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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TXT

2023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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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四伏第一章?(1)
1?
唐河静默地从远古流淌至今。古城就像唐河派生繁衍的子孙也以静默的姿态安恬地依傍在唐河的臂弯里。那颗千古的明月,犹如上帝澄明的眼睛,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历史的变迁、岁月的更叠和世事的沧桑。?
一条河就是一个城市的见证。?
现代化的工业烟囱含混错落地矗立在11月的冬夜里,工业废水源源不绝的从城市的各大厂区潜潜地排进唐河,改变着这条河自身拥有的颜色。污染的沉渣不断增加着河床淤泥的厚度。粗壮圆实的桥墩承负着跨越南北的那座拱形桥廊,在月色的映照里就仿佛可以抵达的灰黑的虹影,但它比虹更真实地矗立在古城人的视线里。?
在这11月的冬夜里,月亮的光清清冷冷、寒寒凉凉地紧随着一个人影。月亮的影子是孤独的,它追逐的那个人影也是孤独的,风一掀一掀地将那个人影驱进带着薄冰一般锋利的冷里。两个孤独的影子里夹着一个真实瘦弱的矮小的老警察,他裹着一件厚重的警装棉大衣,骑着一辆笨重的自行车,穿过幽冥信号灯闪烁映照下的蛇形交错的铁道,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那小道曲静幽深,月亮的光似也挤不进来了,老警察的身影呈窄窄的长扁形,就像被一种幽暗引领着向前行进着……?
风声吗?是人力带动起来的旋转的风声从背后突奔而来,风声里的“踏踏踏”的人的疾步飞跑的声音夹在风声里,又一个影子就像夜魔一般从老警察的身后某一暗黑的角落里突然变幻出来……一片阴云瞬间将月光遮了一下,就在这时,一个人抡着一件铁器重重地猛击在老警察的后脑勺上,老警察和车子便重重地跌进了暗里……?
古城市委市政府大门上方挂着“热烈庆祝党的十三大胜利闭幕"的巨幅标语。从市委市政府往西穿过十字路口,马路的西南角上的市公安局大院仍灯火通明。在我们这个政治任务压倒一切的国度里,无论哪个城市的警察都是以保卫党的重大活动的顺利进行为至高无上的责任。古城是北京的东大门,连日来,市公安局、各分局和派出所的干警都处在紧张的值勤备勤状态里。今晚,他们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稍事放松一下了。市局各处室除了留有少数值班人员外,大部分民警都被允许回家调养休整。刑侦处值班室备勤刑警夏小琦、鲁卫东、秦一真、严茂林一脸轻松地坐在床上摔着扑克。?
周围一圈人围着看,尹小宁上不了手,着急地捅着夏小琦的胳肢窝说:“你小子又不值班,还不赶快回家,你那新媳妇不定多心急火燎地等着你呢!”夏小琦身子左挪右动地说,“去,去,我正等着吃贡呢!”?
鲁卫东一张俊秀的脸上挂满了“娘娘”的小纸条。夏小琦嘴上叼着一根香烟,正眯着一双小眼透过烟雾整理着手里的纸牌。他把牌看完后,像摆弄扇子一般将牌合上,冲鲁卫东喊到“磨蹭啥呀你,快点给皇上进贡!”鲁卫东盯着自己那一手好牌,摇着一脸的纸条儿,好不得意地哼着小曲,然后又操着很浓的古城方音说:“大王小王都在本娘娘手里,这回,娘娘我要翻身当家作主人了!”?
刑侦处在市局大院西侧独立的一幢小楼里,值班室分里外两间,外屋桌子上摆着一溜档案夹,电话旁放着牛皮纸面的值班纪录本,桌子上方挂着一长方形的小黑板,黑板上写着一些简要的通知和要求回电的电话号码。墙角的小桌上摆着一台旧的黑白电视机,两根拉杆天线剩下了一根半,断的那半根上接了根电线,电线的头上连着个空的“健力宝”易拉罐,吊荡着挂在墙上的一根钉子上。电视图像有些行扭,声音嘶嘶啦啦的。正对着门口的那一面墙放着一排铁皮文卷柜,范宝来正将卷柜里的枪号和登记表一一比对登记着。原来管枪内勤董建芬休产假了,范宝来新近接替了内勤的这一摊工作,董建芬是一个很粗心的人,谁交枪谁取枪一概没有详尽的时间记录。范宝来是一个外表憨实而内心极细致的人。他愿意自己所干的每样工作都是有序的。登记、编号、整理、建档已占去他好几个晚上了。?
黄沙一脸病容地守在电话机旁想着心事,他的眉骨和颧骨很突出,一双眼睛很绝望地隔在其中,下颏尖而瘦,整个脸仿佛瘦成丝瓜那么一条儿,到浴池洗澡,同事就叫他排骨队出来的。他皱着眉头正翻看一本《内科学》,那样子好像极其专注,似乎把自己远远置身在里间屋打牌的几个年轻人热闹欢快的情绪氛围之外。?
危机四伏第一章?(2)
尹小宁凑不上牌场就转身溜达到外间屋来看电视,“咔咔”的拧了一圈调频旋扭,哪个台都不清楚,气得用手拍了一下机壳,清楚了一点,又使劲拍了一下,画面上出来了一个胖子手里举着一盒药:“……一次两片!”尹小宁就骂:“这老破电视,一次也得拍两下!”范宝来低着头就嘿嘿地乐。?尹小宁就冲范宝来喊:“乐啥呀你。”转头又对着黄沙说:“老黄,你说说咱们处啥时候也买台大彩电看看?”?黄沙“唉”了声:“瞧着吧,这电器还得涨价呢,越来越买不起啦!”?尹小宁说:“老黄,给根烟抽,我这儿闹饥荒了。”他看老黄那一份苦相就停住步子,“老黄,肚子又疼了?别老忍着,抽时候上医院瞧瞧去!”黄沙就嗯嗯地应诺着从口袋里掏烟。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尹小宁一伸手便将电话抓起来:“我是刑侦处值班室,什么,老警被打?说清楚点!” 他翻开电话旁边的记录本开始记录。?桥北红山道所,现场在红山道东北的草场街!”尹小宁大声重复着。?夏小琦的大耳朵支棱了一下。虽然牌场上七嘴八舌喧喧闹闹,他还是听见尹小宁接报案的声音了。他顺手就将牌扔到牌堆里说,“快溜的,来事了!出现场吧。”他出屋看看老黄脸色不好,就跟尹小宁说你跟老黄在这儿盯电话吧,我们哥儿几个去就行了。鲁卫东舍不得手里的这副好牌,一脸遗憾,迟迟疑疑地说:“可能是一般的打架,不会有啥大事吧?”他看见其他几个人已麻利地从床上跳下去,抓起衣服都冲到外面去了,这时尹小宁的话音再次传过来,听声音已变得很紧张了。“有枪套!枪呢?不见了?"鲁卫东听见这话不敢怠慢地跳下地,抓了件大衣冲出值班室,等他追到院子里,212吉普车已发动着,车凉,秦一真正猛轰油门,鲁卫东跳上车,吉普车带着破破烂烂的响声就钻进夜里……?尹小宁放下电话在值班室记录本上工整地写道:红山道派出所老警被打伤,要求刑侦处出现场。刑警夏小琦、鲁卫东、严茂林、秦一真出现场。记录人,尹小宁,记录时间,1987年11月1日晚8时05分。?电视里清楚地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首届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闭幕式暨获奖节目晚会现在开始……”??2现场位于红山道派出所东北方向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红山道派出所民警和桥北分局的刑警已先期到达现场且将现场保护起来。勘查灯刺破夜幕将活动的人影照得鬼魅似的飘忽。有人大喊道,枪到底带没带着?另一个声音答,八成是抢去了!反正枪套空了!背着灯光迎面走过一个人影喊了夏小琦一嗓子,夏小琦一听就听出是警校一期同学何力。何力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夏小琦说咋走呀。何力说我带报案人回所里录个材料。?他们于匆忙间略去寒暄擦肩而过。?夏小琦看见地上躺着的老警察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警大衣裹着瘦弱的身躯,大衣和里边都被翻开着:腰上枪套在,枪没有了!大沿帽滚落在身后边,自行车在两腿之间和身体一起躺在地上,技术员在地面上提取着足迹和他认为有价值的一切痕迹物证。?这时救护车的笛声由远而近,蓝光闪烁。?救护车嘎然停下,从车上跳下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扛着担架急奔过来。?和救护车同时抵达的还有市局刑侦处副处长师永正,二科科长叶千山。?小个子警犬员牵着警犬紧随其后。警犬黑贝跃跃欲试,一副急不可奈的样子。?师永正对叶千山说:“这条路僻静,冬天,晚上流动的人少,我看现场条件还不错,让黑贝试试吧!”?警犬员许三儿一松犬绳,黑贝像得了尚方宝剑似的一步窜出去就进入到工作状态。法医马初一和技术员娄小禾汇同几个穿白大褂的将躺在地上的警察抬上救护车,一溜烟尘地驶离了现场……
现场除留下几个扫尾的,一律撤至红山道派出所紧急商议案情。夏小琦一行四个人开车往红山道派出所走时就看见黑贝在前面正停停嗅嗅跑跑颠颠着,鲁卫东忍不住嘀咕道,“那狗不会是奔派出所去了吧?”话音刚落,果然看见那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派出所门口冲去!?车灯照见何力正将两个人送出大门口,并握手道别,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黑贝吠着就扑向了被送出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危机四伏第一章?(3)
两个人被狗吓得脸色惨白。?何力冲狗急赤白脸地叫骂着,“你他妈的狗眼不识好赖人,让你追犯罪分子,你追报案人干嘛!”?夏小琦他们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正听见狗官许三儿替狗向何力和报案人连声道歉:“对不起,是狗误会了,是狗误会了!”?“哎,许三儿,我听这话好像还是骂我呀,是我误会了,还是狗误会了!”?许三也觉出话说得不对劲连声说:“都误会了,都误会了。”一边说一边牵着狗就跑了!? 鲁卫东说何力你干嘛跟狗一般见识呢。他就拉着何力进到派出所的院子里。?夏小琦走在最后,他借着灯光看见了楼道东墙上所里全体民警穿警服的标准半身照,他一眼就认出了和现场上相同的那张脸。照片底下注着一排小字:片警,宋长忠。他凝视着那张照片,他不熟悉这张面孔。他也常来派出所找何力,可是这个老警?他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他无奈地摇摇头,一转身和邓梅撞了个正着。邓梅是他的小师妹,比他晚一届毕业,分到红山道派出所当管片民警。?“嗨,琦哥,来开会吧,都在会议室呢!”?夏小琦看着邓梅面色匆匆的连说话都没停住脚步,就担心地追问了一句:“这么晚,一个人出去呀?”?“我去宋长忠家照看一下他老伴,所里人手不够了,我打电话叫江舟陪我去!”?江舟是邓梅的未婚夫,两人同班同学,江舟分到中山路派出所也任管片民警。?夏小琦关切地附带着说了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就疾步向会议室里走去。?刑侦处老处长谷武夫正在给大家回顾古城历史:“古城第一起警察被袭击的案子往前追溯要算20多年以前的商远翔那起案子了,近的要数84年赫战勋那起,这是第三起,历史上的案子都没破了,被抢的枪也没再打响,报私仇的因素大一些……”?夏小琦不喜欢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刑侦处长,谷武夫是古城第一代侦查员,就是因为资历老加之和老局长魏成是老乡,在刑侦处一直是一人说了算,每次发新案子他就翻历史上的旧案子,无论那旧案子是破了还是未破,他都津津乐道,似乎告诉未曾经历过的人: 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可是这种炫耀一眼就能让人看穿,当然看穿的还有一个人的浅薄和没文化。?“有些情况可以等宋长忠醒来后再作了解,现在当务之急要看看那把枪是不是被抢走了,李所长,管枪柜的杨华什么时间能到?”师永正打断了谷武夫的“话说历史”。他的心绪有些不悦,这一起和前两起有所不同的是,虽说是十三大已经胜利闭幕,可总归是在这闭幕的最后一天发生的,还应称会议期间的案子,那枪真要在北京打响了,不是你谷武夫换地方那是古城公安局长魏成换地方的问题,选择在闭幕时间,是全城警察很放松的时候,不知这是偶然呢还是蓄谋??“杨华媳妇说他下班搭车回老家看他父亲去了,他父亲肺癌晚期,我已派人去他老家截他去了!”李宽所长一脸苦楚。?“你们桥北不是通知收枪吗?”叶千山忽然抬头问李宽。
“好像说明天才收枪,具体情况是内勤方丽接的电话,何力你去叫一下方丽!”?何力出门就大着嗓门喊方丽,方丽听见喊,细高跟发着“笃笃”的声音小跑着过来了。方丽说分局办公室通知是十三大一闭幕第二天就把枪收回枪柜,她也这么通知管枪柜的杨华,杨华怎么跟大家说的她就不知道了。?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枪已经被抢走,但所有人又都心怀了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希望那把枪出现意想不到的奇迹,比如宋长忠恰巧忘到家里了,或是就锁在自己的卷柜里,而派去到宋长忠家搜寻的几个民警已带回令人失望的消息,那么大家只好把最后微渺的希望寄托在管枪柜的杨华身上。?谷武夫声音略带嘶哑地说:“从目前情况分析,报复袭警和流窜犯作案的可能性都存在,桥北分局布置警力连夜摸排被我们打击处理过的人员情况,各分局抽出一部分警力配合市局刑侦处对车站、旅馆以及主要路口的过往人员和车辆进行盘查。出现新情况随时汇报……”谷武夫刚说到这儿,门“哐”地就被推开了,杨华脑袋上冒着热气,气喘喘地进来了,一屋子人眼睛明亮地望着杨华。?
