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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是年少.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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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是年少[影照]
童园旧事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了。5岁?4岁?或是更小?总之,是青梅竹马罢。
那时在幼儿园里,他是出名的孩子头,小霸王。偏偏模样生的俊,有一群老师护着他,还望着他做男生的领舞。我那时极胆小,又比他年幼,少不了被他欺负。最记得有一次,他叫来小跟班,模仿那港片里的大佬,一拳拳打我肚子。当时那小男生也不敢下重手,只是做做样子。他就在一边看,还恐吓我不许哭,否则扔了我最心爱的企鹅水杯。我年纪小,那有不哭之理?就一个劲呜咽,最后他只好悻悻然离去。不过孩童不计仇,我和他下一节课立马和好,一起过家家,玩坐火车游戏。
回家后把这件事当作玩笑告诉母亲,她当然气愤不已,女儿是她三十得来的掌上明珠,怎由得他人作弄?于是隔天便带我去见老师。自然,老师把他揪出来,一顿狠批。我还记得当时他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原本微扬的嘴角弯了下去,手上还捏着一串碧绿的菩提,映得脸庞白皙晶莹。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伤心,心里有些吃惊。而且那时才觉得原来他真真有一张好看的脸,便不自觉祈祷母亲不要再告状,早早放他回去。
长大后问起母亲,当时为何生那么大的气?母亲忿忿然说,他从小就特别爱欺负你,同园的孩子正和你玩的高兴,他便赶走所有人,留下你孤零零一个,委委屈屈站在原地。他就是见不得其他孩子和你好!
很快他去念了小学,我也脱离了苦海,还做了幼儿园音乐剧的领舞。那时老师天天为了剧里的男生角色发愁,她们都说,没有扬怎么办啊?要不要去小学借他一下啊?于是又知道,那个小魔头,原来还是有用处的。
转眼我也上了学,早忘记了扬,而且还过了一段很是风光的日子:考试年年拿第一,三好优干次次有,连跳舞和演讲都有一堆奖。于是在学校里渐渐有了名气,但同时,同学都有些怕我,觉得我是一碰就碎的洋娃娃,于是和我要好的,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云。
云和我不同,她开朗大方,爽快热情,因此认识许多其他年级的人,都以朋友相称,于是每次和她出去玩,都有一大堆人要约。大家都喜欢她男孩子一样的个性,渐渐她也成了人群里的主心骨。她比我要早熟许多,个子高挑,皮肤白嫩,自然有一些男生偷偷喜欢上她,她却都不屑,还跑来告诉我,自己喜欢的,是王子一样的男生。
我那时还不谙情事,每天规规矩矩地上课,闲暇就画画,看书。童话是常看的,也喜欢王子,还知道一定要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和他相配。不过故事里的公主,多是要吃很多苦头,才能和王子相聚的。我对云说,做公主很辛苦啊!她只是笑,我又说,王子好象很难找。她笑得更欢。末了。她凑首过来,轻轻说:“可是我已经找到了呀,怎么办?”
于是我便好奇起来,是怎样的男子配的上王子的称号?云脸上发烧,只说他比我们年长一岁,是很优秀的人,有很多女生喜欢。说到这里,她又有些不安:“他好象有过好几个女朋友了。”我更是大骇,何等三头六臂之人物,只是少年时期便如此风流?
那时正是初夏,流云从湛蓝的天空滑过,院子里的梧桐叶正值碧绿,在风中沙沙作响。我恍恍惚惚听见,蝉儿的嘶鸣。
落花时节又逢君
转眼到了暑假,由于功课得力,所以假期里获许和父母一起去了海边旅行。回来后整个人又黑又瘦,邻家阿姨见了,都取笑说再也寻不着那个秀气的小美人。
与云联络,她倒是愈发白皙水嫩,整个人好似甜甜的蜜桃。我见她整天哼着歌,心情甚好,忍不住问起原因。她极神秘的说:“我和一个男生交上朋友了。”她为人洒脱,交朋友轻而易举,哪用得遮掩?我料定有内幕,便一个劲儿追问,她招架不住,只好和盘托出:原来她整个暑假都和那个王子的朋友混在一起,终于升级为王子密友,现在两人暧昧着呢!
我不禁为她担心,那时早恋是大过,捅出来可是要惊动家长的,偏偏她父母又是极严厉的人。“要冒多大的险啊?”我小声嘀咕。她一听,两眼闪闪发光,立刻伸手将我抓过去,狡黠地说:“嘿,就等你这句话你了,我的大小姐。你的口碑那么好,以后每次我们出去都叫上你,根本就没人会怀疑!”我大惊,表示坚决不做那电灯泡,她笑倒:“怎么会只让你一人发光?他还有朋友呢!”
