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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紅.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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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歌烬桃花散。)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小桃红
作者:玉胡芦
第1章 典身儿
都说北边的冬天比南边冷,等到真正到了南边儿,才知道那蚀骨的湿寒到底有多难熬。腿上滚着皮毛毯,手上抱着暖手儿,那渗人的寒气却依然虫一般往骨头里戳,实在可恶。
一旁林嬷嬷啧啧叹道:“这鬼天气,让不让人活了?真个不如咱们北边儿舒坦!”
张二婶子早先是南方人,后来才随着男人去了北边做事,闻言笑笑:“照你这么说,那外头蹦跶的难不成都是鬼魂不成?罢,先去吃点儿热食暖暖身子,离家十来年,多少年没再吃过。”
说着二人嗤嗤笑起来,眨眼便来到了沉香街。
沉香街是扶柳郡的主街,素有香粉街之称。青石街道两旁一溜儿尽是青楼酒肆,店门口摆摊的也尽是些胭脂水粉,老爷们锦衣玉扇摇摇摆步,女人们帕子在楼上轻勾,合和酒肆里的醇浓美酿,端得是个人间**极乐处。
“昨日新杀了一只白马,那马肉火锅最是爽口壮-阳,客官来上二斤如何?”十里香酒楼前,店小二殷勤招呼着过往客人。扁瘦的脸上堆满皱巴巴笑容,眉毛鼻子都快挤到了一起,怎奈何客人却不领情,脚尖儿打转,眼睛都不抬就进了对面的醉春楼。
那醉春楼里红粉妖娆、姐儿娇娇,马肉怎可与美人香肌作比?
“呸,个害人的小妖精!”气得店小二啐一口,拍拍屁股颓丧着望店里回去。一个个都堵着路,进的却不是自家的店。
“今个是什么日子,怎么大伙儿全往这条街上挤兑?”一张口便是北边儿口音,二人并排,仰头收腹,直戳戳地便往二楼雅座上走。
林嬷嬷听了,眼里又浮上一抹轻屑,笑道:“喲,一个窑姐儿也敢如此张狂,难怪人们都说南边人荒蛮不懂规矩,世风开化。”
“可不就是,那姑娘打小就是个狐狸精,如今越长大越勾人魂儿!酒楼一早上就指望您二位奶奶光顾了,白送您二两女儿红算小的账上~~”小二应和着,耷拉着白面巾下楼去盘菜。
张二婶子有点看不惯林嬷嬷的目中无人:“到哪儿不都是一样,不过是凑巧让您撞上了罢~!左右先垫饱肚子,趁早将姑娘相看满意,这才是要紧事。”
林嬷嬷喝了两杯暖过身子,心情稍微舒展:“也罢,免得白跑一趟,回头又要叫老太太失望。”
“是极。”张二婶给她续了酒,自己亦掂起筷子就着花生米吃将起来。
沈府二少爷三年内连连克死了两房妻室,府上阴气连连,那算命的说,必得先从远方寻一个命硬的小户女子来化化二少爷煞气,过个二三年方才能再娶正妻。老太太四处着人在远亲里打听,相看了百十个姑娘,也不见一个八字相合。
张二婶便想到早些年隔壁家的秀才谢连理,当年离开南方时,那谢家正生下个女儿,才出生不到七日的光景,家中二老便双双蹬腿儿归西去也,这在当年可是一桩奇事。掐指算起来,那姑娘如今已一十有五,正小二少爷五岁,五即“五谷丰登”,很是吉利。那谢家穷困,若是二人八字登对,两厢里都算是成全了一桩好事。
正思想着,酒菜便端了上来,对面醉春楼里忽然扬起男人们的畅笑吆喝,她便一边儿就着酒菜,一边儿打量起稀奇。
老鸨花姑将最后一朵大红花插-进小桃红左鬓,苍瘦指头儿点上小桃红的额头:“哎哟我的乖乖,你瞧瞧这副模样,怕是不稍二年就把你牡丹姐姐比过了~!”