危机四伏第一章?(4)
“老宋的枪在枪柜里!”?
这个意外的消息,使屋里所有的民警都长舒了一口气,最起码减轻了每个人心里的一层负担。?
方丽在通知杨华收枪的事儿时,老宋正在杨华的屋里翻看杨华个人订的《人民公安》杂志,他听说明天要收枪就说我今天就给你吧,带在身上也没用。说着就从枪套里取出来,杨华说你晚上不是还值班吗?老宋就说什么值班不值班的,没事,我就不爱带这枪,上厕所洗澡心里老惦记着,提前交给你,我省事又省心。杨华说也好,省得明天收枪时,大家伙一块扎堆子。?
老宋交完枪就回家了,晚上他值班,提前半个小时回家吃饭。老宋是吃了饭回来的路上被袭击的。从老宋交枪到被袭击,仅差两个小时。?
而此时,躺在工人医院急救室里的宋长忠却生死未卜。?
?
3?
宋长忠的老伴目光痴痴地坐在床上,盯着宋长忠和她早年的一张合影照片。她喃喃地说他身上只有20块钱,他有什么好抢的!?
何力轻声问:“宋大妈,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宋师傅说过啥没有?”?
“那天晚上,老宋进家高高兴兴的。还拿回来一条腈纶毛毯,说是头天‘重阳节’分局给老同志发的……唉,他早就想吃一顿炒粉坨,我怎么就没给他做呢……他只喝了一碗棒子渣粥就走了……走时啥话也没留下……”?
何力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心情压抑地走出来。?
何力管着宋长忠家住的这一片。警校毕业刚分到红山道派出所时,就是宋长忠带着他下片儿。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宋长忠是他的师傅。宋长忠一辈子老实厚道,他想,就是袭击谁也不该袭击老宋啊。自从宋长忠被打以后,何力每天都在辖区里查头儿摸线索访情况。?
宋长忠家所在的楼区前面新铺了一条水泥路面的马路,马路由西向东仍在铺着。何力有时就站在水泥路面上远远地看着施工的人群,心里茫茫然不知想些什么。那时候他就看见岳亮提着一个旅行包从施工的人群那边向他走来。?
等岳亮走到跟前儿,他问:“你出差了!”岳亮的弟弟岳志告诉说他哥去广州了。?
“我去广州进货了!”岳亮说的跟他弟弟说的吻合。?
“宋长忠被人打了!”他看着岳亮说。?
岳亮秃秃的脑门,大咧的嘴巴很生气地样子说,“谁呀,这么缺德!”然后岳亮又仔细看着何力说:“我说你脸色不大对头,宋叔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何力说你宋叔跟你说过什么事儿没有。?
岳亮认真想了想然后使劲摇了摇头,他说哎呀,我都快被憋死了,你给我看着包,我先上个厕所。?
马路和楼区之间有一个长条形的公用厕所,男女厕所背靠背,厕所两头各有一个出入口。岳亮放完水紧了紧腰带,轻装上阵一般朝何力走来。他说我刚才撒尿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是宋叔跟我说过什么,是我跟宋叔说过什么。我出差前有天晚上回家时,曾看见一个小子站在这个厕所旁向楼区里张望。吃完饭我到小卖部买烟,还看见他在那边转悠,当时我也没理会。隔了两 天,我家晚上吃饺子,我出去买醋,又看见他在公用厕所那儿呆着,我心里就犯了嘀咕,怕不是好人,我就假装上厕所靠他近点好看清他啥长相。等到我快走到他近前的时候,他就进了厕所,等我进到厕所他又从另一个门出去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子一定有问题。过后,我碰见宋叔下班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宋叔。宋叔当时说跟大伙说一声把车子锁好,可能是偷车贼,最近市里丢新自行车的案子特别多……?
“那小伙子长的啥样?”何力对岳亮告诉的这件事有些警觉。?“嗨,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楚。只记着好像戴了顶鸭舌帽!”岳亮陷入沉思,好像在很认真地回忆,最后终于还是向何力摇了摇头。?
“记不记得是哪天?”?
岳亮掐着指头推算了一下:“26号的火车票,再往前……对了,也就是10月23日左右吧!”然后确定无疑地说:“前后差不了一两天!”?
何力:“你先回去吧,再仔细回忆一下还有什么别的情况,我过几天再找你!”?
危机四伏第一章?(5)
?市公安局三楼会议室。局长魏成主持召开包括各分局局长、政委参加的中层干部会。?魏成个头不高,头发花白,他呷了一口茶后说道:“同志们,十三大闭幕已经有几天了,根据市委的通知要求,当前要认真抓好十三大的文件学习宣传工作,各单位全体党员都要有组织的参加学习、讨论。对广大群众也要有准备、有组织的进行宣讲工作。各单位认真安排一下学习时间,不能马虎。?“再过一个星期,全国纺织品供应交流会就要在古城召开了。据统计,届时将有一万多外地客商来我市,各类商品将有一万五千多件。举办如此大规模的商品交流会是我市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呀,市委市政府要求公安局全力做好会议期间安全保卫工作。各分局和派出所配合市局作好治安防范工作,对各辖区的宾馆,饭店及主会场、分会场认真检查,重点是防火、防盗;交警部门集中这几天的时间整治一下交通秩序。?“明天,市政府组织工商、税务、物价、计量和卫生防疫部门和咱们局联合对市场进行一次突击检查,维护市场秩序,防止有些不法商贩趁会议期间哄抬物价。具体安排一会儿由胡副局长给大家说明。?“同志们,今后的一段时间工作会很繁重,各单位回去后安排一下警力部署,明天下班之前把工作安排报市局办公室。”?魏成局长把头转向刑侦处的谷武夫和师永正:“老谷、永正,你们跟我来一下。”?进到局长办公室,魏成就问:“红山派出所宋长忠被打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谷武夫:“目前没什么线索,不过我已经布置好摸排工作了。局长,处里人手紧张呀。”
师永正接着说:“安排叶千山负责这个案子。”?魏成:“好吧。老宋的情况怎么样?”?师永正:“连续抢救了几天了,老宋一直没有苏醒。医生说伤势很重,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魏成:“让医院用最好的药。你们找找熟人,请市里的专家给看一看。几十年的老同志了。你们和红山道所说一下,要照顾好老宋的老伴。”?……?宋长忠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仍昏迷不醒。?急救室的门外加了双岗由武警把守着。在不清楚犯罪分子到底要干什么的情况下,必须得谨慎又谨慎。另外,当然也是寄希望于宋长忠像那支枪一样发生奇迹,意外地醒转过来且能帮助指认犯罪分子。?叶千山每天都要来医院看一看,二科包片桥北,桥北地界上的案子,最终落到他头上。他想最好是宋长忠醒来的那一刻他正在跟前,连日来,他几乎跑遍了古城的大小厂矿企业,仍没有发现可以造成宋长忠头部创伤的那种凶器。?叶千山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乱乱的,宋长忠被打已半个多月了,案子一直没有什么头绪。处理的侦查员基本上都经营其他未破的案子,有在本市的,也有在县里“大下”的,这个案子抽不出更多的人手,许多工作他只好一个人东跑西颠。看着满街的人群和铺天盖地的各种各样的广告,叶千山只有内心的焦急和一脸的无奈。?那天下午,他开车去医院的途中,路过铁路车辆厂门口,看见大门口堆满了各种废旧的椅子,一些工人往车上搬运着,他无意瞟了那几个工人一眼,将车子开过去了,其中一个工人手里拎着的那个椅子背使他和留在宋长忠大沿帽上的凶器痕迹产生了某种联想。他迅速倒车回去,戛然停在那几个工人的面前。?他说:“师傅,这些椅子是什么上面的,往哪儿运呀?”他跳下车走到一个工人面前,将扔在椅子堆里的一个似曾相识的椅子拎出来仔细看着,那是老式火车上的硬座靠背,用来固定包住木头靠背的皮革的那段槽钢,在去掉皮革和木头后,就是上窄下宽那么一个形状的铁器了。?“师傅,我想搭个花架,能不能把这个椅背买走?”?那个工人很慷慨地一挥手说:拿走吧,不值几个钱。反正是送废品站,多一个少一个没关系。?他很高兴如此简单地即瞒过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又把事儿办成了。他知道许多时候,一旦亮明身份就得公事公办。比如那个工人若知他是警察就不会这样心无介蒂地把那个椅背给他,有可能那个工人就要报告厂里,厂里就会由保卫科出面验明“警身”后,还要备案,办手续。虽然他是一个不怕繁琐的人,但有时他更喜欢简单、方便,明了的做事方法。?
