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蘭因·璧月.txt

2023年10月17日

  1/39  下一頁 txt下載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引子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凉无限,乃花前订终身,松下系同心的最佳时期。偏有些大煞风景之人。
一个登萍踏水如步平地,一个轻若飞花风过随去。
一个轻盈优雅,一个潇洒写意。
皆是足落无声,快若闪电,可见轻功之高妙。
两道黑影几乎同时在一处楼前停下身形,只不过两人一南一北隔着楼是以并不知这黑夜中还有另一人与他有着同样的目的。两人在落地的同时皆是屏息静气运功探查,最后很是自豪的发现没有惊动他人,看来这名惊天下的守令宫也不过尔尔。
两人轻悄悄的各开一扇窗,一缩身形仿如灵猫般迅速闪入,窗门在身落的同时无声闭上。足沾地的一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袭来,令两人同时打个哆嗦,暗自纳闷,这脚下的地板难道是冰做的不成,怎么这么冷。
楼内很黑,只中心地一点淡淡的光华,其余一切皆在黑暗中,两人无声的向楼中那点光华走去,距其一丈之处同时止步屏息惊艳的看着那光华中心。
那点光华原是珠光。从楼顶垂下一盏莲花似的琉璃宫灯,灯中置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珠上笼着一层白色轻纱,罩住了耀目的珠光,令它只发出淡淡的光辉,照亮三尺见方的范围。宫灯下是一高约四尺的白玉柱,平托着一块一尺见方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美玉,可更摄目的却是碧绿美玉上托着的两朵花。
那是一黑一白并开于蒂的兰花,花瓣全开,花大如碗,花瓣似一弯弯的月牙,黑如墨,白如雪,白花墨蕊,黑花雪蕊,紧紧相依,散发着一种如玉般的晶莹光泽,如幻梦般美得惑人!
这便是兰因璧月吗?
世间最奇异最美丽的花!
两人一时间皆不由被那奇异的花迷了心神,暗暗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物,同时更加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此物据为己有。思虑间,身形微动,手已不受控制的伸向玉台上的美丽花儿,也在那一刻,两人同时发现了对面黑暗中也伸出一只手,且目标一致。那一刹,两人一惊,电光火石间,一掌拍向对面人影,一手不变依探向玉台。
想当然的,这一掌都没有劈到对方都被巧妙的闪开,同时也没有抓到兰因璧月。错身停步,两人身形皆同时暴于珠光之下,隔着玉台审视着对方,皆是黑色夜行衣黑纱蒙面,看不着容颜独留一双黑夜中晶亮如星眸的眸子。
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轻哼一下,然后身形一动击向对方,用的都是巧劲,使的都是精妙的擒拿手,只不过对手似乎都很高明,两人打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依未分胜负,两人又皆不敢以真功夫互拼,就怕打起劲来会毁了玉台上美如仙物的兰因璧月,又怕声响大了惊动了守令宫的人。
一时两人又同时收了手,虽都气息平稳,可心里却是暗暗震惊对手的功夫,看看兰因璧月又看看对手,都皱起了眉,都想要花儿可只有一个,那就必要分个胜负,可真正打起来必惊动他人,那时便不好收场。
“唉!”
两人正僵持着忽闻一声叹息,顿时惊得两人心头一跳。这楼中竟有第三人?可他们竟都没发觉。一时又羞又恼,羞的是自负武功绝顶竟不能发现,恼的是对方分了自己心神。
“两个小娃娃,你们要在这打上一百年也行,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要碰那兰因璧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两人闻声环视,却不知这人身在何处,又是惊又是怒。惊的是那人的高深莫测,怒的是那人的轻视语气。哼!你叫我不碰就不碰么!
“若不听话,可别怪我启动护令机关。”那人似看穿了两人心思。
两人回首看对方一眼,然后微微点头,达成一致意见:先拿这守令人再夺令花。
“小娃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声叹息伴着两道轻飘飘的风扫向了两人。
两人同时运气挥掌打算硬接,可轻风迎面竟是千斤力道,两人瞬间清醒,使尽平生所学,收手、扭腰、旋身、侧飞,用足了十成功力,终于脱离了那道笼于全身的劲风,再抬首间,却发现已各自退至了原先飞身而入的窗下,离那兰因璧月已很远了。
这一刻,两人已不只是惊更是惧了。这黑暗中的人他们至今不知其藏于何处,可自己所有心思行动尽在其掌中,这一刻清楚的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今夜绝不可能夺得兰因璧月了。
心思转动,瞬下决定,足下一点,手一伸,已启窗掠出,飞快的沿着来路出宫下山而去。
“这两娃娃倒是不错,将来谁能夺这兰因璧月呢?”楼内那苍老的声音在感叹。
两人本是一南一北下山,可行到中途却又转了个方向,各行了片刻,两人同时发现了那朝着自己飞掠而来的人影。
停步,互视。
这人若不除,他日必是劲敌!
