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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論》中貨幣中介性質的再認識

2023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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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當人們談論到貨幣的中介性質時, 首先想到的是作為交換的一般等價物, 進而會將貨幣指認為一種單純的中介物。這樣的認識一部分是受到西方傳統政治經濟學的影響, 而另一部分是由於對其缺乏深入的哲學反思。通過仔細研讀《資本論》第一卷及其部分學者的研究, 我們發現《資本論》中貨幣的中介性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來自黑格爾哲學體系里中介概念的影響, 而馬克思通過對黑格爾辯證法之精髓的合理運用, 使得其並非如當代西方經濟學視域中那樣孤立或靜態地看待貨幣的中介性質, 而是以聯繫、辯證、動態的宏大框架將貨幣的中介性質呈現出來, 進而完成資本邏輯的建構。
關鍵詞: 黑格爾; 中介; 貨幣; 資本論;
當提到中介 (或稱媒介) 時, 就其特定的概念而言, 一般指的是不同事物或同一事物內部對立兩極之間起居間聯繫作用的環節。作為一種環節, 它註定時常處於變動不居的狀態之中, 非此即彼地兼帶有揚棄者和被揚棄者所固有的雙重特點。現實生活中, 談及中介, 人們也常會從關係和物質兩個層面二元地來看待。從關係層面來看, 中介在認識論中淪為了一種中介思維方式, 進而在事件中起到了橋樑或者過渡的作用。從物質層面來看, 中介成為了一種物化現象, 甚至被等同於是中介物, 例如經濟生活則需要通過特定的商品、貨幣、契約作為中介來完成交易。正是基於這一物質層面的認知, 當被追問到什麼是“貨幣”時, 很多人都會指出它是一般等價物, 它是作為商品的中介。這一“正確”答案的來源顯然是來自於《資本論》中對貨幣概念的高度凝練, 然而《資本論》中的馬克思是否僅僅將貨幣看作是單純的中介物, 對貨幣的中介性質值得我們做出哲學反思。
一、黑格爾哲學體系里中介的性質
《資本論》中的馬克思究竟受到了黑格爾多大程度的影響, 是學界經常討論的重要問題。多數學者都從“合理內核”出發, 認為馬克思吸收了黑格爾哲學體系中辯證法的精華, 凝練出了從抽象上升到具體, 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科學方法論。這一共識固然合理, 但就細節部分還有不足。美國馬克思學學者諾曼萊文 (Norman Levine) 對此進行了細化, 提出了馬克思對黑格爾的兩次借用:第一次借用發生在1836年到1848年, 他主要借用了黑格爾的勞動理論和異化理論, 標誌著對黑格爾理論的消化和吸收階段。第二次借用發生在1848年到1883年, 他將黑格爾的邏輯體系作為框架, 運用其對於政治經濟學的新看法重新轉變了架構, 標誌著對黑格爾理論的運用階段。1《資本論》中馬克思關於貨幣作為中介的看法, 本質上是對黑格爾辯證法的再運用。因此, 重新回到黑格爾的理論體系中發現中介的形上學本質, 有助於我們還原《資本論》中貨幣中介性質的真意。黑格爾理論體系的基石就構築在其整個哲學體系秘密的發源地———《精神現象學》和其整個哲學工作的起點———《邏輯學》之中, 他在那裡對“中介”概念作出了十分重要且內涵豐富的三種形上學的闡發:
第一, 中介不是中介物, 而是中介活動。這一點在《精神現象學》中有過經典的闡釋, 作為《邏輯學》的導言, 黑格爾意圖通過展現精神由低級到高級的發展而證明到達“科學”的正途。意識最初需要經歷的是簡單而直接的感性認識, 當超越了感性確定性之後, 在知覺的共相里如何把握事物之間各種屬性的根據或本質就成為了關鍵, 這個時候就需要“力”的登場。在《力和知性, 現象和超感官世界》一章中, 所謂的力是以中介形式而存在的運動, 是具有能動性的力量。“可是力本身毋寧就是那些作為質料的諸環節藉以持存的共同媒介;換句話說, 力已經外在化它自己, 而那據說是從外面誘導它的它物, 實際上就是力自身。所以力現在發揮了的質料之媒介而存在。”2力在本質上是以中介為核心的運動, 而質料的中介形式僅僅是它靜態的暫時存在。黑格爾通過闡發力的運動, 進而展開了中介的運動規律。“換言之, 各種質料一方面被設定為獨立的, 另一方面又直接過渡到它們的統一體, 這個統一體又直接過渡到一個展開過程, 這個展開過程又重新返回到那個收斂過程。”3力的運動既需要展開, 也需要統一。在實體即主體的統攝下, 實體也具有了一收一放式的力的運動, 故而會在一個環節保持有質料的性質, 在另一個環節又表現出獨立存在之質料的消失。那麼能動的實體之屬性就在此充當了中介的角色, 將不同的樣式給聚合起來, 又以新的樣式呈現出去。脫離了運動, 我們單純地說某物是中介, 在黑格爾看來這顯然是不恰當的, 只有在力的運動中, 在樣式的變化中, 我們才能夠發現作為中介的實體之屬性, 作為中介的力之存在。因此, 中介天然地是一種活動, 而非靜觀之物, 需要在運動中才能夠把握。
第二, 中介並非是對立面之外存在著的“第三者”, 而是對立面互為中介。“但事實上力既然必然地外化它自己, 則它在自身中已具有那被設定為他物的東西了。”4力在把握事物的諸屬性和規律時, 並非是直接的直觀, 它必然要通過一個它物。但一提到作為中介的它物, 很多人都會天然地去設定出一個外部存在, 認為中介是超越於認識對立地面的“第三者”。可黑格爾恰恰不是這麼認為的, 在其體系中, 任何事物都即是自在存在, 又是自為的存在, 力的運動即包含著特殊性, 也包含著普遍性。力作為運動著的中介, 本身就是一種自我揚棄的存在, 而不是被它物所拋棄的軀殼。“這兩種力作為自為存在的東西而存在;但是它們的存在是這樣一種相互間的辨證運動:它們的存在純粹是一種被對方所建立起來的存在, 這就是說, 它們的存在具有消失的意義。”5按照黑格爾的中介觀理解, 彼此相互接觸的中介一定是在對立面中相互建立起來的, 例如力被二分為吸引力和排斥力之後, 吸引力可以作為排斥力的中介, 而排斥力同樣可以作為吸引力的中介。將中介看作是作為它物的“第三者”, 在力的概念中只不過是一種“中介幻覺”。黑格爾敏銳地再次指出:“它們作為兩極端, 並不是本身固定不移的東西, 它們只是通過外表的接觸憑藉共同的媒介相互把一個外表的特質轉移給對方;而它們之所以存在, 只因為它們存在於這種媒介之中, 存在於它們的相互接觸之中。”6
第三, 中介不是單向度的回返, 而始終是雙向度的運動。吸引力與排斥力作為力之運動中的兩個環節, 前者具有主動性, 作為誘導者而存在, 後者具有被動性, 作為被誘導者而存在。“但實際上, 由於誘導者在本質上就是兩個環節之間的更替過程, 而且本身就是力, 所以只要當他被對方誘導著進行外化, 它才是一個普遍媒介, 同樣, 也只當有它被對方誘導, 它才是一個否定的統一體, 才是一個誘導者, 才會誘導著力返回到自身內。”7雙方互為對立又互為中介, 一方為另一方所揚棄, 通過形式與內容的不斷變換將現象呈現給知性, 進而把現象中所表現出來的規律稱之為力 (重力、萬有引力等) 。這樣看來, 透過力的運動, 其中介軌跡就不是單向度的線性遞進, 而是雙向度的螺旋上升。在《邏輯學》中面對康德的物自體, 黑格爾一方面批判了不可知的物自體的純粹主觀性, 另一方面藉以批判康德對力的認識而應一步闡發出關於力和中介的辯證思想。在康德的物質構造論中, 引力就是引力, 斥力就是斥力, 仿佛是兩者無關的東西, 黑格爾針對這種機械的觀點批判道:“這種認識僅僅涉及外在性, 它假定了運動在物質外面已經呈現, 並不想把運動當作某種內在的東西來把握, 在物質中去理解運動, 於是物質也就被看作是自身不動的、呆滯的了。”8在黑格爾看來, 理解物質中的力, 要從運動中去把握物質, 而不是在物質中來把握力。“康德雖然曾明白地再三叮嚀說, 我們決不可認物質為獨立存在, 好像只是後來偶然地具有剛才所提及的兩種力量, 而是須將物質認作純全為兩種力的統一所構成。”9在黑格爾的物質構造中, 引力即是斥力, 斥力即是引力。只有通過引力與斥力的相互轉化運動, 才能夠使得我們在現象中把握物質。中介作為轉化與過渡的環節, 必然是一面是朝向斥力, 另一方面是朝向引力。
二、傳統理論視域下對貨幣中介性質的三種誤認