危机四伏第一章?(6)
他开车回到刑侦处,就径自去了技术科。他将那个椅背举给了马法医,马法医眼睛一亮惊喜地说:“真有你的,千山,你咋想到这上面去了。”?叶千山说:“瞎碰的。这东西也可能没用,也可能有用,给您当个参考吧!”??何力不知道岳亮说的那件事情跟宋长忠的这个案子搭不搭边儿,所以也就没草率地向叶千山汇报。?将近11月末了,他一边骑车子一边想着毫无头绪和进展的这个案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市局大门口,他想起发案那天勘查现场时马法医他们忙来忙去,不知忙出点头绪没有,技术员娄小禾是他警校一期同学,兴许能从那儿套点东西出来。他就把车子锁了径直奔技术科。?马法医和娄小禾正在端详一些照片和一张图,他的脚底下放着一些死人的牙齿标本,在警校上学时马法医给他们讲过课,何力总是提一些好笑的问题,比如说马法医你在家做不做饭,你摸过死尸的手回家做的饭你家人吃不吃?诸如此类他总是问个不休。结果马法医不但没烦他,后来跟他还挺好。?马法医和娄小禾都冲他点了点头,又接着他们的谈话:“从创口和帽子上留下的痕迹看,那个工具似‘H’形的一件铁器,从创口检验上能看出铁器上还有一种气割后留下的那种三角毛刺,铁器上窄下宽,上边间隔3.5CM,下边间隔4.5CM,边的厚度为2MM……千山给咱找回来的这个椅背最接近……”?何力一边听一边翻看其它的一些现场照片,他看见了在现场提取的鞋底花纹图案,这是个梅花瓣图案的鞋印,他反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失落落地向马法医和娄小禾告别,然后又骑车回到所里,他胡乱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2点多钟了。?他琢磨着如果有那么一个小伙子在那儿转悠,就绝不会仅仅有岳亮一个人看见过,他决定要回到宋长忠居住的那片小区再细细地问一问。这次他推着车子慢慢地从宋长忠常走的这条僻静小路一直走下去,穿过铁道,有一段土路,过了这片土路就到了那条新铺的水泥路面了。铺路的工人正在收拾工具准备收工了。路的两边坑坑洼洼的土堆不好走,他刚想踏上新铺的路面,一个工人就赶紧喊他:“别踩呀!”他这才注意这一截路是刚铺好的,原来他们是一小段一小段往前铺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好在这边来往的人少,他又从路边走了一程才敢踏上已铺好的水泥路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交替地向前挪动着,他就像看着另外一个人在走路,他心不在焉地甚至想宋长忠是不是曾像他一样啪嗒啪嗒地走这一段路,人的一生真是匆匆的什么也留不下。他要抬头看一看渐渐黄昏的天空,或是想点有用的事情,他就被水泥地面的一处给吸引过去了,他怔在那里,然后他把车子放到一边,蹲下身子又仔细看着,用手在上面胡撸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脑子里立即闪现出那个在技术科里见过的梅花瓣图案: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水泥地面上印着有人踩过的一片足迹,这是一模一样的梅花瓣足迹,一溜,一共七枚,已经永久地碑石一般刻在了水泥地面上……?4?叶千山是在给夏小琦布置完蹲守任务后,刚出门就碰上何力了。何力骑车骑的满头大汗,他说:“叶科长,可找到你了,急死我了,走,看一样东西去!”?叶千山说啥东西呀,明天看不行吗??何力就俯在叶千山的耳朵边低声说:“今天你要不去,老天爷都不饶你!”?叶千山笑着说:“可我要是跟你去了,我老婆可就不饶我了。”?何力认真地问:“嫂子有急事?”?叶千山说:“晚上文化宫有场电影,《双头鹰之谜》,你嫂子都买好票了,这不快到点了。”
何力一听这事拽着叶千山的胳膊就往外拉:“那就好了!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何力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平时没事总跟叶千山逗嘴,叶千山看何力一脸焦灼一脸神秘不像是逗他玩,就随他出来,走到院子里,何力说,你还得把技术员叫上!?“叫上可以,你总得告诉我啥事吧,我总不能像你一样趴在人家技术员的耳朵上也说‘老天爷不饶你’吧!”叶千山笑着揶喻道。?
危机四伏第一章?(7)
何力四下里看看,并无旁人,就悄声说:“我在宋长忠家附近看到了和现场一模一样的梅花瓣足迹!”?叶千山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当天晚上,叶千山和何力还有娄小禾,他们一块提取了印在水泥地面上的完整清晰的梅花瓣鞋底足迹,技术员肯定地说:这和现场遗留的足迹一模一样,抽人查鞋源吧!”?叶千山激动地对何力说:“案子破了,给你记头功!”?“啥功不功的吧,你把我调到你手下干刑侦吧,我做梦都想当刑警!”何力趁机讨价还价。?宋长忠家门口和现场出现相同的足迹绝不能被视作偶然,很明显,犯罪分子在案发前曾在宋长忠家附近踩过点儿,他曾走过这一截路,这一截路恰恰是白天刚铺好的,到晚上没有完全凝固,白天兴许能看出来,傍黑或晚上不熟悉这一带的,谁能注意白天刚新铺的路面呢,肯定是犯罪分子傍黑或晚上来踩点时留下来的。???接下来的几天,叶千山和何力一道在宋长忠家附近一带再次进行细致的调查访问。?他们首先到铺路的施工队查问路面铺到那个足迹地的时间,施工队有一个施工进度统计表,表上记载的时间和经工人反复回忆推定的时间均应是10日28日。也就是说足迹应该是在10月28日的晚上留上去的,那个时间离宋长忠被袭仅隔4天。?“28日晚上,难道没有任何人看见过那个在水泥路面上留下脚印的人吗?”叶千山和何力站在那一溜梅花鞋底足迹旁望着近前的一大片楼群,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咱去岳亮家看看,不知他想起什么没有。”何力建议说。?俩人并肩走向楼群。刚拐过弯来,就看见张大妈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孩,步子沉重地往外走。
张大妈住在直对着大门口的那栋楼的一层。
何力忙迎上去问:“张大妈,您老这是带着孙子去哪儿呀?”?“这孩子又发烧了,我赶紧去医院!”张大妈见是片警何力,目光中就有了一份期待。
张大妈老伴脑血栓半身不遂,儿子儿媳妇离婚后,两人又都各自结了婚,谁都嫌孩子累赘,就推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挺难的,何力平时也常帮着张大妈跑医院取药。何力接过孩子说:“小胖这份量不轻呀,我帮您抱着去吧!”?叶千山说:“上车吧,我送您老去,上哪个医院?”?“离工人医院最近,每次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工人医院。”老太太将孩子的帽子拉严实一点,细碎的步子紧紧跟着。?叶千山一听,宋长忠也在工人医院,他顺便可以瞧一眼,看看宋长忠情况是否有好转。?叶千山一边开车,一边跟身后的大妈唠嗑:“怎么不让孩子的爸妈去呢?您这么大岁数,可得注意身体!”?“唉,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自己合适就行,哪管老的小的,这不离婚了,谁也不来看孩子,我倒是没啥,就是孩子可怜,三天两头闹病,上次害了一回肺炎,刚好没多长时间,这回不知又为啥。”?车子很快就到了工人医院,何力抱着孩子,叶千山帮着挂号。几个人脚步乱乱地就到了儿科。穿白大褂的女同志抬头一看说:“哟,大妈,孩子又不合适了张大妈喘着气说:“总赶上你值班,瞧又给你添麻烦了!”医生让小胖坐在凳子上一边给小胖试表,一边让小胖张开嘴,用一个木舌抵着小胖的舌头,并让小胖发出“啊、啊”的声音。医生说您老别着急,小胖是扁桃腺发炎。女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跟张大妈要过病历本,开完药方,何力抢着去划价取药 。叶千山正看着墙上的医药广告就听大妈大身后说:“上月底那次发烧可把我吓坏了,多亏你了。将来小胖长大了,我要让他念你这个阿姨的好呢。”女医生一边将写完的病历合上交给大妈,一边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嘛,没啥说的,您老别总挂在心上!”?待孩子打了针,开完药,叶千山说你们等我一会,我去看个人就来。何力说我也跟你一块去看看吧?叶千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回头吧,局长有令,连处里的上着案子的民警都不让近前,咱还是别破了纪律!”?