这一刻,两人同样的心思。
“兄台好。”两人同时抱拳行礼。
“小弟向来自负武功,今夜却为兄台折服,想与兄台结识为友。”南边的人声音清越应是弱冠少年。
“小弟素来喜结识英雄俊杰,兄台武艺如此出色,实乃吾渴求之友也。”北边的人声音清越中略带粗哑,正是少年成长的标志。
由此可知,北边的人年龄或稍长于南边的人,但两人身形皆是清瘦修长身高无二,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太好了,能得兄台为友小弟三生有幸。”南边的人高兴的走向北边的人。
“能结识兄台才是小弟的荣幸。”北边的人也高兴的走向南边的人。
两人急步走近同时伸出双手拉住对方的手,彼此紧紧握住有些激动的抖着,那模样啊,实是那万里相逢倾盖如故啊。
“这英山乃英魂所聚之地,小弟今夜得识兄台,真想把酒放歌,只是小弟身有要事不能停留,现与兄台相约,明夜此时再于此地相见可好?”南边的人慢慢放开手道。
北边的人也缓缓松开手道:“真巧啊,小弟也与人另有约,那就此约定,明夜此时再来与兄台把臂同欢,不见不散。”
“那就此告辞。”南边的人抱拳。
“告辞。”北边的人也抱拳。
两人同时转身离去,身形迅速可真是疾如飞箭,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同时到了山脚下。
“噗!”南边的人一口鲜血吐出,身形一软倒在一棵树下。
“咚!”北边的人倒在了草丛中,眼睛、鼻孔、嘴角、耳朵全流出了黑血。
此时正是皇朝英华三十九年,皇朝帝国缔建至今已一百六十二年,历八代帝王的治世,正是空前未有的盛世繁华。
然武林之中却未如此太平。
昔风息双王乃乱世雄主,只因不忍天下苍生多受战苦,乃留诏弃位以国托于朝晞帝,双双归隐江湖。谁知天下虽定,武林却依是门派争斗一片混乱,是以两人再次挺身而出,于英山下“兰因令”镇各派群侠,举“璧月花”收绿林豪杰,从而一统武林。群英归心,武林平静,那时天下才真正的结束了杀伐乱世,得至真正的太平。是以无论是民间百姓还是武林豪杰对两人皆是从心底推崇与臣服,又因两人本为一国之王,再加而今江湖雄主之位,又结合两人昔日名号“白风黑息”,武林中便以“白风帝、黑息帝”尊称两人。
然两人虽惊才绝艳却是凭心而动任性而为之人,这武林帝王也不过做了十年,两人又双双弃位隐去。一时武林群英为失去这两位无人能及的帝主而扼腕叹息,可叹息过后谁又不为这武林帝王之位而心动呢?是以群雄齐聚英山要重选号令武林之主。却不想所有人皆希望落空,白风夕义弟韩朴技压群雄才逼众英,夺得“兰因璧月”,成为武林新的帝主。
他也是武林史上唯一一个独统武林的霸主。
武林素来便分为黑白两道,白风黑息统领武林之时,两人夫妻一体,黑白两道尽在掌中,两道也同尊两人为主。但两人虽共为两道之主却深知两道绝不可能融为一体,是以,以兰因令号令白道,以璧月花号令黑道,武林才进入一个平衡且平静的时期。
武帝韩朴统领武林二十年,晚年归隐雾山。武林霸主之位又空下来了,但武林并未因争位而发生混乱,毕竟历白风黑息、武帝统领三十年,武林已非昨日那见人不顺眼就杀见宝心痒就抢的武林,早已有各种制律约束且韩朴走后留下了一个守令宫。
东未乱世中曾葬无数英雄的落英山在风王歼尽东朝帝国七万大军后改名英山。
皇朝初年,白风黑息于此号令武林群英,英山便成了武林人心中的圣地,是英魂聚敛之地。白风黑息统领武林时曾于英山筑建殿宇居住,后韩朴为武帝也居于此,是以英山在武林人心中也成了武林帝主居地的象征。
守令宫便在英山的山顶,兰因璧月放于宫中,守令人是韩朴亲自挑选培育世代传递,宫中机关无数,武帝离前曾下最后一道命令:新主未出,令护宫中。擅动擅夺,杀而无赦。
在武林新主未选出时,兰因璧月便由守令宫守护着,各门派皆不许擅动,新主出时才由守令人奉上,也曾有人不信邪的暗动心思,最后却皆是有来无回,不是死于守令人剑下便是葬于机关。这一下群英才是真正的收敛不敢妄动,开始齐聚英山召开武林大会重新角逐武帝之位。
只是此刻的武林经历三十年的休生养息,各门各派已扎稳根基,实力渐展,不是一个单以武说话的地方,作为武林之主,不但要有镇服群雄的武功,还要有令人臣服的德,更要有压服黑白两道名门世家的势。
