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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農家三姑娘.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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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家三姑娘》作者:麻辣香橙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3-2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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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保孩子!”
这是前世姚三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难产关头丈夫公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孩子,
姚三三悲凉地坠入无边黑暗。
没有金手指,没有随身系统、没有万能空间,好吧,这就是一个重生女人的独立奋斗逆转人生的故事,当然,美满爱情也是必须的。
内容标签:种田文 重生 乡村爱情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三三 ┃ 配角:姚小疼,姚小改 ┃ 其它:家长里短,乡村种田
书名:重生农家三姑娘
作者:麻辣香橙
☆、第1章 重生了
头胎生个丫头,叫什么名?
丫头咱家也一样疼啊,就叫小疼吧。
二胎又生个丫头,叫什么名?
哎呦,怎么又是个丫头?这也该改改样了。就叫小改吧。
三胎还是个丫头,叫什么名?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人家,从来也没谁觉着这名字有啥问题。上小学报名,老师对着姚小三的名字皱了皱眉头,便随手给改成了“姚三三”。想来那个民办老师大约是读过沈从文的吧。
姚三三此刻躺在木床上,双手紧抠着床边的木框,努力忍受着身体的每一次撕裂。这是她的第三胎了,怎么还这样不顺!
姚三三是家里做主嫁到宋家的,家人几番劝说压服下,她自己也是同意了的,没旁的原因,宋家儿子人凑合,给的彩礼也够多,那笔彩礼凑够了姚家盖房子的钱。
可是姚三三跟她妈一样,命不好,头两胎都是闺女,这一胎,婆家早早托关系做了b超,确定是个男孩。按着公婆跟男人的意思,若还是个女孩,应该就不必出生了吧!
因为是超生,姚三三担惊受怕的,躲躲藏藏熬过了十月怀胎,到临产了,也不敢去医院生,因为检查了是个男孩,男人还是比较重视的,便私下里找了个会接生的小诊所女医生,悄悄在家里生。
“不行啊,她这胎位不正啊,产检早没发现吗?”
“哎呦,他嫂子,你看这整天躲计划,哪敢去做什么产检啊!咱庄户人,哪用做那多花钱费事的产检。”
“孩子就是不往下来,卡住了,你看这老些血,再这样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啊!”
姚三三无力地闭着双眼,听着耳边的声音,医生,她男人,婆婆,不停地在她床前嘈嘈着。
“先保大人吧,反正往后还能生不是?”女医生的声音。
“保孩子。”婆婆的声音,“儿子,你可别犯糊涂,这都查过了的,是个男孩,这可是咱宋家的一条根呢!”
姚三三慢慢地昏迷,她终于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清晰传来:
“保孩子!”
******************
姚三三是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惊醒的,她慢慢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天还没亮呢,那个呜咽的女人,声音十分熟悉,努力地压抑着,似乎不敢放开声来。
一个男声在旁边小声劝着:“别哭了,你小点声,叫人听见了不好。”
“行了行了,他没了,往后咱再生,你别哭了行不行?还嫌不够丢人的?”
姚三三努力睁大眼睛,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动了动,立刻便觉得胯骨和肩膀一阵生疼,她放弃了想要坐起来的想法,干脆放松身体躺好,耳边听到不远处的女人依旧哀哀地哭着,男人渐渐劝得不耐烦了,骂道:
“哭,哭,光有本事哭,有本事你把儿子给我保住啊!”
这两个声音,姚三三听了千万遍了,却又比平常听到的年轻许多,她心中疑惑着,黑暗中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又试着抬了抬腿,这回碰到了另一个温热的身体。那身体被她的脚一碰,便翻了个身,悄悄爬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问了一句:
“三三,你摔得还疼吗?”
那声音很好听,温温软软的,同样熟悉的很,却同样年轻的很,一下子不敢确定是谁了。姚三三不由得问:
“我?摔疼了?”