危机四伏第一章?(8)
??宋长忠还是老样子。医生摇摇头对叶千山说:“恐怕很难醒过来了,即使能醒过来,也是植物人了!”??送张大妈回家的路上,叶千山心一直沉沉的,一句话也没说,等到了大妈家门口,叶千山说何力你帮着把大妈的孙子送进去,我在车上等你。?张大妈说那怎么行呢,帮我忙了一晚上,哪有连家门都不进的理儿,最起码得喝口大妈沏的热茶!?拗不过大妈的热情,叶千山锁了车门跟着一道进了屋。?大妈进屋先把孙子安顿了,又把病历本和药顺手掏出来放桌子上。叶千山无意拿起病历本翻看着,目光一下子停在了10月28日病历记录上。?10月28日,不正是犯罪分子踩点在水泥地面上留下脚印的那天吗?他又想起大妈跟医生说的小胖上月底发烧的话,上月月底指的不正是10月28日吗??他急急地追到厨房冲正在给他们沏茶的大妈问:“大妈,上月底,也就是28日,您带小胖去医院,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咱这一带转悠!”?大妈拍拍脑门说:“这年纪大了,当天的事呵,转脸就忘呢,让我想想!”?何力也跟过来了。宋长忠被打的第二天,他都挨门挨户问过一遍,张大妈当时好像说没见过不三不四的人。具体到小胖发烧的那一天,她似乎影影绰绰记起了什么。
“那天,我抱着小胖一出门,就撞见一个小伙子在我们楼道口站着。问我宋长忠家在哪儿住,小胖那天烧到39.5度,我着急送小胖去医院,就说了一句不知道,然后就走了。其实我跟老宋挺熟的,要是平时没事,我也就告诉人家了……”?叶千山和何力掩饰着心中的惊喜急急地抓住大妈的手满怀希望的追问:“您当时看见那人长的啥样?”?“我这老眼昏花的,当时心思也没往那个人身上放,冷丁这么一问,我想不起啥模样来了。不过不像是啥小痞子之类的人。”?“您再想想,比如那小伙子大概有多大年龄,穿戴都有啥特征?”叶千山心里其实早已扑咚扑咚的了。?“年龄嘛,看上去好像就跟何力差不多,23?25?反正超不过30岁……让我想想,好像头上戴着一顶……那种叫啥?前进帽吧!”?“您说的是不是鸭舌帽呀?”何力一下子想起岳亮提到的那个人……???5?进入12月后,零星地下过一场雪,很久很久,雪粒子的冷和土地的冷僵持着,谁也无法进入谁。?雪后,夏小琦和严茂林瑟瑟地在寒夜里又蹲过一次,路面上只有稀稀少少的几个人影,铁轨的远方有一些闪烁的标志灯,就像这夜里醒着的魂灵,穿过铁路线进到那条僻静的小路,就完全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灯光了。?他们按叶千山的吩咐在这一带蹲了好多次了。主要想弄清穿行在这条路上的来来往往人员的规律和情况。特别是有没有铁路职工。叶千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也不清楚。最初,大家伙议论是不是“东北虎”南下路过古城顺便干了这件“活儿”。
这些时日,他越来越坚定地认为不是流窜犯作案。袭击一个人,找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绝好的僻静的所在了。“找”就得事先“盯”,盯完还要紧“跟”其后,夏小琦总想象着在那个月亮正往满月里走着的夜晚,月光洒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那月光跟黑夜比起来便有一种不真实感。更像舞台上幽暗的灯光,灰灰地追着宋长忠的影子……?宋长忠一定是听见身后有异样的响动,那响动里带着旋涡一般的风声,宋长忠肯定还未来得及扭头看个究竟,带着风声的旋转的硬物便迅疾而强力地击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宋长忠在倒下去的瞬间看见了什么?被黑夜笼罩的雪野和黑夜一样默然。那个跟踪袭击宋长忠的犯罪分子是永不会再踏进这同一片月光了。即使月光被黑夜全部遮住。夏小琦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寒噤。
严茂林说天越来越冷了,明天我带你们去飞机场找我一个朋友买几件飞行服穿穿吧!?第二天,夏小琦和严茂林在处里跟叶千山请假要去飞机场买飞行服。秦一真、鲁卫东听了也嚷嚷着要去,叶千山说都去了,万一有点事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严茂林说我把飞机场我朋友的一个电话留下,有急事电话打给我朋友就行了。?
危机四伏第一章?(9)
?在天津繁华的商业街上,林天歌和商秋云一个商店接一个商店地转着。
林天歌1.80米的大个子,身材挺拔健美,浑身透着青春的朝气,他穿着一身警服,帽子戴得略微有些歪,俏皮而又帅气。
商秋云鹅蛋脸儿,眸子若秋水般沉郁,那眸光中深隐着的似是永难望穿的一池秋水。他们这一对恋人是特地被准假二天来天津采买结婚嫁妆和用品来的。他们的婚期定在了圣诞节。这个日子是秋云的母亲定下的。父亲死后,母亲一直信奉基督教。报考警校的时候,母亲死活不让她报,她后来背着母亲偷偷地上了警校,母亲对她选择当警察一直很伤心。她和林天歌本打算10月1日结婚,母亲却固执地要他们将婚期推到圣诞节,她想就依母亲这一次吧!这期间十三大保卫,宋长忠被打,商品交流会,配合计划生育部门查辖区内外来超生超育人员等等,他们真是一点空也抽不出来。这不,秋云单位的车到天津提人,她急急地给林天歌打了电话,林天歌跟所长请了假连警服都没顾上换就匆匆和秋云一起搭车到天津了。?在劝业场,林天歌指着一件红色旗袍说:“秋云,你穿上旗袍,一定很古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像是在很远的一个时代见过你!也许前世我们真的有缘,在这一世又让我再次遇见你!”林天歌深情又温馨地说着。?秋云的心中溢满了自足和甜密,她想选择了林天歌,在他的深情里一生一世的陶醉是多么幸福啊。??夏小琦说好不容易跟叶科请了假,咱趁机玩个痛快。鲁卫东在宽宽的跑道上练飞车,秦一真心疼地说明儿这车非散了架不可!几个人还上了一回直升机,在天空上盘旋了一会,回到地面,找了家小饭馆,哥几个难得轻松地喝上二两小酒,脸儿微红,这才被严茂林的朋友引着去挑飞行服。几个人左挑右试。终于都找到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一件,正欲交钱,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严茂林的朋友操起电话只“喂”了一声,脸色就变了,“严茂林,快,你们头儿找!”严茂林几步跨过去接过电话,夏小琦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出大事了,要不,叶科是不会打严茂林朋友的这个电话的。?“妈的,又一个警察被打,枪被抢走了!”严茂林搁下电话抄起自己的衣服就往门外跑……?惊恐、愤怒、焦急写在几个年轻的刑警脸上。?飞行服永远被挂在了木头衣架上……
危机四伏第二章
危机四伏第二章(1)
1?孙贵清死得很惨,脑浆四溅。?这起暴力袭警案件就发生在全市政法工作会议召开的当天晚上:1987年12月11日8点40分。?第二天,当一夜未眠的公安局长魏成稍晚些时候步入会议大厅时,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到他身上,正在台上讲话的市委政法委书记赵永年甚至不由自主、有意识地停住了讲话,会场出现了片刻的死寂。?一夜,只一夜,人们发现经历过战争年月的老局长就像一颗繁茂的大树突遭雷击了一般迅速衰败且极度憔悴了。?魏成58岁年纪,和宋长忠同岁,比孙贵清小一岁,他们是一起脱了军装换了警装来到古城公安局的。那时候,古城公安局在唐河南岸,是日伪时期遗留下来的一座二层小楼,也是国民党警察署的旧地。70年代初,和市局紧邻的看守所起了一场大火,市政府在决定迁移看守所的同时,也将公安局从河岸迁到了市中心,和市府建在同一条街上,古华街。二十多年了,他这个公安局长只差两年就可以光荣卸任了。如今,看来是“光荣”不了了,他真的有如坐在火山口上,他简直无法预料潜在地心深处的岩浆会在突然的什么时候再次爆发。?魏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过如锯的目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的。也不知那个会议是怎么就转到讨论这两起暴力袭警案件上的。他沉在对这两起案件的深深思考和自责中。宋长忠一案发生后,由于枪在,人没死,所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给予重视的程度都不够,虽也都在全力开展侦破工作,但成效不大,甚至他自己也有侥幸的想法,希望宋长忠醒来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从思想理念上来讲,似乎更愿意它是一起偶然的,流窜犯临时起意造成的案件,而面对两个警察的一死一伤,他的内心感到万分的惨痛和懊悔。如果宋长忠的案子及时侦破了,或许就能避免孙贵清的死,避免那支五四式手枪被抢。其实他以为那些铁器,砖头并不仅仅是砸在宋长忠、孙贵清的头上,那实际上是对他的棒喝,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他不愿听见的一种声音:“现在看来,犯罪分子是奔警察身上的枪来的,谁知道犯罪分子抢完这一支还抢不抢下一支?这些枪一旦到了亡命徒的手里还不整得天下大乱,所以,应该赶快把警察手里的枪全部收回来。”?魏成身上的血一下子就涌上脑袋,脸涨的通红,呼吸也有些困难。这时,又有人附合说道:“当前社会上还存在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有那么一小撮阶级敌人反党反人民、仇视社会、对政府不满,古城市历史上就发生过特大流氓团伙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案件嘛。18号市委四届五次全会就要召开了,在这之前,谁能保证不再有类似案件发生?为保险起见,把民警手中的枪暂时收回,这个提议我看不是不可以考虑。”?魏成腾地站起来。会场再次出现了瞬间的死寂。
“你把警察看成什么?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权利保护自己,你剥夺了他们手中的枪就是把他们的生命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别忘了现在发生的是袭警案件……如果要收他们的枪,就先收我的枪吧!”魏成从未有这样的激动过,他的心里盛满了对他的民警们微卑生命的歉疚啊!?魏成愤而离开了市府大院。刚才因愤怒和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去,他闭着眼睛回想刚才的市府大院的那一幕,胸部还在一起一伏的,司机小张轻声说魏局长到了!?他跟谁也不打招呼一个人径自去了礼堂。礼堂里空空的,离约定的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用手扶摸着那些椅背,孤零零地选了一个位置坐进去。司机小张不放心他,也悄悄地跟进来,礼堂管理员不知所措迎上来刚欲说话,小张作了个手势将其止住了。?一生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他从没感到像今天这样疲惫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着警服的警察们竟然全部悄没声息地坐下来,他知道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他身上了。他抬眼看了看,人都到了,这一回,他没有去那个主席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就站在他们中间。他用低沉但却充满威严的语声开始讲话:“从今天开始全体民警不得以任何借口和理由请假回家,24小时都要在单位值班备勤查头儿,在各县区破案子的刑警能抽回来的尽量抽回来,所有人都把手头的事儿先搁一边,一切让位于暴力袭警案件的侦破工作,这是我们全局当前压倒一切的工作。在最近这段非常时期,所有警察不得擅自着警服,不得单独一个人走夜路,持枪的民警要高度警惕,枪不得离身……”?
危机四伏第二章(2)
他在最后说:“古城公安局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凡是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将为提供线索者保密,并奖励18寸大彩电一台……”?静。?静得仿佛连尘土都飞扬不起来。每个警察都知局长话中的含意,每个警察也都知局长话中的份量,魏成一张脸一张脸地望过去,低下头又说了一句:“我不希望在这里再开任何毫无意义的全体大会,下一次,我等着在这里给你们开庆功表彰大会……”?魏成并不知,他至死也没能看到他期望的这一天。??2?林天歌和商秋云从天津大包小裹的满载而归。可是当他们从火车站一出来,就感觉到了古城的异样,无数双眼睛像盯异类一样盯着他的警服看。他们两个彼此看着,没有什么不妥啊!可是走着走着,他们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整座城市(除了交警)连个穿警服的都看不见。古城在他们离开的这两天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林天歌有些不安地对商秋云说:“你自己先回家吧,我到所里看看去!”?他穿过自由市场向东一拐就进了派出所所在的那个胡同,迎面正与夏小琦、鲁卫东碰上。
“发生什么事了?”他急急地打问着。就看见派出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像走马灯似的,分局、市局刑警队的好像都聚到中山所了。?“昨晚你们所孙贵清被打死了,所长正找你呢,快去吧!
