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05-佛跳牆.txt

2023年10月16日

  1/7  下一頁 txt下載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八月底,九月初,天气刚刚有凉意。傍晚时候,暮云一重一重地自天边合拢来,被余晖染成暗紫色的流霞,在远处寂寞地流动。
穿着淡粉色护士裙的思甜,一手托着腮往外看,又过了一天,总算可以闲下来。荆昭这家伙,又混到哪里偷懒去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嘀嗒嘀嗒,墙上的石英钟不紧不慢的指向了六点,“准备打烊了,竹青!”她回头朝隔壁开着门的配药房叫了一声。
“说了一百遍了,那叫下班,不叫打烊。”托着药盘的竹青在门口探出头,“说得咱们好像都是饭馆跑堂的。”
“还不都一样。”思甜收拾好桌子上的病历资料,关了电脑,站起来伸个大懒腰。
“身为本市最好的一家外科诊所的护士,拜托你有点专业精神和仪态好不好?”宋竹青走出来,笑着埋怨。
“说得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竹青叹口气,“想当初荆风光的时候,一掷千金求他手上那把刀的人,简直从医院排到太平洋。真不敢相信才一两年,大家都好像忘了荆昭这两个字似的。”
“人走茶凉嘛,有什么稀奇,就只有你跟我还忠心耿耿两肋插刀地帮他守着这个烂摊子。”思甜往窗外看了看,“这会儿估计也不会再有人上门了,不如早点撤,晚上还约了一班闲人去HAPPY。”
“还不到六点半,你就闪人?当心荆不给面子,扣光你这个月薪水。”竹青看看钟,最近荆昭脾气一日坏似一日,还是少招惹他的好。
“他哪会?出去问一问,我李思甜的招牌笑容可是有口皆碑,不知道帮他拉住多少回头客。”
“什么?原来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大伙儿都被你迷的昏头了,所以隔三岔五地把自己弄个断胳膊折腿的,好跑来这里看你的招牌笑容?”竹青嘲笑她,“你当这里是怡红院,还是畅春楼?小姐,请你高抬尊头看一看,门口金字大招牌,荆昭外科诊所!”
“这叫自食其力!”竹青没好气的道,“现在想去卖身也来得及,出门往右拐,穿过两条街,好乐迪夜总会常年招聘公关,月薪数万,你尽管去试试。”
“啧,人心险恶啊,”思甜眯起眼,伸手去挠她的痒,“做了多年好姐妹,你居然要推我进火坑?”
“糟!荆回来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反应奇快,迅速两边弹开,一个端着药盘往配药房走,一个坐回桌边整理病历夹,只一秒钟,诊所里肃静如初。
一个酥脆脆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思甜和竹青两颗头诧异地齐齐转回来,咦,不是荆昭。
站在门口的是个女生,穿着线织薄毛衣,卡其裤,最夸张的是不过九月初,她居然从头到颈都围着条彩色流苏的长围巾,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来。
“请进!”思甜呆了呆,习惯性地挂上微笑,“这里是荆昭外科诊所。”
“哦。”那围着围巾的女生松了一口气似的,“我来求诊。”
“对不起,荆医生今天下午替一位熟客出诊,可能要过一会才回来。”思甜指一指候诊室里的长沙发,“你可以先坐下来等他。”
“是不是家里有人患急症?”思甜站了起来,“我可以立刻给荆医生打电话。”
“不是,不是家里,是我。”
“你?”思甜一呆,上下打量她,好胳膊好腿地走进来,哪有什么外伤。
“我的脸。”那女生把围巾一圈一圈慢慢解开,露出脸孔,思甜和竹青忍不住同时吓了一跳,是烫伤?!几串紫色燎泡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分外触目,左半边脸尤其严重,眼角有指甲般大的一个暗紫燎泡,那里肌肤最幼嫩,一旦受了伤,很容易留下永久性伤痕。
“你自己做过紧急处理没有?”思甜紧张起来,“居然还用围巾围起来,很危险的,万一摩擦导致烫伤破裂,会感染。”
她“砰”的一声,挂掉电话。这个荆昭,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说什么外科诊所不管烧烫伤?说他不卖狗皮膏药包治百病?老大,这里可不是三十六层的中心医院脑外科,这里不过是一间诊所,哪来这许多原则,上门的病人哪怕是头痛脑热泻肚子都要接待,不然大家天天坐这里喝西北风啊。
“思甜,帮忙做一下清洁消毒,荆很快就回来了。”竹青振作精神,“我去准备消毒手套和备用药。”
竹青动手拿了药棉和冰袋,走到那一脸燎泡的女生身边,“不要用手摸脸,当心手上细菌污染伤口。”
“我在家里来不及看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她痛得额上一层细汗,还一边自嘲,“眼睛下边那个紫色大泡,我自己都看得见,呵呵,好像挂着个茶叶蛋。”
“本来是打算去医院的,不过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几个路口一定都在堵车,我就说嘛,搬到这种地方来住真是不方便。”她叹口气,又喃喃地安慰自己,“幸好幸好,运气不算太差,这里居然还有家诊所。”
竹青一边听着她自说自话,一边帮她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拿过一个空白病历夹,“趁现在荆医生还没回来,我先帮你做一份病例记录。名字,地址,电话?”