姚三三伸手摸了下那人的脸,温热而光滑,姚三三说:“你把灯开开。”
屋里忽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姚三三的目光首先看到房梁上吊着的一个白炽灯泡,光线并不亮,但也够看清楚整间屋子了。这是一间土坯房,有个小小的窗户,却被木板钉死了。
姚三三的目光紧跟着落在正跟自己对着的那张脸上,果然是大姐,十分年轻的大姐。
姚三三忽地坐起来,不顾身上的疼,死盯着大姐姚小疼看,光洁的脸,乌黑的头发,她跟大姐同在床的这一头,而床那头,看得到另一个女孩正在安静地睡觉,真睡假睡姚三三不知道,但她知道,那肯定是她二姐姚小改。
姚三三愣了半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外屋。里屋跟外屋,就只有一个窄窄的小门洞,没装门板,挂着半旧的深红色碎花布帘子。
那么外屋正在哭的,肯定就是她妈张洪菊了。姚三三心里一激动,便想要下床出去看看,姚小疼一把拉住她,小声说:“你干啥?出去惹爸生气。”
说着姚小疼拉了下床头系着的一根细绳子,啪嗒一声,屋里回复了黑暗。姚小疼缩进被窝里躺下,伸手推推姚三三。
“快躺回去,凉着了感冒。”
姚三三慢慢躺回被窝,肩膀和胯骨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做梦。姚三三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空洞的黑暗,渐渐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是有那么一回,她妈怀孕六个多月小产没保住,听说是个男孩。
想起来了。当时她妈躲计划生育,白天便东家躲西家藏,躲在熟人亲戚家里,晚上有时人家不愿留宿,再悄悄摸回来。那天白天,她本来被她妈带着去放哨零使唤的,晚上他爸姚连发接她们回来,瘦小的她坐车子前大梁,她妈坐后座,依稀的月光下明明走得好好的,自行车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在村中大路上平地摔倒了。
姚三三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十二岁,还在上小学五年级。
她妈小产之后不久,她爸就带着她妈去了外地,背井离乡也要生下个儿子来。而姚三三,上完了五年级便没能再上初中,姚连发把家里的几亩地留给了她们姐妹三个。当时大姐十六,二姐十五。
姚连发,那是不生儿子誓不罢休的!然而姚三三却清楚知道,她们家,也就她们四个闺女了,压根就不会再有老五来。
张洪菊哀哀的哭声一直到天色微明才止住了,抹着眼泪慢慢地走进里屋,脱了鞋,也没脱衣裳,便在靠南墙的那张木床上躺下了。
“睡死了吗都?还不赶紧给我起来,我养你这些吃物有什么用!”
姚连发一挑布帘子,二话没说就骂了起来。心情不好,拿孩子撒气,这在姚家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爸,这就起。”姚小疼应了一声,床那头姚小改也坐了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说:“爸,这就起来了。”
姚连发也没搭理她两个,忽然就把火气转到了姚三三身上:“三三,你赶紧下学算了,你妈这个熊样子,你回来伺候你妈。今天再去跟老师说一声,叫他给发个小学毕业证,横竖你也五年级了,不给毕业证,我这几年花钱,不是都白花了?”
姚连发叫骂完了,紧接着外屋的两扇木门咣当了一声,应该是出去了吧!
姚小疼从床上爬起来,靸拉着鞋来到张洪菊床前,问:“妈,你怎么样?喝不喝水?”
张洪菊缓慢地摇摇头,没说话。
姚三三下了床,她揉揉还在疼的胯骨,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定应该是骨头没伤着,就打开门出去了。她们家没有院墙,这些年,姚连发的心思都用在躲计划、生儿子上头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两间土坯房外头,是一片敞亮的空地,靠西侧有一个木头柱子搭起来的草棚子,这便是她家用来做饭烧锅的地方。
微微的晨光中,姚三三刷干净小的那口锅,添了一瓢水,点上火烧起来,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柴草,她家烧的都是姐妹三个捡来的柴禾,不过这一锅用不了多少火,姚三三就没去引着树枝,扯了些麦草来烧,很快那一瓢水就烧开了,姚三三去屋里找了一圈,从墙根的瓦罐里找到几个鸡蛋,便拿了五个,打在锅里,小小火烧着做荷包蛋。
大姐姚小疼紧跟着她出来了,见她去刷小锅,姚小疼便把邻边的大铁锅刷干净,添上水,洗了一勺子米进去,自己蹲在旁边烧起来。
姚三三烧好了荷包蛋,去屋里翻找了一会,只找到一小包胡椒粒子,家里根本就没有糖,白糖红糖都没有,姚三三拿擀面杖把胡椒粒子压碎了,找了个最大的白瓷碗,把五个荷包蛋和胡椒一块放进去,又盛了两勺子水,端去给张洪菊。
“妈,你起来喝口水。”
张洪菊脸朝里,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不想喝。”
“妈,我给你弄了点胡椒和鸡蛋,你身体要紧,还是先起来喝一口吧。”
当地女人坐月子,就是靠吃鸡蛋、红糖、胡椒这些东西。张洪菊听了,等了一会子,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姚三三手中的大碗,嘘着喝了一口。
张洪菊喝了两口水,就把碗递给了姚三三,叹了一口气说:“三三,你这学,也该上到头了,你爸既然说了,你就别上了吧,咱家就这个条件,你一个小丫头,横竖上不下去。”
☆、第2章 三姐妹
重活一回子,她是否还这样由着她爸妈做主?十二岁,小学的文化,下了学她能干什么?
