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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街職場.txt

2023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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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读者
在无数朋友的关心和帮助下,《华尔街职场》终于完稿和读者见面。写这本
书的初衷,源于我和丈夫在历年回国探亲的过程中,不时感到国内朋友对国外大公司,特别是对华尔街,所表现出的一些好奇,于是产生想将我们在华尔街供职的一些经历和体会,以小说的形式写录下来,以期与国内朋友交流。
我和丈夫出生在中国的一般家庭,但由于机遇和各种原因,我们的命运则没受到限制
:高考恢复后的1977年与1978年,我们分别考入中国大学,后又在国内读研究生。80年代中期,我们双双前往美国留学。90年代早期,作为中国学子,我们进入华尔街,成为被人尊敬的“白领”阶层。然而,尽管身在他乡,我们的心却留在中国故土。每当我们在回国途中、在电视上、在报纸上、在互联网上得知国内的新发展时,心中总是充满难以控制的激动,为祖国自豪。在这民族振兴的历史关头,我们不愿意永远停留在旁观者的位置,我们欠祖国太多。这本书能为中国读者接受且能提供些许借鉴的话,也许我们能在内心无愧地说:在中国改革的巨大浪潮中,也融入了我们的一滴汗水!
该书由我和丈夫共同完成,但因丈夫在华尔街的工作,不便署名,还请读者理解
作者简介
裔锦声,1956年出生于中国四川成都市。1982年春季毕业于吉林大学英语系(跳级一年),获英国语言学学士学位;1984年获南开大学英美文学硕士学位;1984—1985年在北京大学任教。1985年7月赴美国留学,1987年获华盛顿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学位,1992年获博士学位,同年进入华尔街,就职于舒利文金融管理与人力资源咨询公司,负责东南亚地区业务。1995年业绩突出,被提升为该公司第一名外籍女性副总裁。1999年,随舒利文有限公司的全球金融高级人力资源与企业咨询服务分部并入欧瑞集团(CGGROUP),为跨国银行推荐重量级将才

主要作品有:《中国,我心脏跳动的地方》(作家出版社,2000年);《红楼梦:爱的寓言》(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
前 言
华尔街是梦想的代名词,集成功与财富于一身,因其壮观的建筑、优越的条件、高难度的工作性质,以及丰厚的回报,一直是各国人才聚集的地方。随着90年代股票市场的拓展,中国学子普遍对华尔街报以青睐,力图进入这一片西方主流社会的“禁区”,伸展自己的才华。众所周知,20世纪的最后10年,是全球化信息决策的10年。由于信息科学与华尔街的密切关系,全世界的跨国投资银行和券商们的心脏地带——华尔街急需能够提升或替换交易系统的信息技术人才,因为传统的交易系统已不能充分执行今天全球市场的汇款指令与交易量
。于是,拥有航空、数学、电脑科学技术与电讯工程硕士和博士学位的学子,在一度被视为禁区、由白种撒克逊人一统天下的华尔街各公司登台亮相。他们在定量模拟、交易与风险管理等领域占领要津,按照各银行的风险限量,这些电脑精英们努力奋斗,以实现各公司对投资回报的预期,他们的职业生涯和个人财富也因此得到丰厚回报,小说的主人公陆乔就是这样一位高科技人才。
与此同时,国际销售部门的股票债券销售专家们,特别是那些有着外国血统,名校毕业并与本国有着密切关系和具有高度成就感的私人银行家们,更是成为被追逐的对象,如书中的兰邦丽。外国各大金融集团拥有众多像陆乔和兰邦丽这样的外国人才。通过他们,将其业务在全球范围拓展、扩大,使银行的行为成为全球行为。如美国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涨跌,香港的恒生工业平均指数也随之涨跌;当《华尔街日报》预测市场走势时,《亚洲华尔街日报》的口径与走势便与之如出一辙。的确,纽约的华尔街与东京、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曼谷、越南、马尼拉、台北、上海的“华尔街”没有什么两样,它们都具有同一特征——即“华尔街文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了我们的故事。
陆乔,一位才华横溢80年代中期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在麻省理工学院就读五年后,于1991年航空航天系博士毕业;出身富裕,从小在香港和美国的国际学校长大的boarding
school
girl,兰邦丽,也于80年代中期就读麻省理工学院经济系本科,后进入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与陆乔在课堂相遇,成为“红颜知己”。10年后,两人在美洲集团再次相遇。故事呈现当今华尔街的两个重要方面:风险管理和国际推销。一方面,兰邦丽的目标是通过美洲集团香港投资银行机构,向香港的有资产者提供全球性的金融服务;与此同时,陆乔的工作则是通过高科技手段,对所在公司——美洲集团在华尔街每日面临的风险实施监控。如有疏忽,要么将给银行的投资人带来灾难,要么殃及自己的事业。
由于90年代末为求生存而消灭竞争,银行间实行残酷的兼并与收购,办公室政治或职场政治,成为华尔街的一大可怖景观。陆乔和兰邦丽同他们的美国同事,在工作中必须学会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怎样与华尔街共生共存,在办公室政治引起的失业灾难中,幸免于难。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个人在决策着,冒险着,无论是个人还是公司。每个人享有同等的输赢机会;每个人直面自己决策的后果,无论是在交易市场的大海里,还是在办公室政治的风浪中。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新的自我,发现自己所代表的新移民的真正价值,从而抛弃自己过去的思想方法、偏见行为,在拥抱和接纳新文化的同时,改变自己,拓展将来。
我们真诚希望读者觉得故事颇有教益:一方面对美国主流社会增加一定了解;另一方面虽未到美国,却如同亲历资本主义心脏——华尔街,更能启发读者对自己的职场生活有所领悟,有所借鉴。读来有趣,令人愉悦。
1.白领之城
曼哈顿下城金融区,2000年4月14日,星期五。
像一座精确的闹钟,陆乔在美国大巴士从连接纽约下城与新泽西州的荷兰隧道曼哈顿出道口出来时,自己也从一小时的清晨昏睡中醒来。大巴士的门窗密封得十分严实,整个车箱里除了发动机的轻微噪音及乘客们此起彼伏的微微酣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外界杂音。陆乔的睡眠中断得十分自然,然而又完全不可思议。一年以前,当陆乔刚开始这种在上班途中准
时睡晨觉又准时醒来这一习惯时,他曾经试图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这一现象。现在,他早已放弃了这个企图,有些事真是无法解释,何必白费苦心呢?如今,它只是陆乔每日生活中很自然的一部分:离开巴士站一直要45分钟后才到达曼哈顿,陆乔可以上车就睡,一觉睡醒,然后步行8分钟到公司。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车里坐满了跟陆乔一样往返于纽约与城郊的华尔街上班族,这些人一周五天,每天两三个小时都奔忙在路上。乘客和司机大都互相认识,只是叫不出名字。比如说陆乔从起点站上车,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士总是坐在左边第三排,占住整个双人座位;车到下一站,总有一位中年女士上来,男士会默默地移到里面,让女士在身边坐下,二人有时简单地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无语,直到下车。其他先上车的乘客对此都习以为常,从来没有人要求那位男士让出他身边的空位,也没有人对那一男一女投以好奇的或其他含义的眼光。但陆乔绝对相信,很多人都像他自己一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好奇。
曼哈顿是个令人兴奋激动的地方,然而要在那里安家,则是另一回事。陆乔曾在曼哈顿下城秀美的炮台公园住过三年,一年前搬到新泽西中部,所以他对此深有体会。曼哈顿一套750平方英尺临河的一居室公寓,每月他和妻子爱琳得花掉2200美元的租金。同样用这么多钱,陆乔现在住上了一座3200平方英尺四居室独立砖房,还带有一块背靠树林的小花园,两个孩子也有了好的学区。当然,如果不搬出曼哈顿,陆乔就不用如此起早贪黑,也可以用花在路上的这两三个小时做一点儿更有趣、更丰富家庭生活的事情,比如跟6岁的儿子踢足球,或者给4岁的小女儿讲故事,但是生活总是需要人们不断地妥协。跟陆乔在生活中做出的另一些妥协与折中比起来,三个小时花在路上,这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巴士很快在第七大道和摩尔北路口停下,陆乔从头顶行李架上取下标志华尔街人士的半旧皮公文包,很快地走下汽车。开车的黑人司机微笑着对陆乔点头示意:“先生走好!”