竹青的头都大了一圈,“那就随便说一个可以联络到你的朋友。”
“这边我就一个人,不然就留房东的号码给你好了,不过也就这几天,他们可能要搬家了。”
“你连手机号码都没有?”思甜正好备妥了药过来,把托盘搁在旁边的桌子上。
“李思甜,”竹青握着手里的病历夹子,受不了地抬起头,“你到底拿这里当什么地方,刚才说是怡红院,现在又开了算命馆。我的病例记录到底还做不做?”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却是晚潮,“我脸上痛得厉害,心里又慌,所以嘴巴一直停不下来,怕一停就会掉下泪来了。”
竹青一怔,是啊,她伤成这样,却偏偏一个人来,可见是没人可依靠。不过说话可以当止痛药用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思甜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又“砰”的一声响,有几个人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大声嚷:“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们同伴从楼上跌下来伤了腿,头也磕破了,麻烦快来看一下!”
思甜愕然,今儿是什么日子,烫伤的跌伤的都一块儿来,偏偏那个要命的荆昭还不在!“先扶他过来看看伤口。”
她迎上去照顾伤者,一转身,刚才套上的护士裙腰带松了,带子一角正好从旁边的托盘上扫过去,有张挂在药剂瓶上的纸牌被扫落在地上。
竹青也起身去帮忙,那伤者大声呻吟,好像很痛。
晚潮没敢多看,低头看见地上那张纸牌,上面写了串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英文字,捡了起来擦一擦,看托盘里放着几个棕色玻璃的药剂瓶,就随手挂了上去。
那边思甜和竹青手脚麻利,用药棉和碘酒帮伤者清理伤口,正在一团混乱的当口,诊疗室的门被推开了,竹青一抬头,喜出望外,“荆,你总算回来了,我跟思甜都快顶不住了!”
印象里的医生,通常都是整洁的衬衫,领带,雪白医生袍,可是看看他,黑色T恤,一件棕色外套,破牛仔裤,翻毛鹿皮鞋,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满脸的胡渣。
晚潮倒吸了一口凉气。
竹青笑容可掬地在旁边介绍:“这就是我们的荆医生,放心,他很有办法的。”
晚潮恨不得去撞墙。黄历说得真是太准了,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好端端地烫了一脸泡,已经够要命,还偏偏不长眼地摸到这里来!亏护士小姐还要她放心,这会儿功夫,换个胆子小点的,怕已经夺门而逃了吧。
“烫伤的,就是这个?”荆昭向晚潮一指,问竹青,“伤口处理过没有?”
咦,听他声音,还算年轻啊。晚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竹青好心地把她按回椅子上,“不要怕,不会很痛。”
荆昭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看了看她脸上的烫伤。
晚潮戒备地朝后缩了缩,他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啊。哪有这种医生,邋遢一点也就算了,一张脸还板得这么紧,一丝笑容也不见,只怕铁面无私包青天见了他,也得甘拜下风。最古怪的是,才九月,他手上已经戴上了一副薄薄的棕色手套。
“竹青,替我准备针头。”荆昭直起身,脱下外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白袍随便往身上一套,然后去洗手,“其他药品用具都准备好了没?”