當我們在理解《資本論》中的貨幣概念時, 通常都會遵從經驗思維範式在理論經濟學視域下的相關概念來看待貨幣的中介性質, 特別是當《資本論》被單純地作為一部經濟學著作時更是如此, 這樣做的後果往往會導致對中介性質產生誤認。西方傳統政治經濟學中許多概念都具有前定假設, 例如經濟人的假設會把現實的人安排為一種天然理性的人, 貨幣的假設會被量化, 孤立化, 僅僅變為人手中的獨立於其他商品的它物。在現實社會中我們知道, 絕對理性的人和絕對獨立的貨幣是不存在的。西方傳統政治經濟學的局限性不僅在於他們所理解的貨幣及其經濟活動僅限於對貨幣轉換流程的肖像化實證描述, 更在於拋棄了運用思辨思維範式對貨幣的理解。不斷地用量化的數學模型構建起來的大廈, 只會讓這些概念天然地形成一種認知屏障, 阻礙我們進一步去認識相關哲學內涵, 正如張雄教授所言:“可是經濟學家往往把哲學家的理念批判視為‘貨幣幻覺’;而經濟學家對貨幣經濟的積極打造和單向度的肯定, 往往被哲學家視為認知上的短視。”10隻要這種“貨幣短視”不被驅除, 我們就無法撥開重新認識《資本論》中貨幣中介性質的迷霧。在“貨幣短視”中, 主要存在著以下三點的誤認:
第一, 前視誤認, 即貨幣作為中介被看作是單純的質料物。這一層誤認主要發生在經濟學領域內, 以貨幣金屬論者為代表。該派學者認為, 貨幣的價值本身由構成貨幣的材料價值所決定, 進而貨幣作為一種中介在商品流通中起作用的部分僅僅在於貨幣的質料性, 即以金屬或者紙幣為代表的貨幣中介才是其真正有價值的存在。的確, 從貨幣漫長的演化史來看, 它不僅經歷了以龜背、刀、布、銀、金等自然物為代表的自然質料存在, 也經歷了以鑄幣、紙幣等人造物為代表的人為質料存在。但我們也應該看到質料形式的貨幣存在將在未來信息技術革命的浪潮中逐漸消失, 成為電子化的符碼和符號, 以比特幣為代表的符號化貨幣已經預示著貨幣質料化消亡的一大趨勢。貨幣的形態永遠是變動不居的, 僅僅用前視的視角來看待貨幣, 直觀地抓住它的形式和手段, 沒有看到它的內容和目的, 這種去歷史化的視域無法洞悉貨幣的中介本質。貨幣作為中介的存在, 其本質上是一種具有實體化和主體化的符號, 單純的作為質料的“物體”顯然是沒有任何中介意義的。
第二, 後視誤認, 即貨幣作為中介被看成是超越商品的“第三者”。這一層誤認也主要發生在經濟學領域, 以貨幣名目論為代表, 該派學說至今仍然占據著理論經濟學的主流。他們否認貨幣的商品性和貨幣的實質價值, 認為重要的不在於貨幣的質料內容, 而在於它們的票麵價格, 貨幣只是由國家所規定的符號, 是一種票券, 只在名目上存在貨幣在商品流通中僅僅被看作是作為貨幣的貨幣, 而非是作為商品的貨幣。脫胎於商品的貨幣, 如今卻被孤立化了。在這種觀點的推導下, 貨幣根本上脫離了其質料存在, 相比於將貨幣看作是單純的質料中介的看法, 又陷入到了另一種極端, 即貨幣幻覺 (心理層面上人們僅對貨幣的名義價值產生反應, 而對其實際價值毫不關心) 。而提出過貨幣幻覺這一理論的美國經濟學家歐文·費雪 (Irving Fisher) , 本人也是一名貨幣名目論者, 經濟學界著名的費雪恆等式就是效法牛頓的經典力學, 將貨幣的中介性質給量化, 公式化, 神聖化。在牛頓的經典力學公式中, F (力) 等於M (質量) 乘以A (加速度) , 將物體完全量化, 將速度完全形式化。在費雪的貨幣數量論經典公式中, M (貨幣量) 乘以V (貨幣流通速度) 等於P (商品價格) 乘以Q (商品數量) , 將貨幣和商品完全數量化而不做質的考慮, 將貨幣流通速度和商品價格完全形式化而不做內容的考慮。如果說牛頓經典力學中對物體的第一推動力是一個絕對形而上的設定的話, 費雪恆等式中貨幣的絕對量化和交易速度 (中介的換手速度) 也同樣是一個絕對形而上的設定, 這樣的設定固然能夠極大推動相關理論的完善, 但完全超越了貨幣的前視視角進入到後視, 很容易就會栽進貨幣幻覺的漩渦之中。
