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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予夢之女主皇朝.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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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沐妍,前面就是钥罗山了。” 温煦醇厚的嗓音,听了千百遍,沐妍依然会产生最初的心动,晶亮的眼眸深情的注视着身旁的男子,他正指着前面的一座大山,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这趟旅行是他们的新婚蜜月,就在昨日他们完成了结婚典礼,她成了他的妻,九月九日,寓意着长长久久,当他提出去登山探险度蜜月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没有其他,只因为两人是缘于相同的爱好才走到了一起,这样的蜜月方式无疑是最合适最值得纪念的。
沐妍踮起脚尖,眯起眼,送上自己的吻,他回应的很温柔,唇齿相碰,满是甜蜜,消融了彼此。
软软的依在他怀里,幸福的感觉袅袅从心间升腾,蔓延至全身。耳边传来他淡淡的鼻息,听见他说道:“妍,我们得赶紧了,迟了,怕是天黑下不了山。”
两人背着登山包,登上了北部以地势险要闻名的钥罗山。山路崎岖蜿蜒,山峰秀丽入云,血液里流淌着蠢蠢欲动的热情,那种要将万物踩在脚下的愉悦又回到了体内。
忽然男子脚下一个打滑,身子一歪,向路边草丛倒去,沐妍手疾眼快,去拉他的手,没想到力道太大,发出了一声惊呼:“啊”,自己反而被一起拽了过去,翻滚下了斜坡。
石子和背包都咯得她脸和全身生疼,“轰”一声,两人滚下坡,掉进了个大土坑,沐妍睁开眼,周遭漆黑一片,只头顶隐约有光线,慌乱的挥舞着手,摸索着喊道:“你在哪?旭阳。”
“我在这。”身边传来他一贯冷静的声调,听到他的声音,沐妍总算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时一道光束耀花了她的眼,原来是旭阳从背包里摸出了手电。
她勉力扶着土壁站起身来,“啊”他突然发出的闷叫声让她浑身一颤,差点腿一个发软,又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光束照射下,前方竟有一道石门,门上雕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怪异图案,她上前紧挨着他,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略带暗沉的声音低低响起:“进去看看。”依言,沐妍上前齐力推动石门,不知何故,当她的指尖碰触到冰凉石面时,竟有种火烧火燎的疼痛,赶忙甩开,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个不停。
“沐妍,使把劲啊。”旭阳吃力的叫唤道。
“嗯,好。”沐妍小心翼翼的试着把手再贴上,丝丝寒意透过掌心,直达心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沐妍的手掌刚贴上,石门奇迹般的在隆隆声响中自动打开了,两人面面相觑,沐妍内心忽然产生一种莫名想逃的冲动,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声音哀求道:“我们,我们还是出去吧。”
“为什么?”他觉得异样脱口问道,要知道沐妍从十岁开始就迷上探险,大学时代更是疯狂,每到假期就会独自一人背着包上山,今天为何一反常态,变得胆小畏怯,安抚道:“有我在,别怕。”
沐妍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形容此刻她的感受,极力压抑着不安和焦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由一块一块颇为方整的岩石堆砌而成,每隔五步就安放有火把,石壁和地面上同样雕刻了很多奇怪的图案,似是文字又似是图腾,又或是符号,空气干燥却通畅,呼吸一点都不受影响,沐妍一边前行,一边数着脚步以转移自己的情绪,当数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
果真是别有洞天,两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和自己丈夫的兴奋不同,沐妍对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有什么扼住自己的喉咙,简直无法呼吸,一间极大的石室,墙壁上嵌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夜明珠,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看上去就如漫天繁星,她听见身边人陶醉的感叹道:“太美了。”
“旭阳。”她喃喃喊道,张望去,看到丈夫站在什么东西前,双肩微微耸动,似乎很激动,便疑惑的再喊了一声:“旭阳。”
“怎么了?”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完全不复以往的温暖,就像对着陌生人,沐妍迷茫中没有意识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出去好吗?”
