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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屍.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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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尸
作者:月黑杀人夜
【文案】:
【文案一】:
我曾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我死于十二岁的某一天,死因是由于一个女人的妒忌心。
当她将我沉进寒潭深处的时候,恐怕万万没想到,这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举动。
【文案二】:
用一句话可以囊括男配男主的基本属性: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欢乐多。
基于此,麻烦请走过路过的朋友们进来给我家女主点个蜡,谢谢。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布衣生活 仙侠修真
主角:虞娘
陈挽风 ┃ 配角:魏惜金 谢燕九 谢燕舞 ┃ 其它:
☆、第一章
青崖寒潭,水深刺骨。
虞娘在水中起起伏伏,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着岸上的后娘周氏,脑袋里莫名的想起秋天李子酸牙的滋味。
后院的李花一开一谢十二回,虞娘今年也已经十二岁了,她爹腌得一手好酸李,但她今年怕是吃不到了。
虞娘的灵与肉似乎分离开来,就像她脑袋里残存着对食物的眷恋,而她的*还在下意识的挣扎,她睁开的双眼正透过潭水看着后娘模糊又狰狞的面容,那双细竹竿儿一般的双手死死抠着后娘的手腕,企图解放被后娘往水里使劲按的脖子。
周氏的袖子和衣摆都被青崖谭的水沁湿了,但她的心比这深不见底的潭水更寒更冷,她咬牙切齿的道:“快点!快点!”
如她所愿,虞娘很快就停止了挣扎,她整个人泡在水里,死后如生前那般困惑、绝望的望着她的后娘,周氏猛的抽了口气,手一松,虞娘就缓缓的沉了下去,水淹过她脸庞,她越沉越深,直到消失。
周氏惊慌的抽回自己的手,她的手上都是水,白皙的腕子被抓出了血痕,红白分明得很是刺眼。
“贱丫头!”周氏虽然又怕又恼,却没有悔意,她感到被虞娘抓痛了,更骂道:“你跑!你跑呀!早该跟你死鬼娘一起去了!偏要脏了老娘的手,贱货!”
这女人嫁给虞娘的爹三年,起先还对虞娘佯装几分笑脸,可是随着时间愈久,肚子里的心思不由浮上了面,尤其是去年生了小宝,更觉得这拖油瓶碍眼,但凡她爹不在家便非打即骂,偏偏只打小衣里头的位置,不肯上脸,小女儿家已有些知晓事情,那些伤痕的位置哪肯给爹看到,故而一直白白受着欺凌。
这一回,虞娘给周氏换被褥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她忘在枕头下的玉镯子,正被周氏看到了,虞娘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夺门而逃,却没想,她这一跑,小命都交代了下来。
周氏抬头望了望天色又低头看了看打湿的衣裳,转身匆匆回家,她要赶在晌午虞娘的爹回家之前换好衣裳做好饭,再装作无事人一般。
周氏离去后,水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仍旧那么波澜不起,静静幽幽。
日头东起西落,今日似乎尤为漫长,转眼前红霞满天,一只狸猫跑到水潭边喝水,正喝着,突然仰起头往天上看了看,然后转身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与此同时,山林中的野鸟犹如疯了一般,一大片成群结队的飞了出来,宛若一大团铺天盖地的乌云一般,飞往别处。
不止是野兽、飞鸟,青崖潭里的鱼儿也纷纷从水中跃起跃入,溅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这些异像因为发生在野外,故而未能引人察觉,动物对危险有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在万物之灵的人类之上。
不一会儿林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既无飞鸟也无走兽,连水潭里的鱼儿也游走了。
突然,山林里传出一阵似野兽的嘶吼,其声啸厉,十分可怖怪异,却又是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夹在野兽的嘶吼声中,另不时有衣袖风动及噼啪的炸裂声传来。
紧接着,林子里现出了两道身影,一黑一白相互纠缠,奇怪的是看上去分明是两道人形,那么刚刚的野兽嘶吼,是从何而出的呢?