“多谢!”陆乔轻轻地回了一句。
车外的空气清新透凉,还能闻到昨夜暴风雨的气息。原以为会下雪,但来自大西洋的暖气流把雪赶跑了,结果一场罕见的春季暴雨使纽约变得又湿润又清爽,陆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一小时在巴士上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坐姿而睡,陆乔刚下车时总是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这对陆乔也早就成为家常便饭,他对此并不十分担心。在迎着哈德逊河吹来的清凉晨风中步行几分钟,陆乔就会及时地恢复神清气爽的感觉,各种不适很快就会消失。不消失也得消失,就像有些病人,一进医院,病就好了一样,陆乔一进办公室,脑子就清醒了。出于习惯,陆乔看了看表:现在才是清晨6点15分,今天汽车比平时提早了10分钟。他慢下来,6点30分前,他不必赶到办公室。
陆乔转上了摩尔北街,朝西走,这一片城区满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留下的结实耐用的十来层楼高的百年老房和巨大的工厂库房。最近几年,随着华尔街股市的疯狂飚涨,整个地区几乎变成了全世界最抢手的房地产建筑工地。土地开发商们争先恐后地买下了那些楼房,将它们改造成为最时兴的公寓住宅,使其成为影星、政治家或华尔街年轻阔老的天地。天花板高,光线充足,布局灵活,靠近下城区金融中心的一套3000平方英尺公寓可以卖到200万美元,再加上每月两千多美元的管理费,这些房屋可不是陆乔这样的人所能承担得起的。
摩尔北街两边都塞满了汽车,街道窄得只能容下一辆小车从那窄缝中挤过。陆乔记起广播里讲过,今天是纽约市在复活节前实行“零宽容日”(zero
tolerance)的第一天,停车者一经发现,必遭重罚。也许天还早,警察还没上班?一辆破旧的福特从陆乔身边开过,后面拖着面包咖啡,一路上哐哐当当响个不停。陆乔认识车和那疲惫不堪的墨西哥车主,过去好些日子,每天清晨陆乔都在这停在公司门前卖早餐的墨西哥小贩处,买一个面包和一杯咖啡,只需花1美元50美分,比起六楼公司的空中餐厅(Sky
Lobby),要便宜两三美元。银行向雇员提供免费早、午餐的好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街的对面,陆乔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德国牧羊犬正在人行道上行那五谷轮回之事,全神贯注而旁若无人。它看起来十分勇猛而机灵。这些德国人!别说他们的奔驰、宝马,即使他们的狗,似乎都要比别人的好上许多!陆乔颇为敬佩,而又有几分冷眼。“我们中国的长毛小狗也同样地受人喜爱,若论擒拿格斗,自然要让你三分;要讲机敏灵巧,讨主人欢喜,那可是谁也比不上的!”
那牧羊犬的主人,一位身着蓝色耐克运动装、脚蹬白色雷登跑鞋的年轻女子,牵着狗绳站在几步之外,同样专注地欣赏她的宠物行事,她的右手拿着一只小小的塑料三明治口袋。在曼哈顿的一些街区,法律规定狗的主人必须清除狗的粪便,否则将被迫向市政府财产库作一笔不小的“捐助”或罚款。这位女子将用三明治袋作为手套去拾起狗粪,然后用它将狗粪包装起来,投入街边的垃圾桶里。大部分纽约人会用旧报纸来完成这一操作。这位女士一定认为旧报纸的归宿只应是报纸回收站,而不是在街边垃圾桶里面与臭不可闻的狗屎为伴。如果有人能发明一种专门的捡狗屎工具,说不定会立马成为百万富翁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不定有人早已试过而失败了,谁知道呢?华尔街上的新花招总是层出不穷的。
在陆乔前面两个街区远的地方,耸立着陆乔所在的美洲集团AFG的总部大楼,由花岗岩、大理石、防弹玻璃构成。不错,这不是110层楼的世贸大厦,那两座姊妹大楼在南面,离这儿不到10个街区。这也不是帝国大厦。帝国大厦在北边,有30个街区之遥。然而,美洲集团40层楼的总部大楼在附近8个街区中依然鹤立鸡群,雄居于8个街区内所有建筑之上。主楼顶上,公司的霓虹灯标志——一头巨大的雄狮——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雨天,几十里内可见。初春的阳光照在主楼的上部,给它抹上一层粉红温暖的朝霞,使大楼显得更高大、雄伟、壮丽。一群白色的海鸥从海湾飞来,绕楼飞了一圈后朝着大战前留下的那些楼群飞去。
从任何方位看,美洲集团都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机构之一,它在世界上一百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都设有分公司,全球雇员超过10万,设在曼哈顿下城金融区的公司总部大楼高过40层,主楼内部与目及之处全是白色和暗绿色的大理石,楼内高贵的檀木家具,墙上挂的名画,处处都体现出在世界称霸的投资银行那超人的信心、金钱和主宰他人命运的力量。
陆乔推开玻璃转门,跨进主楼,径直穿过宽阔高大的大厅,蹬上上行的电动扶梯来到二楼接待及入口检察区。时间还早,接待处仍然空无一人,年轻漂亮的接待员们还没有上班。入口处,一位身穿警卫制服的彪形大汉,站在一排旋转栏杆门后面。他手持对讲机,面无表情地打量来往的人流。另一位警卫身着同样的制服,有着同样的身材,坐在一排电视屏幕后面。陆乔拿出他的出入证,通过门卫检查,进入公司后便走向电梯处,停留在一排电梯面前。六七个人早已先在陆乔前面等候电梯,这些人都身着深色西服、白衬衣、暗色领带,跟陆乔一样,他们都修了面,十分年轻英俊。他们好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似的,散发出清淡的克兰科隆香水味,脚上的黑色布鲁克斯兄弟高档名牌皮鞋擦得锃亮。陆乔认出他们是公司各个交易场的交易员。公司主楼的下半部是各种交易场,有股票,有证券,有外汇,有共同基金,等等。他们都具有成功人士的派头,只是今天显得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和这些人在一座楼里工作,陆乔绝对不需要报价系统或布隆堡新闻(Bloomberg
News)。在电梯里听到的笑话多寡,足可以让人判断股市的走势,把市场的涨落猜个八九不离十。今天,电梯里是死一样的沉默。这不是好兆头,陆乔暗想。华尔街已经三年往上冲,那些网络公司和替它们上市的投资银行,还没赚够钱吗?陆乔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同学,毕业后去了摩根史坦尼融资部门,参与了思科(Cisco)的融资上市,不仅腰包鼓了起来,说话气也粗了。如果不是来自中国大陆,在这个国家没有根基,语言又不像ABC说得珠落玉盘,陆乔也会去前台融资部门或当交易员,又刺激,报酬又高。
不过,能进入华尔街也不错,陆乔很知足。20世纪最后几年,华尔街从无数个惊涛骇浪中从容走来,经历了股市的剧烈波动,纳斯达克、道·琼斯和财富500强在过去两年中天天上扬。一周7天,一天24小时,华尔街每一个人、每一个投资银行都在决策着、冒险着:在金钱换手之时,人人享有同等的输赢机会,人人直面自己决策的后果。托全球化信息时代的福,美国跨国券商、商业银行、投资银行以及其他金融机构,包括通用电器资本部门(GE
Capital),他们的心脏地带——后台(back
office)——都急需交易系统方面的高科技信息天才,为此,陆乔有机遇进入华尔街,陆乔太清楚自己的来龙去脉,对自己的工作,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做白日梦。
股市与经济都有周期性,波峰与波谷总是相跟着,也许今天该把自己买的一些高科技股卖了?特别是思科,陆乔买成43美元一股,买了300股,现在是112美元一股。陆乔早就想见好就收,但又舍它不得。今天是一定得卖了。对,一上班就卖!陆乔做了决定,于是和等电梯的交易员们一起,既沉静又焦急地等着电梯。
十部电梯,都睡觉去了不成?