“你想出去?”旭阳依旧专注的看着那样东西背对她回道。
沐妍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点点头,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是的。”
“好。”他极爽快的答应了,让她感到有点突然,却也有点感动于丈夫的体贴。
沐妍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想要靠在他肩头喘口气,可刚要靠近,他却顾自走到一旁,像是故意躲开她,这时她才看清眼前摆放着一面落地古铜镜,光可鉴人,镜边沿迤逦着自上而下爬满了蔷薇花的枝蔓,疑惑的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又收回视线,定定出神的看向镜子,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让他研究半天,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一片血红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沐妍正欲回头,“轰”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自己头上,接着,稠稠的,粘粘的,一点、两点、三点,顺着自己的面颊,滴落在地上。
“宝贝,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我也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在神的面前,我宣布你们成为合法夫妻,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漫天飞舞着洒落的玫瑰花瓣,瞬间化作了她的鲜血,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
小荷才露尖尖角
祸水降世
月色如水,清清冷冷洒降下来的月辉为整个宫殿群镀上了一层圣洁神秘的光泽,更漏声声,不成眠,一长串的脚步声穿过长廊,急急往露华殿的方向。
“怎么样?娘娘的情况如何?”一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身着龙袍,头束金冠,俊美成熟的容颜,略显憔悴,带着无比焦急的神情,只见他追问一旁闭目悬丝诊脉的白胡子太医。
不待他说完,男子本就深锁的眉头更加拧到一块儿去,厉声打断道:“什么脉息细弱,朕不要听这些,朕要知道的是,皇后生产已经一日一夜了,可为什么到现在朕的皇儿还是没有出来,你们”,他指着白胡子身后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的五六人,皆身着深灰色太医服色,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你们这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有何用,倘若皇后和未出生的皇子有半点差池,你们的脑袋就给朕自己摘下来。”
皇上又转身对着身边一个小太监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巫主为娘娘祈福,迟了你也一起去陪这帮没用的废物。”
小太监接到圣谕,一溜烟跑得飞快,连灯笼都没打一个,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宫女们端着铜盆,或者锦缎,步履匆匆进进出出,皇上踮起脚尖探身欲知其中的情形,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愁眉不展的在殿内来回踱着脚步。
明黄描凤床帷轻轻晃动,女子如瀑的长发因汗水的淋漓透着一股黑亮,垂落床前,几缕凌乱的黏附在痛苦扭曲的苍白脸颊上,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沙哑的声音:“怎么,怎么还出不来,啊!”
“娘娘,再用点力,小皇子马上就出来了,使把劲。”稳婆同样声音嘶哑,重复着差不多说了一百遍的话,底气不足,汗水涔涔。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那女子拱起身子,青筋暴突的手一把拽住身旁一正为她润唇的侍女的手臂,喘着粗气,叫唤道:“仪兰,我,我不行了。”
一身宫装打扮的侍女,肌肤白皙,眉目清丽,温柔怜惜的为满脸痛苦的女子拂去乱发,颤声安慰道:“不会的,娘娘,您和小皇子都会平安无事的,月神会保佑您,请千万要撑下去。”
“不,”女子苦笑着摇摇头,美丽狭长的凤眸里流露出深深的绝望,彷佛用尽所有的气力,极力保持着清醒,说道:“仪兰,你听着,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一定先要保住我的皇儿。”
“娘娘。”侍女一声惊呼,把守在内殿外的皇上也惊动了,若不是身边太监和太医的阻拦,恐怕此刻早就冲进来了。她含着泪水,弯下身子伏在眼神有些涣散的女子身边,说道:“娘娘,您盼着小皇子出世盼了那么多年,如今您就忍心舍下他吗?娘娘。”
这时,夜空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方才出门的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临进殿还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咕噜噜滚到了皇上的脚边,喘着粗气回道:“回皇上,巫主卜卦,天降祥瑞,得月庇佑,母子均安。”
皇上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眉宇间洋溢喜获麟儿的喜悦之情,内殿大门吱嘎一声打开,稳婆、宫女们鱼贯而出,盈盈拜倒,齐声恭贺:“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公主,朕又添了个女儿,太好了,皇后情况如何?”皇上一拍手,喜不自禁的问道。
稳婆躬着身子,回禀道:“娘娘和公主皆平安无恙。”
皇上欣慰的长舒口气,说道:“好,那就好,传令下去,人人有赏,你们都退下吧。朕要看看皇后和小公主。”
他宽袖一挥,越过仍跪在地上的一干人,进到了内殿。
沐妍神思飘渺,突然被人猛的拍了下身子,不由惊叫出声,没想到听见的竟是婴儿啼哭声,着实骇了一跳,鼻孔里还隐隐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她勉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不一会就被极软的布料裹住了身子,手脚也无法动弹。
她试着想动一动身子,却被一个陌生但却极温暖的怀抱紧紧搂住,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娘娘,您看看,是位小公主。”
公主?这是唱得那出戏,她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那是一场噩梦,无论如何她都不明白,深爱的丈夫会对自己下毒手,不行,她要问个清楚。
可她一张嘴,又是一阵啼哭,有一只手轻柔的拍着自己的后背,哄道:“不哭,不哭。”
“兰,把孩子给我。”耳旁有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响起,如羽毛般轻柔的抚触,带着无比的爱怜和疼惜,奇迹般的安抚了她焦躁和慌乱的心,温热的唇瓣亲啄她的脸颊,说道:“女儿,你是月神赐给我的无价之宝啊。”
一点一点接收着外界的光亮,眼皮也慢慢张开了,沐妍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一张脸,眉若柳丝,明眸婉转,唇似红樱,巧耳琼鼻,玉肤冰肌,虽然脸色苍白却无损她惊心动魄的美丽,无疑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颊被汗水濡湿后,眼角边三道细细的鱼尾纹格外显眼。
皇后温柔的注视着怀里的女儿,红彤彤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浓密而柔软的头发,蔷薇般红润的双唇,尤其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眸光里闪现着错杂的各种情绪,有悲伤,有惊讶,还有疑惑,那不是一个初生婴儿该有的,不觉一愣。
“琪儿。”一声饱含柔情的呼唤,将两人从失神中拉了出来,均齐齐望向来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浓黑的双眉,英挺的鼻子,刚毅的下巴,风神俊朗,举手投足间,威仪庄严,尊傲自信,眉宇间散发着高华无比的气质,融融笑意夹着脉脉柔情,沐妍瞪着他明黄锦袍上的五爪金龙,刺痛了她的眼,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金龙?皇帝,到这时她才最终反应了过来,这都是真实的,不是梦境,那么自己在的地方莫非,莫非是皇宫?