可惜她却不爱。
他再好,从此也不是她的了。
花姑晓得她不甘心,便又说起惯常的洗脑词儿:“好闺女,你也莫怪你那赌鬼老爹,瞧你这副身板模样,天生就是吃咱这碗饭的。要说窑姐儿也不是谁人想做就做,你看楼下那烧水的老妈,就是脱-光了也没人肯稀罕!将爷儿们伺候舒坦了,日后妈妈我不亏待你,连着你娘也跟着过好日子。等再过上个几年,趁着自己红火,寻个有钱的老爷给你赎身,还不是一样在大户人家当姨奶奶享福?”
一边说一边舞着帕子嗤嗤笑,好不春风得意。
梅喜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就是?天生的骚狐狸~!谁不知她心里惦记着凤萧哥,怕是巴不得赶紧与人破了瓜,好投怀送抱则个。”
因见隔壁动静愈大,干脆帕子一甩,杀将将出了门:“一群臭-婊-子,看老娘收拾不了你们!”
小桃红脸颊有些发烫,暗暗往凤萧那处瞥去。雕花红栏上,十九岁的凤萧着一袭黑衣蓝带,不知何时已然背过身去,那背影生得宽肩窄腰、魁伟修长,也不知把梅喜刚才的话听进去没有。
她心中不由砰砰乱跳,一边儿怕他发现自己的心思,一边儿却又隐隐有些希望他知晓。
凤萧比小桃红大四岁,是过气花魁俏金花的私生子。他爹爹早先是醉春楼里驼女人的“茶壶儿”,俏金花初卖来的时候动不动就逃跑,每回都是他爹给抓回来;俏金花心里恨得牙根痒,不想恨着恨着竟然爱上了,两人暗度陈仓,也不顾花姑的打骂,硬是生下了小凤萧。
可惜那男人不到半年,却拐了个没开-苞的姐儿私奔了。
凤萧是天生的奴籍,却生得凤眼薄唇、俊逸非常,花姑怜他可怜,便一直将养在醉春楼里,跟着一众汉子学规矩学武艺,十四岁上做了护院的保镖。打小见惯了男欢女爱、色-利薄情,他平日里最是讨厌莺莺燕燕,只独独对小桃红与众人不同。
小桃红的爹爹早先是个不得志的秀才,屡屡科考了几年依然前途渺渺,末了被一群帮闲勾搭,学了一身赌钱的本事,欠下一屁股红利。那赌坊里的粗犷彪汉举着杀猪刀前来讨债,他没了办法,便将十二岁的小桃红典进醉春楼里打杂。
彼时的小桃红身板又瘦又小,满脸的青菜颜色,老鸨看不上她,只将她扔进水房里做事。那水房里的嬷嬷们可不好相与,平日里被窑-姐儿使唤得不痛快,回来便拿小桃红开涮。恁长的指甲儿往她胳膊腿上掐掐拧拧,还不许你哭,越哭掐得越狠。
小桃红也是个倔强性子,楞是不肯在那些婆子面前掉半滴眼泪儿,自己去山坡上拔了药材,嚼碎了,默默躲在柴房里敷。
凤萧午睡时遇到过几次,晓得她被欺负,便不声不响地替她教训了婆子,以后小桃红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小桃红心里感激,洗衣服的时候便时常将凤萧的衣裳也一同带了去洗。那时候的年纪,一个十二,一个十六,心里头干干净净、不存杂念,感情倒是还好。
等到过了二年,少男少女的身子逐渐起了变化,他的身量忽然拔高,而她的胸脯也似小鹿长大,老鸨把她拨去头牌白牡丹房里做了丫头,两人却反倒不约而同生疏了。平日里偶然遇见,也只是互相凝看对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小桃红却知道,每逢自己遇到不平,凤萧总会在暗中替自己摆平。
天煞的造化弄人。
……
喜婆抖开一面红纱盖头,往小桃红挂满金钗玉坠的头上覆下,眉开眼笑道:“凤萧哥儿进来,把小娇娘背下去罢~~!”
