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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龍蛇劍.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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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龙蛇剑》
作者:萧瑟
第一章迷离幻境昨夜,群星含羞地躲在轻纱之雾后,今晨,一阵懞懞的细雨洒落在碧绿的青山上使它显得更加妩媚。
橙红霞光从东方的天之一角射出,映照在大地,给那奔流而去的河水,加添了许多绚丽的色彩。
朝阳刚刚升起,灿烂的光芒似万支金箭,射向那耸立于溪畔的一座七层宝塔上,塔上的琉璃瓦,立时泛起漾动的光芒。
这是一座没有门窗的六角形宝塔,仅仅在最下层的塔底,有一个圆形凹入的金属板,加之檐角如凤啄,衔着串串风铃,似有一股奇怪而神秘的气氛环绕着塔的四周。
红色的墙,绿色的瓦,金色的风铃,组合成奇异的形象,构造成一种悦目的色彩。
一阵微风吹来,飞檐上悬着的风铃晃动摇曳,响起细碎轻巧的音韵,袅袅散播在空中。
铃声未停,阳光下远远奔来了两个人影。
他们行走在草丛里的小径,向着左侧的小路奔去,形色似是非常的匆忙。
拍了拍头上的大凉帽,金雷取下帽子用力的扇了扇,道:“古叔叔,还有多少路可以到爹爹的庙里?”
他是一个非常健壮的小伙子,现在大约才十七八岁,可是却已有了些微的胡须在颔下,圆圆的脸庞,浓浓的剑眉,乌溜溜的双眸,挺直的鼻子以及那红润而又丰满的双唇,组成了一张动人心弦的脸孔。
此刻,他侧首对着右侧的那个全身皮肤泛着古铜色,身穿一件大红衣衫的中年大汉道:“这条路真难走,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古军举起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在那满是虬髯的颔下搔了搔,道:“怎么?走这一点路就累了,真是没用!”
金雷拉了拉贴在身上的白色轻衫,那被汗水流满的背上有着一份暂时的清凉。
他皱了皱浓浓的剑眉,长长密密的睫毛一阵摆动,道:“已经赶了两天一晚的路,难道还不该休歇一下?谁又像你,跟条牛似的,就算连赶十天的路也没关系。”
“哈哈!”古军爽朗的大笑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敢骂起我来了,真是胆子不小!”
金雷道:“本来就是嘛!妈对任何人都这么说,雷霆客古军就跟一条牛似的壮,永远都没有叫累的时候。”
想到仅三十馀岁便已满头白发的母亲,金雷心中感到一阵绞痛,忖道:“若不是爹爹不明是非,妈怎会这么早便死去?”
他虽是有些愤恨父亲当年之错,可是却又渴望能见到父亲,因为在他有记忆以来他便没看到过父亲一面。
古军叹了声,道:“由于令堂当时是以唐门独传的暗器打伤令尊,所以从此以后,她便绝口不提武功!唉,虽然她不对任何人说,可是我也晓得她对令尊是时刻不能忘怀的。”
金雷哼了声,没有说什么。
他们边说边走,已经转过山麓,来到距小溪不远的一片草地上。
晶莹的露珠被他们践踏得碎去,惟有倔强的小草被压倒后,却依然挺起腰杆抬起头来。
金雷抹了一把汗,回头望了望那缓缓挺起的小草,像是感觉出一点什么道理,可是在他思索时,却又想不起来。
古军解开胸前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迎着一阵微风,扬声大笑道:“哈哈!爽快呀!爽快!”
金雷摇了摇头,细细一听,耳边全是流水奔腾之声,哪有刚才的柔细铃声?
他疑惑地忖道:“怎么我刚才明明听到了铃声,现在却又听不见了?”细细一听,水声淙淙,确实没有铃声响起。
金雷望着那有如羊角伸展入空的山峰,道:“那便是爹爹主持的庙?古叔叔,金儿真不晓得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唉!”古军道:“其实令尊个性骄傲倔强,他虽然身入佛门,心却依然留于江湖,当年的名号是霹雳杖金沼焕,现在则是霹雳不空大师,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他的话声方了,一阵微风吹来,风中又传出细柔轻灵的铃声。
纵然水声湍急,滔滔而流,却没能够掩盖住那一缕清新的铃声,这缕铃声出现在汹涌的水声里,仿佛是粗犷中带着纤柔之音,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金雷脸上一喜,道:“你听,这不是铃声又出现了吗?”