可以的话,她此刻已经晕厥了,可惜,她现在的神智无比清醒,也完全忘记想要问什么话了,只想把状况弄弄清楚。
“陛下。”女子软软糯糯的轻唤,明明是甜美娇柔带点沙哑的嗓音,却让她打了个冷颤,不是幻觉,陛下,真的是皇帝,欲哭无泪啊,祈求上天,不要再作弄她了,赶紧让她恢复正常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皇帝,居然和八点档电视剧一样俗套。
仪兰向皇上深深躬了躬身子,裙裾曳地,环佩叮当,缓缓退出,诺大的内殿,只剩了一对深情对视的男女和一个频频在翻白眼的婴儿。
皇上斜坐在床沿,怜爱的将爱妻搂在怀中,说道:“辛苦你了,琪儿,嗯,这就是我们的公主吧?”
宽厚的手掌盖下来,抚弄着她的面颊,沐妍心惊肉跳,是真实的触觉,她能感觉到,她缩小了,不,是她投胎了,不,不要,她还没弄明白旭阳杀自己的理由,还有那杀她的人真的是旭阳吗,所以,拜托,请快点结束这噩梦吧。
“我们的女儿啊,琪儿,辛苦你了。”那男子醇厚的嗓音听在耳朵里很舒服,但自己还是无法接受如此荒谬的事情。
沐妍瘪瘪小嘴,鼻子一抽,誓要嚎啕大哭一番,可马上被接下去的话给吸引去了注意力,暂时作罢,只听女子虚弱的言道:“皇上,臣妾未能给您诞下皇儿,心中实在有愧。”后面是嘤嘤啜泣声,极其惹人怜惜,沐妍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叫有愧,女儿哪里不好,没听过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吗?不喜欢,不喜欢你不如掐死重新生过好了,反正自己也不稀罕当什么劳什子公主,何况还不知道是哪朝的。
沐妍鼓着腮帮子,可以的话,脏话已经冲口而出了,男子移开手掌,擦去妻子脸上的眼泪,叹口气,动情的说道:“傻琪儿,朕子息微薄,膝下迄今也只有斐儿,溆儿,雪儿,加上这小东西,正好成双成对,何况,她是你和朕唯一的骨血,朕疼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陛下还没给我们的女儿赐名呢?”一番浓情蜜意,终于奔到重点,沐妍不由竖起耳朵,名字,只要不是太平公主就好,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经过方才的折腾,自己已经开始接受现实,既然可以承受被背叛的打击,又为什么不能接受这种形式的轮回。但是一种无力苦涩的滋味始终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是啊,瞧朕都乐糊涂了。”男子笑着一拍脑门,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就赐名颜,慕颜,如何?愿她有如爱妃一样的花容月貌,倾国容颜。”
“内史官何在?”男子正色肃容喊道。
殿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答道:“臣在。”
“小公主今赐名颜,封号月瑶,造金册入宗祠,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遵旨。”
内史官手执朱笔,在金册上颤颤巍巍的记下了,不理会里面哭声震天,几乎掀去了整个大殿的屋顶。
没想到之后数日,京师一带连降大雨,本是收成季节,许多百姓为此颗粒无收,众人心底暗道是天降祸水。
血浓于水
度日如年,这是沐妍,不,慕颜公主此刻的心境,躺在镶金饰玉宽大的摇篮里,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一睁眼,这边两个身强体壮的乳母,那头三个虎视眈眈的宫女,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给自己哺乳和换尿布,一想到这种日子还很漫长,就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刚勉强被喂下的奶又泛了上来,直想作呕。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头疼的,关键还在于那位皇后,她的母后,总是用一种深思揣摩的眼光观察自己,是自己长的太可爱了吗,或许吧,那么是自己露出了马脚,应该不会,毕竟才那么点大,能有什么马脚好露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这际,仪兰匆匆入内,脆声禀报:“娘娘,二殿下和大公主请安来了。”