姚三三半天没吱声,她总还要想想吧?她把筷子递给张洪菊手里,自己转身出去了。
草棚子里,姚小疼还在烧锅。姚三三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帮着递柴禾给她。姚小疼烧开了锅,说:
“三三,你再续两把草,小火给熬烂米,我去下点棒子面。”
姚三三也没站起来,蹲着挪了个位置,接着烧锅,姚小疼拿了水瓢和勺子,舀了半瓢水进了屋,很快搅着半瓢棒子面糊糊回来,她把棒子面倒进锅里,又拿勺子搅了一圈。
“大姐,三三,我找了这半天袜子。你两个做饭了?那我喂猪吧!”二姐姚小改从屋里出来了。
看到姚小改从屋里出来,姚小疼搅着锅里的糊糊,说:“反正眼时下也没有什么大活,我跟三三就起来煮点棒子糊糊。你起来了,去给挑桶水去,缸里吃的水不多了。”
姚小改站在锅台旁边打了个哈欠,拍拍脸,理了一把有点乱的头发,就去拿了洋铁水桶和扁担,挑水去了。姚家没打井,其实左邻右舍也是有井的,但村里的水碱性大,不好喝,烧开了能澄下来多厚一层的白碱。因此家里吃水要到村头上的老井去挑,来回一里多路,可不是个好活。
然而即使是十二岁的姚三三,挑水也是经常的事,姚三三个子在同龄人里头算是瘦小的,挑起扁担,水桶勉强能离开地面,把两桶水挑来家,一路要歇两三回。爸妈的心思和工夫全都花在躲计划、生儿子上头了,这个家,往常还不都是三姐妹撑着。
锅里的棒子糊糊煮好了,这就是一家人今早上的早饭了,这时节春种过去了,麦收还没到,不干重活。干重活的话,光喝糊糊不行的,要再搭个煎饼。
姚小疼拿火棍打灭了锅门口的余火,把散落的柴禾扒拉开,叫姚三三:
“三三,你去捞几个咸菜疙瘩切了。”
姚三三答应了一声,按着小时候的记忆,进屋里很容易就找到一个半人高的小瓷缸,解开上头塑料布扎成的盖子,伸手进去摸了两个咸菜疙瘩,细细地切了,拿个白瓷碗装了起来。
姚连发出去还没回来,先不能吃饭,姚小疼支派完姚三三,自己就拎了个小一些的洋铁桶,舀了半桶水,兑了干地瓜叶和切碎的鲜野菜,又加了半瓢麦麸子,搅了大半桶猪食。姚家三姐妹喂了两头猪,猪圈就在烧锅的草棚子前头,姚小疼爬到猪圈墙上,费劲地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就看见姚连发拎着个粪箕子,扛着铁锨,一脸阴沉地回来了。
姚三三切完了咸菜,一出门,正好也看到了姚连发。姚三三看了看姚连发颓丧的脸色,心里一估摸,便猜到姚连发肯定是把那死胎弄去埋了。想来姚连发心情也十分不好,姚三三便没吱声,她一转身,从门旁摸起扫帚,开始扫屋外的空地。
姚连发也没理会三个闺女,径直进了屋,姚三三扫到木板钉死的小窗子前,停下扫帚,便听到姚连发恨声骂道:
“x他奶奶,我说四平八稳的大路招了什么鬼,一下子就摔倒了!我刚才经过时看了,鲍老三家挨着路边盖屋,大路上洒了一大片沙子,怪不得我就觉着有什么东西把我车子滑倒了。我x他个祖奶奶,叫那鲍老三家害我,要不是他家,哪能出这个事?孩子哪能没了?这个仇我记住了,看我早晚跟他没完!”
“你小点声,别咋呼。咱瞒还瞒不住呢,你怎么跟他家没完?人鲍家老弟兄好几个,下一辈小弟兄更多,咱能怎么着人家?”张洪菊的声音。
“唉,怨就怨你这肚子不争气,我才给人讹,要是她三个都是儿子,我哪能比人矮半截?我看谁个敢来讹我!我弄死他一家子!”