“在旁边托盘上。”竹青继续刚才没写完的病历记录,“谢小姐,请你简单说一下烫伤的经过。”
“啊?”竹青忍不住啼笑皆非,炸年糕?这年头,居然有人会在自己家里尝试炸年糕。外面满大街都买得到,五块钱一份包你满意,谁还会有这种闲工夫,从超市买了回来蒸,蒸了又切,再冒着油烟去炸。
荆昭洗过了手烘干,戴上无菌乳胶手套,回头吩咐:“去那边诊疗台躺下。”
晚潮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躺上那张床,竹青帮她调了一下头部的高度,“可以开始了。”
晚潮闭起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可是想不到,他的手落下来,竟然十分的轻,好像微风拂过水面,微微的凉,他触到了她的伤处,可是居然感觉不到痛楚。晚潮忍不住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线,却看见他俯下来的脸,距离这么近,她正好对上他专注的眼神。
是,就是专注,就好像一个最好的瓷匠,对着手里逐渐成形的陶坯,这一刻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奇怪,只是一瞬间,晚潮紧张得僵硬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
呛鼻的药水味弥漫开来,烫伤处麻酥酥的,忽然有一丝尖锐的刺痛,从眼角窜了出来,“啊哟!”晚潮忍不住叫了一声。
“别动。”他的声音就在她脸上方半尺处,“已经有溃疡的地方了。”
“很严重吗?”晚潮的心提了起来,“不会留下疤痕吧?”
“你烫伤的部位肌肉活动频繁,伤口很容易撕裂,而且皮肤承受的张力也很大。”他语气冷静,当然冷静,伤又没在他脸上。
“刚才护士还说你很有办法。”晚潮心里绷紧起来,万一真的留下疤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跟毁容有什么两样?
“医生也是人,不是神。”荆昭纠正她,“每个人体质不同,伤口深浅面积不同,完全不留下疤痕是不可能的,这是人体自然的生理现象。”
“可是过一阵子我还打算去考空姐,这下怎么办?”晚潮急了,“我就是为了参加泛亚航空今年的公开招聘会,才跑到这里来的。”
“你要考空姐?”荆昭不由自主地停了手,想起钟采。
荆昭没做声,只管替她排出积液,敷药。过了半响,才说:“现在替你做一个简单的减压包扎,每四个小时,要换一次药。”
“什么,四个小时?”晚潮不禁愕然,脸上被浸透了药油的纱布一层一层地裹起来,眼前一片黑,像个瞎子一样,走路都成问题,还要每隔四个小时,过来换一次药?
“最好是有人陪你一起来,或者去附近的医院,你一个人怎么行。”说话的是竹青,她过来帮忙了。
“我家人都不在这里,我也是刚来不久,就算有认识的朋友,大家都那么忙,又怎么好随便麻烦人家?”晚潮心下茫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真的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平常也帮一些公司做做零工,打打版画画图什么的,可是那点收入,怎么够支付昂贵的医药费?更别提还要住医院了。
竹青拉了拉荆昭,“你先去看看,这边我来。”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了一眼,骨头没断。”荆昭头也没抬一下,“不过就是关节韧带挫伤了。”真的很烦,一点小伤小痛,就在这里呼天抢地。
晚潮识趣地闭上嘴。这位荆昭荆医生,连脾气也这么的暴躁;他是不是都没一点同情心,换他摔折一条腿试试,只怕他叫得更厉害。
“行了。”荆昭结束了包扎,“竹青,你带她过去结账。”
晚潮看不见,本能的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碰到一只手,刚想拉住,却被一下子甩开。原来是荆昭。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恶劣!她不过是他的病人,又不是存心占他什么便宜,这年头,女人也用不着像他这么三贞九烈吧。
竹青赶紧扶她坐起来,走到外面候诊室的沙发旁边,“先休息一下,感觉怎么样?”