那黑影被白影抛出的一物打中,滚出了林子,正好滚在了水潭边。
那白影也跟了出来,白影对那黑影道:“你这邪魔孽障,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方才有此修为,竟然还妄想修成尸仙,未免太过狂妄,看贫道今日不了结了你!”
原来那白影乃是一个鹤发白袍的老道士,一手握着三尺桃木剑,一手捏着黄色的符纸,他对着那黑影将手中符纸一抛,轻飘飘的符纸就向黑影飞了出去,半途突然一爆,变成一团火球。
那黑影抬起头来,只见他面目煞白,嘴唇发乌,盯着火球的那双眼睛黑中透红,看上去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黑影看到火符,随即一声嘶吼,就地一滚,妄想躲开火符,可是仍然被引燃了衣角,瞬间烧了起来。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异事,有些流传开来,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令人称奇,还有一些被以讹传讹,又被一干自誉为能人智士之流堪破,被贬得愚不可及,故而胆小者越来越畏惧,不惧者越来越狂妄。
僵尸乃三界六道外之物,不在轮回、不受束缚,生前也与普通人无异,只是死后受到环境等因素影响死而不僵,怪力无穷又天性嗜血,大部分的僵尸仅仅靠着本能和生前的残念行动,属于低等物种,与禽兽无异。
然另有一些僵尸,不但有思维和感知能力,还有一定的自控能力,此类虽然也是僵尸,但脱离了低等范畴,可谓之尸妖。
僵尸如果存活得越久,吸食-精-血越多,那么生前为人时的记忆、思维、感知也会慢慢恢复,也能修成尸妖,而上魁僵尸,则是尸妖中道行最高深者,传说上魁僵尸离尸仙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也是最难跨越的一步。
一千个尸妖中,只得一个上魁僵尸,一千个上魁僵尸中,也怕修不出一个尸仙。
故而上魁僵尸,也被称为王者僵尸,难怪飞鸟散尽、走兽奔走,原来乃是为了躲避这个人间魔障。
这个难得一见的上魁僵尸被道士的火符打中,情况十分不妙,僵尸最忌火,上魁也不例外,尤其是这道士的修为高深,若是被他的符火烧成灰,便是僵尸的自愈能力再厉害,也无法重生。
也是冥冥中注定,两人交战之地从林子转到了水潭边,已经烧成大火球的上魁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水潭之中。
这下,老道可急坏了,气急败坏的道:“哎呀,可恶,不能让他水遁!”
这水潭是活水,上接山涧,下通小溪,因之前山里下雨曾发过水,故而小溪被冲开成了一道水沟,若是上魁伏在水底水遁,那可就糟了。
上魁固然狡诈,可那道士非比寻常,乃是茅山正统地修派掌门人玉仙真人,他追踪这只上魁已久,又如何甘心看他脱逃,只见他从腰间的大口袋中掏出一把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以桃木剑刺穿,然后甩了出去,施了一个八门困龙咒。
那些看似轻飘飘的符纸落入水中,竟然没有被流水冲走,而是如石沉入水一样,一下子沉在了水底,可谓奇哉!
玉仙真人冷笑,捏了一个手诀往水中一弹,八门困龙咒即刻生成,堵住了下游的逃生之路,这只上魁可逃不了了罢!
果不其然,上魁在水下强冲了一轮,仍是冲不出去,知道今天遇到了克星,怕是在劫难逃了,心中生出一股悲愤之情。
世上之物,本就是一物降一物,既有六道之外的僵尸,便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修道之人,便如日出日落,花开花败,一枯一荣,凡事皆有生死定数。
上魁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悲愤的是,既然世不容它,又为何成就了它,人为万物之灵,木为万物之精、兽为万物之魄,那么僵尸算什么?一旦为僵尸,生以血为食,死后神魂俱灭,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可归根到底,难道是他自己愿意变成僵尸的么?