那一次武林大会群雄角逐了十二天,黑白两道各有一人胜出,两人再互相比试又是一个平手,而黑白两道都力挺自己这边的人,一时僵持不下,最后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宇文怀仁建议:各派同尊两人为主,一持兰因令号令白道,一持璧月花统领黑道,两人同时为武林出力以护江湖众生。此议得到众人首肯,第三代武林帝王便由此诞生。
但那时的皇朝帝国也经过了三十年的治世,早已是雄视六合的强国,周边各小国皆俯首称臣,是以新的武林之主也不敢称为武帝,以免真的引起朝廷的不满而动兵镇压,持兰因令的便为“令主”,持璧月花的便为“尊主”。
号令白道的是:“兰因令主”明贞。
统领黑道的是:“璧月尊主”江渡云。
同时,为了令主与尊主间平安、和睦相处,武林大会规定,每一代令主与尊主皆共同进退。即无论令主尊主哪一位或死或主动退位,另一位则同时退位。
此后,黑白两道倒是形成默契,兰因璧月各得一主,武林中令主尊主一代一代传递,既不让你独尊也不让我独统,黑白两道平衡制约,倒也各得安宁,武林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人独领江湖的局面。
如此过去百多年,皇朝到了空前繁盛之时,武林也到了空前强盛之时,各派根基深牢人才辈出实力雄厚,实为可喜之事,然祸根却也因此生芽。凡是强者,皆不服有其他派压其头顶,更不喜这权力还要分出一半予黑(白)道,是以皆有了独尊武林之意。再加年代一久,这派系矛盾门户仇怨便日益加多加深,这杀伐争斗便也多了常见了,武林也进入了群雄争霸的时代,不再平静。
英华三十九年,兰因令主白昭去逝,璧月尊主展御便也同时退位,兰因璧月同回守令宫,武林之主重新角逐。
英华三十九年,有两个人偷偷潜入英山守令宫,未成而出。
这两个日后震摄武林的人物此刻依是弱冠少年,英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会,那一夜,他们并不知彼此是谁,他们只是感应到了,对方是强者,日后乃为强敌。
那一年,本应是两人初出江湖大放异彩之时,可两人却因为英山脚下彼此那“友好”的一握而推阻了出江湖的时间。
只因,一个震伤心脉,一个毒入五脏。
他们各自归家养伤清毒,这一养便是五年,他们与英华三十九年的兰因璧月失之交臂。
再遇时,他们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皆以至巅峰,武林无可相比。
再遇时,他们是彼此最强的对手,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敌人。
那一年是英华三十九年,新的兰因令主是洺空,璧月尊主是随轻寒。
初逢江霞绮如锦
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一片白帆轻轻破开那轻纱,轻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疾速如一道白箭飞过江面。
江边赶路的人偶一抬首间不由被这瑰丽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脚步,目光迎着那片白帆。渐渐近了,舟头一道绿色的身影矗立于这绯芒霞光中,分外鲜明却无违和感,这满天满地满江的艳色仿就是为他而生的,有如蒙蒙红雾中凌云挺立的苍翠劲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的暮色瞬间鲜活,江边的人只觉又重返了人间。
轻舟划过眼前,江边的人情不自禁的对着舟头那道绿色身影微笑起来。其实彼此离得很远,身形模糊面貌更是看不清,可江边的人就是觉得对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那一刻,他满心欢喜起来,一路的疲倦顿扫而光,目光追着那道身影,追着箭逝的舟影,直到天昏地暗。
蒙蒙苍天暮色中,江边的人回过神,隐隐生出悔意,后悔刚才没有出声和舟上的人打个招呼,后悔没和舟上的人相识,若是和那人结识了多好啊,那样就是他入江湖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