第三, 單向度的誤認, 即貨幣作為中介被單純地看成是商品到資本的運動中的一個邏輯環節。這一層誤認主要發生在哲學社會科學領域, 一般來說, 經過了思辨思維洗禮之後的貨幣中介觀並不存在將中介看作質料物, 將中介看作脫離質料聯繫的獨立它者的看法, 但是在資本邏輯的演進中卻會犯一個錯誤, 那就是將貨幣的邏輯演進看作是單向度的前進以突出其在資本增值中的特殊作用, 從而忽視了由資本到貨幣到商品的反向運動。例如在蘇聯教科書體系中對資本形成闡釋里, 聚焦點都放在了闡釋價值如何一步步成為貨幣形式, 在貨幣作為中介形式的過程中, 勞動力如何成為了商品, 貨幣如何一躍成為了資本。這很容易對人們造成一種單向度的認識誤區, 認為貨幣的中介運動只會向資本運動方向上升, 而不會向商品運動方向回返。現實中, 但凡發生著資本增值的地方, 就有貨幣轉換為商品的運動, 這已是我們身邊在熟悉不過的現象了。事實上, 單向度的誤認, 本身就是一種機械的形上學視角, 而前視和後視的誤認, 又是一種獨斷論的幻覺。只有我們將《資本論》從經濟學的理論窠臼中拯救出來, 用哲學的反思加以觀照, 在歷史唯物主義辯證理性的光輝下才能夠重現貨幣中介的本來面目。
三、重新認識《資本論》中貨幣的中介性質
《資本論》是歷史唯物主義視域下哲學批判和經濟學批判的雙重結晶, 正如唯物史觀的真正構建離不開對黑格爾的哲學觀改造與應用, 這一過程的結晶也同樣離不開這一來自黑格爾的掠影。在《資本論》的開場中, 馬克思就利用了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範疇序列和方法論依次論述了商品和貨幣, 闡發了大量關於貨幣中介思想的看法。從《資本論》的行文結構和內容來看, 談論貨幣時部分地包含著商品, 談論商品時部分地包含著貨幣。例如在論述資本之生產過程的第一篇目里, 商品和貨幣就被放在一起討論。在論述商品流通的過程中, 資本形態的變化同時也伴隨著商品和貨幣的變化。馬克思始終都能在經濟的活動中, 商品的運動中考察貨幣及其中介性質。這一點和黑格爾在其哲學思想中所包含著的中介概念格局是如此地接近, 然而更為可貴的是對黑格爾辯證法精髓地合理運用, 使得馬克思並沒有孤立地以“前視”或者“後視”的視野看待貨幣的中介性質, 亦沒有靜態地將貨幣作為中介看成是商品到貨幣到資本的單向運動。而是始終在一種聯繫, 辯證, 動態的宏大框架來進行貨幣中介性質的構建, 並在對資本邏輯的敘事中徐徐展開。由此看來, 要重新認識到馬克思《資本論》中貨幣的中介性質, 關鍵在於認識到以下幾點:
第一, 單純作為質料物的貨幣沒有任何中介意義, 要將其理解為特殊的社會歷史過程。在《資本論》一開場, 馬克思就針對物的純粹質料性產生了質疑, 物難道在商品世界中就是完全的死物?“物的有用性使物成為使用價值。但這種有用性不是懸在空中的。”11在馬克思看來, 物的純粹質料性是能夠使得一個物體成為有用物, 而包含在有用物中的價值就是使用價值。單純的質料性和單純的使用價值並不是懸浮於空中的無根浮萍, 對物的考察需要我們將其融入到社會歷史環境之中, 這便賦予了使用價值另外一種使命———即作為交換價值的物質承擔者。脫離了社會歷史環境, 物的純粹質料性完全是一種形而上的假設, 只有作為交換價值的物質承擔者而存在的“物”才是商品世界中“物樣態”的真實存在。由此商品具有了二重性的矛盾運動, 在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的對立中, 在質的差別和量的差別中不斷變換著形式與樣態, 當簡單的、個別的或偶然的價值形式過渡到一般價值形式之後, 以貨幣形式而存在的商品就呼之欲出了。“在第二種形式中充當麻布的各種特殊等價物, 而在第三種形式中把自己的相對價值共同用麻布來表現的各個商品中間, 有一個特定的商品在歷史過中奪得了這個特權地位, 這就是金。”12貨幣的出場是作為商品中介的出場, 它將相對價值形式以等價形式而呈現了出來, 但是伴隨在它身上的中介性顯然不是單純的質料性, 它是特殊的社會歷史過程, 是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及其生產關係下的價值矛盾運動的表現。作為特殊的社會歷史過程, 貨幣的中介性質其本身就具有極強的隱蔽性, 以導致我們很難去窺見它背後存在的關係運動。馬克思在批評商品拜物教時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點, “商品形式在人們面前把人們本身勞動的社會性質反映成勞動產品本身的物的性質, 反映成這些物的天然的社會屬性, 從而把生產者同勞動的社會關係反映成存在與生產者之外的物與物的社會關係。”13如果僅僅把貨幣 (商品的一種形式) 看作是中介物, 而沒能夠看到中介物被後的人與人之間的社會聯繫, 價值運動的矛盾聯繫。這無疑將陷入比商品拜物教更加隱蔽的貨幣拜物教迷霧之中, 也離認清真實的貨幣中介性質越來越遠。