2.广场饭店
在暗红色世界著名广场饭店(Plaza
Hotel)套房里一夜难以入眠,天快亮时方才睡上一小会儿的邦丽,又醒转来,屋子还很黑,尽管窗外天已放亮。隔音窗户紧闭,可邦丽依然能听见12层楼下面57街上的喧闹。
邦丽昨晚11点抵达纽约肯尼迪机场,晚点6个小时,先是飞机停降旧金山时发现一机械故障——12小时前起飞于香港机场时并无问题。所有的乘客全下机换乘另一波音747,接着
美国五大湖区又出现大暴风雪,使整个西北部空中交通陷于一片混乱。当终于穿过气流旋涡,飞机还得在纽约州上空盘旋近一小时,才让降落。机上所有乘客,包括商务舱里邦丽身旁坐着的一对老夫妇,气愤至极。这对银发夫妻50年的金婚纪念安排得十分美满浪漫,始于脍炙人口的百老汇歌剧《西贡小姐》,整场戏经这一折腾,现在都看不上了。邦丽目睹他们的心情从幸福激动,转变为焦虑不安,最后怒火万丈,太太开始抱怨丈夫订一家错误的航空公司,而这仿佛是她与他50年生活的写照。丈夫只好转向漂亮的空中小姐,空中小姐于是在过道跑来跑去,竭尽全力替两位老人做她们力所能及的事:什么也做不成!如此可怕的混乱!
最后,邦丽在11点40分抵达酒店,彻底地累垮了。美洲集团投资银行出差部早已给她在纽约最昂贵的广场饭店订下房间。很快地淋浴后,邦丽便裹上高档香奈尔丝织睡衣,倒向宽大舒适的双人床,她需要好好地大睡一觉,但总睡不着,即将与私人理财部全球总管的面谈——这一面谈有公司法规部与法律部主管在场——关系到邦丽在集团的前景,这是这次出差的全部目的。为这,她坚持亲自来纽约总部与银行最高的决策人面谈。上帝,愿一切顺利!此时,如果不顺利的话,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邦丽头很痛,她转头望望床头灯柜上的数码钟:仅5点过8分,她倒向枕头尽力睡一会儿,但不可能,心里事情太多。最后,她只好放弃睡觉,决定到中央公园走一圈,也许那样可以有所帮助?于是起床,穿上跑步装,蹬上跑鞋,出了酒店。
纽约对邦丽来讲一点儿也不陌生,在去香港汇丰银行香港总行工作前,邦丽曾在汇丰纽约分行工作过四年。那是六年前的事。就邦丽眼光所到,大苹果纽约这几年之间无大变化。饭店门外57街仍然传来阵阵马粪味儿,此时,马车和马车夫都不见踪影,但几小时后,邦丽知道街上将全是他们,拉旅游观光者。邦丽穿过大街从东南门进入中央公园。
清晨带有寒意的凉风,慢慢使邦丽安静下来,当她来到位于公园正中的喷水池时,她能全神贯注,头脑清醒了。望着湖中成群的自由自在浮水的鸭子,就像过去多次一样,邦丽开始回想整个事情的全过程——这事起始于四个月前,终于上星期三在公司办公室的大争辩。
一切的麻烦始于邦丽接到一个大公司猎头的电话——这电话来自于纽约。“我有一个特别令人兴奋的机会,我想和你谈谈,只需你一分钟的时间。”等等。邦丽刚从一个成功的早午餐回到办公室,客户同意买香港汇丰银行的债券,400万美元为第一批资金,如果投资效益好,服务质量满意,更多的资金将随之而至。邦丽还能要求什么?她上了天堂!通常,秘书或助手会接电话,过滤电话内容后再传给银行资深的理财专家,如像邦丽。既然都吃午饭去了,邦丽于是接了电话,她心情特好,不在乎在电话上与声音动听、带有浓重纽约鼻音的陌生女子聊几分钟天。
一件事导致另一件事,三个小时后,邦丽发现自己坐在美洲集团私人理财部门分部主管彼得科宁面朝维多利亚海港的大办公室,与彼得对话。彼得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五英尺高,金发碧眼,是青春与成功的标志,他谈吐如此不凡,充满激情,而且令人感到受了奉承:仿佛与之对话的人,是他一生渴望交谈的人!作为一个资深的银行家,邦丽见过世界各地的各种人物,有的富有,有的名声显赫,有的既富有又名声显赫,甚至还有人既富有又名声显赫同时还模样英俊。她认为自己已见到了一切,但是彼得盖过他们全部!因为除了明摆着的原因外,邦丽感到彼得完全值得信任!值得信任是如今男子中罕见的品质。她立刻被彼得吸引住,愿意在他手下工作。
彼得,一位老资格瑞士银行私人理财专家,几个月前才被美洲集团伦敦分部挖人才给挖到美洲集团,两个月后从美洲集团伦敦私人银行部派到香港分部,任务是重建美洲集团亚洲私人银行生意。两年前,亚洲金融风暴将公司的私人银行部门横扫一空,员工有的因业务关闭被迫离开公司,有的在其他行业另找出路。美国金融机构一向恶名在外,每当经济不景气就解雇职员,而且给予通知的时间很短。现在,亚洲经济又抬头了,纽约总部于是认为重建私人银行业务的时机成熟,彼得也就被授权一年内高效率建起一个亚洲最强的私人银行班子,班子里充满有能力拉来重要关系和巨大财富的资深老牌私人理财专家。第一位猎获对象便是兰邦丽。
邦丽在汇丰银行做得十分出色,作为一个私人理财专家,她的工作是挑选并与亚洲,特别是香港的富人或有资家庭,建立投资咨询关系,说服他们让汇丰银行管理他们的现金财富。对多数人来讲,人生有两大事情必得十分精心料理:一是健康,二是财富。一旦客户被选定(投资总数必须在100万美元以上)并且有所意向与银行发生业务关系,公司的法律部门、财会部门与条规部门立即全力协助。他们的着眼点是商业性:从法律许可的角度全方位地检测,找到一条可接受的方式使交易成功。交易成功后,也就是客户在银行开户后,邦丽便与分析家、金融产品专家与金融管理投资专家分派资产,使其客户的投资能有20%的回报。这种金融服务,一般公司要收2‰的总财产管理费,邦丽视其在整个工作中贡献大小而分红,因为汇丰银行没有明确的提成制度,不像美国一些银行与金融机构。邦丽是本公司的老牌私人理财专家,在公司待遇一直不薄,但比起她在美林(Merril
Lynch)或高盛(Goldman
Sachs)工作的那些朋友来,她又被“剥削”了。如美林这家证券交易所,他们的客户要付2‰的金融财产管理费,这2‰中的一部分就按一定公式比如30%分红给经纪人。通常给公司赚得100万,30万往往就归了经纪人。美洲集团也一样。彼得给邦丽的报酬公式,是她替公司赚得钱的35%,比其他公司还高。为了去掉她第一年的担忧——许多理财专家不可能在头一年就将自己的客户全部转移到新的银行,因为有些客户喜欢在自己选定的银行存入大量资金,不因私人理财专家与其关系的亲密而定,彼得保证邦丽第一年35万美元的收入,无论生意好坏、市场走向。这35万美元包括15万的底薪,20万的分红。邦丽头晕了:这比她在汇丰多赚一倍!况且她去美洲集团没什么风险——她的客户愿意跟美国银行携手,英国银行的保守已使他们错过了不少90年代末期赚钱的机会!况且,汇丰从她身上已榨取了足够的钱财——她替它工作了10年。
邦丽为这份工作心动,还不仅仅是金钱之故,美洲集团是一个在全球举足轻重的投资银行,集评估、投资、保险、信用卡等各种金融产品与服务于一体的全球性金融机构,是著名的“金融一步店”。他们在纽约纳斯达克的交易员与华尔街的分析行家们都是第一流的,能为邦丽的客户们提供更好的投资工具,在这一点上,汇丰这家保守的英国银行是无法攀比的,这会使邦丽在客户面前显得更具有说服力,更理直气壮。她很快地在心里一算,估计在一年内,新旧资产能获得一个亿,于是她告诉彼得她会严肃对待,一星期后给予答复。
好感是相互的。大公司的猎头第二天一早就心急火燎地挂电话给邦丽,传递彼得的话:他把邦丽看得很高很重,愿意替她再安排几次面谈,见见组里的其他成员,以加深邦丽的感觉,希望他们能说服她加入团队,毕竟,私人理财咨询是全体团队的生意,是集体行为。
接下来的两周,邦丽见了彼得手下七个成员,同时又和彼得交谈两次。换一次工作,并不像邦丽想象的那样容易,比如说,感情问题就是一个极大问题。邦丽手下有四个副总裁头衔的私人理财专家和三个助手,他们都是在过去几年中,邦丽亲自雇用和训练出来的。如果她把整个团队拉走,手中管理的财产不够七个人分配——邦丽一人管理的资产是全部小组资产的50%;如果她一人走,那么,她又不得不与自己扶植起来的人们争客户,把自己先前建立起来的生意打垮。再有,她的顶头上司一直待她不薄,正是他在六年前邦丽碰上个人感情危机时,将邦丽从纽约转回香港总部。如果把小组人马全团拉走,会使自己的恩人在伦敦总部前汗颜。这,对吗?