那嗓门尖高,底下等候已久的爷们早已按捺不住,一时间口哨声起哄声霍然而起,闹哄哄越发热闹得不行。
红蒙光影中,小桃红瞥见长廊上那抹魁伟身影顿了顿,少顷一袭黑衣布靴迈了进来。那如刀削玉凿般的俊逸面容上,凤萧微抿着薄唇,一双深眸濯濯潋滟,看得她心中忽然狠狠一揪。
妓-院里的姑娘第一回“梳-弄”,总是由护院或茶壶儿从香闺里背出,意即老鸨将女儿“出嫁”。凤萧这些年来,无论老鸨如何逼迫、姐儿们如何勾引,一次也未曾背过女人。今日,却是第一次。
他蹲下身子,大手将她的足尖儿掂起,掌心热融融的,她的双脚被一双绣着鸳鸯的红鞋儿落进。
他又站起来,半伏下身子,握过她挂满银镯的手腕,她鼓-胀的胸脯儿便被压上了他结实的脊背。
凤萧背起了她。
“走咧~~”红花儿撒起来,喜婆扬长嗓门,扭着腰儿款款摆步。
底下的客人们见一抹红衣妖娇,起哄声越发剧烈,各种孟-浪言辞此起彼伏,好似巴不得即刻便将女人生吞活剥。
小桃红趴在凤萧的背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颈,即便性子再犟,这会儿亦终于害怕起来。
她想,倘若凤萧敢抢了她下台,便是私奔她也认了。
第2章 撩荼芜
白牡丹是醉春楼里的当红头牌,她个子小、骨头也小,又生得丰-乳-圆-臀,摸上去就仿佛是那无骨绵-蛇,很是得男人们的喜爱。最是个两面的性子,私下里尖酸刻薄,对着男人呢,却嘤嘤娇娇,甚么不堪的姿势都能够做得出来,整座楼里的姑娘除了梅喜都不怎么与她相好。
然而她毕竟过了二十,从十四岁接-客至今,已然六年光景,那暗处里愣是如何保养,也终究不比先前**紧-咬。花姑有心要栽培个后备,见小桃红在醉春楼呆得久了,每日水房里的蒸汽熏养着,渐渐水灵起来,便将她拨进白牡丹的房中做了跟班丫头。
客人们见惯了荤儿肉儿的白牡丹,乍一看灵净清寡的小桃红,渐渐心思便摇曳开来。如今见她终于开-苞,那早已经垂涎三尺的爷儿们自是济济一堂,便是吃不着,能在喜房外听听那“梳-弄”的痛-声儿亦是极挠人的。
“桃红我的亲亲,爷可是等你等得心肝儿撩火呀~~”
“乖乖我的小水儿,大爷我今日非剥了你这层小红衣裳不可!”
……龌龊不堪,却个个迷心沉醉。
众人被唬得一愣,继而笑得越发狂-浪。
小桃红定睛一看,原来是白牡丹的老相好,街角开当铺的李大窝窝。
一时间只觉得喉咙泛呕,恨不得一把掀开盖头,泼一桶焦油将下面那群男人统统烧个干净。
忍不住隔着红纱盖头凝了凤萧一眼,从来倔强的人儿,第一次对逆境生出怯懦。
可恶,从前没让他帮她,他却次次的帮;这次需要他了,他却装什么规矩。
小桃红不死心地伸出指头,将凤萧晃荡的长袖勾住。
她想,如果他真的绝情到当做没看见,那么一会儿被人扛去二楼后她就跳窗,终归死了也比被一群脏男人糟蹋来得强。
明明动作那么轻,没想到凤萧的步子却不着痕迹地顿了一瞬。
抬头看到凤萧微微下抿的嘴角,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但愿没有错看他。
男人们都想染指初开黄花,却又想讨价还价。见老鸨花姑甩着帕子从楼梯上扭下来,一个便挑衅道:“你看她一对胸儿,恁是娇-挺,谁知她破是没破?爷这厢把银子扔下去,若是个熟的怎么办?”
