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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無瑕.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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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决明
第1章
大雪茫茫,下了一整夜,早晨时好不容易稍稍停歇。
上官白玉领着婢女丁香,前往佛寺,为父亲的身体健康上香祈福。
车厢里,惨叫连连,一直到马车停下才终止。
婢女丁香在车厢里摔得头昏眼花,不顾手肘撞着车窗的疼痛,赶忙关心自个儿主子的情况,拨开四散凌乱的物品,爬到上官白玉身边。
“小姐,你有没有事?”
“得换轴木才行。”车夫阿信回道,苦恼地搔搔短发。
“那你快换呀!”听来很容易嘛。
“轴木得回车铺里才有。”
丁香双眼瞠圆,轻咦一声,“那、那现在要我和小姐怎么办?”
“我解下马匹,骑回城里带新轴木来换,约莫半个时辰就能赶回来。”阿信提出解决方法。
“可在这林道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能让小姐暂且歇息,难不成要小姐在车厢里等?”马车好巧不巧坏在中途,距离佛寺已有好大一段路程,要回城里也差不多远,根本无法先折回佛寺去等阿信,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和小姐在冰天雪地里,窝在车厢中冷得直打颤,等上半个时辰吗?
“不然我骑马带小姐先回府,买了新轴木再骑回来换车轮。”
丁香立刻又反对,“那怎么行?小姐的身子怎受得了马背上颠簸?况且外头天寒地冻,光是站着都觉得冷,骑马时的寒风沁骨小姐根本承受不住。”笨阿信,以为小姐身强体壮吗?
“丁香姑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办?”阿信面露难色。
“丁香。”上官白玉唤住叉腰跺脚要骂人的丁香。
“不会,我围着毛裘呢。”上官白玉虽然觉得冷,一开口便吐出圈圈白雾,几乎还能听见牙关打颤的声音,不过她强忍下来,看了眼轴木,关于马车构造她是不懂的,所以也只能全盘信任车夫。“阿信,就麻烦你先骑马回城里带轴木回来,我和丁香在这里等你。”
“阿信,拜托你了。”
“小姐,别这么说,我会快去快回,你和丁香姑娘稍待片刻,我尽快赶回来。”阿信勤摇手,要上官白玉别同他客气,这本来就是他分内工作,况且若非他不留神,马车也不会给窟窿颠了下,震断轴木。
“你一路上要小心,积雪路滑,宁可慢些回来,千万别急着赶路而遇上危险。”上官白玉细声叮嘱。
“好的,小姐。”阿信因她一席话而感到窝心,解开褐马缰绳,一心想尽快带回更换的轴木,毕竟让两位姑娘在林径等待太久也不妥。
“小姐,你先回车厢里,若是受寒就不好了,算丁香求你啦!”丁香在一旁催促,不只嘴上唠叨,还动手将上官白玉推回马车上。
“明明是你不好好爱惜身子!”丁香边说边将暖炉塞到她怀里去,再抓起两件毛裘将她包得密不透风。“本来只是上佛寺烧香求平安,现在却被困在这里,拜佛拜到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好好驾个马车都能撞着窟窿,还把车轴给震断了,这样说他几句都不行哦?”丁香可是准备好满满一肚子话等着轰炸阿信,绝对要轰得他这辈子没胆再驾快车。
“阿信也不愿意撞着窟窿呀,他只不过是想尽快将我们送回家去。”上官白玉就事论事。
在佛寺门口上马车前,丁香也是叉着腰跟阿信说:“小姐赶着回家陪老爷吃午膳,你跑快点!”所以眼下受困的局面,他们三人都有责任,不能全推给阿信一肩承担。
丁香摸摸上官白玉的双手。好冰,这怎么行?她立刻打开车厢角落的大木箱,里头有她为小姐准备的数件衣裳及杂七杂八日常用品,她翻出一双软毛手套,替上官白玉戴上。
“你倒是说说有哪个被我宠坏?大家一直都那么好。”上官白玉不觉得身旁有谁“坏”。丁香的嘴虽然刁了些,但是做人热心肠,待她又谨慎关心,多好。阿信也是,驾车时,车厢内总是平平稳稳,极少发生颠倾,今日算是偶发意外,不怪他。
“我不跟你争这个,我答应你,等阿信回来后,我半句话也不多啰唆。小姐,来,茶还微温着,喝一点。”
“谢谢你,丁香。”谢谢她不念阿信,也谢谢她斟来温茶的贴心举动。
主仆俩坐在车厢里等待,无法明确地估算过了多久,但是那壶茶已由温转凉,停歇的雪再度落下,车厢里越来越冷。丁香将木箱里所有的衣裳都取出来,一袭一袭往小姐身上罩,但上官白玉还是冷得直颤抖。她身子骨不好,自出世便带有宿疾,她很瘦,凉秋时节就已需要厚重衣裘暖身,每到寒冬,丁香就像遇到战争一般,小心翼翼地看顾她,只要一不注意,上官白玉就会生病,发起烧来便没完没了。
“阿信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回来?”丁香第二十次嘀咕这句话。
“怀炉也不暖了,啧。”炉里的炭早就成灰了。
再这么下去,小姐没病死也会先冻死!丁香受不了继续缩在车厢里什么都不做。“小姐,你在车里等我,我去捡些柴来生火。”
她望向车窗外,雪花飘落,此昨夜那场雪还要大,丁香一个人跑了出去,要不要紧?