古军一愕道:“什么铃声?”
金雷也没想到为何古军会听不到夹在流水声中的铃声,他加快脚步,跃身向那铃声来源处奔去。
古军愕然大叫道:“喂!雷儿,你怎么啦?”
眼见金雷向左边的碎石滩地奔去,他只得跟着飞奔而去。
愈往前走,水声愈是响亮,飘洒的水气弥漫而来,像是一层淡淡的薄雾,置身其中,有一种清凉之感。
他愕了一愕,飞身穿出水气,来到满是碎卵石的河边,果然在那水流曲折处,看到一座七层的宝塔。
金雷站在塔前的一丈之处,怔怔地望着那座没有门,而且檐角上悬着许多风铃的怪塔在出神。
他喃喃道:“这是一座什么塔?”
金雷还没说话,突然听到一声有如野兽样的号叫,沉闷地混在流水声中,撞进耳里。
他双眉一扬,侧首道:“古叔叔,你听到没有?”
古军怔了一下,大声喝道:“雷儿,不要去!”
金雷奔到塔前,只见那正面向阳处,凹进去的一面圆圆的金属板,被阳光照射,耀起一片金黄光芒。
他立身在那板前,仿佛是面对着一面镜子,清晰地将自己的形像显现在那块镜面上。
这使得他激起天性中喜欢探寻隐秘之心,他伸出手去将那面圆形金镜敲了两下。
“叮当”两声,古军已赶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金雷,怒道:“雷儿你不要命了?”
突地,他的笑容似一片落叶样从脸上飘落,换上怔愕震骇的表情,睁大了眼睛,死盯在那面金镜上。
敢情古军身形魁梧,一走到镜前,刚好将射到镜上的光线挡住,留下一片阴影。
可是在阴影中,镜面上突然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脸靥来。
古军只觉得自己一生闯荡江湖,从没有见到有如此美的女人,注视了一下,他的整个心神已被迷惑住,全身酥软,几乎立身不祝他伸出双臂想要去搂抱那镜中人影,可是一股自惭的情绪涌进心里,他却不敢向前,反而退了两步。
阳光射在镜上,反射出镂镂光芒,闪花了金雷的眼睛,那个镜上少女立即消失无影。
金雷眨了下眼睛,看到镜上反射出自己一幅痴迷震愕的神情,他心头一凛忖道:“怎么啦?我是不是着了魔?”
古军哦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面对金雷那炯炯目光的注视,心里一慌,脸上立即红了起来。
好在他皮肤泛黑,金雷并没想到他的尴尬情形,只是诧异地望着他道:“叔叔,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面金镜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美丽无比的少女脸孔?”
“你也看到了?”古军脱口而出,立即觉察出不对,而赶紧闭上嘴巴。
他沉醉在幻想中,突然被金雷叫声惊醒,睁开眼来,他发觉自己已不晓得何时仰卧在满是卵石的河滩上,金雷正俯视着自己。
心神一震,他暗暗为自己坠入幻境而惊奇。
金雷惑然道:“叔叔,你怎么啦?”
古军摇了摇头,方待起身,目光扫处,只见那塔檐之上,用朱砂写的三个大字。
他霍地跳了起来,脸都骇青了,颤声道:“快走!”
金雷诧问道:“为什么?”
古军恐惧地道:“那是伤心塔!”
“伤心塔?”
金雷仰首看着飞檐之下的三个朱砂大字,这才发觉刚才从正面来为什么没看到的原因。
敢情这塔是六角形的,每一层塔檐都是如同凤翼样地斜斜垂斜,而那六枝伸出的飞檐则是嘴喙,是以从正面平视望去,字迹被垂檐挡住,非要自下而上的仰视才能看得见。
他喃喃地念了两声,对着金镜道:“仙女姐姐,你有什么伤心呢?你生得那么美,我敢说天下没有第二个比你更美的了,这世上还有谁会惹你伤心?”
古军恐惧地望着金雷在喃喃自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雷儿,你怎么啦?”
金雷双眉一皱,左手往后一挥.怒道:“别来吵我!”