众人吆喝称是,李大窝窝又从胸口-拔-出来一根金条:“可不就是,谁有钱谁沾!”
那爷们不服:“嘿~,说得轻巧。年初梅喜破-瓜儿,爷可是花了不少价钱,大伙猜怎么的?松的!那骚-货早就和底下的镖哥通了奸儿~,老板娘用红花蒙人可不是第一回了,咱不信她!”
“那,众位想怎么着吧?”花姑脸上挂不住了,狠狠瞪了眼角落看戏的梅喜。这骚-妮子与小桃红一块儿进来,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平日看多了香房中的吟吟-媾-欢,心里头发了春儿,不到十四肚子里就怀了孽种。花姑气得给她灌下去一碗落子汤,叫她扮作处儿去接-客;她却不争气,开始的时候还做着生怯模样,被人撩拨了不稍半刻便露出-骚-情本相,直教花姑反赔了客人五十两银子。
“脱了,当场脱了!爷们派个人上台看看,若是货真价实,再起价不迟!”那男人越发得寸进尺,一时间敲桌子跳椅子的闹得更加混乱。
小桃红枯坐在圆凳上,明明那红凳子结实不已,她却只觉得整个身子在摇晃。眼睛透过半透明的红纱盖头,直勾勾看向拐角处的凤萧,凤萧亦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她不敢赌,只心里默默数着数,如果数到五百下他还不动,她就死心。
小桃红的帕子揪得更紧了。
“天煞的,爷不管了!”忽然一道矫健黑衣在人群中一跃而起,小桃红眉眼恍惚,下一秒便见凤萧拾起地上一条长凳,往人群中间横了过去。
去他的开价,十条黄金她也不稀罕!
凤萧面色少见的冷峻,长臂撑着红木栏杆纵身一跃,箭步冲上了红台。
“谁人今日敢动她,看老子不卸下他两条大腿胳膊!”涩哑的嗓音,字字凛冽,说完了便不管不顾地将小桃红捞了起来。
他身量修伟,小桃红不过只及他胸口,整个儿便被他离地扛至肩膀之上。
满头的金钗玉环纷纷摇落,小桃红心中痛一瞬喜一瞬,眼泪奔出来:“谢谢你,凤萧哥!”
“倔丫头,示一句软又如何?”凤萧俊毅五官依旧冷漠,抿着嘴角,不着痕迹捺下一缕笑弧。
“该死的,一个小茶壶也敢抢爷爷的女人!”
“揍死那小子!”台底下闹得不可开交,人们纷纷冲上台子往二人身上扑去。
凤萧踢开凳子,将前排一群汉子撩倒,扛起小桃红便往外头的马车上奔去。
正十九岁的风华年纪,那墨发是清逸的,那眉眼也是清逸的,就连他矫健的步子也好似带着清风不羁。
小桃红将脸儿紧紧熨贴着凤萧硬朗的脊梁,虽双腿被他箍得生疼,心中却都是暖意涌涌。她想,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枉替他白洗了几年衣裳。
十里香酒楼前,林嬷嬷挽着张二婶子才要准备掀帘子上马,却忽然一股疾风从耳畔掠过,赶紧抱住差点掉落的暖手儿。看到一名年轻公子揽着红衣娇娘高坐骏马疾驰而过,她才要捂住虚脱的胸口,后头又纷涌而来一群追赶的男人女人:“抓住她,别让那小子拐跑喽!”
二楼一排溜的姑娘们花衣绿裙,却在长廊上高喊:“在一起!在一起!”
底下街道两旁的胭脂水粉摊儿,被追赶的人们踩踏得一团糊涂。不大的青石长街闹成一片,满眼的胭脂飘香,看哪里都是氤氲红粉,哪里像似寻常人间?
忍不住叹道:“世风不古,世风不古唉!赶紧办完了事儿离开,真真要煞人命也!”