不是她爱操心,而是丁香有过太多回将自己弄丢的纪录,看似精明能干的丁香,可是个道道地地大路痴。
“丁香?”猜想贴身婢女应该还没跑远,上官白玉扬声叫唤,但没得到回音。外头一片白皑皑,车里已相当冷,不难想象马车外的气温定是更吓人。
上官白玉不放心,决定下车去寻丁香,她见识过丁香路痴的程度,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八个字来形容绝对不过分,连在府外几尺的街巷上都能走失,更何况是眼前这片林径。她若继续坐在车厢里放着丁香不管,恐怕那丫头会一路走到西京去。
上官白玉拢紧毛裘,拿起纸伞,跨出车厢迎面就是一阵刺入骨髓的寒风。
雪地上,已经寻不到任何足印,她只能凭着印象中丁香消失的方位朝南前行,一边出声喊丁香的名儿,一边找人。
林径里极为安静,唯有她的叫唤不时响起,丁香不可能听不见她的声音,
除非丁香已轻跑得更远,甚至是跑出这片林子。
“丁香!”上官白玉不放弃,往林子深处走。
白雪苍茫,放眼望去的景物都变得神似,东南西北早已无法确定,但是上官白玉并未迷失方向,她仔细记住走回马车的路径。不过,天寒地冻,让她四肢僵硬,落在纸伞上的雪变得好沉重,不知是雪越积越深,抑或是她的体力消减,要抽出踩入雪中的脚越来越吃力。
“哎呀!”脚一滑,她跌进积雪中,纸伞脱手飞离十步之遥。
所幸积雪软绵绵的,跌了也不疼,只是这下子要从雪里脱身爬起可就困难重重,抽了右手陷了左手,抬了左脚绊了右脚,上官白玉狼狈不堪,身上毛裘全沾上雪湿,渗透过布料,让她尝到沁骨的寒意。
上官白玉循声而去,吃力地扶着落尽绿叶的树木在雪地行进,一步一步拖着走,前往更深的林间。
约莫行走数十步,周遭景物豁然不同,虽然同样落着雪,同样周身被寒意包围,但她好似看见白茫茫的草木都染上薄薄黑雾,那些黑,像数条小溪流动、起伏,滑过她的身体,甚至穿越过去。
它的源头,也就是黑雾最浓的部分,来自于前方不远的巨木。
别过去。
脑子里有声音在阻止她。
快回头,回车厢里去,前面危险。
她向来是个直觉很强的女孩,好几回丁香迷路,在死巷子里跳脚咆哮;爹的船行有几艘船出航时会遇难;厨娘今天会煮哪些菜;婢女青青今天会打破几个盘子等等,她都精准地预测过,这一次的念头更强烈。
但她没有掉头逃离。
虽然被黑雾包围,不过它们没有伤害她的意图,也没有让她感到不舒服,甚至在黑雾里还能轻易驱散掉冰雪的寒意,使她冻僵的手脚温暖许多。
在巨木的另一侧,她看见一个男人盘腿坐在树下,黑雾正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闭着双眼,肤色像是泥般的土褐色,脸颊两侧有类似虎斑的浅浅白纹,不过并不长,到鬓前几寸就隐没了,一头墨黑发丝不似人间男子般整齐地束起,而是长短参差地随意披散脑后,有好几绺长长地从额前滑落颚际,又有好几束削得短短的,在发间飞扬翘起。
他是死?还是活?