第二, 貨幣的中介性質是在對立之中發展出來的, 對立轉化的過程互為中介。“前一個商品起主動作用, 後一個商品起被動作用。前一個商品的價值表現為相對價值, 或者說, 處於相對價值形式。後一個商品起等價物的作用, 或者說, 處於等價形式。”14如果與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力概念作一個“互文性”理解的話, 相對價值形式就好比是引力, 在價值運動中充當著引誘者的角色, 而等價形式就好比是斥力, 在價值運動中充當著被引誘者的角色。引力即是斥力, 斥力即是引力, 它們是一個力的兩個方向, 在整個力的運動中相互充當著中介而完成著力在不同方向的轉換運動。相對價值形式和等價形式作為同一價值表現形式的兩個極端, 前者起著主動的作用, 後者起著被動的作用。在價值運動中, 相對價值形式就是等價形式, 等價形式就是相對價值形式, 不同形式之間相互作為中介而存在, 相互作為中介而轉化。當相對價值形式以等價形式表現出來時, 貨幣處於一個量的世界, 用2盎司的金可以兌換2鎊 (2盎司金的鑄幣名稱) 。當等價形式以相對價值形式表現出來時, 貨幣處於一個質的世界, 用2盎司的金可以兌換20碼麻布或一件上衣。正是基於相對價值形式與等價形式的矛盾運動, 價值形式才能夠不斷地進行擴展, 貨幣的中介性質才能夠得以呈現。
第三, 貨幣的中介性質在商品流通中始終是表現為雙向的運動。在理解貨幣形式內涵的時候, 馬克思提醒我們不僅要注意理解其一般等價形式的困難, 同時也提出了要從貨幣形式逆推回去看到擴大的價值形式, 甚至是簡單的商品形式。“因此, 簡單的商品形式是貨幣形式的胚胎。”15貨幣的形式一旦確定之後, 並不意味著它完全脫離了簡單的商品形式, 相反它時時刻刻都處於面向商品和面向更高形態 (當勞動力成為商品之後, 其更高的形態就是資本) 的相互運動中。貨幣的中介性始終是表現為雙向的推進, 這一點在商品流通中表現的特別明顯。“商品交換過程是在兩個互相對立、互為補充的形態變化中完成的:從商品轉化為貨幣, 從貨幣又轉化為商品。”16貨幣 (G) 在此扮演了真正的中介角色, 作為了商品 (W) 到商品 (W) 中的交換中介, 也是價值形式變換的中介。任何商品的交易過程總是既有買, 又有賣的環節。當商品A作為使用價值的物質承擔者, 而商品B作為與商品A相異或擴大的使用價值的物質承擔者時, 任何擁有商品A的人想要獲得商品B中這一相異或擴大的使用價值時, 就必然會發生交換價值到使用價值的互換。對於商品A的擁有著來說, 他首先需要經歷的就是“買”的過程, 即買 (W—G) 作為一種中介, 標誌著交換價值 (形式) 到使用價值 (質料) 的過渡。從內在的價值形式來看, 它實現了等價形式到相對價值形式的過渡。對於商品B的擁有著來說, 經歷了“賣”的過程, 即賣 (G—W) 作為一種中介, 標誌著使用價值 (質料) 到交換價值 (形式) 的過渡。從內在的價值形式來看, 它實現了相對價值形式到等價形式的過渡。再次與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力概念作一個“互文性”理解的話, 買與賣的互換就如同是引力與斥力的相互作用。後者在運動中被把握, 其環節的展開推動了物質世界的建構。前者在經濟活動中被把握, 其環節的展開推動了資本邏輯的構建。
參考文獻
[1]諾曼萊文:《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對話》[M].周陽、常佩瑤、吳劍峰、任廣璐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5.
[2] 黑格爾:《精神現象學》[M].賀麟、王玖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1.
[3] 黑格爾:《精神現象學》[M].先剛譯.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6.
[4] 黑格爾:《邏輯學》[M].楊之一譯.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3.
[5] 黑格爾:《小邏輯》[M].賀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 1996.
[6]張雄:《貨幣生活世界的批判—全國貨幣哲學高級研討會綜述》[J].廣西大學梧州分校學報. 2004, (1) .
[7]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
注釋
1 部分觀點參見[美]諾曼萊文:《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對話》, 周陽、常佩瑤、吳劍峰、任廣璐譯,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5年。
2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賀麟、王玖興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1年, 第92頁。
3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先剛譯,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6年, 第86頁。
4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賀麟、王玖興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1年, 第92頁。
5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賀麟、王玖興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1年, 第94頁。
6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賀麟、王玖興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1年, 第94, 95頁。
7 [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先剛譯,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6年, 第88頁。
8 [德]黑格爾:《邏輯學》, 楊之一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3年, 第188頁。
9 [德]黑格爾:《小邏輯》, 賀麟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96年, 第216頁。
10 張雄:《貨幣生活世界的批判-全國貨幣哲學高級研討會綜述》, 《廣西大學梧州分校學報》, 2004年第1期。
11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96頁。
12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20頁。
13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24頁。
14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07頁。
15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22頁。
16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2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2年, 第1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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