古军手掌被打了一下,微微一愣,心中惊慌地忖道:“糟糕,雷儿他果然被这个塔将心神摄去了!”
他跑遍江湖,当然晓得武林中传言的两大恐怖地方是如何的凶恶,但他却不知道伤心塔会在这人迹罕至的云南边境的澜江边。
虽然没人从伤心塔里出来过,可是这伤心塔的威名却像是鬼样的使得武林人物为之心惊。
古军暗忖道:“伤心塔在这儿,不晓得碎心谷又在何处?”
古军脸色铁青,咬了咬嘴唇,大喝一声,一掌将金雷打昏,扛起了他,头也不回,便往山上飞奔而去。
一直跑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他才气喘呼呼的停下脚来,定了定神,这才发觉自己是奔进一座密密的森林里。
可是也就因为那次,而使得霹雳神杖金沼焕与唐仪夫妻反目,而造成他内疚终身痛苦的结果。
他暗忖道:“这次金沼焕连发三封信,要雷儿到乌蒙山法云禅寺来,不晓得有什么要紧之事。唉!但愿当年的那场误会,现在能够澄清,否则我终身都会不安。”
一声低沉的喝声自他背后传来:“你可以放我下来吧?”
“哦!”古军一拍前额,把扛着的金雷放了下来,道:“我倒忘了你被我扛在肩上,雷儿,对不起,叔叔出手太重了!”
金雷摸了摸脖子后面,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我在奇怪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倒怕起那个美丽的少女起来!”
古军脸色微凛,道:“我并非怕那个少女,而是害怕那个塔!”
“你害怕伤心塔?”金雷撇唇一笑道:“我倒对那座塔很感兴趣呢!”
古军脸色大变,道:“雷儿,你可千万不要走到塔边去,尤其是晚上更不能去,若是去了,你将不会活着离开伤心塔三十步的距离!”
“哦!有这种事情?”
“云南百毒门!”古军顿了顿道:“可是最令江湖人物震慑的还有一谷一塔,那就是伤心塔和碎心谷两个地方!”
古军倚着树干望了望凝神谛听自己说话的金雷,暗忖道:“他既要踏人江湖,便应对江湖之事了解,我若不告诉他这些事,将来他被那塔中的人像把魂勾掉,我岂不罪大恶极?”
他生性耿直,秉性强硬,自是对于那等邪恶诡诈之事不甚明了,更不会运用心机去骗人了,此时一心为金雷着想,便将江湖上传言的忌惮之处全给忘了。
金雷哦了声,道:“刚才我们见的伤心塔,那么还有一个碎心谷又是在什么所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古军话一出口,立即便想起了江湖传言不得妄论伤心塔与碎心谷之事的忌惮之处,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忖道:“但愿伤心塔里的鬼魂没有听到我在背后议论他!”
金雷见到古军那种慌张的样子,问道:“叔叔,什么事?”
他左右望了望,只见自己立身处在一座密林里,浓密的枝叶将日光都遮住,仅有一些细碎的斑驳光影透下,还可辨明四周的形象。
那些株株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挺直地耸立着,时而散发一阵潮湿夹着腐叶的气息,传进鼻中不大好闻。
他皱了皱眉道:“古叔叔,你走错路了是不是?”
古军嗯了声道:“只要认清方向,我们不会迷路的,走吧!”
金雷噗嗤地一笑道:“叔叔,你晓得哪里是北方?哪一个方向是法云禅寺?”
武林中人赶路,往往是可藉风向与星星或太阳来测定方向,辨别路径。
可是现在处身于密林中,既无阳光,又无微风,放眼四周,全都是树,又有什么办法来测定方向?
“叔叔!”
古军一拉金雷道:“那就是令尊的法云禅寺传来的钟声,我们距寺不远了!”
金雷道:“听那钟声急促,好像庙里发生什么事情!”
古军默不吭声,拉着金雷,向着钟声传来之处飞奔而去,林中枯叶被他们踩得沙沙作响。
他们才奔出三十余丈,远远看到树林稀处的一条山道,突然那阵急骤的钟声倏地停止。
古军肃然道:“恐怕寺里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加快速度奔出这座密林,踏上山道,只见路旁一片血渍,竟然倒了两个死尸!