张洪菊没说什么,似乎又想起了刚刚小产的男胎,开始低声抽泣。姚连发懊恼地又骂了几声,仿佛他要是有三个儿子,那便是三个无敌大金刚,起码可以称霸全村了的。
姚小改挑着两桶水回来,姚三三放下扫帚,过去跟姚小改合力把两桶水倒进水缸里。这时候东边太阳都露头了,姚小疼看着猪吃完了食,三姐妹各自梳头洗脸,收拾好了,姚小疼就拿了一摞碗出来盛糊糊,姚小改跟姚三三端碗进屋,摆好筷子。姚小改看看大姐,往里屋抬了抬下巴,姚小疼犹豫了一下,叫姚连发:
“爸,吃饭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养你这些吃物有什么用!”姚连发心情不好,忽然就撒开了气,“这么大玩意了,你弟没了,你几个还有心情吃,无用不孝,作死的东西!”
姚小疼默默放下筷子,转身出了屋,她一走,姚小改跟姚三三便也跟着出去了。姐妹三个站在猪圈旁边,姚三三看一眼姚小疼,见她低着头,倒是没哭,就说:
“大姐,咱今天做什么?”
姚三三犹豫了一下,发愣。她心里还在寻思着,这学,到底还要不要去上?她往后该做什么打算?这时节,离小学毕业也不远了,上初中,姚连发肯定不同意,她又该做什么打算?
姚小疼见她发愣,还以为她不敢进屋去,就自己去屋里拿了书包,看着里屋的门帘子没有动静,便悄悄从煎饼筐子里掏了个煎饼,叠两下塞到书包里。
“给你。”姚小疼把军用黄书包挂在姚三三肩膀上,小声说:“煎饼我给你塞里头了,没顾上卷点咸菜。”
姚三三站住没动,姚小疼也没再去顾她,就去拿了粪箕子和镢头,跟姚小改一起走了,临走时又催了姚三三一句:
“赶紧走啊!晌午放学回来,先给猪撂一把嫩草。”
******************
姚三三拎着书包,走走停停,慢吞吞往村子南边口走。小学校在村子最南头,开着北大门,学校外头便是大片的庄稼地了。她记得小学的时候,上学时间晚,好像都是八点钟,家在农村,老师也都是一条腿插在庄稼地里,早起要去干一会子农活才来。高年级的学生也是这样,干农活,喂猪喂狗,收拾家务,这时节天亮得早,天不大亮就起床,到上学时已经忙活老长一阵子时间了。
姚三三远远看着小学校的大门,还没开门,门口已经有几个早来的小孩在等着。姚三三心里思虑着,还没拿定主意,便索性一转身,顺着学校的院墙往南走,穿过一段田间小路,来到了一处坟堆。
这一大片坟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挨挨挤挤几十个坟头,坟堆里有两颗很大的树,一棵棠梨树,一棵柳树,听人说都是自生的。两棵树都十分粗壮,主干低矮,枝杈很多,即便不会爬树的,也能爬得上去。小时候上学,课余闲着了,经常跑到这里玩,大树上枝枝桠桠便结满了小孩。农村的野孩子,哪管它坟堆不坟堆,好玩就行了。
姚三三爬在棠梨树上坐了一早上。太阳升起来了,耀眼的光线透过大树的枝叶,斑斑点点投照在她身上。姚三三摸摸粗糙的树皮,对着太阳看着自己的手,小小的,瘦瘦的,皮肤有着柔软的弹性,那是一双小女孩的手。这双手,能做很多事情的吧?
姚三三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爸有一回为着什么事到学校来找她,居然不知道亲生闺女在几年级。后来结了婚嫁了人,还不是被婆家和丈夫牺牲掉?
上天给了她重新活一回的机会,她到底该怎么活?不只是她,还有大姐二姐,还有四妹,这个家,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哎,你这小丫头,跑这儿做什么来了?”
忽然响起来的声音,把姚三三吓了一跳,赶紧往下头一看,树底下一个老头牵着几只羊,正抬头瞅着她。坟地里杂草丛生,看样子是放羊的。
“一个小丫头,跑坟地里坐,也不嫌怕。你这是逃学了吧?”老头看了一眼她丢在树下的黄书包,说:“小孩子家家的,有学上的时候不好好上,等想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学上了。你是谁个家的小孩?”