张二婶子离家多年,却只觉得这红廊粉巷好生亲切,捂着帕子笑着安慰:“哎哟,瞧您吓的~!罢罢,若那姑娘八字相合,今日怎么着也得把她给定喽。”
第3章 秀才娘
张二婶子毕竟十多年没回家乡,那街头小巷的早已记忆模糊。她二人一路打听,拐了三道弯儿才找到谢秀才家的小院。不大的院子,两间土砖房,外头漆着斑驳白泥,院子里三两只小鸡在风中打着哆嗦,一进去便是一股扑鼻的中药味儿。
林嬷嬷嫌弃地拧住鼻子:“啧,这是什么鬼地方?”
“从前可不这样的,从前还算是殷实。”张二婶子叹气,竟然穷成这般,看来那秀才一身赌瘾依然未改。又唤道:“秀才娘子可在?”
“吱嘎”一声,茶色房门拉开,探出来一个消瘦的身子,手上端着淘米的瓜瓢,手指细白苍瘦,是小桃红的母亲朱秀。见院子里站着两个雍容贵气的妇人,只当自家闺女在醉春楼里出了事儿,神色便镀上一丝仓惶。
那屋中光线灰暗,无甚家什,却收拾得干净清朴。
那秀才没有人性,堪堪把闺女往火坑里推,朱秀阻挡不能,却也知道小桃红的执拗脾气,就怕她来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做出什么不要命的傻事。
张二婶子听得糊涂:“什么没了?阿秀,你可仔细看看我,我是早些年你家隔壁的张二媳妇。”
最喜别人奉承,张二婶子听得心里可舒服,却又怕林嬷嬷回去告状,赶紧又谦虚道:“哟,哪里是什么夫人?不过是有钱人家府上的一个小管事罢。今次回来,原是府上老太太要替他家二少爷寻一门亲事,算命的说,非在远方找一个八字相合的不可,我这一路南下,忽然想起了你家阿桃,便顺道过来看看。”
朱秀心里俨然像是悬崖边抓到了一颗救命草,真真是天不绝人,做什么也比跳进那青楼火坑里强呐。
张二婶子与林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明白朱秀心里的顾忌。便清了清嗓子,晕出一脸笑容来:“那是你多想了。他们沈家世代经商做官,家底甚是殷实,一不缺钱二不缺势,不图女方什么。老太太的意思,只要人品模样端正,八字合了最要紧,旁的都是次要。”
……既是这么好,哪里还须得大老远跑南方来寻亲?朱秀更加犹疑了,只怕是那沈家二少爷有甚么不能说道的问题则个。
林嬷嬷坐得不耐烦,她五十年生在北边,南边儿又湿又寒实在是不适应,干脆把老底儿交出,行就是行,不行赶紧走人。
林嬷嬷会意,跟着道:“可不就是?秀才娘子您还别就看不上,我们沈家在宝德县可是一等一的大户,多少人巴着想要结亲。若不是算命的非要远方不可,怕不是也不需要跑这一遭。况且正房空虚,做妾又有什么区别?
……
因可怜闺女这些年吃过的苦头,又怕她万一有个甚么闪失,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滚落下来,只眼巴巴望着两位奶奶。
二人闻言齐齐一愣,眼前顿时浮出方才街上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便生出些计较。
张二婶子不好发表意见,便只是直勾勾看着林嬷嬷。
林嬷嬷默了片刻,仿佛是下了决心,长长吁出一口气:“罢,你先将她的生辰帖子拿来我看看,若是登对,替你赎下她便是。”
张二婶子一颗石头这才落了地,此番南下四处打听,总也寻不见一个合适,左右这闺女如今身子还干净,大老远的,你不说我不说,改个名儿嫁过去,谁去挖你一个小妾的根底。
“哎,催着呢,还不赶紧拿去!”
“诶诶!”朱秀手都不知该望哪儿放了,连连点着头。勾着身子冲去房中,拿来桃红的生辰贴:“小时候算命瞎子就说,我家阿桃虽出生清苦,命中却必有贵人,我瞅着就是您二位了。”
林嬷嬷就着窗外光线仔细算了算,少顷合起来:“得了,带我去看看人吧,若是模样儿齐整,我替你赎了她,就当是她的造化!”