云约我在路上等她一起去报名。我向来守时,便抱着假期作业提前来到路边。开学后是初秋了,从家往学校的林荫道上开始有了几片金黄的落叶。我挺喜欢那颜色,就蹲在树下摆弄叶片。玩得起兴了,看到一条青绿的不明物体,正准备用手去拿,一个男声响起:“那是毛毛虫!”
我平生最怕的就是肉虫子,不是故意娇气,而是实在觉得恶心。所以当下尖叫一声,立马跳起,还往后退了好几步。那声音又响起:“动作倒真是利落,可以得分。”我再不济也知道是取笑,便稳住阵脚,向来人狠狠瞪去。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微逆着光,只看见身形颀长,穿着清爽的白衬衣。如果不是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我都禁不住要说一句,好一个翩翩少年!可惜当时我又惊又气,便拿他开刀:“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他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轻轻说:“哎,你不记得我了?”
我只顾着寻那“毛毛虫”,定睛一看却不过是树上落下的绒絮,心知受了作弄,更加没了好气:“谁认识你这神经病!”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知道我骂他的原因,又笑:“这就是为什么只给你打九分的原因,听风便是雨!”
我又羞又恼,只觉得耳根发烧,又不知如何回嘴,这时,救星驾到:云和另一个男生正向我们跑过来。我正想叫她,她却先扬起笑脸,向我旁边的男生打招呼:“陆西扬!”我只觉得她的声音甜得都可掐出水来,顿时寒毛耸立。回望那男孩,还好,他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定力不错”,这便是我当时对他的最高好评。
云见我呆立在一边,连忙把我拉过去,悄悄说:“你看帅哥看得傻啦?他就是那个王子啊!”我见她一脸甜蜜,不想扫了她的兴,只好压下怒火,向他打招呼:“对不起,刚才不知道你是云云的朋友,所以口气不太好。”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愣住,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云更是急得大嚷:“卓忧,你这傻瓜!你忘了以前你们是一个幼儿园出来的?你妈还找过他麻烦呢!”
我怔怔望向他,原来是当年那个有个好皮相的小霸王。如今他已长成少年,不仅皮肤晒成好看的浅麦色,连头发都有些微卷。不过不变的,还是有一张蒙骗世人的俊脸。
我打量他许久,终于做恍然大悟状:“我记起来了,你就是以前欺负我最多的坏蛋!”
大家都大笑起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见红晕悄悄染上他的面颊,大概是因为在喜欢他的女孩子面前丢了脸吧。
笑声似乎惊动了树木,一下子有好几片落叶纷扬而下,阳光中旋转好似金色的花瓣。哎,扬,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很符合一句以后学到的唐诗呢:
江南正是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
如云所愿,她开始了和扬的交往。由于两人在暑假就确定了关系,所以开学后又多了一堆女生暗自伤心。大家纷纷打听那个花花公子这次为何看上一个小学妹?阿极回答,因为陆西扬喜欢她的个性。
对了,阿极,他是扬的铁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好似我和云一样的亲密。扬是不太爱说话的,阿极便常常充当他的代言人,因此口才十分了得。他最大的本事,是哄地个个女生哭着来笑着去。我们常笑他是妇女之友,他便正色道:“谁叫我没有一副好皮囊,当然只得自力更生!”
那时云和扬每晚都出去约会,我和阿极便作了烟幕弹。大人们见我们四人出游,只当是青梅竹马好玩,也不在意。因为年纪小,我还不觉得尴尬,反正一到约会地点,云自然和他的王子在一边甜蜜谈心,我就和阿极就自己在附近找乐子,如果相熟的大人路过,我们又赶快凑回去。其实阿极人很是温柔风趣,只是生的一张贫嘴。他常带我躲在暗处,偷看那对小情侣幽会。那时年纪尚小,两人最多也只能谈谈天,不过阿极却可以根据动作知道他们大概的聊天内容,还要模仿给我看。他学得最多的是云,常常一边向我比划一边捏着嗓子说话:“陆西扬!陆西扬!”还真把小女儿的娇态学了个六成像,逗得我捧腹不已。
云常常恼他,唇枪舌箭免不了,有时还要和他打闹。阿极脾气好,大多数时间只是边笑边躲。有一次在阿极家闲聊,两人忽然又吵起来,我对着扬说:哎,真是委屈你,整天和两个疯子混在一起。他望着我,似笑非笑道:“还好剩下一个正常人,”我飘飘然,正等着下半句,他却说:“和一个娇娇女。”我气得随手拿起抱枕打他,他大笑说:“原来不是娇娇女,是个泼妇!”他笑得实在放肆,于是云和阿极都停下来,看向我们这边。我脸一红,怒道:“反正你就只会欺负我,有本事在学校比!”我盘算着自己好歹也算是优等生,又拿过些奖,这方面一定扳得倒他。然而他依旧只是高深莫测地笑,倒是阿极插话说:“哎呀,卓忧,人家也是每年拿年级前三甲的主儿,奖拿了一大堆不说,对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人家连体育也是全满分呢!”