“如果公司明天关闭了,他们会考虑你吗?如果另一家银行吞并你们的银行,银行还能保护你?如果你老板的老板要辞退你的老板,你能不被排挤?忠诚已是奴隶的代名词。”彼得轻声同时肯定地向邦丽指出。“过去一年半中,我亲身经历了两次合并,一次兼并,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许有一天,你还可以推荐你的老板来我们公司?”
最终,美洲集团从自己最强劲的对手那里,得到一位梦寐以求的高手,而邦丽也得到按贡献取酬的分配方式,双方满意。
美好的情绪总是难以维持。在美洲集团工作两周后,邦丽获得了一位新客户。对邦丽而言,这位客户如同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使她看到美国公司的另一面。
这位客户可不是一般的客户,这是东南亚家喻户晓的名字:利亚姆,个人资产超过200亿美元,在《福布斯》世界富人排行榜上,名列前15名,能得到这样的客户是每个私人银行家的梦想。过去几年中,邦丽曾坚持不懈,想方设法接近利先生,虽有进展,迈过了利的守门人,但终因缺乏优秀的投资方案而不能将利说服。当邦丽进入美洲集团后,再一次设计出崭新的全方位投资方案——这一方案由集团最优秀的市场及股票分析家,闻名全球的微兼士做后盾——利亚姆终于同意在美洲集团开户,首批资金为5000万美元,今后的几个月会有更多资金注入。
邦丽高兴极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不仅带来极大的成就感,而且在经济上也获利可观。她从这笔生意中得到的分红可以使她今年全年“坐山观虎斗”,观望资产管理的专家们分派这些资产;更重要的是,这笔生意替邦丽在美洲集团的前途打下坚实基础:从今开始,她的工作生涯,如乘坐豪华游艇。
双方握手后,利先生邀请邦丽与彼得乘坐他庞大豪华的游艇在夕阳下漫游维多利亚港湾。游艇上共有四个乘客:利先生与其妻,彼得与邦丽。这条白色的游艇一定是港湾里最大的,有会议室、酒吧、卧室、厨房、饭厅和备有冲浪浴缸的洗澡间,胜过奢华气派的总统套房,应有尽有,既华丽舒适又简洁庄重。船弦窗旁的桃花木饭桌上,置于闪光的杯盏之间,是一大束淡紫色的夏日百合,不止一次邦丽想发表赞美之辞,但终于忍住。她不会因小事把自己变作傻瓜,因为谁也说不准这些大亨的怪癖。有人会因这无知而生的赞美感到愉悦,有人会认为是缺乏修养。为什么要冒险?邦丽看得太多,生意做不成,关系变糟,都起因于私人理财专家们在看来无关紧要的交谈中,不识时务,忘乎所以所致。那个黄昏过得十分愉快轻松。
第二天早上邦丽进到办公室,指望将所有的文件完成,殊不知她得到通知,去参加一个由公司律师与公司规则部门召开的会议,彼得也参加该会。原来,在背景调查时——美洲集团对所有的新客户都要做同一严肃细致的背景调查,查明资金的来源——他们发现利亚姆12年前曾参与澳门的赌场运作,传闻与黑社会有瓜葛并染手洗钱。这些传闻曾出现在当地一专门登载名人丑闻的刊物上,谁也没在意这一传闻,直到利先生的开户申请书到达公司的律师手中。
会上,邦丽被先告知美洲集团不能与利亚姆有合作往来,尽管公司对利先生的财富十分倾慕。邦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个什么玩笑?她责问公司,为什么美洲集团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在拼命设法与利先生做生意,而他们却要拒绝这一生意?做出这一决定的人,一定是全世界头号笨蛋,应该下地狱!
