罗通他们寝室里兴起了一股“男人应该对自己更好”的护肤热,也许是受到李凯的影响吧,大家都开始用一些护肤用品,连张剑这种标榜自己是“纯爷们儿”的家伙也开始学着搞搞洗面奶贴贴面膜之类的,不过不管他怎么搞脸上还是那么黑,他弄洗面奶贴面膜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很滑稽,就像看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紧身裤似的,事情的程序虽然没有出错,但过程总有一种冷幽默的物质掺和在里面不停的发酵。
张剑虽然开始使用护肤品而且用的全是名牌,但历来都是守着小胖这个土财主做着包赚不赔的生意,用起东西来自然不觉心疼。现在他脑袋似乎开了窍也去买了一套护肤品,而小胖的护肤用品也正巧在这个时候用完了。
“张剑,你新买的妮维雅给我用一下怎么样?”
张剑斜着眼睛瞄了小胖一眼,“你自己的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不是刚用完了吗,我还没有去买,等过两天我老爸把钱给我打过来我再去,现在就先用一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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