“痒?”竹青一怔,这算什么症状。回头向荆昭问了一句,“荆,谢小姐说伤口发痒,不要紧吧?”
荆昭正在帮那边摔伤的人处理伤势,听了不禁停了停手,“痒到什么程度?”
晚潮觉得脸上的刺痛逐渐发麻,好像有蚂蚁在里面爬,很快就痒得厉害了,从额头、脸颊开始迅速蔓延,恨不得立刻就把纱布一把扯下来。
荆昭过来端详着她的脸,从纱布的边缘,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泛红,很快连下巴和耳际也红成一片。
“竹青!拆纱布。”他急促地吩咐,心里一紧,是药物过敏的征兆,严重的话后果十分麻烦。幸好还只是外敷,如果静脉注射引起的过敏,甚至可以导致休克和呼吸猝停。
竹青见他脸色,知道出了问题,十分麻利地取过剪刀拆下纱布,“接着怎么办?”
“准备脱敏注射。思甜,来帮忙。”荆昭抄起刚才用过的药,看了看上面的牌子,没错啊就是这个,这种药从来还没有引起过敏的先例。可是再摇一摇,闻了一下瓶口的味道,他眉头忍不住一皱,“药不对。”
晚潮心里“咯噔”地一跳,他手里拿的瓶子,上面的牌子那么眼熟,不就是刚才她顺手挂上去的那一个?
荆昭回过头,“谢小姐,我们可能有点疏忽,用错了药,现在有过敏的反应。先不用担心,立刻就帮你注射脱敏剂,万一出现问题,我们可以赔偿。”
他居然没有推卸责任。晚潮不禁心虚,是她马马虎虎捅出乱子,怎么可以赖在他头上,让人家背这个黑锅?还说什么赔偿,她哪敢出声。
荆昭从竹青手里接过针管,在晚潮手上搽了碘酒,晚潮低下头,不经意看见他右手手背上,一道浮凸的疤痕,纵深而长,像刀疤,从食指指节下斜着贯穿过来,可见当初伤得不轻。
他的手修长稳定,这道伤疤显得格外触目而突兀。
竹青轻轻取过药纱,重新帮晚潮换药包扎,思甜悄悄瞥一眼沉默的荆昭,欲言又止。一时间,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晚潮听不见荆昭的回答,只觉纱布一层一层蒙上来,眼前又是一片黑。
“现在好些了没有?”竹青轻声问道。
“那我留下来好了。”晚潮提议,她是巴不得留在这里呢,就算没再有什么过敏反应,每隔四个小时换一次药,也够折腾的了,这样蒙着眼摸黑走回去,只怕天都亮了还没找到家门口。
“可是我们十点半就下班了。”说话的是思甜。
“思甜,现在是咱们的错,怎么能撒手不管?”竹青拉了拉思甜的衣角。
“荆医生。”她清了清喉咙,“刚才好像你说过,这种情况是应该赔偿我的,是吧。”
荆昭眉梢一抬,“你的医药费都可以免掉。”
荆昭失笑,什么,这还不算讹诈?她知不知道现在去医院换一次药,什么价钱?更何况这里十点半就关门,她留下,他怎么办?
“我要是说不行呢?”
“那就只好算啦,我就这样回去,万一路上被车撞到,也只好自认倒霉,不然怎么办?谁叫我自己不长眼睛,找到这么一家见死不救的诊所来。”
“荆。”竹青把荆昭拉过一边,“你这什么态度?”
“那照你说的,把她留在这里?谁会加班照顾她,你还是思甜?”
“诊所可不是我们的。”思甜在旁边插嘴,“不是我说你,荆,我们几个里面就数你住的最近,这种时候我跟竹青可帮不了你了。”
“可是你给人家用错了药。”竹青打断他,“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很伤诊所声誉的,到时候没有人敢上门,大家都跟着你去讨饭啊?”
荆昭语塞。
“就这么决定了。”思甜拍拍他,就知道荆昭这种人,不逼他是不行的。这只特大号的烫手山芋,除了他,还有谁接得下来?