若是死的,也不能任由他被大雪掩埋,曝尸荒郊。
若是活的,放着那么重的伤势不管,很快也会死。
上官白玉双手紧紧交握,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见他还是没睁开眼,她悄悄地伸出葱白食指到他鼻下,待探得一丝温暖气息,她才松口气,不由得露出放心的笑。
“公子?”虽然这称呼怪了些,但她总不好唤他妖公子吧?都还没弄清楚他是哪类的精怪呢,瞧他坐在树下,或许是树妖?“公子,你还好吗?”
他有了动静,从眉心开始,皱出深刻的折痕,但双眼还是合紧。
“公子?”上官白玉轻推他没受伤的右肩,想确定他的状况。
暴瞠的黑眸张开得太突然,凛冽的目光杀得她措手不及,上官白玉吃了一惊跌坐在雪地里,就见那男人恶狠狠地瞪视她。
“你看得见我?!”他的声音相当低沉,若不是这句问话因惊讶而提高了嗓门,说不定她不能如此轻易地听明白他说了些什么。从他微微张开的嘴角,隐约可见雪白獠牙。
“啐,这种小伤。”他撇撇唇角,神情满是轻蔑不屑。
小、小伤?
上官白玉还满想提醒眼前这只雄妖,那伤口已经能让她伸手穿过去直接摸到他背后那棵巨木的树皮--只要不被他左肩露出的那几根白骨卡住的话。
“我带你去看大夫,好吗?”不想看他伤得如此重却没能及时获得救治,所以上官白玉放软声调轻轻央求,宛如在安抚一只脾气暴躁的野兽。
“女人,你是不是这里坏掉?”他冷冷地点点额际。
“我是人吗?”他倨傲地问。
“呃,不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脑残到以为我会乖乖跟你去看啥破大夫?”哼。
这雄妖没在笑,却说出嘲弄人的话。
“你的伤不快些治,相当危险,它好严重。”上官白玉没被他的恫喝吓退,只是淡淡锁眉,忧心地瞅着他的伤口。
“真正有危险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亮出十根尖锐乌爪,要是她再啰唆半句,这十根爪子就会狠狠撕裂她。
“杀了我,对你的伤口也没有益处。”上官白玉拈起手绢,轻按他左肩窟窿边缘,他“嘶”地抽息,面目扭曲。
该死的女人!
“你在干嘛?!给我盖这种毛茸茸又狐臭味加人类味十足的东西干什么?!”他不领情,挥手拒绝。
“我的狐裘才没有狐臭!”丁香都有帮她熏上好闻的淡香!
“十一年的野狐毛,这辈子洗过澡的次数不到二十次,你说臭不臭?!”他光用闻的,就知道这块狐毛的年分。
他嫌恶地抽抽鼻,掀掀嘴角,露出锐利白牙。“不过比起狐臭,人类的味道更刺鼻。”
他在说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明白白就是在说她!
“我活了十七年,天天都有沐浴更衣,至少洗过六千二百零五次澡,有时一天还洗两次,哪有什么刺鼻的味道?!”上官白玉不满意他的比较方法,更不满意他嗤笑的表情。
“你臭是臭在你的啰哩叭唆和活久嫌烦啦!”他露出狰狞嘴脸大吼。
上官白玉被吼得缩肩,但那对水灿圆眸可是一点也没有逃避与他对视。
他闭闭眼,在忍耐。
蓦地,手背青筋浮现的双手被人轻轻握住,他睁开眼,看见她真诚地牵起他的手,神情柔美得惊人,一瞬间让他误以为在她身上出现刺眼光圈。
“我知道你排斥人类,但我没有害你的意思,只是很担心你的伤。你放心,我找的大夫是自小就替我治病的赵大夫,他不会因为你是妖就不医治你,他人好、心好,也不会到处宣扬你的事,等你养好伤,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再啰唆半句话,好吗?”上官白玉字字诚恳温柔。
他面容扭曲。
他受伤是他家的事,他认分地窝在这里疗伤,也用了隐身咒,偏偏她却能看见他,还缠着要帮他治疗伤口!
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他?
她不觉得他长得很凶恶恐怖吗?
她不认为他脸上明显地写着“此为凶兽,闲人勿近”吗?