第4章 拆鸳鸯
一路行至郊外岔路口,后面的追赶声渐渐匀开距离,凤萧这才放慢了速度。
抱着小桃红从马上纵身跃下,又狠狠甩了一鞭子马屁股。那马儿吃痛,咯噔咯噔继续往前方跑去,在黄土地上留下一溜儿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子。
小桃红揉着发酸的肩膀,有些惊慌地看着马儿远走。
凤萧低下头,深凝了她一眼:“用马引开他们,我们往另一条道上走。你可还能走得动?”
一路疾驰,他披在肩上的墨发被烈风吹得凌乱飞扬,俊逸五官看起来便更加坚毅硬朗。
小桃红脸一红,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与他这样近距离的说话呢。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能。”
“好。”凤萧便再不多话,牵着她的手望山坡上跑去。
小土丘上,二人在一垛稻草前栽倒下来,累瘫了,粗粗浅浅地喘着气。
有寒风嗖嗖吹来,吹得手心里丝丝冰凉,小桃红侧目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一直揪着凤萧不放;而凤萧的指关节,早已被缰绳上的冰疙瘩磨出了一片儿血红。
凤萧却不接话,只抬眼看着小桃红的脚,凝着眉头道:“鞋跑丢了?”
小桃红扭头,一只脚果然光着呢。她自小出去寻活打杂,双脚并没有缠足,然而却天生的小,细白光滑的,煞是好看。这会儿沾了地上黄土,脚面冻得通红通红,就仿佛是那受伤的小兔。
怕被人笑话,暗暗往裤管里缩。然而那一身紧绷的红衣小袄,却哪里缩得进去?
“真个是倔。”凤萧嘴角一勾,干脆一把将它捞进了手心。又从旁抓了稻草,把脚丫儿擦干净了,放到腰间去捂。
那腰腹暖热,分明可以感觉到男子强劲有力的腹肌,小桃红脸更红了,扭过头:“我以为,你不肯救我呢。”
“哦,那你会如何?”凤萧动作一顿,两道青眉微挑了挑。
小桃红却没看到凤萧眼中一掠而过的戏谑,她有些懊恼他竟然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只忿忿咬着下唇道:“那我便跳窗子,宁死也不要被臭男人脏了身子!”
傻妞,哪里会给你跳窗子的机会?可知从一开始给她穿上鸳鸯绣鞋,他便根本不准备放过她好么?
凤萧好笑,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小桃红光洁的额头:“笨,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凤萧也有些尴尬,故意耸耸肩做着轻松模样:“你说呢?要么回去,反正你也准备跳窗子了。”
气得小桃红抓起一把稻草就要扔过去。
他便就势将她手腕握住,收回一脸促狭:“不如去投了绿林做土匪罢。这吃人的地方,爷爷我也呆腻了!”
凤萧也想起妓-院里那个早已色-衰过气的花魁俏金花,她虽尖酸刻薄,自小骂他损他,然而他却晓得,她实是将他当做是自己的天,暗地里没少为他张罗姑娘亲事。他这样一走,只怕这会儿她又抚着妓-院的扶栏一口一个“负心白眼狼,小妖精祸害”地哭骂呢。
想到俏金花,心里顿时又愁烦。凝着眉头想了半刻,一双狭长眸子掠过小桃红紧绷的胸口,末了叹气道:“罢,你这个模样,只怕我们还没投靠土匪,你便先被他们掠去做了压寨。”
小桃红撑着地板站起来:“不然,还是我自己走好了。你娘离不得你,你还是回去吧。”
手腕却被一拽,毫无防备的她顿时跌倒在凤萧的大腿之上。
他含-住了她的唇1瓣,狠狠地吸-住。他的舌-头那么热,那么湿,满带着攻击性,她根本来不及防备,一抹-馨-香-小-舌便已经整个儿被他捕获了过去。
唇上涂抹的口红都晕出了唇线,连心也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却惯于习武,脊背结实而硬朗,根本打他不痛。任由着她打,反倒越发将她箍得更紧。
仿佛晓得她的心思,凤萧的大手开始从她的腰际一路摸索了上来,那么用力,触到哪里哪里瞬间就没了知觉。
……
很快又滑到前面,滑到了她鼓--胀的胸-房,用力的划-圈,按-捏,挤-揉。
痛。
这样的凤萧好陌生,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小桃红摇着头,低声抽泣:“后悔就不会随你来了。”
凤萧一把将小桃红揽进胸膛:“既做了我的女人,这辈子,谁也不许再动你一根指头!”