公司律师和规范部的负责人尽管对邦丽的处境抱同情,但他们的态度十分坚决。用平静的口气,公司律师告诉邦丽,公司还有许多其他宝贵的客户,他们不会欣赏自己的名字与利先生的名字被共同提起。欢迎利先生作为一位新客户,公司会将其他重要客户赶走,公司不能如此冒险。
“你一一问过公司的这些客户吗,还是你编造的这些无稽之谈?”邦丽反驳道。
“我没一一问过,我也不用一一过问。这是公司的承诺,也是我的责任:保护所有客户的利益。我们是公司好名声的保护者,是公司信誉的保持者。”律师答道,没有提高声调。
邦丽愤怒极了,说这纯粹是愚蠢!她怎能回去告诉利亚姆先生这一切?不仅她会失去这一客户,更重要的是她会成为利的敌人;如果这不是最糟的,那么试想想,她会在自己所有的客户面前失去信用,不仅是现在拥有的,而且还有将来想发展的。有名有钱的富人世界原本不大,一语传千里,她转向彼得,寻求帮助。
彼得处于不利的位置。他也十分想要这笔生意,他清楚这笔生意对他、对邦丽,意味着什么。这么重要的一个客户,如此大的一笔生意,会使彼得在高层管理与决策者面前得意一番。但是,作为公司的高级职员与亚洲商务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公司的原则,彼得是不能违背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所有部门的通过,那么,就不能开这新户头。在过去六个月中,彼得面对过半打情况相似的新客户,只是财产数量远小于此。真实情况是:一个私人理财专家也许会半夜三更打电话给世界另一端的同事,了解为客户投资的机会,证实了机会的可能,并且公司所有的人都将为这一客户努力,但最终可能是因一小小的法律问题,整个投资计划完全落空。暂且不考虑“办公室政治”,公司支付这些世界级的律师高昂的费用,比如这些坐在会议桌对面,衣冠楚楚的律师们,不正是请他们作为公司得力的“看家狗”?没有任何方式,他可以推翻他们的决定。
“邦丽,”他转向邦丽,面带为难之色,“曾是我的大老板,同时也是提拔我、指导我的恩师,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我把这话,在目前的状况下告诉你。”
“什么话?”邦丽挑战地问道。
“生意成败的关键是合作。”彼得于是慎重地建议,他们可将此案提交纽约的高层管理部门。
眼见这是会上能得到的最佳结果,邦丽只好同意,但要求坚决不通过会议电话或电子邮件,她必须跑一趟纽约,亲自提交该问题。
邦丽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会议室,纽约会议的结果谁能知晓?如果那律师的态度是固执己见,纽约的结局不会好。但她绝对不会不战而降的,因为失去的将太多。
余下的星期,邦丽是在为纽约之行做准备中度过的。她收集了能找到的关于利亚姆的一切资料:报纸剪辑,杂志文章,财产报表。有利亚姆与香港总督在一慈善捐款会上的照片;有利亚姆为捐款修建的小学校植第一棵小树苗的传真;甚至还有利亚姆中学生时,为其学校足球队射门的小照;利亚姆先生作为父亲,与其儿子游泳的家庭照;利亚姆先生二十多年前与其妻笑逐颜开的拜天地照。除了那些恶意中伤的谣传与猜测外,邦丽必须展示利亚姆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成功的商人、慈祥的父亲和忠诚的丈夫,他的人品与人格的塑造是无可非议的,因此,他对美洲集团没有任何威胁。带着一手提箱资料,邦丽信心十足地登上了美国联合航空公司新型客机。但当飞机在香港机场起飞飞往北半球时,邦丽的信心逐渐蒸发。正如美国俗语所说:人人的衣橱里都有骷髅。邦丽相信利先生走动自如的大衣橱里一定不止只有一具骷髅。从一个渔夫的儿子成为亿万富翁,利亚姆一定抄过小路,走过捷径。邦丽干这一行太久而不可能别有他想。现在的问题是:骷髅有多少?有多大?有多少人知道?她将它们全部找到!她必须面对现实,准备对付各种可能的结局。
“当心左边!”有人在邦丽身后大喊。猛吃一惊,邦丽靠直觉跳向右边,她双脚还未来得及沾地,一辆自行车离她几寸,从她的左边像一粒子弹飞过。骑车人真够酷的!邦丽花了几分钟才喘过气,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她环顾四周,认识到在自己的无意识中已来到中央花园众多的自行车道与人行道的交叉口,公园已因跑步者、骑车人和滑轮板、旱冰者而变得热闹。她看看表,已过7点。会议定在9点,没时间再逛再想。
“必须尽自己最大努力,先面向对手,再正视结局。”邦丽告诉自己,她转过身,昂起头,朝饭店快步跑去。
3.内线电话
电梯终于将陆乔和十来位交易员无声无息地带到各自要去的楼层。当电梯行至第10层楼时,陆乔走出电梯,资本市场部信用司/备用系统占去了第10层的整整一个楼层。美洲集团有三大部门:处理贷款和信用卡业务的商业银行部;处理各种家庭保险、汽车保险、人寿保险和财产保险的保险公司;以及处理股票、债券、兼并与收购的资本市场和投资银行部。陆乔在信贷部所属信贷风险管理系统部工作。走出电梯后,陆乔向右沿着铺着大红地毯、没有窗户的长走廊走去,在走廊尽头一扇标明“资本市场部/备用系统”字样的门前,陆乔停下。
为了安全和保密,这扇门从晚上7时到早上7时是上锁的。陆乔再一次取出出入证,在门的左边有一个电子门锁感应板,陆乔将出入证放在感应板上,无接触电子锁无声地读出出入证里暗藏的密码,随着一声轻微的锁响,感应板上的显示灯由红转绿,陆乔轻轻推门,走进办公室。
陆乔的办公室属于那种标准的华尔街IT高科技信息办公室,也是典型的电脑系统办公室:宽敞的大房间纵横交错被分隔成若干5×5英尺大小的隔子间,进门的左边是一排由蓝灰色隔板组成的格子间,每一个格子间由半身高的木隔板从三面围住,第四面则完全敞开,直接和过道连在一起。以前这些格子间,是由全高度的隔板从四面围住,只有一个三英尺宽的门以供进出。去年,公司为了能节省办公室面积而重新装修了办公室,于是半私密的老格子间便一去不复返,新的格子间比老的小、矮,而且毫无私密可言,人人都对这个改变满腹牢骚,但又毫无办法。公司的决定,可不是这些成天坐在显示器面前敲键盘的人所能影响的。
门的右边是一排经理办公室,这些办公室都有可以上锁的门,只不过这些门对着过道的墙全是玻璃,因此经理的办公室也只有有限的私密性。毫无疑问,这种设计一定源于公司鼓励经理和下属之间的随时沟通。试想想,当每一次经过经理办公室时,都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此人在干什么,经理和下属间的任何隔膜自然而然也就该化为乌有,对吗?整个办公室空无一人,惟一的声音源自升阳SUN工作站和个人电脑中的散热器。
陆乔的格子间在办公室的中部,进门的第五排,当他还在三排之外,急促的电话铃声从他的格子间方向传来,铃声的单音调表示这是一个内部电话,陆乔加快脚步。内部电话最好不要错过,尽管现在离公司的正常上班时间9点还早着呢。
陆乔的电话机上,来电指示灯和留言灯同时亮着,陆乔将手中的公文包顺手扔一边,拿起电话。
“我是陆乔。”
“早上好,陆乔。我是克瑞斯。”
克瑞斯·朗曼是美洲集团资本市场部的信用主管,他所管理的信用部是陆乔系统的主要用户,他的部门资金有一大部分用在陆乔小组管理的风险监控系统的稳定与开发上。今天他可来得真早,陆乔有一点出乎意料。
“克瑞斯,有事吗?”
“希望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一下系统状况。你这个礼拜当班,对吗?”
“对。”
陆乔小组的所有资深组员轮流当班,值班员负责系统维护和管理,解答用户和系统有关的所有问题,这个礼拜轮到陆乔,他的名字公布在公司的内联网上,加上他的电话和传呼号码。
“我希望系统工作一切正常。你知道,这几天市场波动很大,我的部门受到很大压力,我们需要你们所能提供的所有支持。”稍停以后,克瑞斯又补了一句,“离了你们这些人,我们可寸步难行啊。”
感谢上帝!这些人就知道如何给别人制造压力!你能想象所有那些报酬优厚的分析师,会因电脑系统停止而无所事事吗?陆乔暗想。这并不是因为陆乔有什么要抱怨的。电脑渗透到证券公司日常业务的每一个方面,这种渗透不仅为陆乔这样的科技人才带来工作机遇,也赋予他某种成就感。陆乔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开发出一种软件,这个软件能够精确地计算出与客户资产自动匹配的客户风险。那时,分析师的人数就可以减少一半,错误也会减少一半,因为人类的专注与连贯性永远比不过电脑的专注与连贯性。一个人能找到一份报酬高,自己又喜爱,同时又受人尊敬的工作,这种好事并不常有。
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对公司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陆乔回答克瑞斯:“我明白。给我几分钟时间进行系统检查,然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行。我一会儿再跟你聊。”
“OK!”
陆乔放下电话,在他的工作台前坐下,先听取电话里的留言。公司的电话系统和传呼系统是串联起来的,如果留言者需立即对话,他可以将留言定为“紧急”,紧急留言能自动发出传呼信号,陆乔今天早上没有收到任何传呼,他可以等到空闲的时候再来处理留言。克瑞斯来电之后,陆乔只能首先处理克瑞斯的事。当股市行情好即使猴子也能选股赚钱时,谁会想得起信贷部?然而一旦市场出现麻烦,信贷部就是人们最先打电话去的地方:电话,可以给你打爆!