大家轰然大笑,因为都知道我最头痛的科目就是体育,由于运动神经不发达,导致每次考试都吓的要死要活,还得厚着脸皮讨好老师。要是体育也算进总分里,估计我也没戏了。
我被说中痛处,羞得只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低头讪讪道:“有什么了不起!”声音虽然细如蚊鸣,但我觉得扬还是听见了。因为我抬起头来时,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过了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自己原来实在不怎么聪明。
那时我前面坐着一个不太说话的男生,皮肤黝黑是我对他的唯一印象。由于我是班长,免不了和他打交道。出于搞好同学关系的目的,我对他很客气,偶尔还主动和他开开玩笑。直到有一天我来到教室后,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块黑色的小石子。
那石子相当特别,居然是天然的鸡心模样,而且外表磨得十分光滑,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我觉得很是好看,就先拿在手上把玩,却意外发现,石头的另一面,刻着“卓忧”二字!
我当时脑子里的的第一反应,是“仇家来了!”因为那时看多了武侠电影,印象中似乎武林高手报仇前都会预备一份挑战书,先刻上仇人姓名,再划上些刀痕,最后寄给对方以示恐吓。想到这里,我哆哆嗦嗦仔细看看名字周围:果然刻着一些花纹!
我顿时觉得手脚冰凉,脑子飞速转动,心里盘算着是该先通知老师呢还是先告诉家长。这时我前座的男生刚好来到座位上,看见我手中的东西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很不自在地坐在位置上。我猜到他知情,就写纸条问他东西是谁的。他很快回了条子说是自己的,本来放在文具盒里,可能不小心掉出来了。我想着平时和他关系不错,应该不会要害我,也就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好奇为什么上面有我的名字,就再一次写纸条问他。然而这次他却一直没有回复,我等的急,又不耐烦地催了好几次,终于收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因为我喜欢你。
平地里一声雷,我懵了。因为是第一次面对别人大胆的表白,我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尴尬地回答:谢谢,谢谢你!
后来把这件事的经过讲给“妇女心理专家”阿极听了,问我:“他后面说了为什么喜欢你没有?”我小声答:“有,人家说喜欢我漂亮聪明。”他狠狠瞪我一眼,骂道:“聪明?我看你倒是个呆子!”
阿极,现在才觉得,你讲得很对呢!也许我真是个呆子,猜中了这故事的开头,却永永远远,猜不到结局。
花自飘零水自流(二)
我们四人就这么厮混了些时日,云和扬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好,老是邀着我们做掩护。偏偏那时学校又要排练一场文艺汇报演出给上级领导看,时常把舞蹈队留到放学后很晚。我实在分身无术,云只得叫了另外一个女生代替我。那女孩叫顾婷,比我小一岁,是高干子女,云说她平日里有些飞扬跋扈,不过在扬面前倒显得很老实。阿极则觉得她别有居心,叫云小心一点儿。
因为是主跳之一,汇报演出把我折腾了个天昏地暗,其实我的舞姿并不是最好的,老师欣赏的另有其人:我们班的文艺委员苏婧。她可是我那时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加上身段窈窕,舞姿优美,大家送她一个外号“苏妲己”,足见她之媚。不过估计老师觉得我有多年学生干部经验,台风稳,压得住阵脚,所以也就捎带我凑了个数。
不过老师却偏偏喜欢把我和他凑在一起,无论是跳舞,还是做司仪,隔壁班的老师每次见了,都取笑说:“真正是一对金童玉女。”我听了直翻白眼。祁维这人,外表文弱,骨子里透着倔气。平日里不多言,发起火来吓得人要死,得罪了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谁还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啊?
说归说,我每次排完舞还是得和他一起回家。谁叫我不会骑单车呢?他家又和我家住得近。于是有一段时间,在学校外的林荫道上,总是可以看见一个少年骑着单车在前面晃,一个气急败坏的少女在后面追,一边跑一边欲哭无泪地嚷嚷:“停!我今天还是不敢坐活车呀!”
好不容易都上了车,我俩多半就不说话了,反正我是实在累的紧。偶尔他排练被老师表扬了,就会哼起一段歌。我坐在他后面,打量着他单薄的身影,纤细的脖子。风把他浅色的头发吹起,伴着微微的歌声,于是我忽然有种错觉:这前面努力蹬车的人,其实是个精灵。
不过这精灵也有好些糗事,我时常讲出来笑他,最经典的,莫过于上幼儿园大班时发生的事。那时大家都小,唯一的私家交通工具是儿童三轮车。惟有祁父例外,早早为爱子购得一辆小单车。结果他一学会就满院转,甚是拉风。有一次我和同班小朋友在幼儿园门口蹬着小三轮,他骑着单车呼啸而过,引得一众艳羡目光。我目送他冲进大门,正想发表感慨,却意外发现他忽然不见踪影。大家哗然,〈极速传说〉里的刘德华也没有这么快啊!结果仔细搜寻后才发现,原来他已摔得趴在花坛后不能动弹,身边的小单车都散了架,只剩个轮子在骨碌骨碌转。
我每每讲到这里,都笑得前俯后仰。他恼我却又不便发作,只是白净的脸皮涨的通红,像飞上两朵赤霞,很是好看。于是我捂着肚子指着他说,祁维,你真像个女生!