若那一次他们相识了,他们或是另一番景象。
很多年后,他总是如此想着。
这也是宁朗第一次踏入江湖,这年他十九岁。
自四岁上浅碧山习艺,整整十五载,至今年三月才下山,虽每年爹娘都有上山探望他,可毕竟十多年没回家了,这些年日夜牵念的不就是那屋后的那参天的树,那藏宝洞里那木雕的剑,原想着从今后呆在爹娘身边好好孝敬他们,以享天伦之乐,可回家才不过住了一月时间,娘亲便派他往云州兰家办一件紧要事情。
出了兰家,他想既已出来了也就不急着回家去,反正爹娘身体很好不用担心,他就在这江湖上闯荡闯荡吧。娘亲总说男儿应干一番事业,昔日师兄弟们说起江湖也总是眉飞色舞,所以他便去这江湖看看罢。
五月,虞城。
城西一条不算很热闹也不算很偏僻的街上,有着一处不算很富贵但也绝不贫寒的宅子。黄铜裹着朱漆大门,门前虽没有立什么石獅子,却有两个彪悍的家丁守着。
占地数亩的宽阔庭园里,无雕栏玉砌,几道回廊蜿蜒如带,数处楼阁亭立于花树间,疏朗舒旷。篱架上的蔷薇簇簇拥拥远望如粉云,一树榴花如火当庭怒放,庭中心却是一方圆数丈的池塘,池面数叶青荷几枝莲苞,小小的亭子独立水中央,竹帘四面环绕,习习风舞。
竹帘深处有一抹朦胧的绿影。
“七少可还有其他吩咐?”池边中年男子微微抬头问道。
他的话刚落下,庭外却隐隐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还响起兵刃之声,中年男子听得不由有些微恻,惴惴的看着池心亭子。
亭中静了半晌,才淡淡一句:“你暂下去罢。”声音极低,无端的却勾得人心头一动。
“是。”中年男子赶忙应声离去,可才走至庭门前,砰!门忽被粗暴的推开,然后再砰砰两响,两道人影直飞进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中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英挺少年已大步跨入,朗声道:“我找你们主人!”一手持一柄雪亮的银枪,一手攥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老人。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聂重远,添为此处家主,不在阁下这般闯入是为何?”
聂重远眉头一皱,看一眼那老人,老人被聂重远眼一扫,瘦巴巴的身子一缩,瑟瑟的躲至宁朗身后。宁朗一眼看得分明,当下那怒气又盛了几分。侠之所在,便该是扶弱惩恶!
“你想干什么?!”宁朗却是大喝一声上前挡在老人身上。
聂重远站住,看看宁朗,然后抬手招来一个家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家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为什么?”宁朗回身,看一眼神情畏缩的老人,明白了,“大叔,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今日定为你讨回公道!”
“怎么能算了!”宁朗不同意,“他们夺了你老的家业,还把你赶到大街上,这等恶行怎可算了?!大叔,你别怕了他们,有我在,绝不让他们欺负你的!”
正在这时,那刚才离去的家人匆匆跑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聂重远开了锁,然后指指宁朗,示意家人送给他看。
宁朗看看捧至眼前的木盒,有些狐疑的看看聂重远。
“宁少侠看看就明白了。”聂重远心平气和的道。
宁朗开了木盒,盒中是一叠纸张,有旧有新,他拿起一张张的看,先是有些懵懂,然后渐渐明白,那脸上的神色便变了。
聂重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这位岳老的债据以及他将落日楼转给在下以抵债务的转让书,白纸黑字,少侠请看清楚。”
聂重远叹口气,似有些无奈,对着那垂头躲着的老人道:“岳老,难道你都没有将实情告诉这位宁少侠吗?”