上魁越想越悲愤,冲水里钻了出来,半身露在外面,半身站在水中,面目狰狞的对玉仙真人道:“老牛鼻,你追了我半年,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非要害我形神俱灭才甘心。”
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僵尸的原因,还是因为已久不与人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嘶闷怪异,就像一只破锣藏在鼓里发出声响一般。
玉仙真人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瞪,怒视着这只上魁!
原来他看到上魁僵尸周围的潭水变了颜色,变成了深红色!
这只上魁僵尸在之前的交战中受了伤,又被符火烧了一遍,再在八门困龙咒里撞了一轮,已精疲力竭,在劫难逃了,可它仍不甘心,怨天怨地,徒生一股极强的报复心,打算酿成祸事以泄愤,所以刚刚才跟玉仙真人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实际上却偷偷将自己的僵尸血从伤口逼入水中。
僵尸血最毒,一般人沾染上了会中尸毒,如遇有造化的,哼哼,则会变成僵尸。这老牛鼻不是喜欢除魔卫道么,到时候疫情四起,死伤无数,看他如何搞定!
“孽障!”玉仙真人见上魁死不悔改,怒斥一声,一手抬起桃木剑,割破另一只手的指尖,用血在剑身上染红了一道血痕。
他口中念念有词,将桃木剑刺了出去,桃木剑脱手飞出,直刺上魁的眉心,上魁急忙挥手阻挡,却被剑上的血咒弹开,飞剑就这样刺穿了他的眉骨,破了他的脑壳,上魁倒在水中立时死去了。
玉仙真人杀了上魁,跃入水中将它捞起来往岸上一丢,可是此时僵尸血早就在水中扩散开来,随流水冲走了。
玉仙真人仗着有深厚的修为护体,入水不惧,但普通人却扛不住这股毒性,一旦尸毒蔓延,又不知会酿成多少惨剧,他想到可能的后果,心生怜悯,忙拿出一些符,串在桃木剑上,用桃木剑凭空做法,他对着潭水挥剑,四周风起云涌,突然刮起大风,而风眼越来越小越来越劲,最后他控制风眼吸出了红色的潭水!
御风术!这就是茅山八绝之一的御风术!玉仙真人不愧是茅山百年来的奇才,竟然能临危想到以御风术制造“龙吸水”的应变之法。
可惜的是水流得太快,只吸出了部分血水,更多的血溶于水后被冲走了。那只上魁刚烈,又对玉仙真人恨极,抱着必死之心逼出了身体里大部分的尸血,玉仙真人已经尽了全力,如果真的酿出祸事,那也是天意不可违了。
玉仙真人望了望已经渐渐变得干净的潭水,摇头苦叹。
他上岸焚化了上魁僵尸,又找来了工具翻动泥土,将染了僵尸血的泥土填进了土里,确保无恙之后绝尘而去,而等他离开的时候,月亮高挂,满天星光,青崖潭仿佛又回复了平静。
青崖寒潭,水深刺骨,流水缓缓,若轻歌婉唱,如果有人能听到风和叶的叹息,会听到那是一曲少女的挽歌。
少女的衣裳柔软浮荡,她的头发宛若海藻般漂亮,是谁拧断了她温柔的颈项,是谁将她流放?