那段日子里,前桌变得愈加沉默和古怪。我不明白为何,有也不好意思询问。结果有一天居然在书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卓忧我恨你!”几个大字,触目惊心.落款是他的名字。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恨的,只得厚着脸皮冒死询问。结果他回复纸条如下:
我讨厌看着你跟其他男生好!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祁维!!!
一连几个感叹号像炸弹一样投入我心中。我顿时气地一塌糊涂: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别人?我可是根红苗正的好孩子,祖国未来的栋梁,咋就会喜欢上一个娘娘腔,玩起早恋来了?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一时气急,我忘记了母亲说过“这种事不要惊动老师,要委婉处理”的话,立马把字条交给班主任,还掉了两滴眼泪以示自己绝对的纯洁无辜。这事不知怎的惊动了校长,后来老师就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去了。看着他孤孤单单离去的背影,我才突然害怕起来,觉得自己已经深深伤害了一个人。母亲知道后也说我实在做的不对,还叫我要为那个男生保守秘密。
那男孩从办公室回来后,愈发消沉。我心里有愧,实在不敢主动和他讲话。没过多久他就转学走了,而我连对不起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你和祁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抬眼望去,不知何时,窗棂上静静停了一只碧蓝的彩蝶。哎,扬,你那时可发现了?只要仔细听,深秋里,也会有花开的声音。
两处闲愁(一)
“你和祁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怔怔看过去,问话人正把玩着一张黑杰克,懒懒散散的,连头都没抬。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幻听。见我许久不做声,他只好又添了一句:“问你呢?傻了?”
我觉得他目光锐利,好象想探究什么,心里实在不快,就没好奇地回了一句:“能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和你一样的关系!”仔细思量又觉得不妥,就补充道:“哎呀,不对,我和他更简单些,哪像你我,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他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丢开手中的牌,仰着头大笑起来。我骂他:“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也不恼,就一个劲儿望着我笑。阳光下的笑容分外温和,不知可以迷倒多少少女。我在心里小声嘀咕:你也就只有这张脸,只有这张脸!
不过,扬,那倒真是一张好脸呢。
文艺汇演圆满结束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反而怀念起一群花季少女叽叽喳喳聚在一起排练的日子。父亲为了犒劳辛苦的女儿,送了我一辆漂亮的红色山地车。于是我打定主意放学后学习骑单车,教练毋庸质疑是祁维,教学用车当然就是他的自行车。
放学后的校园几乎没有什么人,祁维却执意要把他的单车搬到一个几乎荒废的红土操场上。我跟在后面,傻傻问:“为什么不在大路上练习?那里多平坦啊!”他白我一眼:“你这娇气包,在那里不摔的头破血流才怪!”我一想到那恐怖后果,立刻点头如捣蒜,心里感叹娘娘腔果然有细心一面,真是没选错教练,。
一到正式练习开始,我的胆小鬼本色立刻发作:全身僵直,像抓救命浮木一样紧握着车把不放。祁维在后面掌握平衡,嘴里直嚷嚷“放松放松”。我奋力拼搏,垂死挣扎,终于还是不负众望光荣倒地。当时只觉得手脚疼得麻木,根本无法站立.祁维见状连忙跑过来拉我。我看他脸色苍白,显得比我还紧张,于是顾不得疼,取笑他说:“你是不是怕我带伤回家被你妈看见,然后打你啊?”他瞪圆眼,噎的说不出话来,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俩对看五秒,终于哈哈大笑。我得意道:“祁维,你小子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他见我态度嚣张,知道伤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笑着说:“那今天先不练了,回去吧。”我还有些意犹未尽,就央他再载我转几圈。于是我俩就在在操场上瞎溜达。那时已是深秋,寒风渐起,吹得我有些发凉,便不自觉的把身子靠向祁维.他知道我怕冷,就故意骑快些作弄我.我俩正玩的高兴,却忽然睹见操场边上,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陆西扬,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身边一堆落叶。察觉到我的注视,他向我扬起一个可以融化落日的笑容。唉,真正一个美男子!我心情好,也向他招手,笑的灿烂:“过来玩啊!”他摇摇头。我懒得叫祁维停车,只是在路过他身边时,唤他:“过来教我骑车嘛!”他依旧只是笑笑。等到一圈转完,我扭头一看,人已经不在了。
我突然觉得无趣起来,就催促祁维回家。他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一边推车一边咕哝着:“女人真是善变啊!”