“什么实情?”宁朗看看老人又看看聂重远。
聂重远看看岳老似乎没有说的意思,当下只得道:“岳老因沉迷美色又好赌博,早已将岳家万贯家财败个精光,不但如此,他还以落日楼为抵押,欠下雨霖楼与泰丰赌坊二十一万银叶巨债,区区落日楼实远不够还债的。”说罢他看宁朗眉峰耸动,也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少侠或不信聂某一面之词,或又觉得是聂某设计为之,所以少侠不妨去城中打听打听看,这城中可有不少岳老昔日亲友,皆因岳老噬赌好色而离之,再不你问问岳老也行。”
宁朗听得他这一番话,不由问向岳老:“大叔,他说的是真的?”
那岳老一张老脸更红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宁朗一听完再看看岳老那模样,顿时明白了,不由惊怒交加。
“可你也不该说假话唬我!”宁朗大声道。
“解开误会就好。”一旁聂重远温和的笑笑,紧接着下一句却“少侠也不必生气,只是日后不要太过心急着行侠仗义才好。”
聂重远却一摆手大度的道:“少侠也是心肠太好所致,聂某不怪。”
聂重远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这少年人今日之为不过是初生牛犊的仗义之行,心虽是好的,却稍嫌莽撞了些,正思量着如何再暗讽一下,池心亭子却传来一声轻唤:“重远。”
这声音一出,忙着掏药的宁朗与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岳老不由都是一顿,只觉得又清又魅入耳酥骨,宁朗心神一慌,手下一用力,哗啦啦怀中所有的东西便全落地上了,可他却不敢动。
“七少有何吩咐?”聂重远马上转身面上亭子,神态恭敬。
竹帘中绿影浮动,似是有人站起身来走近帘边,可庭中的人却依看不清帘里的人,朦朦胧胧的分外引人。
“既是误会,便好生款待宁少侠。这位岳老年纪已大,你再送他两百银叶以资度日。”帘中绿影淡淡吩咐道。
“是,谨遵七少吩咐。”聂重远躬身领命,吩咐家人去取两百银叶来,然后又对宁朗道,“宁少侠若不嫌弃,请让聂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稍时,那家人取了银叶来,聂重远又打发了岳老离去,庭中终复宁静。
“重远,这件事你处理得不错。”亭中绿影清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聂重远赶忙道,“多亏了七少指点‘投其所好’,否则重远还是一筹莫展。”
“多谢七少。”聂重远一喜,赶忙躬身道谢。
“倒真想不到这岳老头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却还对美色如此痴迷。”亭中七少话中依带笑意,“世人就是逃不出财色这两样。”说罢亭中绿影晃动,那人似又躺下了。
聂重远犹疑了片刻,然后道:“这次事情能如此成功,云巫可谓功不可莫。”
“哦?”七少懒洋洋的应一声,然后随口问道,“云巫她最近好吗?”
“云姑娘身体很好,只是甚为思念七少。”聂重远硬着头皮道。心想:云巫啊,你帮我一场,此刻我便也冒险助你一回,成与不成便全看七少心中重不重你了。
“是么。”七少淡淡一句,不喜不怒,只是半晌后又道了一句倒是令聂重远喜出望外,“来这虞城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我便去看看她罢。”
“那属下这便派人去告之一声。”聂重远赶忙接道。
“不必。”亭中绿影微动,似摆了摆手,“我要去时自会去,你忙你的去罢。”
“是。”聂重远垂首,正要转身离去,七少却又唤住了他。
“今天那宁朗你可看出了什么眉目?”
聂重远沉吟了一会,道:“应是哪派才出江湖的少年弟子,观他神态身行,武功底子十分扎实,他日江湖修炼久了必是一方人物,只是此刻却只是一个莽懵牛犊,还不足为虑。”
“嗯。”七少似同意他的说法,“看到他手中的那杆枪了吗?”
“是。”聂重远应道。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兰州宁家虽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但七少向来不是怕事之人,何以待此刻毫无威协的宁朗却是不同?
“没事了,你去罢。”
“是。”聂重远这次是真真正正的退下了。
待庭中再无一人时,竹帘轻轻一掀,一道绿影走出,刹时,这简雅的庭院顿披华美之裳,蔷薇榴花艳色愧凋。
黄昏时。
虞城街上一个蓝衣少年正愁眉苦脸的走着,偶尔目光瞟向一家饭馆,咽咽口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慢慢走着。这少年正是宁朗,他慌慌张张的从聂府冲出,却忘了捡落在院中的东西,以至现在身无分文。午饭时,听信了岳老一面之词,他一怒之下要去聂府讨回公道,根本忘了吃,而此刻,正是晚饭时分,街上行人匆匆往家赶去,一家家饭馆传出阵阵饭菜香,令他肚中空城计闹得更欢,可实在没脸回聂府去要回银叶。
怎么办?怎么办?没了钱,便没有饭吃,也没有住的地方,更不用说以后的闯荡江湖了。可是就算是想回家也难啊,而这里又没有相识的人可以借,怎么办啊?