姚三三没答话,赶紧抱着树干溜下来,捡起书包就走。她顺着学校院墙一溜小跑,跑到学校大门口停住了脚。
走一步,算一步!她如今还是小学生,不能这样逃学,姚三三想到这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四十多岁的高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上课了,看见姚三三,把教本往讲台上一拍,扬起一股粉笔灰,问她:“姚三三,你今天怎么也迟到了?做什么这老晚才来?”
姚三三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这本身也是一种策略,老师见她低头沉默的样子,心里也清楚,农村的孩子,尤其是姚家的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便松了口说:
“进来吧,往后不能再迟到了!”
姚三三赶紧往教室里走,教室的桌子有三竖排,中间两行走道,姚三三刚要往北边一行走道里去,靠教室南墙有人轻轻拍着桌子,小声喊她:
“哎,你晕头啦?”
姚三三低着头,扫了一眼那个座位,果然是空的,姚三三赶紧过去坐好,她看一眼同桌的女孩,姚领弟,本家的一个女孩,那张笑眯眯的圆脸依旧熟悉。
高老师已经接着讲他的课了。姚三三记得高老师是教她语文的,便打开书包去掏语文课本。她首先看到了一块煎饼,黄澄澄的,那是大姐姚小疼烙的棒子煎饼,此刻传来一股粮食的清香。
她还没吃饭呢!姚三三摸摸肚子,对自己笑了笑,重活一回也挺好的,窗外阳光多灿烂啊!她拿出课本,认真听课。
☆、第3章 姚老奶
姚三三本来迟到了,上完两节课,就到了放午学的时候,姚三三出了学校的大门,一边往家里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那块煎饼,卷好吃了起来。照早上的情形,晌午恐怕不一定有饭吃,或者说有饭你也捞不到吃,她饿了一上午了,先垫垫肚子再说。
九十年代初的偏僻农村,就已经显出贫富差距来了。村子里最好的人家已经盖起了大走廊屋,红砖红瓦,高高的院墙,锃亮的红漆铁大门,旁边衬着那低矮的小瓦屋,灰突突的石头墙。再有,像姚三三家那样,两间土坯房,屋顶本来是茅草,年久茅草烂了,漏雨了,便在屋顶盖了几排灰瓦,连个院墙都没有,看着不伦不类的。
村中间一条泥土路,晴天浮土灰尘,阴天烂泥滑水,这已经是主路了,到了那小巷子里,左边一个粪堆,右边一个草垛,到处都是污水,牲畜的粪便随处可见,姚三三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然而倒退回到二十多年前,还是免不了慨叹。
姚三三就在这样的路上,吃光了一块煎饼。
姚三三一路走回家,老远听到她家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声音算不上多大,却尖尖的,十分有穿透力,姚三三在屋外头停住脚,心里头一顿,也就猜到谁来了。
要问姚家几姐妹,这样有创意的名字是谁起的,不是她们爸妈,是姚家老奶奶。当地习俗上来说,孩子出生三天,爷爷奶奶给起名字。姚家老奶有三个儿子,还一个顶小的闺女,姚连发是老大,这样姚小疼就是老姚家头一个孩子,因为是女孩,一出生就没让姚老奶待见,等到一拉溜四个闺女生下来,张洪菊这个媳妇也就彻底叫姚老奶给判了个重重的罪。
“叫我说你什么好?就跟一块薄地似的,种来种去,总没个好收成,你说你这回难得的怀个男孩,好么好生的,半路上又出了这个事,不是我说你,你跟老大两口子,还真是不争气,你说老大这个年纪了,连个后代都没有,你说好好一个小小子,就这样糟蹋了,叫我这心里头疼得难受!”
姚老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屋里随即又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来。
“妈,你看你,快别说了,你疼得慌,大嫂不更疼得慌?有什么法子呢,她也不想这样啊。都是命,命里担不住儿子,强求也没有用。你就别叨咕大嫂了,叫她心酸难过。”
姚三三听出来了,这是三婶子!老姚家弟兄三个,姚老二家三个儿子,姚老三家一儿一女,三婶子人长得漂亮,嘴皮子利索,平时也最是骄傲,总觉着自己个儿女双全,比她那两个妯娌强了八色!因为能说会道,惯会讨巧卖乖的,平时也是她最得姚老奶的喜欢。
忍字头上一把刀,像她前一世,将就这个将就那个,什么事都尽量忍着,将就着,结果呢?谁来将就她了?