没过几日,云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我和阿极都先送了礼物以示庆贺,唯有扬那里还没有一丝动静。云十分焦急,甚至有一次在阿极面前差点落下眼泪。阿极私底下也骂扬不会怜香惜玉,就派我去探口风。
那时实在年少单纯,一个吻都是不能随便的。于是他眼神古怪,直直盯住我,说:“你觉得这样好吗?”我想云这家伙那么迷恋你,不乐疯才怪,就笑着回答:“好极,怎会不好?她一定满意!”他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吸一口气,说:“好吧,就一个吻。”
云的生日那天,大家起哄着要看扬的礼物,他推说只能单独送给寿星。云听了期待的很,脸上满是兴奋。
大家闹了一阵子,不久就都散了,只剩下顾婷和我帮忙收拾东西。扬迟迟不见行动.我怕他反悔,就不停给他使眼色,挤眉弄眼外加摧胸顿足,只差没振臂高呼“加油加油!”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当着我和顾婷的面,轻轻吻了云的额头。
那时周围出奇地安静,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在那漫长的一瞬间,云一脸幸福甜蜜,顾婷的上则是不能置信。
但是,扬,你看清楚了吗?当时我的脸上,究竟是写着怎样的表情?
两处闲愁(二)
那天过后,云俨然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生,整天欢歌笑语,顾婷则很是郁闷。后来不知怎的,她打听到我是始作俑者,就把气都撒向我,每当和别人谈到我,都免不了要诋毁几句。
有一天,苏婧突然仔仔细细打量起我的脸。我好笑地说,你这个美人,看我做什么,不如自己照镜子去!她神秘地说:“有人说你长得像巫女呢!”我听了气急,追问下才知道原来又是顾婷造的谣。我本来就要面子,这次终于忍不住跑去告诉阿极。他见我眼眶红红,知道真伤了心,就拿出自己很宝贝的美国糖果招待我。见我化悲愤为食量,他又开始取笑起来:“你呀,下巴尖尖,头发乌黑,真的有点像个巫女!”我瞪他,他又笑:“你这呆子怎么得罪了顾婷这厉害角色?”我就向他讲了大概经过。末了,我愤愤不平道:“大家都是自愿的嘛!受益者又不是只有我!”
这次阿极却没笑,反而发了好一会儿呆。好不容易回过魂来,他却向我下了逐客令:“忧忧,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好不好?”
我傻傻地回了家,心想,“莫非这阿极和我一样是女的,所以才这么善变?”
当天晚上大家一起聚会,阿极的脾气显得很不好,几次故意找扬的茬。扬开始忍他,后来也发了脾气,喝道:“鲁阿极你疯了么?在女生面前撒什么泼!”我从没有看过那样的扬和阿极,吓得呆住,云则一直咬着嘴唇,担忧地看着扬。
后来大家各自回了家,顾婷追上闷闷不乐的我,悄声问:“你知道鲁阿极今天怎么回事吗?”我不想和她说话,只是摇摇头。她自顾自地笑起来,“终于忍不住了啊,我就知道他忍不了多久!”我一听,立刻警觉地抬起眼睛。她给我一个诡异的笑脸,说:“哎呀,难道你不知道?鲁阿极暗恋史云好久了!早在她和陆西扬交往之前!”
我怔怔问顾婷:“云都知道吗?” 她冷笑一句:“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阿极,她有什么法子认识陆西扬!”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街道也分外冷清。我蹲在路边等车,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却始终没有我的那一班,眼泪忽然间就流了出来.
唉,阿极,阿极,我真的对不起你!
第二天在家见到阿极,他倒十分镇定,还笑着要我多多包涵他昨晚的失态。我只觉得心中歉疚,说话也柔和许多。阿级是机灵人,马上就看出了不对,他收敛了笑意,轻轻问:“你都知道啦?”这短短五个字,弄得我热泪盈眶,差点没哭出声来.他吓了一大跳:“小姑奶奶,这是干什么呀?奴才可没欺负你!”
给他这么一哄,我又破涕为笑:“你就是仗着自己嘴厉害!”他也笑,却显得悲凉:“我除了这张嘴,也真的没什么优点了。”我啐他自灭威风,又鼓励他说:“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会幸福的,我可以担保!”他反而藐视我:“你有什么可以担保啊,巫婆?”我笑,正要打他,他突然没头脑地问我一句:“忧忧,你说,她会幸福么?”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一时觉得哀伤满溢,就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会的,阿极,因为有你保护着她呀。”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北风,刺骨冻人.我和他都打了个寒战。“冬天要到了.”阿极探出手去关窗。我裹紧身上衣服,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阿极,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想过呢?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风波起
扬,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不过是一现的昙花,只能用一时美丽,换得后来的寂寞凋零?