那两个尸体都是光着头颅,身穿法衣,显然还是和尚,他们皮肤发青,脸上浮肿,死相凄惨无比。
金雷叫了一声,要上前察看,被古军一把拉住,道:“那两个和尚是中毒死去,你别过去!”古军吸了口凉气,道:“莫不是百毒门侵犯法云禅寺?”
金雷一把挣脱古军的手掌,死命的飞奔上去,一路上尸体狼藉,把道旁的小草都已染得变了颜色。
金雷绕过一个山坳,突地全身一震,停下了步子,喃喃道:“法云禅寺被烧掉了!”
古军微微一怔,已见到道旁闪出两个黑衫劲装的汉子,挡住了金雷的去路。
他大喝一声,横空跨出二丈,双掌翻处,两股汹涌的掌劲发出,空中响起一声闷雷,那两个大汉还没闪开,已被击得飞出丈外,跌落草丛。
他身形一落道:“雷儿,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金雷摇了摇头,问道:“刚才你就是施出的“雷霆十二掌”?好刚强的掌劲,改天你教我好不好?”
古军神色一变,怒道:“你是何人?”
那个身穿黑衫,脸色惨青毫无面色的瘦长汉子,冷笑一声道:“本人百毒门弟子藤伽里!”
古军撇了撇唇,笑道:“原来是个苗子!”
藤伽里怒道:“你敢侮辱本座?”
古军道:“你们今日来这法云禅寺是为什么?”
藤伽里不屑地道:“他岂是我们门主跟大理国武相龙林的敌手?”
金雷一听父亲性命危险,大叫一声,飞奔而去。
藤伽里面色一沉道:“回去!”
手掌一翻,一股阴寒腥臭的掌风发出,向着金雷拍来。
古军怒喝一声,移步上前,双掌交互劈出,一式“雷行电驰”发出,隆隆声响,将藤伽里打得身子摇了一下。
藤伽里发出一声怪叫,身形如风,悄无声息又是一掌击来,那伸出神外的手掌倏然变为漆黑。
古军晓得这大概便是百毒门的“五毒掌”功夫,他吐气开声,连续击出三掌,全都是雷霆十二掌中的招式。
一时气劲飞凝,轻雷隆隆,藤伽里在这雷霆掌下连退八步,依然立不住身形。
突地,金雷发出一声惊叫,古军心神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另一个与藤伽里相像之人,正挡住了金雷的去路。
他正待用全力将藤伽里毁于掌下,可是藤伽里此时却趁他稍一疏忽之际,自右胁悄无声息的拍来一掌。
那一掌神奇之极,全然不是刚才他所施出的五毒掌招式,是以古军还没察觉,已被打了一掌。
他闷声一哼,身形微挫,已吐出一口鲜血。
这五掌是古军凝聚全身功力,施出“雷霆十二掌”里的最后一招“五雷轰顶”,迫得对方连退了五六步。
藤伽里没想到古军中了自己毒掌,还能够反击,一时被那雄浑浩瀚的掌劲迫得连退了五六步。
这六步一退,他的身前四周已凝聚着古军发出的掌劲,古军大喝一声道:“你跑到哪里去?”
掌式一引,轰然一声巨响,藤伽里已经惨叫一声,全身被那掌劲震得飞裂成数片,洒得满空血水。
古军双眼俱赤,也不管身中毒掌,深吸口气,冒着洒下的血水,又是一式“五雷轰顶”劈出。
他神威凛凛,如同雷神下降,加上藤格里眼见自己弟弟被古军劈成数片的惨状,心中一寒,连忙飞返退身,向着山上奔去。
古军哪还容他走开,进步撩身,五掌又发,全都劈在藤格里背上,将他击得肢断身飞,惨叫而死。
金雷被这凶残的情形,吓得脸都青了,他见得古军头上汗水流下,不禁问道:“古叔叔,你怎么啦?”
古军摸了摸肋下,只觉毒气随着自己这一阵出力,而迅速的弥漫开去,此刻半边身子都已麻木了。
古军瞥了下烧得半边天空都成红色的法云禅寺,晓得大势已去,他咬了咬嘴唇,怒喝一声道:“雷儿,快点回身!”