姚三三重重地推开门,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音,两扇木板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她进了屋,一掀里屋的布帘子走了进去。
姚老奶跟姚三家的似乎被撞门的声音惊到了,抬起头来,见是姚三三,顿时便没了好声气,姚老奶就冲着姚三三喝斥道:
“急什么魂?你吓我一跳!小丫头子没个稳重气,你看看人家红霞,人做什么都文文腼腼的,你看看你,毛毛糙糙,十几岁的人,该有点小闺女孩的样子了!”
红霞是三婶的闺女,比姚三三小了两岁,跟三婶一样,小小年纪就是个伶牙俐齿、嘴甜麻瓜的,算是唯一在姚老奶跟前讨喜的孙女了。当然,终究也是比不上她那几个孙子的!
“噢,奶,三婶,你两个怎的来了?我不知道啊!”姚三三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我刚放了学,急着往家来,就毛糙了。三婶,放学了你不回去弄饭?”
“你看,我跟你奶,这不是来瞧瞧你妈呗!光顾着陪你妈说话了,都放了学了,我是得赶紧回去弄饭。”姚三家的转向婆婆,说:“妈,咱回去吧,红霞跟柱子放了学,不能耽误他两个吃饭上学。”
姚三三一脸关心地说:“三婶你是得赶紧的,红霞可能来家了,柱子怕回不来,我放学经过一年级教室,看老师正在熊他呢,骂他笨死气了,比猪还笨,吃煎饼不倒把的蠢货。看样子怕是又要留他补作业了。他要是回不来家,你不得弄点饭送去?”
吃煎饼不倒把,是当地庄户人取笑人蠢笨的一句俗语,煎饼是卷成卷吃的,据说就有那样的憨瓜,两手抓住煎饼咬着吃,蠢到不知道往后头换手,咬到手了。
姚三三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倒是真没看见。姚小柱那个木疙瘩脑子,有名的不通气,本身又懒又滑,差不多就是考试考个位数的主儿。他上学的时候,老师哪天不骂他几句?
“那老师也是的,那么小点的孩子,他能学个什么?才多大?”姚老奶听到说她孙子不好,就愤愤地唠叨起来,“七岁八岁狗也嫌,这么大的小小子,正是最贪玩的时候,柱子又不笨,他就是贪玩不用心学罢了。”
听那口气,好像贪玩不用心,便是一种光荣了似的。姚三三也不反驳,小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妈,你看咱奶跟三婶还来瞧你,外头人还说咱奶偏心眼,看不起咱家呢,叫他瞎说挑事。”姚三三笑笑说,“咱奶是什么样人?哪能嫌恶自家大儿子?连自己个儿子都嫌恶看不起,那真叫不循人理了。”
姚三三说完挽住姚老奶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样子,嘴里却说:“咱奶哪能是那样不循人理的老糊涂?对吧,奶?”
姚三三上辈子大概就没有跟她奶这样亲近过,她忽然这样靠近姚老奶,还亲昵地挽着她胳膊,说出的话却把姚老奶骂个正着,叫姚老奶憋着一口闷气,却又找不着由头发作,一张老脸上便寒寒的。
姚三三这样拐着弯地骂人,她总不能自己招认了吧?难不成她还能说,对,我就是不循人理的老糊涂,对吧?
姚老奶僵硬着脊背,似乎姚三三手上长了刺似的,赶紧把姚三三挽着她的手推开,板着脸找茬训斥:“你这个丫头,来到家不赶紧去弄饭,大人说话,你跑来瞎掺和什么?十几岁的人了,越大越不中用。”
“筐里有煎饼,锅里现成的糊糊,不用弄啥饭了。”姚三三故意又靠过去拉住姚老奶,“奶你看,咱家不是穷吗,地瓜煎饼棒子糊糊,也没有啥东西给咱妈补养身子。奶跟三婶你们来瞧咱妈,都是带了什么来的?我今晌午正好弄来吃。我就说,谁不知道咱奶心眼好,哪能空空两只手来瞧人?”
“瞧人”在当地就是探望病人的意思,探望病人当然都会多少带点东西的。不过,姚老奶哪会给张洪菊带一粒米来?叫姚三三这么一堵,差点没破口骂出来,然而姚三三正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话说的也刁巧,却叫她肚子里堵憋,嘴里发作不出来了。
“我那啥,也就是今早上刚听你爸说这事,我哪里顾得上带啥东西来?再说咱自家人,还不就是过来看看?”