公司的大多数业务部门,只处理市场的某一部分,像股票部、债券部、产权部、外汇部、金融衍生品种部等等,但是信贷风险控制部(credit
risk control
division)却要处理公司在整个市场的全部业务,其信息量包含公司的全部交易和所有客户,其目的是为了能提供一幅关于公司随时随地的风险精确图(total
risk exposure)。明显地,陆乔的工作不是闹着玩的。
陆乔不假思索地在空格键上连敲几下,数秒钟后,面前的20英寸SUN显示器慢慢地从睡眠状态中恢复过来,显示出多个视窗,每个视窗有不同的背景色,代表着不同的工作,有的是文件编制,有的是程序译码,有些是系统测试,陆乔需要成天地在它们之中换来换去,时间一长,就容易将它们混起来,所以,他尽量用不同的背景色区分它们。现在他首先移动鼠标,将光标置于一个浅绿色的视窗中。这个视窗连接着公司服务器,陆乔轻轻点击鼠标左键,启动了公司服务器视窗。陆乔迅速输入他的户名及密码,进入信用风险控制系统CRMS(CREDIT
RISK MANAGEMENT SYSTEM),然后发出一连串指令,开始检查系统的工作难点。
CRMS是信用风险控制系统的缩写和简称,美洲集团依靠CRMS来监测所有客户和投资者的每天交易操作。和其他证券公司一样,美洲集团给它客户一定数额的交易信用,客户可以在他们的信用范围内,借钱来进行股票交易。客户用美洲集团的资金,通过其交易员在各个交易所里,购进证券,他们有五个工作日与公司用现金清账。这样的安排对双方都有利可图。对客户来讲,他们可以在资金不到位的情况下,进行证券交易,因而能够灵活地抓住入场机会。对美洲集团而言,第一,它对客户提供方便服务,因而对客户更具吸引力;第二,客户的每一笔交易,公司都收取一定佣金,因而鼓励客户积极地进行交易,对公司的财政也大有好处。但是,十全十美的事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借钱给客户去做股票投资,也置公司于风险之中。市场可能在客户清账之前突然发生不利的变化,使得客户所购买的证券突然大大贬值,市值大大低于购入价,如果这时客户无法或者简单地说不愿意与公司清账,所有的亏损只好由公司来承担。这个问题最近几年变得越来越突出,部分原因是由于更多的普通市民开始被股票市场吸引,他们中的很多人对市场的风险和规则并不了解,只是被其快速而高额的投资回报所引诱;另一部分原因则是由于各个公司为了生存而相互争夺客户,不惜降低对客户交易资格的要求。和客户直接打交道的账户管理员、理账咨询员和交易员都可以从扩大客户的交易量中得到好处,因而都可能对客户的危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是将公司置于危险的位置。为了使这一情况得到有效控制,美洲集团专门设计了CRMS系统,这个系统可以为每一个客户设定信用风险上限,同时它还可以监测客户的投资行为,一但客户超出他们的信用风险上限,系统会自动地发出警告。
这些报告显示公司的一切潜在亏损,如果客户没有承诺他方交易的话,这些亏损就成为现实。每一个信用分析员、高级信用分析师、信用主管经理每早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这些报告,这早于他们早上喝第一杯美国咖啡、英国茶、瓶装纯净水。试想,如果他们今早发现没有报告,该出现怎样的一种情形?许多电话会打爆!在那出现之前,趁早找出原因吧。陆乔快速地输入一串指令,寻找报告产生之前的情况。
15分钟后,陆乔拿起电话,拨通克瑞斯,电话立即被对方接通。
“陆乔,怎样?”克瑞斯的声音带有一丝不安,流露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有经理们的电话都装有ID来电显示功能,它不仅显示电话号码,而且还显示通电话的人名,如果这电话是内部打来的,即使在提起电话之前,克瑞斯已知是陆乔。
“克瑞斯,今天报告会晚一些,这源于整套系统中的一个数据包(Feed)昨晚来晚了,使我们所有的工作程序推后两小时。9点左右你会拿到报告。”陆乔对克瑞斯肯定地说。
位于纽约的美洲集团总部通过伦敦、巴黎、日内瓦、巴西、香港、东京、澳大利亚等主要金融中心做全球交易,集团总部的中枢交易数据系统MDS从这些卫星交易系统收集所有数据,所有的报告则由数据中心一强大的IBM大型机收集,然后再从那里以多种小数据包的形式传送。CRMS必须处理完所有的这些数据包后,才能产生出报告,否则,报告就不完整,它们可能不会真实地反映潜在损失,因而造成误导。
“OK,我告诉手下的人。同时请你随时通知发展情况,报告一完成,立刻告诉我。还有其他我该知道的吗?”
“没有,除晚点外,系统运转正常,报告一完我就给你打电话。”
“谢谢!”
陆乔挂上电话,拨通语音留言系统,敲入自己留言箱号的密码,只有一个留言,是价格部苏珊·夏茨留的,她想知道她使用的内部系统网页,为什么显示的还是昨天的数据?
今天怎么啦?要出什么事?苏珊平时要到上午10点才会接触CRMS系统,她今早6点30分就碰了!陆乔给她去电话,她不在办公桌前,于是给她留言,告诉她CRMS系统还没有更新,一小时后会显示今天的信息,请她不用着急。
大约两小时以后,陆乔的目光终于离开电脑屏幕,这时他才意识到还穿着西装外套。这是一件高档名牌浅灰色带暗条纹的运动式西装外套,是他妻子爱琳不顾陆乔反对,在上星期二陆乔过36岁生日时,在五大道男士高级服装店花299美元买的。对于陆乔来说,299美元一件上装,真是太贵了!但是爱琳坚持要买,她想看到陆乔总是穿得精精神神的样子。“我们不能改变口音,但我们能改变衣着,对不对?”今早,她给陆乔穿这件西装时,又重复了一次讲过10遍的故事:一个中国大陆富人,如何因为穿得像个厨子,被五大道的高档饭店“俄罗斯帝国茶点”(Russian
Tea Room)拒之门外。“人靠衣装马靠鞍。”
陆乔感到别扭,陆乔喜欢穿宽松舒服的运动衫和浅米色卡其布裤子。事实是,随着高科技在金融行业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华尔街各公司开始迁就这些IT部门的雇员,他们一年四季都可享受“便装日”,而其他部门则仍然实行“星期五便装日”。但是爱琳听不进这些。买这件西装外套花去的钱,足够给儿子买一套冰球用具。不过,一个男士怎能在这些事情上,总跟自己的妻子过不去?
陆乔脱下外套,挂在木横格上,然后将目光移开。每一个雇员一进入办公室,就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口干事。西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敏锐的脑子和舒适的衣着,妻子们不愿知道这一点。
陆乔看看表,才8点20分。他深吸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其实今天早晨还算不上太糟,以前遇到过比这更糟的情形。
系统刚刚完成加载,报表正在生成,赶在出麻烦之前吃个面包,喝杯咖啡吧!陆乔从办公桌边站起,走出办公室。
4.上下电梯
早上8点50分,邦丽终于在交通最高峰的时候,从曼哈顿中城花了将近30美元,乘坐了55分钟的出租车,才到达位于下城金融区的美洲集团总部大楼,乘地铁,也许只需要20分钟?如果不是因为脚上蹬着崭新的黑色古奇(Gucci)高跟鞋而不是一双舒服的便鞋,邦丽会去乘地铁的,而且只花15美元。那蚂蚁般移动的出租车,邦丽一路不断求印度司机开快点,司机一脸不耐烦。谢天谢地,邦丽比会晤时间提前10分钟到达公司!她身上穿着Burberry高档深蓝色西服套裙,配着银色的木棉花胸针,气质十分高雅。她从没有穿过新鞋出差,这次是个
例外。收集利亚姆的材料占去她全部时间,她哪里顾得上鞋啊!现在,邦丽得为此付出代价:她的脚趾生痛,走路得跛着脚。惨!