荆昭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的晚潮,她正翘着一颗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期待他的答案。叹口气,他头都大了一圈,“那你,先去我那里待一晚上。”
好歹等过敏反应的危险期过了再说。
晚潮情不自禁用手在胸口划了个小小的十字,主啊原谅她吧,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达到目的。
荆昭皱起眉,不知道怎么的,会不会是他太多心,怎么总有一种踩了套的错觉?
“你住得这么近?”
十点半,诊所挂牌停业,晚潮跟在荆昭身后回去。才穿过一条街,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荆昭只应了一声:“嗯。”多一个人跟在后面,真觉得别扭,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他阴差阳错用错了药。
晚潮可以想象他板着一张脸的样子。这个人,啧,真是不上道,她是他的病人啊,又没欠他钱,他那什么脸色。
“几楼?”晚潮两只手在前面小心地摸索。脚底下一绊,差点栽个跟斗。
冷不防地,他伸手一把把她拉到身边,“要关电梯了。”
晚潮没提防,“咚”的一声撞上他肩膀,顺手揽住他一边手臂,松了口气,“还以为你把我落下了呢。”
“喂!”荆昭慌忙拉下她的手,电梯里虽说没别人,可到底他也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跟她勾肩搭背。
“真小气。”晚潮扁了扁嘴,“你到底住几层?”
“十一层,到了。”他按住电梯,让她先出去,“这里往右拐,行了,就这里。”
不是她诉苦,今天真是累坏了,兼且惊吓不小。几乎想就这样在地板上躺下来,先昏睡十二个钟头再说。
“不然怎么办?霸占你的床?”晚潮嬉皮笑脸地跟他开玩笑,这个男人真死板的很,不挑逗他几句,心里好像不舒服。
“我有客房。”荆昭硬邦邦地答,“不过很久没收拾了,床单要重新换过。”
荆昭的眉头打了个结,要忍耐,好男不与女斗。更何况她总算是个病人,“那边有沙发。”他一指沙发,也不管她看得见看不见,径直脱掉外套,走到冰箱前面,“喝不喝水?有可乐跟咖啡。”
舒服地伸个大懒腰,左右滚了滚,看不见沙发的颜色,可是这么宽大舒适,触手是厚实的灯芯绒,她猜是浅棕色,不然就是松绿色,总之,像秋天原野里那种颜色就对了。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荆昭灌了一大口冰咖啡,看着她像只猫似的在大沙发上滚来滚去伸懒腰,打呵欠,不知道是匪夷所思还是无可奈何,真要命,这到底是他的家,还是她的?为什么看上去,她好像比他还要自在还要享受。
“真不想起来了。”晚潮心满意足地叹口气,“我不用去客房,就在这沙发上睡就好。”
“不行。”荆昭坚决反对,他半夜起来喝水,去厕所,洗澡,都要穿过客厅,难道要她在这里欣赏他的半裸体秀?
“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晚潮说得十分无辜。
“很快就可以拆纱布了。”荆昭不为所动。
“那么下次包纱布,在眼睛的位置剪出两个洞来,不就好了?”她突发奇想,“这样一来我至少可以生活自理。”
“随便你。”荆昭不理会她,径自去浴室洗澡。
声音酥脆清甜,快活无边,就好像刚才在诊所雪雪呼痛的那一个,根本不是她。荆昭疑惑地侧耳倾听,除了在KTV,他已经有N年之久没有听过一个真人在唱歌了。最后一次,应该是在医科毕业那年,送行会上,一群人喝醉了高唱国歌,呵呵,这辈子他惟一能不忘词不跑调地唱完的,怕是只有国歌了。
水从荆昭脸上流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一直在微笑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笃、笃、笃!”有人敲浴室的门。
荆昭怔了怔,关上水龙头,听见晚潮在外面大声说:“快一点,我也要洗澡。”
什么?!荆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样,怎么能洗澡?伤口至少两个礼拜不能沾水。”
“可是我每天都得洗头。”她坚持,两个礼拜?两个礼拜不沾水,她就直接拖进垃圾处理场就好,以免污染环境。
荆昭恨恨地咬了咬牙,关上水龙头,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上,伸手拉开浴室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回去睡觉。”
“我真的要洗头。”晚潮重申,“我的头发一向爱出油,只要一天不洗就会痒,而且油嗒嗒的。”她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不洗头,我一定睡不着,到时候可不要嫌我吵。”
“随便你。”荆昭头大如斗。
晚潮摸索着找到水龙头,真的开始放水,“洗完了你要帮我换药。还有,毛巾、梳子、洗发水借一下。”她向他伸出手。
荆昭站在门口,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还真的不怕死啊?盯着她那只伸得平平的手,理直气壮的,终于忍不住再叹一口气。她到底懂不懂一点常识,伤口发炎是什么后果她知道不知道?