皇后斜靠在软垫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接过宫女递上的银制雕花小镜,照了照,方满意的点头示意道:“请吧。”
“是。”依兰欠了欠身,走着门前,对着殿外道:“皇后娘娘有请二皇子和公主殿下。”
慕颜侧着小脑袋,尽可能的伸长短得不能再短的脖子,只见一双黑布靴先迈进门槛,靴头以金丝线绣花,亮闪闪的显示了来人尊贵不凡的身份,后面紧跟着踏进的是一双绣金丝履,脚踝处铃铛轻响,煞是悦耳动听,视线上移,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着一身白底绣金织锦锻服,只是身子看上去有些羸弱,步履有些飘浮,他右手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可爱的小发髻,圆圆脸蛋像个红苹果,一想到苹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眉毛弯弯似月牙,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睛,闪烁着纯真的光芒。大红锦服,鲜艳却不俗气,胸前佩戴着七宝璎珞的项圈,晶亮耀眼。
真是太可爱了,慕颜不禁想起前世曾和丈夫打趣,要生个像樱桃小丸子一样可爱的女儿,一思及此不免心下黯然,那股止不住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谁曾想到一趟蜜月之行,会改变一切,再醒来已物是人非。
“溆儿(雪儿)给母后请安。”两个孩子稚嫩娇脆的嗓音,有如黄莺出谷,说不出的悦耳,瞬间扫去了慕颜的阴霾。
皇后露出和悦的神情,微笑颔首道:“两位皇儿有心了,免礼,母后也好久没瞧见你们了,来,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边说,边招手,纤细无骨,雪白粉嫩,手腕处戴着五六只各式镯子,挥手间叮当作响,十分撩人。
女孩儿绽开无比纯真阳光般灿烂的笑颜,依言欲上前,反倒是那少年身形一动不动,眼眸幽深如海,沉静不起一丝波澜,冷冷的注视着皇后,女孩被大力的拽回到身后,扑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少年,仰头喃喃道:“溆哥哥,母后在叫我们呢。”
皇后的手突兀的停在了半空,错愕的表情在她绝美的脸庞上一闪即逝,两排长长浓密的睫毛慢慢阖上,似乎在掩去什么,很快再睁开眼,眼角微微上扬,带着种说不出的骄矜和妩媚,柔声问道:“怎么了?溆儿,几日不见,和母后反倒是生分了。”
少年咬紧嘴唇沉默不语,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越发苍白,依兰见状,忙打圆场,上前几步笑道:“怎么会呢?娘娘,定是二皇子有些日子未见到您,今日这一见啊,难免情怯。”
不被人察觉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可惜消瘦身子坚如磐石,依旧一动也不动,依兰的笑容也不由僵住了,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和肃静。
慕颜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忍不住叹息,罢了罢了,就牺牲一次吧,小嘴一张,放声干嚎起来,顿时打破了这滞人的沉闷,乳母和宫女们围了上去,一阵忙乎。
小女孩眼睛一亮,脆声问道:“母后,这是颜儿妹妹吗?”
皇后愉悦的点头道:“是啊,雪儿,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做姐姐吗?可不,现如今就有妹妹了,母后还为她取了个小名,叫晚晚,呵呵。”
小女孩用力挣脱了哥哥的手,开心的奔上前,凑近到慕颜的小脸旁,甜甜的唤道:“晚晚,你是我的妹妹啊,呵呵,太好了,我有妹妹了。”而后一回头,嘟着小嘴对着哥哥说道:“溆哥哥,以后可不许再说我是小孩子了,我是姐姐,不是小孩了。”
随即伸出胖乎乎的魔爪,左按一下,右捏一下,直弄得她脸颊生疼,过分啊,早知道刚才就不出声解围了,引火烧身嘛,那些平日里尽忠职守的一干人纷纷选择自动失明,就任由自己被蹂躏吗,要不就哭,不行,那样太没出息,忍住,一定要忍住,被一个孩子弄哭,实在太丢脸。
皇后一脸欣慰的看着两个女儿联络感情,完全想不到会是另一番光景,半晌,她别开视线,秋水般幽深的眼眸对上少年踯躅的目光,浅浅一笑,风华绝代,轻启樱唇,诱说道:“溆儿,难道就不想看看小妹?”