宛若听到了远久的呼唤,幽深的潭低,虞娘睁开了眼睛。
☆、第二章
虞娘一夜未归,周氏装作没事人一样,问起来只说虞娘贪玩忘了归家,又怕挨骂,所以躲着不出来呢。
倒是虞娘的爹虞老实急了,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第二日又继续去找。
见天已蒙蒙亮了,周氏也披上衣服起来了,她看到一岁大的儿子小宝还在摇篮里酣睡,扭头对虞老实道:“闺女闺女,你心底就没我们娘俩,你自己不睡还扰我也不能睡,我现在头疼得紧,还要爬起来做早饭,我上辈子是哪里对你不起,这辈子你要这样亏我。”
埋怨归埋怨,她还是穿了衣裳起来梳头,她的奶水回去了,贱丫头不在,她得快把粥煮好了喂小宝吃,她这样一想,又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弄死那丫头了,起码留着她可以当丫鬟使呀。
虞老实为人很老实本分,偏偏续娶的媳妇是个爱挑事的,平时他对她多有容忍,这回闺女不见了心里也急,硬气性子回了一句道:“这回的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我不在家你也该好生看顾她一些。”
这一说可不得了,那女人将手里的梳子往地上一砸,尖声道:“姓虞的你还敢说我!也不看看那是谁生的好女儿,性格跟个野丫头似的,讲也不听,我敢看顾她么?我不管她她都已经满处造谣说我的坏话了,我要管她还不定给编排成什么样了,你当后娘好当么,当后娘的死都是给唾沫淹死的!”
周氏说着又撒起泼来,捶胸装哭道:“哎哟,我是造得什么孽啊,我一个姑娘家的嫁过来给人当后娘,还要受这份埋汰,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带小宝回娘家。”说着,她作势要抱小宝起来。
她是老姑娘嫁过来的,而虞老实是个鳏夫,故而平素她总用这话来拿他。
虞老实真心疼儿子,见她要去闹小宝,忙拦住了她道:“你又是发得什么疯,小宝睡得好好的,干嘛要闹他,谁又说你什么了,你只管好生生在照顾小宝,我出去找虞娘。”
两人的交谈声音大了一点,吵醒了小宝,小宝哭了起来,周氏过去将他连小被子一起抱起来在怀里哄着,嘴里还数落虞老实。
虞老实哪里敢再还嘴,打开房门就要出去,谁曾想门一打开,竟然看到虞娘好生生的站在门外站着。
周氏看到虞老实呆站着,抱着小宝走过去道:“你傻站着干嘛,见到鬼啦!”
待到走了两步看到了门外的人,周氏惊叫了出来,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幸亏没松手,才没有把小宝摔了。虞老实见她这个样子,忙过来一手接过小宝,一手拉她,她站还没站起来,身体就直往虞老实后面躲。
虞老实虽然奇怪,但哪里想到发生了什么,见到虞娘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又埋怨她道:“虞娘,你一晚上跑哪里疯去了,可叫人好生担心!”
虞娘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说话都在一个调子上,既无起伏又无情绪,显得有些怪异。
这时候,她已经低着头进来,将食盘放在桌子上。
平日里,也是她做早饭,周氏要她要懂得孝道,做好之后送到他们屋里来,如果没开门就要端着站着等到开门为止。等他们开门放下早饭后,还要去打水伺候他们洗漱。
虞老实觉得这样对女儿有些过分,周氏却说虞娘有娘生没娘教,这些都是妇道,现在不学好以后嫁人更加让婆家看笑话了,虞老实拗不过她,这才不管了。虞娘才十二岁,周氏的吩咐都照做了,就这样还嫌她没规矩。
虞娘放下食盘,虞老实虽然生气她跑出去一晚上,但见她脸色不好,还早起做早饭,也就于心不忍了,他转身将小宝放进摇篮里,然后对虞娘道:“你知道你一晚上不回多让人操心么,你可是个女儿家,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对你死去的娘交代,你说,你昨晚上哪里去了?”
他们说话走动的时候,周氏已经躲到桌子下面去了,旁人不知她还不晓得?虞娘是被她亲手掐死的!面前站的是鬼不是人!
虞娘听了,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离开了。
虞老实这时看到媳妇躲在桌子下面,感到奇怪,问:“你缩那里干什么?”
她越想越怕,突然从桌子下面窜出来从摇篮里抱起小宝,打算趁虞娘离开的时候冲出去逃走。
虽然她以前也说了无数次回娘家,但都是吓唬虞老实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几个嫂嫂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娘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可是这回虞老实冤死的女儿回来索命,她宁可回娘家被数落丢面子,也不愿在这里等死啊!