她现在却温柔地蹲在他面前,声音软软的试图说服他随着她去看大夫。
“人类都像你这么怪?”他讥讽她,绝对不是夸奖。
“你要这么说我也无妨。”上官白玉一点也不介意“怪”这类词儿落在她头上,丁香也常常如此数落她。
“那么,如果你治不好我呢?”他带着恶意问她,剑眉嚣张地扬得高高,想听听她的回答。
他狞笑。“你要是治不好我,被我扭断脖子也不会有怨言吧?”
仿佛要强调这句胁迫,他右手搁在身上的大洞,五指滑过,血与肉像纺织机般交织组合,由骨生筋,由筋生肉,她眨了两回眼,看见他身上那个大洞已经恢复原状,连道疤痕也没有。她还来不及发出惊讶的低呼,啪的一声,甫填满的皮肉像绷断的琴弦,一处一处迸裂,一排白骨又出现在她眼前,他的笑容满是恶意,补充说明:
“这个窟窿连用法术都补不回来,我倒想看看你能用什么方式把它治好。”
上官白玉后悔了吗?
“小姐!”
正当上官白玉苦恼之际,车外传来丁香嘹亮的嚷嚷声,她弹跳起来,直觉地抓起软衾往他头上罩,再用自己娇小的身子挡在他身前,同一时间,丁香拉开厢门,一脸抱歉地跳进来,边拍着肩上积雪边解释:
“小姐,你知道吗?我竟然一路走到山下去了!你等不到我回来一定很紧张吧?我明明有记路的,怎知道拐个弯,景色全都变了。还好正巧遇见阿信,不然我这一走不知道会走到哪座城去呢!”她喳喳呼呼,外头,阿信也带着轴木回来了,正在更换损坏的轴木。
果然不出上官白玉所料,丁香真的迷路了。
心虚的上官白玉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不自在,没有太专心听丁香说话,反而是揪紧身后软衾,一直很担心它滑下。
“小姐,你一定很冷吧?等会儿,我马上把怀炉燃暖。”丁香做事伶俐,没多久就在外头雪地上燃起火堆,将炭火小心翼翼地铲进圆形陶器里盖上,再将陶器搁回竹编的小篮内,温暖的怀炉重新塞回上官白玉手上。
丁香还以小小火堆将茶水温热,茶水冒出白烟时,阿信也已将轴木换妥。
“小姐,外头好冷呢!”丁香赶快替上官白玉斟茶,也替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咕噜灌下,驱散寒意。她正准备倒第二杯时,发现上官白玉的异状。
“小姐,你是不是又偷藏什么受伤的小猫小狗小鸟?”
没有猫叫。
没有狗吠。
没有鸟鸣。
“你这次带了什么不会叫的动物上车?”丁香嘴上询问着,双手已经开始在车厢里东翻西找。车厢就这么一丁点大,想藏只猫狗绝对会被捉包!
“你越是这样讲,越是让人怀疑!”
上官白玉根本就不会说谎,一心虚就结结巴巴直冒冷汗。
“在那里!”丁香一把抽掉上官白玉身后的软衾。
“嗄?”上官白玉楞住。
“小姐,你也开始会戏耍我啰?”丁香鼓起颊,叉腰假装不满,随即自己又笑开。“我都被你骗着了。还有,你刚刚一长串说什么?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懂耶。”
“因为我用了隐身咒,正常人类本来就不可能看见我、听见我,我也很想问:为什么你看得到我?”男妖说话了,在小小车厢里,用着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而丁香却还是忙着将软衾折好,铺座垫,拿出一盘小点心,一点也没有因他开口而有所动静。
“丁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上官白玉试探地问。
“声音?”丁香不解。
丁香凑耳听听外头的动静后,摇头。“没有呀。”
“小姐,丁香姑娘,马车要启动了,请坐好啰。”阿信跨上马车前座,扬声提醒,准备甩动缰绳。
“好!”丁香应声,拉着上官白玉坐回软垫,才继续回答她:“这种大雪纷飞的气候,连狗都知道要躲起来取暖,哪还会有狗吠?”