“就是就是,咱就是太担心了,赶紧过来看看,一家人哪还用带什么东西来?你这个丫头也真外气。”姚三家的一边说,一边肚子里发狠,这个寡言少语的小丫头,啥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句句话堵着人说。
“也是啊。”姚三三一脸娇憨地摸摸头,说,“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家连个咸菜都吃不上了,三婶子,我就不跟你外气了,我回头上你那园里割几刀韭菜吃,行不?”
姚三家的差点没咬了舌头,只好说:“我那园上,韭菜也没多少了,才割过还没长起来呢,你要割也得过一阵子。”
“不急,我等它长起来再割。”姚三三痛快地答应一声,便作势要送她两个出去。出了屋门,姚三三忽然小脸一板,说了一句:
“对了,奶,三婶,你两个往后别在我妈跟前说什么命不命的,这往后路还长着呢,谁知道谁什么命?生了儿子管教不好,打爹骂娘的多了去了,我妈生我们几个闺女咋啦?我们也没用旁人养活,轮不到旁人来嫌吧?”
“奶,我小孩子家家,就随口这么一说。小姑家也是两个女孩呢,难不成小姑就是孬命?就要叫人看不起?要是叫小姑知道,谁个看不起她两个女孩,她该伤心掉眼泪了吧?”
姚三三一句话戳到了姚老奶的痛处,便转身去烧火热饭,大姐二姐早上饭没吃就下田了,她得赶紧弄饭,没那多工夫理会这两个讨厌的人。看着她爸还没来家,姐妹三个兴许能安生吃顿饭。
姚家猪圈旁边种了一棵番瓜,那番瓜秧子长得十分旺盛,沿着石头墙爬到了猪圈顶上。姚三三围着猪圈看了一圈,叶子密密的,看不到上头结没结番瓜,她索性扒着猪圈墙的石头缝,脚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踩,轻巧地爬了上去。
农村的孩子,即便是女孩,上墙爬树都是寻常的。
姚三三拨开绿油油的大叶子,找到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嫩番瓜,就摘了下来,看到有两个开了花的小瓜纽儿,便掐了几朵没长瓜的雄花,把那花粉小心地抹在雌花肥大的花柱上,这样抹过的瓜,就保证能长成了。
姚三三把嫩番瓜冲洗了一下,剁了小半截,切成片,放锅里炒一炒,添了瓢水,水开了搅点白面进去,做了一碗面疙瘩汤,端去给张洪菊。
“妈,你起来喝口汤。”
张洪菊大概是刚刚受了婆婆和妯娌的挖苦打击,一副蔫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半躺着,姚三三也顾不上劝她,便把碗放在床头凳子上,说:
“妈,我搁这儿了,你起来吃,别给凉了。”
姚三三把剩下大半截嫩番瓜切成条,加了几个红辣椒炒了,一边炒,一边顺手把早上没吃的那锅棒子糊糊烧把火热了。嫩番瓜熟的快,姚三三把红绿相间的一盘炒番瓜端上桌时,姚小疼跟姚小改还没回来,姚连发倒是先回来了。
☆、第4章 靠自己
姚三三刚炒了个嫩番瓜,热了剩糊糊,姚连发回来了。姚连发看了姚三三一眼,问:“你两个姐呢?”
“她两个说去花生地薅草,还没回来。”姚三三回答说,她把炒好的番瓜端上桌,也不叫姚连发吃饭,免得他自己个没心情吃又要骂人,怕姚连发问起跟老师说没说辍学的事,她还没打算好呢,就自己卷了块煎饼,悄悄离开了家。
姚三三匆匆跑进教室,坐下没多会子,教数学的刘老师就进来了,开始发作业,发到她同桌姚领弟面前,重重地把作业本子往姚领弟跟前一摔,说:
“姚领弟,统共就四道应用题,你都能做错了四道,你到底带没带脑子来上学?”
姚领弟被训的缩了头,等老师一离步,就赶紧凑近姚三三,小声说:“三三,你的作业给我看看。”
小村子,小学校,五年级这个班,一共就有二十个学生,其中只有七个女生,女孩要么是没上学,要么就半路早早辍学了。本家这个姚领弟,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听说她爸在天津捡破烂,每到年底,都能带不少钱来家,便也就支持闺女上学。然而姚领弟那个成绩,怎么说呢,实在是没争过气,老师就说她糊糊喝多了,脑子总是糊里糊涂的。
姚领弟说着悄悄挪过姚三三的作业本,刚要翻开,正发作业的刘老师忽然一回头,说:“姚三三,你教教她,叫她好好订正。”
姚三三上学的时候,考试成绩还算不错的。老师安排座位,总是成绩好的跟成绩差的同桌坐,为的就是好生能带带差生。姚三三便翻开姚领弟作业本上大大的红叉,把第一道题目来回读了两遍,琢磨了半天,才发现那些公式啊、关系式啊什么的,她自己也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姚三三勉强给姚领弟讲了第一、二两题,她嘴里小声讲着,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至于姚领弟听没听明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剩下的两道题,姚三三自己现在做的话,也未必会。要知道,重生的姚三三,离开小学课堂都已经二十几年了。而姚三三前世的日子,跟文化这东西基本上就没沾过边,整天干农活带孩子,小学毕业后,她连书本都没摸过几回。
本来就学了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吧!