虞娘前脚离去,周氏后脚抱起小宝往外面冲,看得虞老实十分不解,怎么今天个个都这么古怪,谁知周氏刚刚踏出门槛,抬头一看,虞娘正站在门外!
虞娘身上的衣裳和刚刚的不一样了,又多加了一件衫子,果然是听虞老实的话回屋添衣裳了,可是难道她会飞不成,不然怎么眨个眼衣裳就穿好了?
虞娘站在门外,阴阴的看着周氏道:“娘,你要出去?”
明明是平淡至极的音调,仍是听得周氏心惊肉跳,踏出去的脚连忙缩了回来,不敢说要出去的话了。
“我,我不饿!”周氏颤声道。
“你不饿,弟弟也得吃啊。”虞娘又森然道。
周氏一听,连忙把小宝抱得紧紧的,生怕虞娘害了他。
这一个两个都不正常,好歹屋子里还有个正常的人,虞老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水壶里倒水进脸盆里洗了把脸,然后就往桌子边一坐,一边盛粥一边道:“虞娘说的没错,赶紧过来吃吧,你别折腾了,小宝也饿了。”
虞老实说完,就撕了个饼子喝了口粥。
虞老实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你吃的那一碗给我!”周氏道。
“你自己再盛一碗,这碗我已经吃了。”虞老实道。
“不,我就要这碗!”周氏斩钉截铁的道。原来她怕粥里或者碗里有毒,心想虞娘如果是为了报仇而来,也只会害她不会害自己亲爹,故而非要吃虞老实吃过的那一碗。
虞老实就只有让给她了。
一个人怕到极处相反就不怕了,周氏抱着小宝不敢松手,自然也顾不得洗漱了,她就坐着吃了两口粥,觉得的确没什么问题,才敢喂小宝吃,她一边喂小宝吃粥,一边偷看虞娘。
虞老实发现虞娘还在屋里站着,就道:“虞娘啊,你也还没吃吧,来坐下来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虞娘面无表情的道。
虞老实觉得奇怪,平时虞娘怕周氏骂她馋嘴不孝,父母还没吃完就自己先吃了,所以都是等他们吃完了才到厨房去吃的,今天怎么转性了?
他又看了看周氏,周氏沉今天居然也转性了,没有找机会来教训虞娘?
虞老实真心不解,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要私下问一问周氏,于是叫虞娘先回房去。
虞娘今天虽然怪了点,但很听话,虞老实叫她走她就走了。
周氏盯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突然发现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下地上赫然显现出了虞娘的影子,而且虞娘抬腿迈过门槛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虞娘的一双脚。
扪心自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她当时只是把虞娘掐晕了没有掐死,她在她走后被水冲上了岸,命大醒了过来?
这样一想,周氏觉得似乎也有可能,面对虞老实的询问,也就越发心不在焉了起来。
☆、第三章
周氏这几天把虞老实粘得很紧,几乎形影不离,幸好这几天农活不忙,倒是没耽误什么。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周氏越来越觉得虞娘应该是人不是鬼,她表现得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若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人白了些,说话声音低哑了些,看上去有些要死不活罢了。
周氏甚至觉得,她是故意装成这样来吓唬自己的。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也是唯一让她还有些不安的地方,就是这几天每天吃饭的时候,虞娘不是说已经吃过了,就是说自己不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都是虞娘做饭,要说她一边做一边吃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周氏怕虞娘毒自己,在她做饭的时候一直在偷看,并没发现她有偷嘴,那么她不吃是不饿,还是为了装作不吃饭来吓唬人,实际上趁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吃?