“好啊。”晚潮接的十分顺口,半点不意外,好像已经期待很久了,“是你自愿的哈,不是我逼你。”
荆昭握紧了门把手,就一天,只留她在这里呆一天!再多一天他必定血压升高爆血管。
沉着脸,把客厅的藤编躺椅搬进浴室,放在浴缸边,打开水龙头放水,“这是最后一次,下回想都别想。”
“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晚潮不吃他这套,自顾自摸到躺椅上躺下来,“噫,这么舒服,尤其是背部和扶手,角度刚刚好。”
“当然舒服,从舒适堡花了几千块买回来的。”荆昭没好气地拿出洗发水和毛巾梳子,一字排开放在一边。天知道给女人洗头要怎么洗?她的头发足有他一百倍的长。
活了三十年,他就从来没做过这么郁闷的事。
荆昭闷不作声,调了调水温旋钮,什么时候他荆昭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居然莫名其妙地沦落到一个老妈子的角色。
“好了好了,温度刚刚好。”晚潮大声宣布,解下头发上的夹子,一头长发,滑进水里。
她的头发曾经是染过的,有点蜜棕色,可是颜色并不明显,发质却是难得一见的好,柔滑如丝,随着水流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旋,慢慢铺开,好像一朵水墨的莲花,在白纸上乍然一现。
好不容易,把她的头发都洗湿了捞起来,他腾出一只手去拿洗发水,却听见她笑着说:“看过没有,百年润发那支广告?”
“我不看电视。”他皱着眉,把洗发水倒在她的长发上。
“我倒很喜欢那支广告。一个男人,帮自己的心上人洗头,两个人都一脸温柔。”
“那是心上人。”荆昭忍不住“嗤”的一声,这丫头还真会幻想,那是广告而已,有几个男人会闲着没事做,天天给老婆洗头的。再说,他那还温柔得起来啊,说汗滴禾下土还差不多。
“你在想什么?”晚潮没听见他出声,忍不住问。
“没什么。”荆昭低下头,在她的长发上揉出泡沫。
“你在想别的女人吧。”晚潮嘴角露出会意的笑容,“这次我一定没猜错。”
荆昭没说话。不要走神,当心洗发水沾上她的纱布。
“你用的这是什么牌子洗发水?”晚潮吸了吸鼻子,“柠檬味,再土也没有了。”
“谢晚潮!”荆昭突然忍不住咆哮,“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到底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个不速之客,居然一整个晚上在这里评头论尾的说八卦,真是笑话,他高兴用什么牌子洗发水,他心里想着谁,又关她什么事?
“唔。”晚潮骤然闭上嘴。只不过随口开几句玩笑而已,他干吗气成那样?