“女人,你竟然说我的声音是狗吠?!”不爽的吼叫如雷巨响。
他和丁香同时开口,害上官白玉听得有些混乱。
“所以你什么都没听见?”上官白玉选择忽略他的低吼。
“有啦,听见阿信喊‘驾’呀。”
“所以你也看得到这面板子?”上官白玉用食指穿过男妖左肩的窟窿,避开他的白骨,直接点向车厢墙板。
“看得见呀。”一清二楚呢。
“没有呀,哪有虫子?”丁香一副“有虫子出现我来打”的气势,右手已经按在绣鞋上,做好随时脱下来打虫的准备。
“那就好。”上官白玉摸摸胸口,安心了。
她最担心的一关竟然轻轻松松跨过,没有丁香的反对,她的耳朵也不会被念到发痛。
上官白玉暂时和丁香站在同一阵线,听不见男妖在吠在吼在威胁。幸好,他也只是吼,没有真的伸手过来料理她。
“厚!就算我会迷路,你也不能跑出去呀!你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身子骨已经不好了,吹点凉风就会病上大半个月,你还敢跑到雪地去晃!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丁香着急地探测上官白玉额温,没有摸到吓人的热烫才稍稍放心,不过也不能大意,不快些换下这袭衣裳,难保不会伤了小姐的身体。
“丁香,我没有事啦。”
丁香迅速地从木箱里取出干净的冬衣和厚襦。
“赶快把湿衣换下,它被雪水弄得又冰又冷,穿在身上怎么受得了?动作快些,不然在车厢里脱衣裳也可能会受风寒的。”丁香的管家婆个性又表露出来,开始指挥东指挥西。
“哦。”被丁香这么一说,上官白玉才感到寒意,冰冷水湿的衣裳贴在肌肤上,仿佛一方冰块,冻得她直打颤,还有绣鞋,两脚都湿糊糊的,连履袜也难受地冰着她的脚趾。
她忘了车厢里还有第三个“人”!
终于被想起还有他存在的男妖环着双臂,毫无君子风度,没避嫌转开目光,他眼睛火亮亮,将她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她虽然衣着不整,但也只是褪下最外头的厚襦袄,里头白衫还稳稳当当地套在身上,半寸雪肌都没被他瞧去,可是上官白玉仍臊红了脸,手指揪紧裙头,再也没有勇气脱下去。
“小姐?”丁香拿着干净襦袄等着要帮她套上,但上官白玉仅是面向墙板,苦着一张小脸,双手揪紧花裙,没有更衣的打算。
“把眼睛闭起来!把头转开!不可以看!”
这几声尖嚷是喊给男妖听,但是丁香以为是在说她。
“眼睛闭起来怎么换呀?快些快些快些,你想着凉吗?”丁香的力量胜过体弱的上官白玉许多,三两下就将上官白玉剥个精光,摸到贴身肚兜也有些湿濡,直接脱掉,再捞来新肚兜、白衫、蓝绸襦袄、腰采、皮褂,最后抖开另一袭更暖的毛裘将上官白玉包住。呼,她果然是当婢女的料,办事多俐落多神速呀,给自己拍拍手!
上官白玉脸皮薄得像纸,几乎失去抬头见人的勇气,尤其她瞥见男妖连眨眼也不曾,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
“干扁。”
他,下了评语,对他所看到的一切。
第2章
面对严重羞辱过她身材的他,寻常人类女子绝对会记恨,牢牢将这种老鼠冤念个三生三世,甚至在马车抵达她家府邸时,直接表明不救治他,要他哪边凉快哪边滚。
可是,这女人没有。
虽然一脸羞赧到很想死的模样,从换完衣裳到现在都没胆和他四目相交,然而当马车停下,聒噪婢女率先下车,上官白玉终于望向他,伸手去搀扶他,还是关心着他的伤势。
她是只没脾气的人类吗?
还是她听不出来“干扁”两字指的是她单薄没半两肉的身躯?
见过太多各形各色美艳无双的女妖,袒胸露乳也是见怪不怪之事,那些女妖或许丰腴或许纤瘦,但多数皆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像她一样瘦瘦干干扁扁的雌性生物,还真是罕见。
那细腰肢,他双手并拢圈抱绝非难事,说不定刮来一阵风,她就会像纸鸢一样随风飞走。
“丁香,先去帮我请赵大夫来。”上官白玉一回房便向丁香交代。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丁香紧张地问。
“好。”丁香不敢拖延,应声的同时,人已经奔出厢房。
上官白玉对着站在门扉旁打量她房间的男妖说:“来,请坐。”
他瞄瞄硬邦邦的木椅,鄙夷地一哼,径自坐在看起来软些的床榻。
“赵大夫一会儿就来,你稍待片刻。要不要喝茶?”