周氏总觉得,虞娘是有意在吓唬自己,因为除了不食人间烟火这件事之外,虞娘并没有别的异常的情况。
甚至,周氏为了验证虞娘究竟是不是鬼,找了几个同村的女人到家里拉家常,她们看到虞娘也都没有表现出觉得她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于是周氏越发觉得,虞娘应该是捡回来了一条命,既然她是人不是鬼,也就不用怕了。
这该死的丫头,吓了她好久!
周氏恼恨虞娘吓唬自己,所以也就故意找茬,这一日她在接过虞娘递过来的碗的时候装作手一滑,粗瓷碗掉在地上“啪”一声摔碎了。
这种事以前发生多了去了,不足为奇,她虽然是打人,但心里毕竟有些发虚,故而手上没怎么用力,不想就在这一巴掌将要扇下去的时候,虞娘突然伸手将她的手腕捉住了。
虞娘冷眼看着她,她只觉得手腕上冷冰冰的,又像是被钳子钳住了一样,怎么都抽不回来,心下大疑,咦,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虞老实看到她们在僵持,走过来问道:“又怎么了?”
虞娘这才松开手,低声道:“娘要打我。”
虞老实看向周氏,周氏的脸色古古怪怪,摸着自己的手腕子,目光盯着虞娘不放,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虞老实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破碗片儿,嘀咕道:“不就是个碗么,至于么?”
虞娘目无表情,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虞老实又嘀咕了什么,周氏心烦意乱都没听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到了夜里,周氏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最后辗转难眠,就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衣服,而另一边的虞老实仍旧睡得死沉死沉的。
周氏这几天被折磨得提心吊胆茶饭不思,实在痛苦难受,她想来想去,点起了一盏油灯,提着灯悄悄的从屋子里出来往虞娘屋子里去,她本打算在门口偷瞄一下就罢了,可是虞娘的屋子门没关严实,她就轻手轻脚的往里头走了两步。
虞娘的房间很浅,她走了两步就能看到虞娘的床了,可是奇怪的是,虞娘此刻并不在床上!
周氏一惊,连忙退了出来,大半夜的不在睡觉,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她正想着,突然听到鸡棚那边有动静。
乡下地方地皮不值钱,虞家的屋子虽然旧,但是院子挺大,虞老实和周氏住主屋,虞娘住厢房,而鸡窝在厢房的侧边。
周氏听到鸡棚那边有声音,提了提油灯,喊了一句:“是谁?谁在那边?”
可是没有人回答。
“虞娘?是你吗?”周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答。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或者是这几天真的被逼疯了,提着灯就慢慢走了过去,一转弯,就看到鸡棚那边蹲着一个人影,那瘦小的背影分外熟悉,可不就是虞娘么?
果然是她!
虞娘蹲在地上,鸡棚的门开着,周氏想,难道是她饿了半夜摸鸡蛋?她心底还是有一多半认为这几天的古怪是虞娘有意为之,或者说她希望是这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摸东摸西?”周氏问道。
她身后的虞娘冷冷看着她,却并没有去追,而是冷静的握着那只鸡的尸体,用嘴巴对着鸡拔了脑袋的腔子,生生又咕噜了几口,才狠狠的将它扔在地上。
虞老实从熟睡中被弄醒,看到媳妇疯癫的模样十分惊愕,耳边传来了小宝的哭声,原来小宝也被吵醒了。
不光小宝醒了,邻居也都被惊醒了,连村里的狗也吠了起来。
等到大家伙儿提着油灯举着火把跑到虞家一看,虞老实也提着灯披着衣裳正站在院子里,他身后是他媳妇抱着小儿子,而虞娘站在鸡窝旁,脚边是两只鸡血糊糊的尸体。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原来是黄鼠狼偷鸡啊,用不用叫得这么大声啊,吓死人了。众人一哄而散,实在非常遗憾,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捉-奸偷-人的趣事呢。真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有几个大婶临走前狠狠给了这一家子几个眼刀,平白扰人清梦,真讨厌。
大家都相信了虞娘,连虞老实也相信她,唯有周氏不信,她死死盯着虞娘,发现虞娘身上的衣裳又换了一件,脸和手也都弄干净了,如果不是她记得一清二楚刚刚她那副可怕的模样,只怕也会认为这件事只是闹黄皮子而已。
周氏发现人都散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可不一样,于是一手抱着小宝,令一手颤抖的指着虞娘,尖声道:“大家回来!不要被她骗了,我亲眼看见她咬死了这些鸡,这丫头不是人!不是人啊!”