冬天真的到了,我的手指很快长满了冻疮,又红又肿。阿极见了,嚷着要切去当香肠烤了吃。见他没心没肺一脸开心的样子,我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我很少去做电灯泡了,不是顾虑阿极,而是扬和云之间,出现了问题。云由于做惯大家的主心骨,相当任性。她老是埋怨扬太冷漠,不够关心她,又说扬身边太多女生对他虎视眈眈,令她疲于应付。我听多了抱怨,十分无奈道:“瞧,我不是说过了?做王子身边的公主,是很辛苦的事啊!”
云当然不会放弃,她只是拼命把扬抓得更紧,整天疑神疑鬼,到处大吃飞醋。我们一干朋友都觉得她简直变得不可理喻。每次她冲扬发火,我都要替她捏一把汗,生怕扬使出当年的“霸王功”折磨她。奇怪地是,扬每次都不回嘴,只是冷冷看着她,那眼中寒意直让我觉得好象三九天吞了个冰淇淋。
扬越是不理她,她的脾气就越大,还迁怒到我们头上。一旦没了人帮腔,她就会一气之下就跑到一些很偏僻的地方独自发呆。大家都那么熟了,当然会拼命把她找出来,哄她消气,然后送她回家。一开始大家还紧张她,后来这伎俩使得多了,也开始无动于衷起来。唯有阿极每次都不厌其烦,央着我们去寻人。
又一次吵架后,我和阿极跑到公园里去找人。路边灯光昏暗,我很有些怯意。阿极见状一拍胸脯,说:“有我阿极英雄在呢,你怕什么!”我笑骂:“就是有你这狗熊在我才害怕!”他低头沉默了一阵子,只是看着我们给拉的长长的影子。忽然,他低声问我:“你觉得他俩会怎么样?”
我也沉默了一下,小小声说:“云云这次过分了点。”阿极叹了口气:“唉,连你都这么说,我这次也帮不了她了。”他一脸心事重重,我看了都有些难过:我知道他是真心对云好,云不开心,他自然也高兴不到哪里去,要是云真的和扬闹分手了,不知道他俩还有没有机会呢?
正胡思乱想着,阿极已经看到云的身影,她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水堤上吹冷风,甚是寂寥。“哎呀,这是做什么!”阿极恼得很,连忙爬下岸边逮人。我看着远处拉拉扯扯的两人,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歌词:“都是这爱情让人发疯!”
阿极好说歹说劝回了云,我们三人就慢慢往回走。到了公园门口,意外发现扬在等我们,他斜倚着路灯,橘黄的光在他脸上打着阴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阿极正想招呼他,云已经气冲冲地开了口:“你来干什么?谁要你假好心!”她生气也情有可原:以往她躲起来,扬都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可大家都知道,云最希望看见来前寻找自己的人,是他。
扬冷冷看着她,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自己发疯不说,还要拖着别人受罪!”我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已冻得经麻木变形的手,心想:你小子终于肯开尊口,为我们说句公道话了。云一怔,她显然没有想到扬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索性撒起泼来:“那又怎么样?他们愿意!愿意!”扬不耐烦地回答:“你自己掂量掂量,再这样下去,你就连朋友也都没了!”接着他又朝着我们骂道:“都是你们给惯的!阿极,你今天把她送回去。”
我见他脸红了,就学着电视剧里的口吻,俏皮地说:“哀家原谅你啦!”他扭头看我一眼,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笑了。
走到我家楼下,正待和他道别,他忽然叫住我:“你的手怎么样了?回家叫阿姨买些冻疮膏,擦了用火烤一烤。”我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关心我,很是有些感动:“你放心,我妈比我自己还紧张呢!”他依旧微微地笑,说:“那是自然。”我朝他扮了个鬼脸,转身跑上楼梯。等到我拐弯的时候,发现楼下,还立着他的身影。
转眼要放寒假了,云和扬的关系变的十分冷淡,简直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阿极每次提到这一对,都恨铁不成钢地骂:“真是冤家!”我的冻疮呢,在母亲的呵护下倒也好了许多。每次她给我涂药烤火的时候,一想起扬的嘱咐,我的心里就暖暖的。
正值过年时分,云和父母去了老家,只留得我们三人。阿极闲不住,就邀我们去屋顶放烟花。那天他和扬买了一大堆爆竹和礼炮,惟有我不改胆小本色,只买了几把仙女棒。弄得阿极一路上直说我丢了他们的脸。
我们嘻嘻哈哈来到楼顶,开始放起烟火。阿极一个劲儿拿鞭炮来作弄我,我给吓的躲在扬的身后不敢探头。扬就一直看着我们笑,神色很是宠溺。闹了一会儿,我们又玩起了仙女棒,大家一起点燃了许多根,烟花光芒灿烂,在夜色映衬下煞是好看,我还开心地的拿着棒子在空中舞动,边跳边说:“你们看!书法书法!”