夏小琦和林天歌原本一块分配到防暴队,因为“白发魔女”事件,林天歌才调到中山路派出所。?林天歌一听是孙贵清死了,脑子嗡地一下,他跟孙贵清都住天苑小区,平日里两人又在同一个班,上班、下班总是就伴走,就离开了这么两天,早知要出事,他就不该去天津买结婚的东西了。林天歌陷在深深的自责中,离结婚还有十几天,在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如期结婚了。?他来到郎所长办公室。郎所长见是林天歌回来了,忙招呼他把所里掌握的“黑色”、“灰色”和底儿潮的人细细地列出来,尤其是受过孙贵清打击处理的人名单拉出来,一个一个地过筛子,林天歌看见所长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愧疚地说:“所长,都怪我不该请假去天津,要不然老孙是不会被打死的!”郎所长拍拍林天歌的肩膀深叹了一口气,“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们谁都不是先知!对了,你好好回忆一下,你跟老孙就伴走时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跟过你们?”?林天歌说:“这我得好好想想!”?林天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给商秋云打了电话,并告诉秋云婚期必须得推迟了,秋云说这得跟我妈商量。林天歌说商量完给我办公室回个电话。他放下电话将档案柜打开,将底儿潮的,受过打击处理的人员名单一一列出来,偶尔,他抬起头看看窗外,就想起所长嘱咐他的话“跟老孙结伴走时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跟过你们!”他一点一点地搜索着记忆,极力想回忆出些什么,记忆就像一枚探雷器,在时光的碎片里走走停停,一些面影在记忆的屏幕上飞逝流转,他几乎就要捕捉到什么了,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抓起电话,是秋云。秋云说跟妈好说歹说才做通了工作,但婚期最晚也不能迟过元旦了。林天歌说“那时候案子应该已经破了吧。不过在我的心里,从一开始咱俩认识,你就是我的新娘,秋云,你知道吗?!最近我可能不能回去,你要多保重身体,一有空我就去看你!”他刚放下电话,邓梅就从虚掩的门处探进头小声问:“林哥,江舟呢?”?“噢,我刚回来,没见到他,你进来等吧!”?邓梅坐到林天歌对面桌跟前的那把椅子里,侧头焦焦地看着门外,林天歌说“对了,邓梅,你们不是原定这个月的16日结婚吗,怎么样,得推迟吧?”?“唉,江舟叫我来肯定是说推迟婚期的事儿,上次定在11月6日结婚,11月1日宋长忠被打,这次推迟至12月16日吧,12月11日孙贵清又被打,早知道,我和江舟跟你们凑热闹也12月25日圣诞节结婚就好了!”?“我们又把婚期推至元旦了。这接二连三发案子,真没心情结婚了,依着我和秋云,结婚证一领就算结了。老人老脑筋,他们注重那个形式,没那个形式好像人家老觉得你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危机四伏第二章(3)
“老人呢,都一样,儿女的好,他样样都想看到!”?正说着江舟就进来了,江舟咕咚咕咚把林天歌的茶水全喝下去才对邓梅说,我的一个朋友给了一个彩电票,我就想把咱订的家具退了先买彩电看看,都传说彩电还得往上涨价呢!?邓梅说,“你把家具退了?”?江舟说:“哪儿呀,人家不给退!”?邓梅一听才放了心,她说:“好不容易定做的家具退了干嘛,你忘了,咱俩跑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样子才选定的这套组合家具。没彩电,咱俩可以到电影院看电影去呀!没准过几天案子就破了,咱就和林哥一起圣诞结婚!”?林天歌说:“我就把那个好日子送给你俩独享了!”说着他就拿着列好的名单去所长屋了。?3?仿佛就是一夜间的事儿。古城人在孙贵清案发后的第二天,忽然发现自己生活和工作着的这个城市发生了一种巨大的变化。在他们的身边周围竟然看不到任何一个穿警服的警察了。虽然交通岗上的交警仍像往日一样着装整洁地指挥着城市交通,但那似乎并不是他们意识里的警察概念。虽然城市一如既往,但是他们心中的秩序已变得一团糟乱。?以往的岁月,他们早已习惯了有警察的日子,无论在任何场合,警察给人带来安全感。在家里、楼区里有警察就不怕家中被盗。在商场,身边有警察,哪怕那也是一个来买东西的警察,自己的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不用惦记着包里的钱会被偷。路遇流氓、醉汉、群架、斗殴的场面,心里最期盼的就是警察。警察就像融进了我们生命里的安全血液,对每一个个体生命都起着一种无形的稳定作用。现在,就像突然摸不到了那条一向正常跳动的脉搏,人们最先的反应就是疑虑、焦躁、惊忧,继而产生不安和恐惧。?汽车站、火车站、公共汽车上、商场、公园、学校,凡是有人群的地方,人们谈论的话题无一不是围绕着这突然新增的不安和恐惧。?“听说从东北那边下来一伙人,专门抢枪杀警察,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比‘二王’还他妈不是人揍的!”?“我琢磨着,现在发这么多案子,跟‘二王’还是真有关系,你想想,‘二王’之前哪儿发生过这么多邪乎事呀!犯罪分子越来越凶,把杀人都不当回事了,都是从‘二王’那儿受到的启发!”?“我看也不一定是东北人干的,那警察就没办错过案子,冤枉过人?也兴许就是有人要杀警察报私仇,你没看见这大街上一个穿警服的警察都没有了,警察害怕了!”?“警察也是人,是人谁不怕死?”?叶千山在建陶瓷厂传达室门口望着妻子舒华低头走过来,车间和办公楼的窗玻璃上印着许多人的面孔和眼神,妻子的头在众多的目光里越来越低,叶千山心中就有一份绞痛。妻一向以他是警察、还是破案子的刑警而自豪。过去,他为古城破了好多宗大案,尤其是抢劫出租车杀害出租车司机的案子,和系列保险柜被盗案,使叶千山的名声大振。舒华在厂子里来来去去,人们都投以羡慕的目光且爱和她说上几句话,现在,人们全都躲着她,脸面上露着鄙夷。她就有些受不了。她低头走过的时候,就有人指指戳戳地说:“这警察都是白吃干饭的,连警察自己被杀他们都破不了案,还能指望他们给老百姓破案子,我看公安局应该改叫‘废物局’。”?舒华的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羞涩的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
叶千山不知拿什么话安慰妻子,他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不敢正视妻子泪流满面的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这段日子我就不回家了,你照看一下孩子。另外,两边老人也全靠你了!”?舒华擦干泪水说:“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一心一意把案子快破了吧!”?叶千山鼻子酸酸的,他说那我就走了!他开上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妻子一直望他到很远……??林天歌和江舟查头儿从辖区骑车子回来,在派出所门口正碰见陈默和楚雄。林天歌和陈默在警校是同班同学。林天歌说“哎,你不是在上安县搞案子吗,啥时回来的?”?“刑侦处在外办案子的人马全抽回来了,这不回来上孙贵清这案子吗,你们这是查头回来了?我们也领了任务,回头再聊!” 陈默开着一辆三轮摩托车一溜烟就开出胡同……?
危机四伏第二章(4)
林天歌一脸心事似的好像在脑子里极力搜索着什么事儿,江舟推了他一下,他才醒过神来。那时江舟已进到院子里,他正欲随后跟进去,就看见片警安庆堂的女儿英子背着书包抹着眼泪走过来。林天歌蹲下身子给小英子擦眼泪。
“英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找他们讲理去。”
小英子止住哭问:“林叔叔,你跟我爸爸怎么都不穿警服了?学校的小朋友都笑话我爸爸是胆小鬼警察,还说警察都是胆小鬼,警察怕坏蛋,叔叔你穿上警装跟我去一趟学校,他们就不敢说你们是胆小鬼了!”?林天歌抱起小英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打当警察以来,从未感到像此刻这样耻辱……??在万里香饺子馆,叶千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万里香饺子馆是刑侦处三产的一个点儿。有一些接头的事,不便在市局露面,就到这儿来聊,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使用的对象不暴露。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叶千山出神地看着门口。不一会,一个刀疤脸,贼头贼脑地钻进来,看见叶千山就径直奔他而来。?“怎么样?我让你给我摸的情况呢?”?“先赏根烟抽!”刀疤脸面露得意地说。叶千山将一整盒烟推给他,“哇,白健,好烟!”刀疤脸将烟抽出来在腿上磕磕,点上。吐了一串圈雾,然后有些卖关子地说,“我姐夫不让我跟别人说,尤其是警察,你不知道这可是性命攸关呀!”叶千山不耐烦地说:“你小子少绕弯子,说正事儿,少不了奖励你。”?刀疤脸略微收敛了一些说:“我姐夫说,案发前一个星期吧,可能也就四五天,‘缺胳膊’到他们家去看《加里森敢死队》,‘缺胳膊’在六瓷厂,离我姐夫家不远,他是六瓷厂门卫,厂子没电视晚上总溜出来到我姐夫家看《加里森敢死队》。那天,他一进门就嚷嚷刚才他从厂子出来,有个戴鸭舌帽的小子从后边跟上他了,他紧骑了几步,回头看看,那小子又往回走……”?刀疤脸的姐夫和孙贵清住同一栋楼。12月11日那晚8点左右,孙贵清被杀死在离家门口不远的那一条臭水沟旁。?叶千山掏出100元钱递给刀疤脸说:“跟我说的事,别再跟任何人提起!”?刀疤脸把钱往口袋里一装说:“那事,我姐夫也这么说!”?刀疤脸先走,过了一会,叶千山也走出了万里香饺子馆,他想他必须找一趟“缺胳膊”。??市委书记钟祥在阔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社情反映,眉头紧促。?社情一:“就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跑出一个杀人魔鬼,他躲在警察看不见的地方专门袭击警察,连警察都 敢袭击,那么袭击完警察以后呢?还有什么是那个杀人魔鬼不敢为的呢!我们强烈恳求市委、市政府领导督促公安机关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古城百姓祥和和安宁的生活空间……”?社情二:“我们听说公安局长下令不让警察穿警服了。警察不穿警服,还叫什么警察。这岂不是长了坏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他匆匆浏览了一遍,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各种反映言论雪片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抓起电话拨通了公安局长魏成家。?“喂,是魏嫂啊,魏局长呢!哦,在中山所呢,好,我给他打过去吧!”?他拨中山派出所电话,电话占线。?他起身,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暮色正浓重地压下来。?不一会,钟书记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起来了。他走回桌前,拿起电话。?“哦,魏局长呀,还是夫人效率快。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你听见古城老百姓是怎么议论你们的吗?古城警察的威信,有史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如果再不破案,就彻底失去老百姓的信任了,以后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喂,你听我说话呢吗??魏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叶千山从万里香饺子馆出来一直就开车奔六瓷厂。他在六瓷厂500米开外的一个饭馆门口停了车,步行从茵茵路来到六瓷厂。虽然已近傍晚,但,他不得不违反局长规定的纪律。因为很多时候,一个知情人,面对一个人可能敢说出的话,在面对两个,或多个人的时候,就有所保留,甚至不予配合了。无论什么时候,侦查员都不能盲从,都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他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腰间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沉着果敢地迈着步子。?