少年灰暗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却很快的弥漫开了铺天盖地的冷酷和恨意,皇后如蔷薇般的红唇边那抹微笑慢慢凝固,搁在床沿的一只手不自觉抓住锦被,指节发白,眉笔润饰的双眉蹙起,低头轻轻咳了一声,唤道:“依兰,杵在那犯什么糊涂,还不给殿下搬座。”
在一旁忐忑不安的依兰毫无防备的被点,不由“啊”的一声,接收到皇后投过来嗔怪的眼神,忙向少年福了福身,歉疚地说道:“请殿下恕罪,奴婢怠慢了。”转身,便去取座。
“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还是先行告退,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少年语出突然,话音清冷毫无感情,依兰闻言顿住身形,猛地回首,吃惊不解的看了眼少年,又看看面目表情的皇后,心头“砰砰”狂跳。
这边辞行,那边的慕颜已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一张脸被弄得斜来歪去,自己凌厉的杀人眼神居然起不到一丝震慑的作用,两条短腿使劲上下捣腾,也是无济于事,那位“姐姐”兴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很努力很友善的为她做脸部按摩,她终于体验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和痛苦,转而眼泪汪汪的无声控诉她的罪行。
听到哥哥说要辞行,肆虐的魔爪终于离开了自己惨被蹂躏的脸蛋,小女孩回头朝少年不悦的挥着小手,喊道:“二哥哥先走,我还要陪妹妹再玩会,真有意思,软软的,香香的。”咬音不准,那“二”字听上去就像“爱”字,爱哥哥,慕颜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还要,不要啊,如果要走,就把她一起带走吧,慕颜迫切的向上帝、佛祖、玉皇大帝一切能想到的各路神仙祈祷,也不管中的洋的全部胡乱抓来。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冰冷的眼眸在望向小女孩的瞬间变得温暖清澈,语气也一下变得温柔许多,还带着一丝宠溺,说道:“雪儿,不要闹了,母后和小妹妹需要休息,二哥哥带你去上驷苑喂小马驹,还有你最喜欢的小白,好吗?”
小白,额头冒出三条黑线,这个时空太诡异,时不时能出来几个词让她寒下。小女孩抿着嘴,耷拉着小脑袋,挣扎了片刻,两眼放光道:“好吧,二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啊,呵呵。”
少年上前,牵过她的小手,两人向皇后欠了欠身,说道:“孩儿告退。”
皇后一颔首,两人便转身离去,慕颜这才舒了口气。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外殿响起太监宫女们“恭送殿下”的整齐声音,皇后侧脸望向窗外,目光游离,若有所思。
依兰不语,盯着皇后半边俏脸生寒,她是皇后带进宫的家养奴仆,二十年来,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娘娘早已不是原来善良懵懂的世家小姐,而她也已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苯丫头,都回不到从前了,这个华丽的宫闱埋藏了太多浓重的悲哀和几许无奈。
“兰,让她们先退下,你把公主给本宫抱过来。”幽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是。”依兰挥手摈退内殿所有的闲杂人等,环佩轻响,一股子香香甜甜的气息钻进鼻孔,慕颜格外喜欢依兰的怀抱,她的手臂总是那么柔软,她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暖,她的心跳总是让人安心,有如春风般温和的笑靥,如兰般超然的气韵,这样一个好女人,就这样被埋葬在重重宫阙,有朝一日,是否会像白居易写得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一样凄凉呢。
想着想着,慕颜不觉鼻头一酸,直想落泪,她不曾想到来到这陌生世界,还未有几日,就会对人产生感情,因为孤独寂寞了吗,所以想紧紧抓住这一点点温暖。
皇后从依兰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女儿,轻手抚摸着她细嫩的脸蛋,慕颜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一派天真可爱,喃喃失神道:“晚晚,母后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鼻再到唇,“我的骨,我的血,这个世间我唯一的宝贝。”
闻言,慕颜体内似有一股血气上行,在血管里叫嚣奔涌,最后汇聚到心间,薄薄水汽蒙上眼,这就是血脉相连,母女连心吗。想起她前世的母亲,痛彻心扉,白发人送黑发人,沐妍何尝不是另一个母亲的骨血,无价之宝。她想问上天,为何要这般作弄人。
慕颜张张小嘴,似要言语,皇后已抬起头,原本温柔的眼神凌厉如刀,问道:“兰,太子现在何处?”
依兰一听,忙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是有意隐瞒。”抬头,看着皇后冰冷如霜的玉容,继续说道:“娘娘您尚在月子里,实在不宜操劳伤神,让娘娘动了怒,请责罚奴婢吧。”语气恳切,动情。
言毕,她弯腰磕头。皇后轻轻拍着慕颜,言道:“罢了,念在你对本宫的这份心意上,也不追究了。说吧,太子究竟回宫没有?”
依兰起身,点头禀道:“谢娘娘,太子,三日前已由神机营回东宫了。”
皇后嘴边泛起一丝冷冷的讥笑,不急不徐的言道:“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连这一点气都沉不住。”
依兰眸光闪动,犹豫的问道:“那二皇子?”
“他们兄弟俩感情一直不错,想来有些事他应该知道了吧,也好,本宫很好奇他接下来的举动,兰,他们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本宫都要了如指掌,明白了吗?”