宁朗边走边烦恼着。
“云巫,云巫,我来看你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清清的魔魅的传入耳中,宁朗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望去,前方十步远有一楼,楼匾上“雨霖楼”三个朱粉大字。
“云巫,云巫,我来看你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在人心头一撩,宁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入目的是宽敝的大厅,金玉满堂的奢华,一道黄色身影静立厅中,微微仰首,只是背影,玉树临风已不足形容。
“七少!是七少啊!”
“七少,终于再见到七少了!”
“七少,你终于回来了!”
满堂的莺声燕语,满楼的红袖招舞,可那人只是微仰着头,目光轻轻一溜,顿时满堂静悄,然后便是声声叹息。
绵绵的幽幽的带着无限情思,音还未落尽,一道碧色身影便从朱栏上轻轻一跃,有如飞燕失翼直坠而下。
“啊!”满楼的人皆惊呼起来,有些胆小的闭上了眼。
“云巫。”那一声轻唤仿是情郎于半夜发出的梦呓,不经意的却是最真情的,何人能不动心。那修长的黄色身影就这么轻飘飘的飞起来,半空中,手一伸便将那碧衣佳人抱个满怀,衣袂飞扬间,有如飞仙下凡般潇洒落地。
“啊!”这一次响起的是满堂艳叹之声,“七少!七少!我也要!”众美皆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被七少接抱于怀的人。
七少一根手指轻轻一摇,叫嚷声顿消。
“七少,你终于来看云巫了。”那容色倾城的美人仰首痴痴望着搂抱着自己的人,沉醉在那一双水光滟潋的眸中。
绽开微微笑容,他道:“我来看你了。”
“你终于来了。”云巫闭目偎进他的怀中,唯愿此刻便是永世。
一时满堂艳羡与妒忌。
“好久没听云巫吹箫了,真有些想念呢。”七少轻拥云巫柔声抚慰。
云巫闻言抬首,“碧箫夜夜,唯待君来。”
七少扶起她,右手一伸,一柄白玉扇如月摇开,“萧凝碧、人如玉,漫道人间不换天上月。云巫便为本少吹一曲吧。”
“好。”云巫引他上楼。
楼梯前,七少忽回首,目光遥遥落向门口。
那一刹那,宁朗只听到“咚!”的一声重响,很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玉扇微摆,遮唇一笑,眸光轻轻一转,便回身上楼去了。
那一眼,许是距离太远,又许是回首时间太短,宁朗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却被那一双眼眸晃了心神。
听说九仑山顶天湖的水是世间最清最净的水,那是从九天之上落下的水。
听说昆梧苍泪渊的寒玉是世间最绿最纯的玉,那是沉于九渊之底的灵玉。
还,并不单单如此。
幼时,夏夜乘凉,娘亲曾一边摇着竹扇一边说些故事给他听,故事里有许许多多藏在深山古林中的妖灵鬼怪,他们往往只要看一眼凡人,便会将人的魂魄勾走,令人或痴或亡。
初入江湖的宁朗对一切都还陌生,因此他还不知这样一双碧眸乃江湖独一无二的,他也并不能将这一双碧眸与那个名动江湖的人联系起来。
“宁少侠,宁少侠!”