危机四伏第二章(5)
六瓷厂大门朝西,开在茵茵路边上,紧靠厂区的南墙有一条向东南方向蜿延的小道,那条道一直通向孙贵清家所在的那片小区。除了那条小道,厂区和居民区之间是大片空旷的田野,厂区东南墙根处矗立着一根灰黑的水泥电线杆子,电线杆子上一盏昏黄的路灯,像微弱的光影,有限地照耀着厂区和道路那一小片联接处。?大门口传达室。“缺胳膊”正在和一个工人下棋。?叶千山默默地立在旁边,帮着“缺胳膊”支着招儿,“缺胳膊”是残疾人,少一只胳膊,大家伙都喊他“缺胳膊”,其实他本名葛秀生,和葛立凡是堂兄弟。葛立凡是刀疤脸的姐夫。?一盘棋局结束,叶千山恭敬地说:“葛师傅,我是葛立凡的朋友,他介绍我过来,向你打听点事!”那个与葛师傅下棋的工人一看两人要说事儿,就起身走了。?葛师傅把叶千山让进屋,叶千山赶紧上烟。他打量着蒙满灰尘的黄灰的屋子巧妙地问道:“听立凡说您总去他们家看《加里森敢死队》?”?“嗨,正看的上劲,赶上有个警察被杀,晚上也不敢溜出去看了!”?葛师傅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眯着眼打量叶千山:“找我有啥事?买瓷?”?叶千山说:“我是公安局的,葛师傅,我想了解一下有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戴鸭舌帽的小伙子的情况……”叶千山一边说一边将工作证掏出来让葛师傅验看。葛师傅一听叶千山是公安局的人,脸上立时露出冷漠和不安。
“那是我瞎说呢,看《加里森敢死队》看得神经紧张,还老出现幻觉。”?叶千山恳切地说:“无论您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会以性命向您担保,我将为您保密,请您相信我!”?“你咋能保证得了我?你们警察自身都难保,况且我真的啥也没见!”葛师傅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叶千山看着葛师傅那架势,他今天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啥收获。葛师傅不信任他。他起身告辞时悄悄将烟留给葛师傅。?叶千山从六瓷厂出来开车来到贸易公司下属的汽车配件公司。他径直进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关的严严的,里边有说话的声音。?“老徐,我是千山,开门!”?他听见屋里一阵响动,过一会门开了,屋里好几个人好像正在盘账,他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个事儿想跟徐总商量一下!”等人都出去了,叶千山把门关上,问徐总:“你能不能明天给我讨换一台18寸彩电!”?“谁要呀?现在彩电紧得不得了,难办!”?“我有急用,好办我还找你干嘛!”?“那我试试吧!”徐经理面有难色。?“不是试试,明天一定要给我办到!对了,最近经营咋样了?”? “马马虎虎!”徐总经理的公司是挂靠在叶千山负责的市局三产贸易公司名下,每年交市局点钱,经营不用叶千山他们管。? 叶千山临走时,徐总问“那钱呢?咋出?”?叶千山想想说:“我先打个条子,年底在账上扣吧!”??4??夜深了。古城除了无眠的警察,还有为他们的生命牵肠挂肚的无眠的亲人们。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亲人……?林天歌将白天调查的材料分类入档,又把第二天要查的人,要做的工作记在本上。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出困意,就关灯合衣躺在床上,黑暗中,无论闭上眼还是睁开眼,一个人转身的背影总在他的眼前晃悠,那个身影极端模糊且极不清晰,像梦里的底色。?那是孙贵清出事的前几天,傍晚大概5点多钟,他和孙贵清从派出所推车子出来就伴儿回家。孙贵清关心地问他结婚都准备停当了吧。他说也没啥准备的,就是把房子刷了刷,买了套家具,电器啥的等以后再慢慢置办吧。他们说着话就走到了街拐角处,他无意间向远处望了一眼,不由得“哎?”了一声。孙贵清回头问他:“咋啦?”他又看了一眼,傍黑的天,远处影影绰绰的啥也看不清,他揉揉眼说没啥,就偏腿上车和孙贵清追成并排……?他真的拿不准他看见的那个人影是否跟孙贵清的死有关。?林天歌越想越烦躁不安,“不是他吧,可他在那儿呆着干嘛,又为什么看见我扭头就走呢?”林天歌实在躺不住索性就坐起身,下地,来来去去在屋里走着……?
危机四伏第二章(6)
?葛师傅值了一宿班,第二天上午又和旁人杀了几盘棋,临近中午才回家。他刚进家门,叶千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紧随其后跟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台彩电。?葛师傅说:“你这是啥意思呀,收买我?我可不是那种人。”? 叶千山说,你那么爱看《加里森敢死队》,这是我们家新买的,搞案子没功夫看,闲着也是闲着,先借您看着,省得大冷天往人家蹭着瞧电视去……?葛师傅有点感动,他受不住人家这么看得起他,他说你不就是想了解那天晚上那个人的情况吗,我要是告诉了你,你不许跟任何人说,我们家老婆孩子都指望我养活呢。?葛师傅掏出叶千山昨天留给他的那盒烟,抽出一根点上,那天晚上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12月6日差一刻8点,他让厂子一个叫小方的工人帮他看着门,他骑上车子拐上厂子东南的那条小道,这时,他看见墙根处电线杆子底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电灯泡没亮,他记得电灯每晚都是亮的。因为前两日下了场薄雪,他不敢快骑,所以就于缓慢间看了看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头戴一顶鸭舌帽,1.70米左右的个头,当时天黑,只能看见小伙子这么个轮廓,眉眼自然是看不清的。当时,他急着怕赶不上看《加里森敢死队》,所以也就没多想那个小伙子大冷天站那儿干嘛。可是他骑过去不一会,听见后面有动静,就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年轻人跟了他几步又转身回去了……他有些心怯,赶紧往前蹬,半路上还跌了一跤……?等他看完《加里森赶死队》回来,却看见那个小伙子还立在那儿,他以最快的速度骑回厂里,他跟小方说,咱们南边墙外站着一个人挺可疑的,会不会是想进厂子偷东西呀。两人就搬了椅子出来,趴墙头看看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还在,可能是他们又搬椅子又趴墙头又说话弄出了响动,等他们把头露出来正看见小伙子从电线杆子处笔直地朝南穿过空旷的荒野向远处有灯光的那片居民楼走去……?后来他发现灯泡不是摧了,而是灯泡破碎了,灯罩的搪瓷盘上有两处瓷掉了,是新茬儿。他心里还气得直骂:“谁这么缺德,砸灯泡干嘛?”??临近中午,林天歌将否掉的底儿潮的名单一共659人全部汇总整卷,然后又检查了一遍,下楼送交郎所长。?郎所长办公室坐了一屋子人,都是市局刑警队和分局刑警队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警校同学,路北刑警二老潘说,林天歌,到你地盘上了,你中午请客。市局刑侦处机动分队队长王长安说: “林天歌,想喝你的喜酒比破案子还难,咋的,听所长说婚期又推迟了?”?林天歌一边把卷递给所长一边说:“脑子够昏的了,再结婚,还不昏上加昏吗?你们怎么有闲功夫集体坐这儿聊天呀?!?”“嗨!别提了,哥几个刚白折腾了一场回来……”二老潘刚要接着摆话儿,郎所长看看表已过中午12点了,就打断他的话说:“出派出所自由市场对面有个涮羊肉馆不错,林天歌你带着去吧,我手头有点事就不陪着了!天歌把大家照顾好啊!有什么话饭桌上再聊!”?几个人簇拥着就来到了所长说的“独一风”涮羊肉馆。?酒菜上桌,林天歌就向二老潘打听哥几个到底白折腾啥了。
二老潘酒过三巡就开始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这事还真怨我,有个小子给我提供了个情况,说是案发当天看见刚从大狱出来的崔二刚在孙贵清被杀的那个现场附近转悠。这小子和孙贵清家住一个院。我就信他了,所以就叫上哥几个跟我把崔二刚掏了。结果一审讯,崔二刚死活也不交待,哥几个这个气呀,只说是看电视呢,问是看的啥电视节日,他说《汪洋中的一条船》,台湾的片子,特别苦。这倒是实情。完了又不吭气了。问他出去过没有,他说没有,问在家干啥,他就是不回答。最后问急了,那小子就说他跟他靠家在家里干那事来的。我就问他,你干完那事还干啥去了,他说还是干那事儿,我真急了,我心里话你他妈的这不是耍我吗,我就讽刺他说,你是不是一宿没闲着一直在干那事。他说,你咋知道,你认识我靠家……他妈的,他把我当成啥人了……”?
危机四伏第二章(7)
一群人就起哄,让二老潘喝酒。二老潘喝了一口意犹未尽,接着跟林天歌摆话儿:“后来他告诉哥几个,他是憋了三年的和尚了,一宿就能赚回来是咋地!”?
“找那女的核实了吗?”林天歌听得挺认真。?
“找了,那女的还挺骚情,问她干什么了,她把小皮裙一提拉说‘就是那么回事儿’!”她还说崔二刚就是汪洋中航行的那条船,一往无前。?
“你知道这小子为啥说看见崔二刚了?这小子他媳妇跟崔二刚的姘头在集贸市场做生意,摊位挨着,磨磨擦擦老打架,他是想借哥几个收拾一下崔二刚,好给他的那个姘头点颜色看看,你说这人,多不是人揍的呀,来,喝酒,大伙都去去堵!”?
楚雄说现在上来的线索忒多,啥线索都得挨着扒拉,累的连“跑马”的劲都没有了!?
李世琪:“这样眉毛胡子也不叫个事儿,我总觉得妈的大兵团作战,弊病不少,破案子总一窝蜂,搞人海战术,真正的线头还有个不漏的,就像女人用刮虮子的篦子梳头,密的把虮子都刮下来了,可是虱子兴许早跑了!”李世琪跟王长安是搭档,是刑侦处机动队的主力侦查员。?
“唉,大轰大嗡地穷折腾,你们说查这么多人,今天他说看见了,明天你说看见了,谁说了你都得查翻他祖宗八辈的,谁真看见了,谁假看见了,哪儿弄得清呀!”……王长安一边用勺子搅汤一边感叹。?
林天歌连喝了好几杯酒,面色已泛红,他听王长安这么说,就忍不住也接王长安的话把儿说:“唉,我也有个线索,可是我又拿不准,万一要不是他呢,我不就冤枉他了吗……”?
“妈的,林天歌你是不是结婚缺彩电?想得那台18寸的大彩电外加一套大沙发?你也想折腾哥几个一回是不是,从现在起,谁也不许说案子了,难得放松一次,我提议咱杯中酒通天乐了!” 二老潘挥着他的小胖手打断了林天歌的话,一仰脖一口干了……?下午还各有工作,林天歌起身去结账,楚雄跟服务员要了几张餐巾纸就去了厕所。蹲厕所时,他从怀中掏出小本本,抽出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二老潘随后也跟了进来,看见楚雄这举动,一边撒尿一边说:“妈的,楚雄你背着人写变天账呢,瞧你!寻这地方写东西,也不怕把字都熏死了!”?