其他两人只是看着我胡闹,都无可奈何地微笑。他们安静了一会儿,阿极声音突然响起,像一记重锤,打破了夜晚的沉默:
“你打算把史云怎么办?”
他紧紧凝视着扬,扬却默不作声,只是玩弄着手上的两根仙女棒。阿极急了,又大声问:“继续?还是分手?你说啊!”
烟花下阿极的脸色十分凝重,气氛变的古怪起来。我呆呆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觉得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
“是的,我要和她分手。”扬终于丢开烟花,神色平静地站起来。
梧桐坠
“你说什么?”阿极一下子站起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说,我要和她分手。”扬淡定地看着阿极,眼睛深处一遍平静:“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他又转身向我,轻轻道。我当时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得机械地点点头。
阿极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蛋也涨成猪肝色。扬依旧只是看着他,神色反而轻松不少。我在一边看的提心吊胆,生怕二人打起来,只得怯生生叫一句:“哎,阿极,我要放鞭炮。”
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扬一下子笑起来:“你平日里不是最怕鞭炮么?”阿极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调头骂我:“你这胆小鬼凑什么热闹!”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我吐吐舌头,放下心来。阿极依旧颇有些赌气,就朝着扬悻悻说:“你自己去和她说!我不管。”扬微笑不语。
我见两人和好了,正暗自高兴着,“碰!”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我吓得白了脸,尖叫着跳开,才发现原来是阿极的恶作剧。“怎么,卓大小姐不是吵着要放鞭炮嘛?”他拿着一盒爆竹冲我阴险地笑。我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骂他:“好心没好报!”扬本来正有趣地看着我们,见我急了,赶紧安慰我:“不要理睬那鲁癫子!”我鼓着腮帮,胡乱搽着泪珠。这时,一杆魔术礼花递到了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眼前是扬大大的笑脸。“一起放,好不好?”他悄声问。我招架不住那张俊脸,就接过魔术礼花。他笑得更灿烂,还帮我点燃烟火。“砰!砰!砰!”礼花在空中划出五颜六色的轨迹,映的天空光彩斑斓。我和身边的翩翩少年一起看着烟花,在美丽的光芒照耀下,身边的景物仿佛虚幻了起来。
“忧忧,你对我和云的分手,有什么想法?”扬忽然转头问我。我看着漫天灿烂的烟花,像做梦一样,轻轻的说:“我不要谈恋爱。”
云的嘴翘地高高,又开始发呆。我有些不忍,就劝她:“你还是看开些好,个性不和老拖着也不是办法。和他谈谈吧,顺其自然的好!”她狐疑地看我一眼,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一下子呆住,因为向来不会说谎,就只好保持沉默。“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住。”云看着手里的玩偶,轻轻说。
我犹豫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他说要和你分手。”
“忧忧,你说我还可以和他做朋友吗?”她忽然想起什么,抓着我的手紧张兮兮地问。“当然,当然!”我连忙安慰她,“陆西扬这人还是很重感情的,他不是和前几任女友都处的挺好吗?再说了,阿极也会帮你的!”云似乎回过神来,微笑着,喃喃道:“对了,阿极,我还有阿极!”
开学后,云和扬分手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校园,很多人听了摆出都一付“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 的表情。女生们又开始活跃起来,一边打听他们分手的原因,一边猜测谁会是扬的第五任女友。顾婷还带了一批女孩子来问我,我只是笑笑说,“不过是个性不和而已。”顾婷根本就不相信,她还威胁说:“你最好讲实话,我一定会知道原因!”我看着她们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唉,扬!你的风流帐上,又多添了一笔。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还是照常和阿极他们一起玩。云后来也加入了我们。开始时她和扬都有些不自然,经过我和阿极几番玩笑后,也都释怀,还恢复了好朋友关系。于是我们四人又像以前一样每天出游,嘻嘻哈哈打闹,日子再度快乐起来。
可是我没有注意到,那时还不是春天,窗外依旧寒冷,冬天还很漫长。也许,就要下雪了。
燕子飞时(一)
哎,扬,你说我们如果能一直那样过下去,是不是很好?可惜,我们始终要长大,终究会变的复杂,这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而我那视若珍宝的友情,是不是也脆弱地抵不过爱情的冲击?
虽然已过了春节,气温却一丁点儿也没有上升的迹象。我在饭桌上问母亲:“妈妈,什么时候才会暖和呀?”她正忙着帮我挑出红烧鲤鱼里的刺,头也没抬,“早呢,说不定还要下一场雪。”我瞪大眼睛,惊呼:“还要下雪啊,真棒!快冷吧冷吧,越冻越好!”母亲好笑的瞟我一眼,“你倒天真!为了玩雪,自己的手都不要啦?”我看看自己“满目创痍”的小手,吐了吐舌头。
母亲,你讲得很对啊,那时的女儿,真正太天真!