可是没有人信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虞娘的后娘而且常常打得她到处躲,是个很不好的后娘。而周氏最大的难言之隐就是,她不能说是自己杀了虞娘,所以旁人更不会信她了。
村里一位年纪大的婆婆走得慢,听到周氏说虞娘不是人,鄙夷的啐了她一口道:“行好吧,别折磨人家闺女了,小心有报应的。”
其他人也都指指点点,说虞娘可怜,摊上这么个后娘。
虞老实也烦他媳妇了,恶声恶气的道:“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么,滚回屋去!”
周氏有口难言,哭着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她不是人!”
虞老实哪里会信她,强拉硬拽的将她弄回屋子了。
有好心的嫂子婶子过来安慰了虞娘几句,在他们眼里虞娘当然是无辜的,可怜的孩子哟。最后大家都走光了,灯也都熄灭了,所以没有人看见,虞娘站在院子里,人影一晃,就不见了,快得就像是一阵风。
这一晚闹得人仰马翻,虞老实也实在憋不住了,回屋就骂媳妇疯魔了,周氏一反常态的抱着小宝不言不语直发怔,小宝过了一会就在她怀里又睡了。虞老实要周氏把小宝放进摇篮里去,周氏死活不撒手,虞老实拿她没办法,也就不管她,自己去睡了。
周氏就抱着小宝,嘤嘤的就哭了起来,毕竟是夫妻一场,虞老实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可她做的事情又实在不像话,所以不但没有过去劝她,反倒重重的一翻身,面朝墙壁睡了。
周氏瘪着嘴看了虞老实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咬了咬嘴唇,就在床边一直坐到了天亮,等到天亮鸡叫,她猛然就像是回魂了一样,把小宝放在摇篮里,然后起身打开柜子清点了两件衣裳了一些碎银子。
虞老实后半夜其实也没睡好,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媳妇竟然在收拾包袱,于是连忙跳下床,从摇篮里抱起小宝,道:“你想干嘛!”
周氏一晚上没睡,脸色十分差,她回身看着虞老实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但虞娘真的不是人,我不能留在这里让她害了,我要回娘家!”
原来周氏想了一宿,要是能活到天亮,就一定要带小宝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不想死啊不想死。
可是虞小宝也是虞老实的命根子,怎么肯就这样给她带走,所以虞老实抱着小宝不放,还苦苦劝她留下,而周氏心意已决,死活都要走,最后谈崩了,虞老实就放下话了,道:“好,既然我留不住你,你要走我也没办法,但小宝是我虞家传宗接代的独苗儿,绝对不会让你带走的。”
天已经亮了,外面传来一些响动,估计虞娘已经起来生火造饭了,周氏望了望窗外,红着眼睛怨恨的看了虞老实一眼,一咬牙,抓过包袱就冲出门去,居然狠心的真的把儿子丢下来了。
虞老实抱着小宝跟着追了出去,可周氏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厢虞娘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周氏匆忙离去的身影。
虞老实心里难受,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强颜欢笑道:“乖女儿,没事。”
怎么会没事,哪个男人不想一家和和睦睦,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虞老实今年四十岁,还很身强力壮,他想有一个女人,有个团团圆圆的家,这种感觉是女儿再乖巧懂事也替代不了的,所以周氏固然不好,他也愿意忍她。
看着虞老实落寞的神情,虞娘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皮往下垂了垂,那双乌黑的眼睛,黯淡了那么一下。
☆、第四章
周氏走了,最难过的倒不是虞老实,而是虞小宝,尽管周氏对虞娘很不好,可对亲生儿子又是一个样了,孩子都恋娘,她这一走,小宝时间长了找不到娘,就死劲的哭了起来。