“不用。”不错的床,挺软的,确实比躺在雪地上舒服。
上官白玉坐在距离他不远的椅上。“对了,我是上官白玉,我该如何称呼你?”
“梼杌。”
响当当两字离嘴,没有预料中的惊呼和惨叫,也没有看见她马上跪下来磕头求他原谅先前种种对他的无礼,她只是在听罢后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梼杌,四大凶兽之一,姑且先不提这名字所代表的穷凶极恶,光论几千万年来一件一件累积的恶行,听闻“梼杌”大名的众妖哪一只不是腿软伏地,还没有谁胆敢像她这样,没叫声大爷来听听。
“梼杌!”像赌气,也怕她耳残没听详细,梼杌二度重复,加重语气。
“我听见了,原来你是桃树精呀。”真怪,她见过的花精草精都偏似于可爱类型,同属植物的他怎么就少了一些味道呢?
梼杌,两个火红的字浮现在她白嫩掌心上,又缓缓沉下去,烙印在她皮肤上,而后颜色淡化,变成浅浅樱色,却再也没有消失掉。
“这是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梼杌两字怎么写,就算你七老八十,那颗脑袋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光光,也绝对不会将本大爷的名字抛掉!”哼。
说罢,梼杌松开她的手,骄傲地睨视她,要是她再记不住,他就直接将大大两个“梼杌”烙进她脑子里!
“对于你这种耳朵长在脑袋两边却比聋子还不如的家伙,我怎么知道你那对眼睛会不会也是瞎的?”
“我只是不小心把梼杌听成桃树,人都会有失误呀,我又不是故意的!”
“把我误认为桃树精,你死一百遍都不够!”他龇牙咧嘴地恫喝她。
他是只很恐怖的精怪吗?
“我?”他露出一个嘲弄她问了愚蠢问题的鄙视神情,高傲又委屈自己降贵纡尊地回答:“我不属于任何一种精怪,我是梼杌。”
上官白玉不是很明白他的骄傲从何而来,也不懂“梼杌”两字究竟有多特别的涵义。那不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吗?
不过小梅精好似知道“梼杌”是什么,发出好大一声鷘呼,跌跌撞撞地跳窗逃出,跑得飞快。
“人类不懂‘梼杌’的尊贵和恐怖,我可以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他说这句话之时,让她有种应该要叩谢皇恩的错觉,而他环臂坐在床上,一副已经坐定位在等她磕首膜拜的样子,使她很不小心地笑出声音来,但马上又被他瞪得吞回笑声。
“好,梼杌,我会记住,你不是桃树精,不是任何一种精怪,你就是梼杌。也请你记得我是上官白玉,不要再女人女人的喊我,我总感觉你在喊女人之时咬牙切齿的。”上官白玉礼尚往来地翻过他掌心,雪白的柔荑与他的极褐肤色形成强烈对比,她以食指在他掌中写下自己的名字,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写完后,“上官白玉”四个字并不会永远烙在他掌心。
她的指尖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掌心空荡荡的,但这却让他反常地想留住什么。
发觉自己拢握紧手心的蠢样,梼杌不由得动怒啐道:“你的名字我记不记
得住都没有差别,你了不起活八十年,八十年对我而言比眨眼还短!”
“人类就是这么渺小脆弱又不堪一击。”梼杌哼笑。
“所以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我能做什么都想尽可能去做。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帮你治好那个窟窿。”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哀求我让你治,而且治不好的话,我可不会随随便便跟你算了。”梼杌还是骄傲地睨视她,将她的好意践踏在脚底,毫无愧意。
“我知道。”她也不是想得到他的感谢才这么做。
两人结束交谈,因为丁香仓促奔回的脚步声和猛催赵大夫快点的焦急嚷嚷已经自外头传来。
“赵大夫,您走快点!”
“我家小姐从没主动要我找您过来,一定是她的身子真的很不舒服了,快快快!”
门扉砰地打开,丁香硬拖着一名白胡老者进来,想必就是上官白玉口中的赵大夫。
“没有淋雪这种词儿啦,丁香丫头。”赵大夫呵呵笑,坐定,要上官白玉将手放在脉枕上。“来,白玉,我先替你诊诊脉。”
上官白玉起身掩好房门,接下来她要说的话越少人听见越好,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毕竟她要央求赵大夫医治的,是妖。
“白玉?快坐下呀。”赵大夫催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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