看看姚领弟一脸迷糊的样子,姚三三寻思,即便自己能讲清楚,她也未必往脑子里去,便干脆悄悄把自己的作业本挪到她那边,小声说:“你再好好想一想,剩下两题,你自己看吧,我也讲不明白的。”
大姐也是上到小学毕业,二姐根本就没上过学,姚三三前一世,小学毕业就辍了学。她心里清楚,家里这个样子,就算她成绩再好,也是不可能供她上高中读大学的。
九十年代初,不比现如今,那时候社会助学什么的基本就没有,姚三三知道,自己要想上学,是十分困难的。
然而她如今剩下的那点文化,不比文盲强多少。姚三三觉着,自己想要改变前一世的可悲命运,还得再念几年书,脑子里太空了,一点文化没有,九十年代她能干成什么事?
姚三三记得当时初中还是要考的,离小学毕业还有不到两个月,要想上初中,那么在这个把月里,她首先要好好复习,保证自己能够考上初中。
姚三三看着姚领弟低头抄作业,自己捧起课本,赶紧认真听老师讲课。
******************
姚小疼弄来的猪草,里头有很多马菜,学名该叫马齿苋。这东西猪喜欢吃,人其实也能吃的。家里缺菜,下晚放学,姚三三把马菜掐掉老茎,仔细洗干净了,开水一焯,捞出来切成小段,捣点蒜泥青椒,酱醋细盐调了,她尝了一口,味道还是十分不错的。
姚三三弄马菜,姚小改喂猪,姚小疼就去烧了一锅米汤。姚小疼拿个饭勺,仔细把米捞出来,米本来放的就不多,姚小疼统共捞了一碗,端给张洪菊吃,其他人便喝米汤吃煎饼,就着蒜泥调马菜。
“快开始割麦了。我今上午经过西岭地看了看,早熟的麦子已经上饱粮食了,估计顶多十天半月就能割。”姚连发稀里呼噜地喝着汤说,“你三个,准备一下,你妈怕临时不能下田割麦,割咱自己割,我跟你二叔说了,叫他帮着拉,帮着打麦场。”
姚三三家没有牲口,打场、运输这样的活,还是得靠着求人。
姐妹三个便都答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姚连发掰了个青辣椒卷进煎饼里,吃了一口,辣得咝咝呵呵的,忽然问姚三三:
“三三,你跟老师说了吗?毕业证他能给不?他要是不给,我找他去,上了五年学不给毕业证,学费钱扔到水里也不响。”
小学毕业证,姚连发居然这样在乎,这是他家闺女上了小学的证据啊,是他花了五年钱的凭证,问题是,小学毕业证到底有什么用?
姚三三默默无语,低头吃饭。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筷子和姚连发喝汤的声音了。姚连发见她没吱声又说:
“小闺女孩,念太多书也没有用,我听说初中学费比小学贵不少,咱家反正也上不起,你干脆下学吧,明天别去了,来家伺候你妈几天,跟你两个姐一块干活,孬好也给家里打点勤咧,正好也快割麦了。”
姐妹三个都停住了筷子,姚小改随即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了,在她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村里辍学的女孩比男孩多的多,即便男孩,好多年也没有考上大学的。姚连发能给三三上完小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姚小改她根本就没上过学呢。
而姚小疼张了一下嘴,想说什么,看看姚连发冷漠的脸色,终究没说出来。
姚三三一整天都在思考关于上学的问题,本来还没下决断,就在姚连发开口的空当,她心里头已经有了决定。
“爸,我想把初中上完。你放心,我知道家里条件有限,我也没想要念高中上大学,我就是想再上完初中的,我如今才十二岁,辍学也干不动大人的活,家里收拾、弄饭、打勤咧这些活,我念初中也不多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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