猛然听得叫唤声,宁朗一惊,如梦初醒,才发觉屏息许久,此刻胸腔一阵闷痛。
“宁少侠,这是七少叫我交给你的。”一个模样秀丽的小丫头将一个锦布包递给他。
“啊?给我的?”宁朗惊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当即愣住,这不是自己掉在聂府的东西么,钱袋药瓶一样不缺,而且还多了几片金叶,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片,那叶尖上还似刻着什么印记。
“宁少侠可数清了,没少东西罢?”那小丫头一双眼睛落在他脸上,看得甚是仔细,似对他很是好奇。
“这不是我的。”宁朗老实的将那七片金叶取出。
“喔,这是七少赠你的,你收着罢。”小丫头笑着将金叶推回。
“七少?”宁朗疑惑道,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可这小丫头却不作回答,只道:“婢子任务完成,少侠请便。”说罢转身走了。
留下宁朗呆呆站在门口举着手中金叶,半晌后他忽想起了聂府里隐于竹帘中的那个人,记得聂重远便唤他七少。
“原来是他。”宁朗缓缓转身,抱着布包,不明不白的道,“原来他是男的。”
青衫如荷
六月天,夏阳最炽之时。
赶了半天路的宁朗,眺望着前后,想寻处阴凉地歇歇,奈何荒效野外的,连棵大点的树也没有,极目只有光秃秃的山丘与烈日下晒得干裂的泥路,正无奈着,忽有一缕琴音入耳,他一听不由精神一振。有音自是有人,有人便有可能有人家,不如前去讨杯水喝,再向人家买点干粮,肚子很饿了。这么想着,脚下自循着琴音而去。
那琴音极微,宁朗担心还未寻着,音便断了,当下施起轻功,飞掠而去,可飞了半晌却还未见着有人,再翻过了一座山丘,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林中隐有屋檐,不由心中大喜,当下往树林掠去。
此时近了,那琴音清晰入耳,曲调甚是简单,可听来却觉韵味无穷,且每隔片刻便会有“叮”的锐声响于琴音中,仿似是与琴音相和,又似是想掐断琴音,融和中又蕴着一丝突兀。宁朗每听一声,心头便是一跳,不由自主的便运起内力相抗,谁知,才一运功体内顿时气血翻涌,耳鸣目眩起来。糟了,他猛然一惊,可内息奔腾已无法自控,正自艰险时,那琴音忽地一顿,然后一个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气,息功。”
他当下从之,果然,内息不再翻腾,耳鸣晕眩之感也渐渐消失,而琴音又柔缓奏起。
“不要伤了他人。”那清和的声音隐约响起,似在劝诫某人。
宁朗听着不由更是好奇,此刻他已完全将饥渴抛之脑后,只往树林深处去,想看看是何人在弹琴。
树林之后却是一片竹林,森森凤尾,青青翠翠,随风轻摆,闷热烦躁顿消。那琴音依是清泠,那“叮”的锐响依间隔一段响起,只不过不再令人心跳失律。
穿过了竹林,顿时眼前一亮。
前方是数丈高的山壁,爬满苍绿草苔,细细流水缓缓而下,直落壁下清湖,湖上玉琼飞溅,田田青荷如盖,朵朵白莲玉立,湖边一栋古朴雅致的木楼,有浮桥一座通往湖中,湖心青荷白莲中隐有小亭一角。
宁朗见着这样的地方只觉心静神怡,所有的饥渴疲倦顿扫而光。脚下移动,沿湖走了几步,然后踏上浮桥,直往湖中心走去。外看只见青莲团簇,走入才知这湖极广,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琴音顿清,抬目望去,小小的石亭中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抚琴,一弹刀。
弹刀的人背对着他,一袭黑衣,看不着面貌,可那背影却透着一股孤绝之感,横刀于手,屈指弹之,那“叮”的锐声正是他所发。抚琴的人正对着他,微垂着头,青衫如荷,眉目雅逸,墨发半束于冠半垂肩则,全身无一饰物,素淡净然,莲叶拥之,犹似谪仙。
宁朗不由自主的在距其丈远处停步,不敢惊扰,但那抚琴的青衫人却抬首看了他一眼,那似谪仙般的人却有一双空?魅缥淼捻樱率歉糇磐蛩酵矗敲吹囊T度从帜敲吹纳钪俊?br>
“旁有茶水点心,兄台自便。”青衫人看着宁朗微微一笑,似是知晓了宁朗满腹的饥渴。
就是这一笑,消了宁朗满怀的敬畏与紧张,仿如见着自家师兄般亲切温情,而且听这清和的声音便知是刚才替他解危之人,心中顿生好感。往旁看去,石亭的宽栏上摆着茶壶茶杯,还有数盘点心,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只觉喉咙冒烟饥火上升,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那自顾着抚琴、弹刀的人,宁朗便也顾不得讲客气了,走入石亭,先倒茶水连喝了三杯解了渴,然后便捡着盘中的点心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两人。

  0/39  下一頁 txt下載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