楚雄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红着脸说:“去你的,啥变天账呀,都是工作上的事,我怕一喝酒就忘了,反正蹲着也是蹲着呗,顺手记两笔也不费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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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看守所在古城东南,市郊结合部,远远地看过去,高墙、电网、围裹着的看守所孤立荒僻,一派森然。看守所门前有一条臭水沟,沟两岸的树木苍凉而形容枯槁地挺立着,裸露的枝条就像一群人挣扎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
市局刑侦一科科长大老郭和李世琪开车来到市局看守所,两人下车进院正看见商秋云送齐可出来,商秋云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商秋云和齐可在警校是同班同学,林天歌比他们高一届。关于商秋云、林天歌、齐可三人之间的“拉大锯扯大锯”的三角恋情故事传闻很多,在古城市局,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齐可,你不是‘大下’呢吗?还回凤水呗?”李世琪和齐可打着招呼。?
齐可1.78米的个子,举手投足显得沉稳老练。他笑着说:“我们跟县局来市里办点事,顺便来看老同学!”老同学当然指的是商秋云。商秋云看见大老郭和李世琪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和齐可走在一起,就有些不自然。?
大老郭拽了一下李世琪,暗示他长点眼色,赶快走,李世琪就寒喧着说:“我们提个人去,有空到处里玩去啊!”说完各自走远。?
大老郭回头望不见人影了就凑到李世琪耳旁说:“商秋云不是马上要和林天歌结婚吗?咋还和齐可来往这么密切?”?
李世琪说:“嗨,人家这叫‘婚姻’不成情谊在嘛,有啥大惊小怪的。不过谁知道呢,他们几个,到底是谁人欢喜谁人忧呵……”?
大老郭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我可弄不懂你们年轻人!”?
商秋云毕业分配到预审处做内勤工作,由于市局办公用房紧张。就让预审处临时搬到看守所这个院。?
危机四伏第二章(8)
看守所内勤周华看见大老郭他们过来就热情地把他们让进屋,“提人来啦,孙贵清这案子是不是又没戏了?”周华一边沏茶倒水一边问。?
“这不让我们把在押犯的情况全摸一遍,然后再深挖犯罪,看看能不能从这些犯人身上发现重要线索……从案发到现在10天了,我看又悬了!”李世琪翻着一本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说着。?
“唉,该使的劲全使了,就是不上路,再这样下去,人全被拖疲踏了!”大老郭呷着茶发着牢骚。?
“哎,世琪,你们刑侦处有那么多不错的小伙子,给我妹介绍一个吧,我妹人家就喜欢找个警察,别的单位的再好也不见!”?李世琪从书里抬起脸看着周华摇摇头说:“你咋不早说,我们那儿小伙子好是好,大部分都结婚了,就是没结婚也全都有对像了!”?
大老郭从李世琪手里夺过那本书说:“哪儿呀,陈默就没搞呢!”大老郭是陈默的科长,平日里和陈默关系最好。?
李世琪说:“对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陈默是警校第一届毕业生,工作上挺有能力的。”?
“那回头约个时间,让他们见一面!”周华赶快落实。?
大老郭大包大揽地说道:“这事包我身上了,事成我得喝双份喜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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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千山独自一个人悄悄地再次来到六瓷厂。他绕过厂门口,来到厂区东南的围墙边。他看见了葛师傅提到的那根电线杆,电线杆子上被打碎的灯泡处又被重新安上了一个,电线杆离通往孙贵清被杀的那条小道没多远。?
田野上,雪,有的地方化了,有的地方还没化,在阳光里,像个花脸猫一样,脏脏地卧在视线里。?
他又想起了张大妈,岳亮和葛师傅共同提到的那个戴鸭舌帽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在两起案件的案发前在被打民警上下班必经的路上都曾出现过。现在他大致掌握的情况是:犯罪分子头戴鸭舌帽,1.70米左右的个头,年龄在25岁左右。可是他怎么证明两个现场出现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呢?宋长忠一案的现场留有梅花图案的鞋底足迹,而孙贵清被杀现场什么都没留下……?
想到鞋底足迹时,他已站到了那根电线杆子底下,他的眼睛一亮,他寻着将化未化的雪野笔直地望出去,他看见了隐隐的似脚印样的痕迹,难道犯罪分子在12月6日蹲守时留下的那排脚印被老天爷完好地保存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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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秋云送走齐可回到办公室后一直神情恍忽,和她对面桌办公的张大姐说秋云你是不是病了。秋云说我就是觉得浑身发冷。秋云坐在那里,一双顾盼流离的大眼睛仿佛深隐着无限的忧伤和哀愁。?
张大姐摸摸自己的前额又摸摸秋云的前额说:“哟,秋云,你在发烧,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秋云又坚持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实在有些撑不住,就收拾了一下东西骑车子回家了。?
她的家在西山道光明里小区8号楼。小区只有一个大门朝西开着,从大门向东的那条通道夹在5号楼和6号楼之间,6号楼与大门围墙中间也有一条通道,它的南端是7号楼,向东与7号楼并排的是8号楼,8号楼北边与6号楼并排的是9号楼。商秋云喜欢一进大门直接向东,在6号楼和九号楼之间向南,九号楼头拐弯再向东……她的家在8号楼最东边的一单元101号。而林天歌则喜欢走一进大门围墙和6号楼之间的那条通道,七号楼前边一拐径直就奔8号楼了,他总跟商秋云说这样少拐一个弯。?
商秋云用钥匙把家门打开,跟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房子收拾的素素朴朴的,窗帘和床单都是淡淡的桃粉色,小巧的写字桌上放着她跟林天歌在雪地里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林天歌穿着警服,警帽略微歪着戴在头上,林天歌是那种天真、率直很讨人喜欢也很会体贴人的帅小伙子。她拿着照片仔细地端详着,一首歌远远地从白雪覆盖的校园飘散过来……?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
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
在那美丽的小路上?
留下脚印一串串?
有的深?
有的浅?
有的直?
有的弯?
危机四伏第二章(9)
朋友呵 想想看?
道路该怎样走?
洁白如雪的大地上?
该怎样留下/留下脚印一串串……?
她们十个女生在飞扬的雪花中一边唱歌一边玩打雪仗,她团了一个大雪球追打邓梅,却没料到林天歌从图书资料室出来,那个飞扬的大雪球正好打在他的前额上……?
?他们相爱之后,林天歌说一定要在雪地里照一张合影,他还逗趣地说,当年的那个大雪球不是你抛的绣球吗!?
她不知因为什么又想到了齐可……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窗外》,一张照片从书中跌落到地上,那是她的18岁的青春容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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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千山叫上娄小禾悄悄将雪地足迹提取了,经比对确定和宋长忠现场足迹相同,也是梅花图案鞋底足迹。?
他兴冲冲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师永正。师永正说:“事关重大,得向谷处长、主管刑侦的付局长肖坤和魏局长作一下汇报。”?听说有重大进展,几个人都集中到中山派出所。在郎所长特意为局长腾出的一间办公室里,听叶千山的汇报。多日来,魏成就把这间办公室当作临时指挥部了,大有不破案子决不收兵的劲头!?“最初,从宋长忠的现场提取了众多的足迹,其中有一枚是梅花图案的鞋底足迹,这一枚在当时和所有足迹一样没有价值,因为无法确定哪一枚应该是犯罪分子留下的。随后,红山道派出所片警何力在调查访问中,意外地在宋长忠家附近的水泥路面上发现了一溜印在水泥里的梅花图案的鞋底足迹,此足迹和宋长忠案发现场足迹是同一足迹,鞋号41码。孙贵清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物证,但有群众指认,在孙贵清上下班必经的路上,一片雪地里发现了一溜雪地足迹。经检验已作了同一认定。根据见证人提供的情况来看,雪地足迹是12月6日犯罪分子蹲守时留下的。”?“两起案件案发前均有人看见过一个戴鸭舌帽,年龄在25岁左右,身高1.70—1.73米左右的小伙子在案发地附近出现过……”?
叶千山汇报到孙贵清案发必经道上的雪地足迹时,犹豫了一下,他在短暂的时间里,作了一回极其紧张的思想斗争。他在考虑是否把葛师傅和张大妈以及岳亮和盘端出来,按说向领导汇报不应该瞒什么,但他对葛师傅作过保证,从安全的角度上讲,越是知道的人少才越安全,他决定信守承诺,不说为好。他只笼统地说群众和见证人,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案件的链条反应上,并未追问具体的见证人是谁。?
魏成局长自案发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和缓的神色,他说:“我的意见一是把全市25岁左右的适龄青年全部过一遍筛子,这样工作量虽大,但避免造成失误;二是围绕着那双梅花图案的鞋印做工作,从追查鞋的产地、销售地,直到查出哪些人买去了,从而缩小嫌疑范围,找出真凶……”接着他又说:“最近一个时期,大家是不是有些疲惫了?这两日让大伙轮换着倒倒休吧,为下一步工作做个缓冲,疲劳战也不利于开展工作……”?
魏局长刚说至此,灯就灭了,瞬时屋里屋外漆黑连着漆黑。? 楼道里一阵骚动,叶千山开开门想看看究竟,只见郎所长举着蜡烛匆匆过来了!“这一片全停电了!给你们点上蜡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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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以照耀万灵的神圣和平静照耀着古城的街巷。?
刑侦处值班室的小黑板上写着:上午10点开全体会。?
尹小宁把日历掀到87年12月24日,星期四。他一边把扯下来的那张23日揉作一团,顺手扔进了纸篓里,一边往里屋走一边突发感想地说:“哎,真不知天上人间今昔是何年啊!”?
秦一真说:“鸡巴东西子还拽词,咱们过的即不是天上也不是人间,而是地狱的日子,只不过咱们就是站在地狱门口捉恶鬼的,鬼多精呀,哪儿就等着让咱们捉呢,他躲在暗处藏起来就像耗子耍弄猫,看着咱们一群傻冒东跑西颠,孙子得多开心呢!”?“不是我们太愚蠢,而是敌人太狡猾!一真,你说这是哪个电影上的来着?”夏小琦正靠着床头的栏杆看一份《古城日报》,中间插了一句话问秦一真。?
“是《地道战》吧。嗳,前几天报上说《原野》快在国内公映了,也不知拍的咋样?”?