话声里,他连续劈出十掌,浩瀚的掌劲飞旋激荡,换来惨叫连连,那拥上来的毒门弟子,被劈死十名之多。
金雷何曾见过这等残忍的情形,看到满地尸体残肢,鲜血成渠,他心中发麻,竟忘了逃走。
古军连挥数掌,又劈倒了四个毒门弟子大喝道:“你还不跑,作什么?”
金雷一震,正要返身逃进密林里,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唤道:“雷儿!”
他闻声转首,只见一个满身血污,光头虬髯的中年和尚,身形跄踉的奔了下来。
古军大喝道:“是金兄吗?小弟来帮你!”
金雷一看,只见不空大师背上衣衫飞裂,一支长剑刺进,自肩骨伸出,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惨叫道:“爹爹!”
不空大声苦笑了下,大叫道:“孩子!你来晚了,爹爹对不起你!”
他连攻了七杖,将那自后攻来的两个老者逼退两步,大喝道:“你的仇人是百毒门和大理皇室!孩子,快逃命去吧!”
话声一了,他手中长杖一挑,将金雷挑得飞起五丈,落向密林而去。
金雷身在空中,只听到一声惨叫,惊惧之中,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父亲已被一个身穿金色甲胄的大汉用一柄闪着绿光的长剑劈成两半。
话声苍劲,雄厚有力,简直不似一个老太婆发出的,她的吼声在幽谷中袅袅的消逝,但闻一声轻笑,一个满身绿衫的少女蹦蹦跳跳奔来,投进这老妪的怀中。
她轻笑道:“奶奶,什么事?”
小蝶小小的嘴唇一嘟,道:“奶奶,你陪我一齐去。”
她凝望着云空,牵着小蝶的手道:“小蝶,我们看看去。”
小蝶手指远处的黄山,道:“奶奶,这里怎么草木不生。”
她虽久居此地,并没真正在后山玩过,骤见这里光秃秃的草木,不知不觉感到格外的好奇。
那老妪轻叹道:“小蝶,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大自然的神奇变化是没有一刻停止的,你看这里会觉得十分奇怪,怎地一根草叶都没有,而我们那里则满山葱绿,这是自然的轮换,生物界的淘汰,自然界正如我们的生命,随着时间在变,有欢笑,也有愁苦,有善良的一面,也有丑恶的一面!”
小蝶咧嘴笑一笑道:“奶奶,我不懂什么自然人生,我只想知道这里为什么连一根草都没有,奶奶只顾讲自然轮换原则,并没讲出它的原因。”
小蝶飞跃着追去,转过山坳,但见这是道深长的鸿沟,长沟中颗颗沙砾俱是金黄,长沟两壁,高耸人云,直通天表,大壁之上,一幢灰茫的庙宇,此刻正烟火蔽天,一片红光,乌黑的浓烟盘旋而上,腾空飞舞。
那老妪遥遥仰望,长叹道:“法云禅寺果然遭了天劫!”
那老妪目光一瞥,苍老的面上突然涌起一丝怒意,大喝道:“畜牲,竟敢摧残死人。”
但见数十只黑大兀鹰在十余个灰袍和尚身上啄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些灰袍僧人身上俱中长剑,脑浆四溢,显见他们中剑之后,被人推下绝壁深渊之中时,跌得尸首不全,再经兀鹰的啄食,更不成人形。
她喝声一落,手中长拐倏翻疾落,“呱呱”之声随着兀鹰的哀鸣响起,那根拐杖疾点之处,兀鹰翻身而毙,仅在举手投足之间,她便杀死了七八只大鹰。
小蝶随手拾起十几颗石子,抖手迎空击去,但见碎石的去处,十几只兀鹰被击落下来,群鹰一见有人偷袭,纷纷盘空而起,翱翔盘旋,俱舍不得离去。
那老妪沉声道:“小蝶,挖个坑把这些人埋了!”
小蝶终究是个少女,一见这些人的死状,不觉粉面苍白,她恶心得倒退几步,摇手道:“奶奶,好可怕!”
那老妪哼哼道:“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扬起手掌,挥手对着地上拍去,只听一声巨大的响声响起,泥沙迎空飞扬,沙石溅处,立时陷落一个深深的大坑。
这十数个灰袍僧人无一能保全尸体,俱血肉淋淋,狰狞丑恶,她抖起手中乌拐,轻轻一挑,一个僧人便滚进深坑之中,不多时这些尸体俱进了沙坑。
那老妪身子剧颤,道:“这孩子没有死!”