“是。”
不管了,周遭的一切都与己无关,她不过是错入这个时空的异世的一抹冤魂,这样想着,慕颜的眼皮子慢慢沉重起来,在皇后轻柔有节奏的拍打下,沉入梦乡。
但很快她发现她错了。
宫闱深深
原来公主不好当,至少慕颜当的是一点都不舒坦,自从那日雪公主见了妹妹,隔三岔五就爱往露华殿跑,连她在睡觉都不放过,“妹妹”长“妹妹”短,哄得皇后很开心,她可就惨了,除了魔爪突袭,还多了一重口水的洗礼。
要赶走敌人,怎么赶呢,咬她吗,不是她下不了口,实在是没长牙,没有武器怎么反击,不行了,忍不下去,只能厚颜无耻一回了,嘿嘿,谁让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个婴儿呢,哭,嚎啕大哭,听到她的声音,就哭的天崩地裂,管他三七二十一。
成功摆脱这灾星了吗?没有,因为她这个“姐姐”一咧嘴,哭得比她还情真意切,还要摧人心肝。
结果很快整个皇宫传遍了大公主与小公主姐妹不和的消息,慕颜听到的时候,简直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可这种八卦也太离奇了,真亏他们想得出,姐妹失和,一个八岁的孩子和一个婴儿,自己出错了招还真怨不了别人。
此刻,她正懒洋洋的伏在依兰的胸前,晒着太阳,大殿四周植满了翠竹和蔷薇,红绿相间,倒不显俗气,反而相得益彰,奇异的是蔷薇绽放的季节已过,却依然娇艳,可自己没有心思去研究,秋日近正午的阳光带着融融暖意,许久都待在内殿里,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皇后正在接待来访的两个后妃,一个是现实版的林妹妹,行动如弱柳扶风,常作西子捧心状,娇喘微微,罕言寡语,另一个恰好相反,丹唇未启笑先闻,嘴皮麻利,讲起话来声如银铃,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对皇后极尽逢迎拍马之能事,活脱脱是凤姐的处世风格。
这两人自她落地开始,就眼见着走动得很勤快,可不,又在里头和皇后侃上了。
“晚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公主?”轻不可闻的声音飘入耳里,慕颜吃惊的扬起小头颅,晶亮的眼眸正对上依兰高挺秀气的鼻梁,咳咳,受打击的低下脑袋,郁卒到极点。
在她们的身后几步外,宫女和太监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慕颜等着她说下文,可惜再也没有声响,耳边只有徐徐的风声和她和谐有力的心跳声,那一句问话,彷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依兰抱着她,随意的在殿外的园子里散步,整座宫殿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白光,地面以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青石板铺就,两旁每五步就有一白玉石座路灯,夜幕降临,烛火一一点明,照出满地的亮。
忽然,慕颜感觉到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咚咚”作响就像要蹦出胸口,她惊诧不已,只听依兰恭敬柔顺的说道:“奴婢恭迎圣驾。”因抱着慕颜的关系,只身子微微向前倾,身后响起一片跪地叩头声和整齐的恭迎声。
“都平身吧。”皇上说道,听得出心情极佳,算算时辰,应是刚下朝回来,这些日子,她的皇上老爹可没少来,次数可比里头那两位妃子多多了。看来,她的爹娘感情甚好。
脚步声停在了面前,慕颜正欲闭目假寐,却一把被皇上接了过去,“颜儿,父皇来了,嗯,让父皇看看,长高没有?”
被举到半空,慕颜俯视眼前玉带锦袍,头束金冠,一派雍容华贵的男子,张开小嘴“咯咯”笑出声,心里暗想这样才像正常孩子应有的反应吧,不知为何,在这个人面前,她经常提醒自己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皇上慈悦的将她抱在怀中,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息,那是殿内常熏染的龙涎香,很好闻,语气轻柔的对着爱女说道:“外面风大,父皇这就带你回寝宫去。”
就这样,难得的一次放风被中途扼杀了,慕颜窝在皇帝老爹怀里,没人瞧见她的一张小脸已臭到了极点。
“皇上驾到。”宫门外传来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打断了皇后和两位姐妹的叙话,三人皆离座接驾。
皇后云鬓高挽,紫裙曳地,施施然行礼,嫣然一笑道:“陛下今日来的好早,可巧了,良妃和德妃两位妹妹也正在臣妾这闲聊。”声音琅琅动人。
皇上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她俩,笑道:“朕一下朝,就急着给皇后送好消息来了。”径直坐到玉榻上,低头去逗弄慕颜,也不言语。
皇后抿嘴一笑,风情万种,端过香茶奉上。
一旁的德妃,陪着笑脸急不可耐道:“陛下,是什么好消息,也让臣妾和良妃妹妹一起沾沾喜气。”
皇上飞快扫了她一眼,转而别过头,笑着对皇后说道:“国丈和国舅率十万大军直取大梁重镇幽州,平叛之日指日可待,捷报传回,朝野大震,朕心甚悦,皇后,你的父兄实在是朝之栋梁啊。等他们凯旋而回,朕必有厚赐。”