虞娘想抱他哄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宝突然不肯让她靠近自己,但凡她靠近了他就哭得更厉害了,于是虞老实不得不再耽误一天活,留在家里哄小宝。
这半日下来,虞老实心烦意乱,精疲力尽,到了下午好容易哄小宝睡着了,就到里屋午睡去了。
可小宝刚睡着了片刻,又醒了过来,他的摇篮被搬到了堂屋,而虞老实在里屋午睡,
所以他从摇篮里爬起来坐着,看到四周没有人,瘪着嘴又要哭起来。
他刚发出一点声响,只见一道影子从外面飘了进来,虞娘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小碗鸡蛋羹,表情森然的说:“不准哭,再哭吃了你。”
小宝一岁零三个月,说话比较迟,但已经能听懂一点点简单的话,也有一点点理解能力了,小宝听到虞娘说的话,傻着眼的看着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虞娘见他懵懵懂懂,突然脸色一变,张嘴露出獠牙,轻轻的朝他吼了一声。
小宝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往后一缩,刚刚又要哭,被虞娘眼睛一瞪,赶紧把快要涌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虞娘收了獠牙,端着鸡蛋羹走上前,脸皮抽了抽,看得出是很想做出慈爱的表情,但实际上显得更诡异了。她顶着这副诡异的尊容,用汤匙挖了一勺鸡蛋羹递到小宝嘴边,道:“乖,张嘴。”
在生命的威胁下,小宝企图向人求救,可看到周围没有人,只好从善如流的张开嘴,战战兢兢的一口一口的吃掉了鸡蛋羹。
小孩子的嗅觉比大人敏锐,之前虞娘虽然外形没有变,但身上却有一股生人没有的味道(尸臭),小宝正因为排斥这种味道,才不让她靠近。现在他不敢不听虞娘的话,也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虞娘看他听话了,也就放心了,小宝毕竟是她弟弟,她对他没有恶意,只是他再这么闹,虞老实肯定更辛苦了。虞娘的想法很简单,弟弟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有灵气,可能是察觉了自己的变化才不让她靠近,可周氏离开了,爹又要忙里忙外,为了大家好,一定得让弟弟接受自己才行。
一时间,这对姐弟一个慢慢喂食,一个乖乖吃下,看上去倒有些和睦(误)。
虞娘和小宝听到叫声一起一回头,小宝看到亲娘,半是委屈半是激动的又瘪嘴哭了起来。而虞娘看到周氏这次并非一个人前来,她身后跟了许多人,其中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道士。
周氏以为虞娘在害小宝,疯了一样冲在前面扯着嗓子叫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来找我,不要害我的儿子!”
喧哗哭闹的声音惊动了屋里午睡的虞老实,他出来一看,咦,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周氏带来的小道士,是个眉目清秀,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腰间挂着一个灰不溜秋的大口袋,他从一走进院门就盯着虞娘看,这会儿像是确定了什么,宛若唱戏一样跳了出来(真的往前跳了一步),大喝:“呔,大胆妖孽,见了本天师还不下跪求饶,看本天师今日不收了你?!”
“臭小子,你说谁呢,我打不死你,你个信口雌黄的臭小子!”
那小天师被虞老实打得抱头鼠窜,可不是么,当着她爹的面说他闺女是妖孽,还要她下跪求饶,搁在谁身上谁不生气啊,这不是欺上门了么!
那小道士是跟着周氏来的,周氏带来的都是娘家亲戚,其中还有她的几位哥哥,这几兄弟看到妹夫追打小道士,纷纷将他拦住了,道:“妹夫,这位陈天师是有道行的神人,你莫看他年轻,他老人家已经一百八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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