那老妪身形急掠而去,道:“不错,兀鹰虽然恶劣,但绝不啄食未死之人,小蝶,快点看看他,也许还有救!”
小蝶晃身飘去,向少年身上一试,只觉他身上还有一丝馀温,她双眉倒轩,运指点了这少年身上三处穴道,那少年身子一颤,嘴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喜上眉梢,道:“奶奶,他果然还活着!”
那老妪此刻正在那死去的老僧身上凝视,闻声之后,并不回头,只见双眸微现湿润,沉叹道:“不空,不空,你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想起法云禅寺主持不空禅师昔日论道时的金言,至今犹缭绕在自己耳际,突见这一代高僧遭此惨死,心中正是有着无限伤感,不禁要掉下泪来。
她黯然回过身子,那双灰黯的眸光缓缓瞥过那个少年身上,但见这个少年面无人色,此刻正发出低低的呻吟,心弦一颤,忖道:“这小子好像不是法云禅寺里的!”
她急忙行过去,蹲下了身子,凝重的试了试这少年的脉搏,只觉此人一切正常,仅仅是受了一点内伤,显然是由高处地方摔下来,闭过气去而已。
她缓缓伸出一掌,抵住那少年的身上,运起她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元,将那源源的真力自这少年身上穴道传送了进去,直达玄关七数,十二重天。
那少年此时神智渐渐恢复,他在迷迷糊糊之中,仿佛觉得有一只大手伸来,握住了自己的身子,接着便从那只大手内传来一股炙人的热浪,遍传全身,通达七经八脉,他呻吟一声,全身骨骼恍如散了一样,急忙运起丹田中那一缕几乎震散的真元和传来的内力遥遥相接。
渐渐的,他面上由苍白转为红润,呼吸也由急变缓,手足皆可随意的伸动,暗中一喜,少年忖道:“我还活着!”
那老妪轻轻拍着他,道:“不要哭,有话慢慢说。”
少年长叹道:“在下千里寻父,不想并没和父亲说了两句话,便遇上他的仇家寻上门来,晚辈因不小心被打落!”
那老妪哦了一声道:“令尊是谁?”
那老妪一震道:“那是不空禅师!”
少年那双泪影掠浮的眼睛,缓缓投落在远方,他望着远处的黑山,黯然的伤感,突然,他发现在自己身后有一个长袍僧人倒卧在地上。
他心中一颤,忖道:“这是爹爹!”
他顿时面上陡变苍白,额上冷汗直流,忘却自身的痛楚,大吼一声:“爹爹!”飞身往那个僧人身上扑去。
但觉无限的伤心塞满心头,阵阵悲痛无法自遣,伏在不空禅师身上放声悲泣起来,悲伤的低泣声仿佛是幽灵鬼吼,缭绕在这道沙沟之中。
然后,他茫然的朝那沙泥之中行去。
小蝶一笑道:“喂,你要去哪里?”
那老妪急忙一抓小蝶的手臂,轻声道:“小蝶,不要去惊扰他,一个人在最伤心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冷静和沉思,他此刻心神俱碎,神智已有点混淆不清,这时所做之事,断不可以常理度之,先让他一个人静一下,以他那倔强的性格,断不会自寻短见!”
小蝶恐怖地道:“奶奶,你看他好可怕!”
小蝶全身一震,急忙探首望去,只见两道黑影自那山壁之上泻落,这两个人俱是苗人装束,凶厉的瞪着他们的兽目,在这沉沙沟中凝视,似是正在搜索什么。
小蝶冷冰冰地叱道:“喂,你们在找什么?”
这两个苗人御空而来,闪身落在小蝶的身前,他便在这少女的身上略略一瞥,目光倒又瞥着正在茫然而行的少年身上。
他呀地一声大喝,大声吼道:“呔,小子你给我站祝”沉重的吼声直如雷鸣一般,震得沙泥飞扬,缭绕不绝,那少年却有若未闻,依然朝前行去。
那老妪双眉一皱,冷冷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巴戈冷笑道:“我兄弟奉了百毒门门主之命,来沉沙沟看看有无活人,老太婆,这里没有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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