从胸口摘下一抹贴身的红玉坠,小心挂上小桃红脖子。那玉坠在稀薄阳光下泛着剔透幽红,衬着女人-雪-白的香-颈,煞是好看。
“这是我娘预备日后给我媳妇的,从今以后你戴着,除非我允许,都不允你栽下来。”凤萧郑重的说。
小桃红将玉坠握进手心,暖暖的,还是男子身上的味道,咬着唇问:“你从前,可有这样弄过别人?”
“你说呢?”凤萧却不正面回答,见小桃红满面娇红、一扫平素的寡淡苍白,精致嘴角便又勾出一抹促狭。修长手指拢起她绷开的衣襟,却不挪开,只是眯着眼睛打量。
小桃红被看得都快要没自信,忿忿道:“你可是又嫌她不好看?”
“我恨不得她难看些,免得你被那一群混蛋日日肖想!”凤萧松开手,因见天色不早,便撕下一截袖子,替小桃红把脚丫儿包上。又揽过她的腰和臀,把她抱了起来:“以后你就是我凤萧的女人,谁若再对你动甚么坏念头,就别怪我不饶他。”
“哼,怕是你没有这个机会!”空旷的背后,却忽然凭空响起一声尖利的怒斥。
二人微微一震,豁然回过头去。几步外,两名陌生妇人带着一队县衙的官兵满面怒容而立,她们的身旁站着小桃红的娘朱秀还有老鸨花姑,几只凶猛的大狼狗吐着鲜-红的舌头,蓄势待发。
“别怕,豁出性命我也要带你走!”凤萧揽紧小桃红,年轻的刚毅面容上少见的冷绝。
花姑摇着花扇插着瘦腰骂:“怎么跟?太好跟了!醉春楼里第一回破-瓜的女人,身上都洒了那勾-情的荼芜迷香,几条狗就把你一路跟来!你以为老娘就那么蠢,白白养了个臭小子将你拐走?呸!还好老娘来的快,怕是再晚上几步,你二人野地里苟且了,老娘和你家的一桩生意可就白做了!”
“生意?你说的是什么生意?”桃红双目濯濯地看向娘亲,不明白为何她也站在那恶人身旁。
张二婶子抚了抚心口,好言劝道:“姑娘你也莫怪你娘,她这可是为了你好。我们少爷是全县都晓得的斯文人,定然比这臭小子更知道疼人。过两日便带你去了北面,你便晓得我们不会亏待了你,只怕到时你得了好处,反倒还要过来感谢你婶子呐!”
伤透心。
“呸,说的好听!什么做妾?这与卖闺女有什么区别?我不去!”口中怒驳着,催促凤萧快点儿逃跑。
“岳母在上,今日一别,他日小婿若得出息,定回来报答今日不义。”凤萧定定看了众人一眼,修长双腿忽然一勾,满垛的稻草飞将起来,团花乱舞一般向对面的人群飞去。
林嬷嬷一边躲闪,一边扬声斥骂:“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拐带我们宝德沈家的姨奶奶!来人,去给我抓起来!”