殿内几人皆是一震,连同慕颜在内,原来皇后的父兄手握重兵,那就是权臣啊,还打了胜仗,头冒金星,好复杂,这亲戚是越来越多,连眼前这两个女人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半个娘啊。
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喜悦,不动声色道:“臣妾替父兄谢谢陛下的夸赞,斗胆请陛下不要厚赐他们。”
“哦?”皇上剑眉一挑,有些吃惊的问道:“皇后何出此言?”其余人也一样疑惑不解。
“陛下,父兄已封候拜将,位极人臣,尽忠报国自是分内之事,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再行太多赏赐,臣妾担心会遭来非议,还请陛下封赏十万将士中的有功之臣,那些冲锋陷阵的军士不该白白流血,唯有如此,万民归心,天下方能一统。”皇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换来皇上的频频点头赞许。
她的话音刚落,四周静寂一片,半晌,响起他的一声长叹:“没想到琪儿有这番心思,不愧是朕的皇后,胸襟见识堪比男儿。”
皇后面上绯红一片,娇羞不已,说道:“陛下,在取笑臣妾了,方才那番话,完全是有感而发,若有不敬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看得人好生羡,慕颜看见良妃和德妃两人是完全被无视,黯然垂下眼帘。心里生出几分同情。
“让两位妹妹见笑了。”皇后侧过身,点头致歉。
皇上这才注意到两人,握住慕颜的白嫩小手,送到嘴边轻啃,笑道:“良妃的身子向来不是很好,朕已命人送了上等的补品到你宫里,还有德妃,你也有好多年没和家人相聚过了,朕会命人将他们接进宫和你共叙天伦。”
两人皆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倒是德妃先反应过来,盈盈拜倒,良妃也随之跪下,叩谢皇恩。
等她们一走,内殿又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慕颜百无聊赖,伸出小手,去拨弄皇上腰间的墨玉,滑滑的,透着凉意,玉质很奇特,她从未曾见到过。
皇后抱过慕颜,坐到了皇上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亲密的挨在一起,空气中流淌着浓浓的温馨。
“对不起,琪儿。” 皇上说道,他的语气低沉而迟缓。
皇后慢慢将头移开,注视着他道:“何出此言,陛下?”
“斐儿,一定让你很伤心吧?”皇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一丝歉疚。
斐儿?那是谁,听上去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来,慕颜竖起耳朵,静待下文,立刻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陛下言重了,臣妾若说不伤心,那必定是欺君,”皇后直起身子,无比郑重的言道:“但陛下,臣妾是斐儿的母后啊,天下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道理,斐儿阅历尚浅,有些事情他不明白,加上有些居心不良的人从中挑唆,才误会了臣妾,臣妾明白,不会多作计较。”
皇上无限爱怜的看着她,忽的站起身,在殿内踱起步子,说道:“朕生平最恨乱嚼舌根的狗奴才,斐儿是国之储君,岂能留这种人在身边。”声色俱厉,拳头紧握,铁青着俊颜。
皇后低头,温柔抚摸着慕颜的小脑袋,默不作声。
国之储君,那就是太子,未曾蒙面的大哥,说来奇怪,二皇子和大公主自己已见过,只有他从不曾来过,虽说皇后是他后母,但也不至于有违伦常,连问候一声都不肯吧,古人不是最讲孝道的吗?慕颜暗自分析,听他们的对话,太子和皇后相处的并不融洽,好像存在误会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呢。
“陛下”皇后轻轻出声唤道:“臣妾在想,斐儿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娶个太子妃了,或许成了家,会变得更加稳重,明辨事理。”
皇上负手转过身,脸色有所缓和,言道:“琪儿所言甚是。”
乾月皇朝,元宗二十年冬,原太子太傅、少师、少傅均被下旨免去官职,门下客卿不是被遣散,就是被问罪流放。
三个月后,太子慕斐大婚,奉旨迎娶礼部尚书千金欧阳芊芊。
太子大婚十日后,身体向来孱弱的良妃半夜猝然离世,终年二十三岁,因红白事相冲,加上未诞下子嗣,丧事从简,第二日便被仓促葬入皇陵,连个谥号也没有,就这样在宫里女人的几声叹息声中,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一帘噩梦
冬去秋至,斗转星移,很快一年过去了,盛大的周岁庆典在紧张忙碌中拉开了帷幕。
慕颜的个头窜得很快,已经开始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了,如今的她身穿喜庆的大红锦服,乖巧的靠在依兰怀里,转动着乌黑晶莹的眼珠一一扫视在场的众人。
风华无铸的父皇,雍容高贵的母后,清秀文雅的二皇兄,娇憨可爱的大公主,还有,她一直未曾见到的太子,慕斐,五官酷似他的父皇,修长挺拔,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身旁站着的女子,甜美温婉,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正是太子妃欧阳芊芊。