危机四伏第二章(10)
“这俩案子一上,瞧咱们这通忙活,好多电影都误了,这一段电影院可有不少好片子,《天使与魔鬼》、《海市蜃楼》、《太阳下的雪人》、日本的《片山刑警在海岛》、波兰的《他是谁》、法国的《冒险的代价》、罗马尼亚的《不朽的人》,对了,还有什么《让世界充满爱》,听听这名字,多好!”夏小琦不无遗憾地如数家珍。?“美苏正式签署了彻底销毁中程导弹的条约了,这世界还不充满爱了?”秦一真发挥着联想打趣说道。?“嗳,真格的,小琦,看看报上今天有啥电影?”尹小宁就伸着脖子看夏小琦手中的报纸。?夏小琦把报纸翻了个篇,眼睛落在报缝的电影预告上,嘴里念出声:“西德彩色故事片《黑狼的嚎叫》”。?“这名字听着咋这恐怖呀?”尹小宁嘴里叨咕了一句。?“还有别的片子呗?”秦一真问。?“没有,全古城的电影院今天晚上全演这个片子!唉,恐怖也好,不恐怖也好,反正咱们是没有空看了……快开会了吧?”夏小琦从床上欠身起来。?“哎,你们知道呗,听说宋长忠醒了,提供了犯罪分子的体貌特征,一会儿开会是不是说这事儿呀?”鲁卫东特神秘地向大家伙散布着小道消息。?陈默和楚雄下军棋。楚雄赢了。陈默说这一盘不算,是楚雄趁他听里面说话偷着走棋了。楚雄说你这人多赖狡呵,只许你赢不许别人赢,别人赢都是偷着走棋了,我不跟你玩了。?这时李世琪和大老郭前后走进屋,看见陈默就说,“陈默你过来,跟你说点事。”陈默正跟楚雄闹不快,气还没顺过来呢。
“什么事儿?”?“陈默,你最近搞对象了吗?”李世琪问。?陈默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大老郭说,“陈默我就看不上你这点,一提到对像呀或是提到哪个女人的名字你就脸红,大老爷们,理直气壮跟她们搞,拿出你破案子的劲头把她们拿下,有啥怕的!”?陈默被说的脸越发红,他掩饰着说:“去你的吧,哪有时间搞对象呀,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发。”?大老郭不以为然地说:“局长有令,这两日晚上可以轮着休息休息,这样吧,我给小周打个电话,如果没特殊情况就明天先见个面!”?尹小宁走出来问大老郭:“科长,你要给陈默办好事?”?尹小宁就把24日那张日历掀起来看看25日那张挂着红色的日历说:“明天25日,是外国人时兴过的圣诞节,听说,外国的圣诞节就跟咱中国的春节一样热闹。”?陈默说:“我跟楚雄这两天都在西里庄查头呢,万一有点啥事再赶不回来……”?大老郭说:“赶得回来也得赶,赶不回来也得赶。”说着他就抄起电话打通了周华的电话,电话里,他跟周华定在25日晚8点钟,安排陈默和周华妹妹见面。?叶千山紧随师永正一前一后进来了,大家伙都安静下来。师永正四十七八岁年纪,平时话语不多,但每一次分析案情都分析到点子上,平时,大家除了佩服还都有些惧他,在干警中要求让师永正替换了刑侦处长谷武夫的呼声越来越大。
师永正说:“最近一个时期,大家挺辛苦。但光辛苦不行,还得有成效。每个人都不能抱着等呀,盼呀的思想,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主动破案。刑警不破案就等于母鸡不下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咱们的案子现在有些进展,让千山把情况跟大伙通通。”?叶千山说话简明扼要,但他把所有见证人都隐去了,会上只字没提一句,只说是宋长忠醒过一回,提供了一下犯罪分子的大致体貌特征,是头戴鸭舌帽,1.70—1.73的个头,年龄在25岁左右。这样,大家调查的重点就集中在这个身高和年龄范围内,宋长忠的现场还留有梅花图案的鞋底足迹……大家重新分一下工,就围绕着这两方面开展摸排工作……当然你们最近跑哪片的,依旧跑哪片儿,只是侧重点转移一下。?会议开的时候不长,一散会,大家就各自该上哪儿查就上哪儿查案子去了。??中山派出所。郎所长让林天歌把辖区22—27岁这个年龄段的人一个不落的整出来。林天歌说,这些档案快翻熟叽了。?
危机四伏第二章(11)
林天歌就在户籍室查户口底薄。他一个下午都在埋头苦查,手臂有些酸痛,抬头看看外面天已近黄昏,站起来走了两圈,活动活动身体,忽然觉得有两天没有秋云的消息了,他就往秋云的单位拨了电话。和秋云一个办公室的张大姐说秋云这两天有病没来上班,他一听秋云病了就着急了。值班表上轮他今天值班,他找所长说秋云有病了,我得请假回去看看。户卡查的差不多了,晚上我回来再接着弄完。所长说,你回吧,晚上就别回所里了。林天歌说晚上值班,我还是回来吧。所长说你只管去吧,晚上我替你值不就行了吗?所长刚说到这儿就又停电了。林天歌说怎么这两天老停电呀。?
停电便打断了一切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人们在停电的那一刻就泄了气,无可奈何地放下手中正干着的事情。这时楼道里就有嗡嗡的埋怨声连成一片,划火柴的,打火机的,点蜡烛的,星星点点的火苗在暗黑的楼道里跳跃起来。?
所长站到楼道里喊了一嗓子:“都回家看看吧!备勤的和值班的晚上10点前赶回来!”?
有人就陆陆续续地走了。院子里乱哄哄的,不断有推车子,发动摩托车的声响交织在夜晚的院子里。?
林天歌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摸黑走到桌子跟前,打开应急灯,淡淡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他从墙上的挂钩上摘下羽绒服穿上,这时门就被人推开了。?
天歌,你这儿有蜡吗?”?
林天歌扭脸一看,见是片警安庆堂,没穿外衣,只穿一件毛衣走进来,就问:“你不回家看看?”?
安庆堂说:“你嫂子领英子回娘家去了,家里没人我回去干啥!晚上轮我值班,我就不往回跑了,我想把今天下片的情况写一下,这不刚写了几个字,就停电了。”?
林天歌说:“我可能还有几根蜡,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 林天歌拉开抽屉,翻出两根蜡,递给安庆堂。安庆堂说:“你这灯不错,能充电吧,多少钱买的?”?
“我对象家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我一会儿回去给你问问。”?
安庆堂打趣说:“去丈母娘家蹭饭吧!”?
林天歌不好意思地笑笑,掏出五四手枪,退出弹夹,看了看子弹,复将弹夹插回枪里,哗啦一下顶上子弹,就要往兜里放,安庆堂看见就忙说:“天歌,你不怕走火?”?
林天歌见安庆堂问,就说:“平时一般不带枪,带枪也不顶子弹。但这几天我一直是这样,子弹上膛,有情况就可以开枪!”?安庆堂说:“你不会把保险上上?”?
林天歌说:“我听说过子弹上膛后有一种上保险的方法,但我不知道怎么操作。”?
安庆堂把蜡烛揣进裤兜:“你咋这笨呢?看着,”安庆堂右手从后腰摸出自己的五四手枪,左手拉开枪栓顶上子弹。“枪栓一拉,这不击头就张开了嘛。”?
安庆堂伸直胳膊把枪口冲着墙角的一个暖水瓶,“枪口注意别对着人。你看,用大拇指摁住击头,食指轻轻扣动板机,拇指慢慢地压着把击头合上,这样枪就上好保险了!”?
林天歌说:“原来就这样呀!”说着举起自己手中的枪就要扣扳机,合击头。?
安庆堂忙提醒道:“喂、喂,你慢着点,拇指可要压住了呀!压不住枪就响了!”?
林天歌说:“嗨,这我还不懂吗。噢,我明白了,击头一合上,扳机就扣不动了,这样就不至于走火了!”?
安庆堂说:“对啊,子弹这不还在膛里嘛,有啥情况出现,掏枪的时候,拇指就势板开击头,抬手就开枪,既安全,又一点不耽误事儿。”?
林天歌抬手举枪,拇指张开击头,嘴里“啪”了一声,说:“对,这法儿真好。”然后枪口冲地面,把击头合上,将枪揣进羽绒服兜里。?
“安哥,你不回家去,我这有一箱上汤鸡伊面,你拿几包吧。”林天歌对安庆堂说。?
“不了,我那也有方便面,对了,我把你的开水拿走吧。”安庆堂去拎暖壶。?
林天歌捂上口罩,棉帽子也戴上,安庆堂看了就乐:“天歌,你这可是武装到牙齿了。”?
林天歌笑笑说:“我得化装化装,我也怕死呀,我得把自己捂严实点。”?
危机四伏第二章(12)
“我看犯罪分子不敢袭击你这样的,看到你,还以为是天外来客,机器战警呢!”安庆堂说完话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
没有月光。?
由于停电,四周隐在黑黢黢的盲洞里,烛火在远处的夜幕里孤独无助地跳跃着,好像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林天歌从派出所一拐出来就觉出一种悚然,他紧蹬自行车,加快了车速极力想冲破被无边的黑暗困裹着的夜路……?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
危机四伏第三章
危机四伏第三章(1)
1?
这些日子,商秋云有些犯呕、厌食,不喜吃饭,老想喝一些酸的东西。她猜想自己会不会有了?如果有了,应该是领结婚证的那天晚上。她在天歌的家,他们为了庆祝他们一生的这一个好日子,两人喝了许多葡萄酒,那一晚的夜色很好看,天歌的父亲母亲去了天津的姨母家。好像是专门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单独相处的夜晚。秋云自小跟着母亲过,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在她小时候骗她说父亲出远门了。后来她长大了,母亲又说父亲在怀她的那年病逝了。他羡慕所有的孩子,他们可以在父亲的臂弯里撒娇,小的时候,她哭着闹着要爸爸,每一次母亲就泪流满面,母亲一生忧郁,这一份忧郁传给了她,当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母亲的忧郁也日渐深厚。美丽的女孩总是在命运里埋着多舛。她深怕秋云这一生有什么闪失呵,上小学的时候,在秋云身上发生过一件事,她为此给女儿转了学,她每天严格规定秋云的上下学时间,不许她在外面贪玩,不许她单独跟男孩子在一起。可是她的天生丽质仍然是阻挡不住少年的追求和爱慕。或许秋云自小没有父亲,她内心里渴望异性的爱抚。本来她是坚决不让女儿选择警察这个职业的。这种职业使她一生陷进黑暗。她不想让女儿再踏进这一片阴影。可是就仿佛命定的劫数。女儿一向乖巧,惟有在选择职业这件事和选择终生伴侣这两件事上违抗了她……是天歌的温存、善良和对秋云的真爱打动了她,她想,命运或许是公平的,她失去的一切,在她女儿秋云身上会加倍给予补偿的……?
母亲最终接纳了天歌这令秋云内心感动而又踏实。天歌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心里害怕极了,她认为吻了就要怀孕。她对女人生命里的性爱极端恐惧,她不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是母亲的忧郁对她的潜在的影响?可是她又渴望天歌抚摸她、亲吻她,那是一个女孩子对爱朦朦胧胧的焦渴的期待。她一直期待着什么?可是她羞涩,她甚至不敢让天歌看她的身体……天歌喜欢她的害羞,他觉得秋云就像一首永远读不懂的朦胧诗,每一遍读起来都有新感觉,秋云更像一潭秋水,表面静美,内心蕴着爱的激情波澜,他一点一点地深入她、解读她,在他们领结婚证之前,从没有性的经历,他们都等待着一个时刻,彼此把灵魂都交给对方……?
秋云喝了好几杯红葡萄酒,脸色便灿若桃花了。微风吹拂着窗幔。他们彼此依偎着看窗外流苏的月光清亮地泻在房屋和树木上,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酥润地飘荡着。?
如何让你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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