一群人迅速向凤萧二人围拢,企图将小桃红从他怀里夺出来。
凤萧一手抱着小桃红,只靠另一只手与双脚费力搏斗,奈何终究一人寡不敌众,渐渐腿上、肩膀上纷纷中了刀伤。
……
小桃红的步子将将一顿,忽然转过身来,算了,不跑了。
“放了他,我和你们走。”
第5章 远嫁人
沈家老太太果然仁义。
林嬷嬷因急着回北边,当天便着人给小桃红画了像,发急书去了宝德。老太太看完画像很是满意,又听说姑娘家原是没落的读书人出生,不多日便派人发来回函,嘱咐林嬷嬷与张二婶子在满德钱庄支了银子,按着聘妾的规矩给谢家下了聘礼。
那时有钱人家纳妾分三种,聘妾、买妾与通妾,聘妾多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或平民白丁家的女儿。小桃红实际与拿钱买妾并无分别,老太太却这样抬举,她娘亲朱秀心中倍感欣慰,只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了这样一个好人家,愣是从闺女的聘礼中挪出银子买了首饰谢过张二婶子两人。
只因先前的妓院典卖一出,不好再从扶柳郡出嫁,便将小桃红送去临县的朱秀娘家,又改个名儿叫“谢鸾枝”,择了好日子,一番梳妆打扮准备北上出发。
凤凰牡丹的江南苏绣,窄袖儿收腰,褶子长裙轻坠流苏,满头面的金钗玉坠,直将美人妆点得如那画中嫦娥。
喜婆对小桃红的打扮十分满意,从盘子上取过黄灿灿的金锁环儿,扣进小桃红的颈。
二指头用力,想要将它扯下来,却忽然一只手儿将将一捂,她的指头被拍开,生疼。
看到小桃红小心将玉坠护进了胸口:“我的东西,没经过我允许,你不要乱动。”低着头,语气不轻不重,胭脂染红了她的颜,看不出喜怒哀乐。
“哼,瞧她一副死人样。”林嬷嬷轻哼了一声撇过头。
张二婶子有些尴尬:“罢了罢了,喜欢就带上吧,时辰差不多就该上路了。”
小桃红与凤萧的一出,林嬷嬷原与张二婶子商量好,对谁都不许说出半个字,当下便也不再给脸色,裹紧袖子出去唤轿子。
那厢秀足儿落进鸳鸯红鞋,有些些窄。北边人讲规矩,怕小桃红一双天足被人看轻,特地着人往小了去做。穿鞋的是小桃红的舅母,干瘪的掌心没有温度,硬生生套进去,喜婆的盖头便罩了下来。
眼前顿时又是红蒙一片,舅父背起小桃红,小桃红的红帕掐进了掌心。
“你要等我,给我三年时间,三年,我必定前去找你!”
“送出去的信物,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凤萧这个人、还肯跟我走,我不在乎你跟过别人!”
……
直到大红喜轿晃悠悠抬起,小桃红的魂魄才好似忽然回还过来。荒草坡上凤萧的话铮铮有声,带着血的咸涩一字字逼进耳朵里,她才恍然这是真的要走了,心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彷徨。
她想走过去抱住他,衙役们却抓着他的两只手臂,把他隔开距离。
一匹劲马持缰远走,那背影萧瑟凌然,也许去投了土匪,也许是去了码头,总之没有再回过头。
……傻瓜,是谁说过的“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小桃红的眼眶有点湿,咬了咬下唇,把它逼回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都说那沈家二少爷凤眼浓眉、清俊文雅,然而真要那般好,何用大老远跑来南方娶亲?不管别人信与不信,反正她是不相信。
好在只有三年,眼睛一睁一闭,忍一忍就熬过去。
北上之路遥遥,走过水路又换回马车,黄土官道一路往前,紧赶慢赶约莫七八日的光景便到达宝德县。
那是个入了冬便看不到绿的地方,路旁光秃秃的树杈上覆满白雪,三两只冬雀立在枝头浅鸣。拐进斑驳的城门,有穿着厚重大灰袄的男人女人蹲在地上贩卖白菜,见一辆喜轿晃悠悠往沈宅方向抬去,纷纷竖起脖子好奇张望。
小桃红搓着冻麻的手,听到外边传来大大小小的议论:“哟,那瘸子才死了一个,又打哪娶来了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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