“陛下,吉时已到。”司礼太监禀道。
皇后一个眼神示意,依兰抱着慕颜,款款走下玉阶,众人的视线皆牢牢锁住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无数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依兰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毯子中央,笑着对她说道:“公主,挑自己喜欢的拿吧。”起身站到了一旁。
慕颜仰起小头颅,看向玉阶上方的一群人,父皇和母后一脸期盼的神色,大公主则是好奇的张望,太子和二皇子均面无表情,一副全然无关的态度,再看看依兰,默默凝视着自己,嘴角微微上翘,眼神中透着鼓励和支持。
她低下头,看看这,摸摸那,就是不肯握起一样来,一炷香过去了,大殿里不少人都等得不耐烦起来,但谁也不敢说一句抱怨的话,或是在面上流露出任何的不满来。
“颜儿。”皇后绽开柔若春水的笑容,唤道:“是不是不喜欢这些物件?母后这就让人重新为你置办。”轻挥淡蓝色洒绣凤凰皇后袍袖,正色道:“司礼太监,把这些全都撤下,去重新选一批给公主。”
太子和二皇子本视线一直注视前方,疏离冷漠,听到皇后的话,莫不是像受到什么刺激,变得更加冰冷,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恨意。
“去按皇后说的重新置办。”皇上怜爱的看着爱女,笑盈盈出声道。
司礼太监忙喏了一声,擦擦额头的冷汗,赶忙去重新布置。
慕颜暗自惭愧,不是不信什么天定什么命数的吗,她暗骂自己,折腾来折腾去,辛苦的还是自己,没瞧见四周的那些女人个个拉长了脸,面目可怖,活象自己抢了他们丈夫一样。看来古人也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啊。
一波三折,周遭的物件被全部撤换了,最离谱的是里面还有小拨浪鼓,零嘴,呃,这个也太能搞了,她心里长叹口气,早知如此,刚才就选支笔也比这些好,看也不看,左手随意往身旁一抓,举高了来,全场一片惊叹,这才发现自己抓了一杆玉秤。
众人喜笑颜开,齐声道贺,皇上和皇后也欣慰的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啊!”,骇了众人一跳,却同时被接下来看到的场面惊的说不出话来。
慕颜右手不知何时多出把匕首,刃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闪着清冷的幽光,她正摇摇晃晃吃力的举到自己面前,细细打量,匕首柄上镶嵌着两颗硕大的猫眼石,身旁被她拖过来的匕首鞘身银光闪耀且沉甸甸,精雕一对龙凤,镶嵌了许多绿宝石。听到尖叫声,她也回过神,嘴角抽搐,嗯,谁能告诉自己,这算不算是意图行刺啊?
依兰脸色发白,抢先一个箭步上前,欲去接住那把摇摇欲坠的匕首,一不留神,锋利的刃身割开了她的手掌,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到洁白的毯子上,触目惊心,有一种被遗忘的痛被勾起,在她心中不断蔓延。似被刀绞一般,几乎要窒息过去,茫然的被人抱在怀里,一点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
后来她才知道,当日的司礼太监被乱杖打死,可那把被视作不吉祥的匕首却被皇后留下了,作为她周岁生辰礼之一,这让众人大惑不解。
及地薄薄的鲛绡纱帘后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她慢慢伸出一双纤纤素手就着蜡烛的火光将一张洒金信笺点燃,那燃着的信笺有如翩跹起舞的蝴蝶,旋转坠下。
慕颜懒懒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娥舞伎们挥摆着婀娜的纱裙,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而在她身旁的母后,一手揽着自己,一手持着琥珀夜光杯,巧笑嫣然,酒香浅浅,微有醉意。
下坐的左手侧依次是德妃为首的一众妃嫔,右手边则是太子妃,大长公主,丞相夫人等一干贵族命妇,皆是面带喜色,一边互相寒暄,一边欣赏歌舞。
丝竹管乐声声,沁香幽幽扑鼻,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慕颜无聊打了个小哈欠,忽然想起一整晚都不曾见到依兰,左右张望,都不见她的身影。
“启禀皇后娘娘,威远候夫人携小世子已在殿外等候宣召。”小太监匆匆入内禀道,宫娥舞伎纷纷自觉让道,退到了一旁。
皇后腾的一下从凤座上立起来,身形有些不稳,晃了晃,身旁的宫娥忙去搀扶,被一把推开。
她的芙蓉美面上敷满红霞,氤氲着醉意的双眸,闪动着惊喜的神色,忙道:“快快有请。”
威远候夫人又是哪个,慕颜耷拉着脑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几日见得最多的就是某某妃子,某某诰命夫人,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孔,花花绿绿的衣饰,像走马观花灯一样在她面前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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