会议按计划在公司法规部主管约翰·鲁勒的办公室举行,由彼得·科宁的上司、私人银行公司全球经理罗素·大维森召集。如果让邦丽选择,她宁愿在罗素办公室举行,这会给她某种在自己领地(home
turf)的感觉。
她跟罗素有过一面之交,那是在她面试时,彼得曾向罗素介绍过她。她记起跟罗素谈过半小时话,感觉很好。她没见过约翰·鲁勒。听彼得说,约翰正派、开朗。但是根据香港法规部官员的讨厌态度来判断,约翰也好不到哪儿去。邦丽心想,“也罢,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结果的。”
约翰·鲁勒的办公室在第36层楼,与公司其他高级执行官在一起。时间很紧,邦丽来不及欣赏公司大楼周围那些悉心照料的绿色草坪和那个非常有名的霓虹灯公司标识牌——总部大楼顶端挺立的雄狮,她边走边拿出自己的身份卡,疾步通过安全门,朝电梯快步跑去。
电梯处一共有10部电梯,靠右边的两部电梯,门都开着,第一部亮着红灯,第二部亮着白灯。邦丽猛然想起彼得曾告诉过她,白灯表示上行。邦丽不顾脚痛,朝第二部电梯跑去。电梯门开始关闭,邦丽叫起来:“请等一下!”
一只修长的手从电梯里面伸出,启动电梯门上的停止开关。门停止关闭,接着打开,邦丽急忙跳进电梯,长舒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向那位伸手的人致谢。
“邦丽,是你?”邦丽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她前面的男士则惊讶道。这人身高六英尺,身上熨过的白衬衣与浅米色卡其布裤很相配,使他显得非常整洁。东方人衣服穿好了,真比西方人更帅!他一只手拿着一大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纸袋装的面包,面带惊喜与惊异。
“陆乔,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工作,第10楼。”
“什么时候?”
“快两年了。你在香港,还是在纽约?”
“在香港。我也在这家公司工作,来纽约出差。”
“哦?”
电梯在第10层楼停下,陆乔没动。
“陆乔,说来话长。我现在有个会,得开跑。会一结束,我就给你电话。电话簿里有你的电话?”
“有。”陆乔有些犹豫地走出电梯,仍然用手把着门,“别忘了打电话!”
“不会的!”
陆乔走出电梯。电梯又往上升的时候,邦丽再次看表,会晤之前她还剩下3分钟时间上洗手间,她得让自己很快恢复一下容貌和心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控制板上楼层号码的变化,这样,她可以避免因陆乔的突然出现而引起的分心。
陆乔走进办公室时精神抖擞,碰到邦丽真是给陆乔平添许多快乐。他们已经多年不见,10年?对,10年。在这10年里,他俩一定都有所改变。陆乔知道他自己变了很多,不仅身体发生变化,情感也发生变化。这是生活使然。对爱琳和两个孩子应尽的责任,以及偿还买房的分期付款,一定在陆乔的眼角和嘴唇留下丝丝痕迹和细细皱纹。陆乔不再是满脑子梦幻的青年学子——令人遗憾的是,跟生活中许多别的东西一样,梦幻在现实中是不能持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陆乔成熟了,也丢掉了一些梦想,包括成名的梦想。陆乔感到奇怪,邦丽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漂亮,那么热情洋溢,干劲十足?她那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飘逸的棕色头发,还是像10年前那个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既聪明绝顶又气质高雅的姑娘,就像吸引飞蛾的一团火,让人激动,又防不胜防。突然,陆乔意识到,邦丽也一下就认出了自己。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祈祷,但愿邦丽会打电话来。他恨自己为什么不问问她的电话号码。要是她不打电话来,怎么办?10年前,她没有打,陆乔也没去寻,于是,他们断了联系。
陆乔闭上眼,试图去轻轻开启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这记忆太珍贵、太隐私,只有用心才能去感觉,去触摸,要是不小心惊扰它,这记忆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陆乔不愿冒这个险。办公室里仍然很安静,只是偶尔有电话铃声和零星的击键声表示有人工作。这使陆乔想起麻省理工学院的海顿图书馆,他和邦丽过去常在那里不期而遇。陈年的记忆,于是像开了闸的洪水,涌上心头,既不连贯,又汹涌澎湃。
那夕阳西照下查尔斯河上的点点白帆;纪念大道上风驰电掣般朝北驶去突然又消失在朗费罗大桥弯道后面的小车;巨大的图书馆落地玻璃窗外,绿草如茵的草坪上忙碌的松鼠——阳光给人一个错觉,仿佛这些忙碌的松鼠是在图书馆里穿梭,把它们的坚果埋藏在本本书中;图书馆阅览室里那些无比宽大的书桌,10本书在上面摊开仍然显得空空落落,而邦丽在上面则摊开着20本书!周末,陆乔坐在图书馆借书柜台后工作,邦丽会走上前去跟他聊上几句,从太阳系到宇宙大爆炸到K—mart卖的150美元一部的山地自行车。
人怎能忘掉这些年轻的记忆?怎能忘掉在麻省理工学院求学的那些囊中羞涩却情感丰富的日子?还有心中那些从未吐露过的秘密?陆乔闭上双眼。回忆往事,谁能没有遗憾?
“早上好,陆乔!”
声音从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遥远而不真实,有几秒钟,陆乔完全迷失在过去与现实之间,他慢慢转过身来:“哦,是汤姆。出什么事了?”
汤姆·米勒关切地看着陆乔问道:“你没事儿吧,陆乔?”
“我很好。只是有点儿疲倦。今早忙坏了。”陆乔不想实话道来。“你来这儿干嘛?不会是又想扫别人的兴吧?”
对许多人来说,汤姆不是一个容易相处与合作的人。美国人一向被认为是直筒子,他们创造的国际形象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但是汤姆·米勒把这一形象延伸得过了头。
据陆乔所知,美国人还有另一面:非常礼貌,对自己要说的话非常谨慎。在公司里,人们彼此尊重,以礼相待,很少听见同事公开彼此指责,或说别人工作的坏话,但是汤姆除外。他会当着你的面说你的解码(coding)做得差,就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也比你干得好。他还不给对方留面子,有一次弄得组内的一个姑娘哭肿了眼。他绝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要不是他的技术,老板恨不得他走人。
汤姆双手举过头,做出一副夸张的怀疑表情,一头遮住额头的淡棕色长发和瘦瘦的高个子,使得他看起来像一个稻草人:“我?扫人兴?我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肯定不会的。”
“当然,汤姆·米勒,天下第一好人。”陆乔善意地嘲弄道。
汤姆今天心情很好:“你认为我不是好人?那我真的难过了。”汤姆做了个鬼脸,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很好笑。
陆乔笑了:“好吧,别逗了。找我有事?”
尽管汤姆和陆乔很多地方不一样,但两人很合得来,他们彼此尊重对方的经历,经常在一起愉快地讨论工作、数学,以及人类在月亮上的未来生活。
“说真的,陆乔,我认为我们的主要应用程序中存在一些奇怪的毛病。运行一阵后,关闭某些视窗时,程序就会突然遭到破坏。我还在设法调试纠正这个毛病。你对此要多加小心。”汤姆对自己处理的工作,总是付出110%的责任心。
“谢谢。如果有人报告这方面的问题,我会说汤姆在解决这个问题。你知道小组的规矩:谁报告问题,谁就处理问题。”陆乔对汤姆半开玩笑地这样说。
“早上好,先生们。”小组的另一名高级成员威廉·布鲁从门口走过来加入陆乔和汤姆的谈话。威廉跟汤姆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汤姆的模样和举止像个硅谷的电脑呆子,若是公司允许,他会扎一条辫子带一只金耳环来上班,汤姆绝对地不修边幅,有一次竟然违反公司的着装规定,穿牛仔裤和运动鞋来到办公室,结果被打发回家。
相反,没有一条引人注目的领带,威廉决不跨进办公室一步,今天也不例外。熨得很妥帖的白色衬衣,领口袖口镶了金边,金边上织有名字的首字母,蓝色的细条纹布套装一定是布鲁克斯兄弟名牌货,配上一条深蓝色领带,再配上一双锃亮的黑色巴尼牌皮鞋,威廉浑身上下一副成功投资银行家的模样和派头。他仿佛是刚刚从油画中走下来的活生生的华尔街银行家,不止一次,陆乔这样想,不明白为什么威廉不到经手上百万交易的公司金融部门工作,而是在后台电脑办公室工作。这里,穿什么其实无所谓。昂贵的服装,科隆香水,还有那6英尺高大匀称的身材,多可惜!