浴室里的气氛,骤然沉寂下来。
荆昭把她的长发冲洗干净,用大毛巾包起来,两个人都不开口,只有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他出了浴室,套上衬衫,又回头看看浴室里满地的水,只得折回来一把从躺椅上抱起晚潮,走进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乖乖地没有挣扎,可是身子绷得很紧,一张小脸被纱布遮去一大半,因为过敏而红肿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地一软。要是她有地方可以投奔,有人可以依赖,怎么会巴巴地跟他来这里?他一个大男人,这种时候欺负她,可真不算本事。
晚潮窝进沙发里,自尊心很受了一点伤,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时候拂袖而去实在是太吃亏了。耳边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进去又走出来,吹风机呜呜地响起来,他开始站在她身边,替她吹干头发。
荆昭有一搭没一搭地一手梳着她的长发,一手拿着风筒,空气里弥漫着她发间的清香,和两个人之间僵硬的沉默。
“吹干了。”他的声音放软了,可是晚潮没有回答。
荆昭有点隐约的后悔,他脾气最近实在太差,尤其是,她总是让他无端端地想起钟采。
“时间差不多了,纱布刚好也有点湿,应该再换一次药。”他自说自话地收拾好毛巾和吹风机,把药和纱布拿过来。
“哦。”晚潮提醒自己不要再跟他套近乎,这个荆昭喜怒无常,还是闪远一点比较好。万一他真的恼火起来把她扫地出门,事情就悲惨了。
“你先躺平一点。”荆昭解开她脸上的药纱,仔细看了看,“还好,红肿已经褪了一大半。”
“你刮了胡子?”
“你说什么?”荆昭没听清,抬起头问。
“没,没什么。”晚潮尴尬地笑了笑,又忘了,跟他是不能随便八卦的。但是真的有点意外,他比她第一眼看见的要年轻,头发湿湿的,套着件白衬衫,略有点瘦削的脸,还真是好看。
“说真的,今天刚一见你的时候,感觉就只有两个字,落魄。”晚潮看着他,“还好还好,现在总算养眼多了。”
晚潮刚要说话,他“啪”的一声打开旁边一具方型仪器,柔和的淡紫色光线罩上她的脸,“这是什么?”她吓一跳,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
“紫外线灯,我特地从诊所带回来的。”他拉下她的手,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怕成那个样子!不过是消炎杀菌而已。”
“用这个照一照,就可以了?不会发炎,不会留疤?”晚潮十分怀疑。
“烫伤到了这种程度,要完全不见疤痕,是不大可能的事。”荆昭一贯的客观,一贯的诚实。
“啊?”晚潮瞪大眼,“那怎么办?”
“那么,我要怎么做?”她问。
“听我的就好。”荆昭一笑。
晚潮心里不经意打了一个突,他居然,还会笑?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难得一见的倜傥。
这实在不像她下午看见的那个荆昭。在这个繁忙纷沓的都会里,一个靠三流诊所维持生计的落魄男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
可是幸好,她及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这种问题,实在太唐突,她谢晚潮虽说八卦了一点,可是八卦的很有骨气,人家都说了,不需要她那么多话,还惹他干吗?道不同不相为谋。
荆昭换好了药,帮她重新包扎过,寂静里听见“咕噜”一声响。他有点尴尬地按了按自己的胃,却听见晚潮十分合时宜地大声宣布:“我饿了。”
是啊,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有六七个钟头,还什么都没吃过,他在诊所一直忙,她在旁边一直等。
“我去煮个面。”他再次拉开了冰箱,里面除了冰饮料、啤酒,就只剩一个蔫掉的胡萝卜和几颗蛋。看样子,也只能煮泡面了,又快又方便,五分钟就可以吃下肚。
晚潮在沙发上跷着脚,厨房里飘出的香味传过来,她吸了吸鼻子,“巧面馆香菇炖鸡面。”
荆昭正好端着面碗从厨房走出来,“这个你也闻得出来?”他吃了这么多年泡面,还是没什么长进,泡面会有什么味道?还不都一样,味精盐料加上防腐剂。
荆昭闷头吃自己那碗,打定主意,不跟她计较。女人嘛,有什么办法。
荆昭有点食不下咽。太难伺候了吧,她!有得吃,有得住,还得寸进尺,好心帮她加个荷包蛋,还被抨击得一无是处。
“好,吃完了。”晚潮一边搁下碗,一边满足地叹口气,摸了摸肚子,“这下舒服多了。”
“那颗纯美方钻呢?”他探头过去找了找,“吃了?”
“不然怎么办?镶在戒指上戴着?”晚潮抱着他的抱枕,窝进沙发里,她真是快要爱上荆昭这只沙发了,“有什么办法,特殊时期,总不能太挑剔。”

  0/7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