威廉看着陆乔和汤姆说:“看得出来,你们很高兴。今天系统一定运转得很好。”
“我刚到,你问他吧。”汤姆说完,便往自己的隔子间走去。
“早上好,威廉!”陆乔很礼貌地招呼威廉。陆乔对所有人几乎都以礼相待,为什么要使人难堪呢?“这里好坏消息都有。坏消息是,报告又要延迟。2号数据包昨晚3点30分才来,所以一切都得推迟两个小时。好消息是现在一切都运转正常。”
“2号数据包又晚啦?得想想办法。”威廉说道,接着把头偏向陆乔前面那个办公间,压低嗓门问道:“老板来了吗?”
“来了,赛布丽娜已经到了。她告诉我今天上午什么时候要见见我们。”
“见谁?”威廉有些好奇和警觉地问。
“我不知道。他只提到你、我还有汤姆。”陆乔说,“如果你问我,我说这一定跟CRMS系统的性能以及你们正在研究的程序有关。顺便问问,程序进展得怎样了?”
“好,很好。”威廉开始向他的隔子间走去,看见汤姆出来倒咖啡,他停下来向汤姆招招手,要他过来。
“汤姆,赛布丽娜今天上午想见我们。”
“真的吗?昨晚出了什么事?”汤姆突然显得有点儿着急,将咖啡杯在手里转起来。
威廉话还没出口,一位中年女子已经走进办公室。她面目清秀,小巧玲珑,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她看来有些像个瓷娃娃。她身穿深色西服套装,露出浅灰色羊绒圆领,长长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闪亮的珍珠项链。一头金发剪得短短的,显得精力充沛。她左手拿着一个纸杯,上面印有JAVA电脑商标。
“早上好,赛布丽娜!”威廉十分殷勤高兴地打招呼,汤姆只微微地点点头,不卑不亢,很不讨任何经理的喜欢。
赛布丽娜看着陆乔说:“你告诉他们要开会吗?”
“我对威廉讲了。”
“好。那么5分钟后,你们三位到我办公室来,行吗?”
“行,赛布丽娜。”陆乔、威廉同时答道。
赛布丽娜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让门开着。威廉和汤姆瞧着赛布丽娜的背影,然后相视而笑。陆乔看着他俩,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蹊跷。
5.机遇与法规
电梯停在36楼,邦丽走出电梯,犹豫着去不去洗手间,怕去了洗手间,时间来不及,但如果不去,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是去!她一边跑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一边小声诅咒曼哈顿的出租司机。上帝!
两分钟后,她从洗手间跑出来,朝约翰·鲁勒的办公室跑去,在约翰·鲁勒办公室门口方才停下,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在谈话,成熟,有教养,自
信,是那种总能够引起人注意的男子声音。
“……所以我对迈克说,‘这并不能反映你的真实成绩。遇到这类情况,高层管理必须考虑很多因素。有时候,做得最少的人,确实会得到最高的报酬,而做得最多的人,却得不到。就这么简单。我建议你别想太多,继续干下去。’实话告诉你,我其实为这个新手感到难过。为了那笔交易,他几乎忙得搭上性命。但是,这就是华尔街现实。”
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苍老些,不那么有活力,但很有权威:“我知道,干这一行,可能很残酷。不过,我听说他最近干得很棒,一颗新星诞生了。”
“噢,说得是。他干得令人难以置信。”第一个声音答道,“那次失败和彻底幻灭后,迈克很快就恢复过来。换了别人,可能早已垮掉。可是迈克却勇往直前,比过去努力得多,机灵得多。听我说,他前途远大。假如第一笔交易没能打垮你,你就算过关了:这就是华尔街的游戏规则。”
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是在思考自己说过的话,刚才那声音继续道:“不用几年工夫,我可能也会为他打工。”这句话引来一句不经意、半开玩笑的问话:“是吗?”
尽管邦丽心急如焚,但是对话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听了一会儿后,她辨出第一个声音是罗素的,她推测另一个声音必定是约翰·鲁勒的了。罗素最后那句话特别震动她。这话听起来仿佛是随口说出,很可能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邦丽没有理由认为罗素在对这种事情发表看法时,是出于信口开河的习惯。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不会在这种敏感话题上开玩笑。也许在回香港之前,她应该认识一下这位迈克?假如罗素相信迈克这家伙能当他的老板,他很快也会是她的老板。在华尔街,谁不需要领路人和保护伞?
她正准备敲门,这时又听见第一个声音道:“每一个华尔街成功之人都有教父(Godfather)。你以为彼得·林奇没有吗?没有Godfather,他能管理Fedility那么大的巨额资金?你以为那个在投资和资产分配的金钱世界创造空前神话的沃伦·巴菲特,是单枪匹马干出来的?我来告诉你华尔街的座右铭:要是没有Godfather和某种动物本能,天才也会碰得头破血流!别对我说,乔治·索罗斯没有保护伞;迈克·布隆堡没有保护伞。每个人都有,除了我!”
“当然你也有。”
邦丽认为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开始敲门,听到一声“请进”,邦丽轻轻推门进去。
房间里光线过分充足,强烈的阳光使邦丽本能地伸手去拿皮包里的太阳镜。约翰·鲁勒的办公室位于西南的拐角,是只有公司高层人物才能享有的两面有窗的corner
office(拐角办公室)。办公室很宽敞,装饰优雅,墙上挂着18世纪的名画。朝南可以看见世贸中心那由不锈钢框架和闪闪发光的玻璃构成的姊妹楼,高耸入云。右边,紧邻哈德逊河,是资本主义的心脏——著名的世界金融中心,由七座不同高度的高层建筑组成,略带桃色和灰色的花岗石面墙,嵌有巨大的玻璃窗。这一段河面差不多两英里宽;河面上来往的几十只船,大大小小,各色各样。沿河的西岸高速公路从世界贸易中心和世界金融中心之间穿过,一座宽阔的钢筋水泥天桥飞架在两个中心之间,透过天桥的大玻璃窗,看得见高速公路上从早到晚、每时每刻川流不息的车辆。
再往南,在蔚蓝色地平线下,是伊莉斯岛和自由女神岛。由于距离太远,加上河上的薄雾,伊莉斯岛上的移民局旧楼和自由女神岛上的自由女神虽清晰可辨,却显得亦真亦幻。正是这有点薄雾瞖瞖的形象,召唤着全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向这个勇敢土地上的自由精神的象征顶礼膜拜,为她折腰。
再往远看去,哈德逊河的对岸是葱茏的新泽西州,河岸上,散布着现代办公大楼和居民住宅楼群。沿着河堤,是旧时的码头。码头和成排的废弃仓库都在重建,以期配合那些崭新气派的现代化办公楼和五星级饭店。许多华尔街公司,如美林证券和李曼兄弟,都已经把自己的部分业务,搬到隔河相望的新泽西州,以减少纽约房地产的高额费用。
办公室正中是一张红木大办公桌,上面摆着一摞摞文件和一本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红色封面,金色线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位体面雇员,看来有五十多岁,满头银发,瘦瘦的鼻架上戴一副金丝眼镜,身穿白衬衣,系一条深蓝色领带,深蓝色西装搁在昂贵的深紫色高靠背皮椅上。桌子面前有两把椅子,罗素坐在左边那把椅子上,另一把是空的,一定是给邦丽准备的。
当邦丽出现在门口时,二人停止谈话,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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