学校里忽然刮起一阵溜旱冰的风潮。只要是放学后,总会有一群少年少女在林荫道上戏耍穿梭,伴着嘻嘻哈哈的笑声,直让路人感叹:真是青春年少!扬和阿极都是个中高手,云也不例外.惟有我什么都不会,只得羡慕的蹲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耍。这样可怜兮兮地过了两天,扬终于发现了,他滑到我面前,俯身问我:“怎么不一起加入啊?”我窘窘回答:“人家不会嘛。”他呆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原来你真如他们所说,是个运动白痴。”我气得跳起来就要打他,他边笑边躲,一下子滑出老远,姿势十分潇洒。我努力追了几步,可哪有轮子跑得快,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只得停着站在那里骂他:“有本事你站着别动!”大家都哄笑,阿极忽然说:“你今天晚上出来吧,我们教你。”
我回头望去,扬站在远处微笑,脸色暖如春日,他说:“对啊,出来吧!我教你。”
下午放学回到家,母亲喜滋滋唤住我: “忧忧,快来看看我给你的礼物!”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件纯白的兔毛衣,胸口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相当精致可爱。我很是欢喜,嚷着马上要穿。母亲知道我急性子,就叫我先洗澡,然后才肯依我。
晚上吃过饭要出去了,母亲叫我先穿上毛衣,然后对着镜子给我梳头。那时头发过肩,还来不及干,微微的有些湿漉。于是母亲就叫我放下长发。她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睛水灵,下巴尖尖,小巧的身子裹在雪白的毛衣里,笑着说:“真像极了小白兔!”
我拿着旱冰鞋一路跑下楼,大家都已等在那里。阿极见我慌慌张张的模样正要取笑,却忽然收了声,脸色怪怪地嘀咕:“还穿什么新衣服啊!”我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再偷偷看看扬,他的心情倒是显得很好,只是望着我一个劲儿抿着嘴笑,眼里闪着奇妙的光。
大伙一行四人来到学校的灯光操场上,我开始害怕起来:“会不会得跌很多交啊?”阿极见我畏畏缩缩,骂道:“摔不死你!”扬则鼓励我说:“有我们在旁边呢,不要怕!”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穿上冰鞋,然而独自捣腾许久,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阿极,立刻委屈抱怨:“阿极,我站不起来!”他这次倒积了口德,没有嘲笑我,只是说,“我拉你起来罢。”于是我在他帮助下终于能够直立。正大大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扬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玩耍。我没好气地叫他:“干什么呢!还不快来教我!”他倒是听话,立刻笑着滑过来,速度飞快。
我正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已经来到我身边,轻轻说:“把手给我。”我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有点窘,解释道:“这样我才可以带你啊!”我恍然大悟,就乖乖将伸出手去。
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当时只觉得扬的手指纤长,掌心温暖。我被他拉着在操场上慢慢滑行,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映得一会儿交叠,一会儿分离。风轻轻拂过我的面颊,隐约带来少年的气息。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像是穿梭在一个甜美的梦境里。
“哎,你的手怎么那么大啊?”我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和他相比,不知道小了多少号,就傻傻问。他回头低低一笑:“谁叫你比我矮!”柔和的灯光映着他的侧面,俊美好似希腊雕像。我看得直发怔,一时没注意脚下地面有突起,“啪”的绊倒在地上。等我摔醒了,才发现自己连累扬也跌了一交。我俩傻傻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相对无言。
扬,那时我们真的玩的很开心,对不对?可是,你跟我都没有留意到,那天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扬,冬天好冷啊!我害怕寒冷.
我再也不要回到,十四岁的冬天!
燕子飞时(二)
母亲总是对的,那天过后,果然下雪了。
因为大雪在这里不是太多见,好心的语文老师就放了我们一节课假:要我们先去操场上赏雪,然后回来补交一篇作文。
大家欢呼着冲出教室,来到户外, 都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打闹起来。雪景实在太漂亮,我东看看,西瞅瞅,一会儿拨弄树枝上的残雪,一会儿跳起来敲打屋檐下的冰柱。老师见我不安分的模样,就笑着问:“卓忧,你知道雪花是什么形状的吗?”我眨眨眼,“不是六角形的么?”
我屏息站在人群中,生怕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头上的雪花融化了。安安静静的看着同学们,我忽然觉得只要被大家的气息包围住,冬天可以也很温暖。
“哎,你们看!卓忧的头上像不像撒满了白糖?”苏婧突然叫了一声,大家都笑起来:“卓忧是偷白糖的小偷!”。我抬起头看向苏婧,她的小脸冻的通红,笑脸娇媚动人,窈窕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楚楚可怜。
我任他们开玩笑,还随着一起笑。这时,我忽然眼尖地发现前面教学楼上的窗户里,也挂着一张笑脸。定睛一看,原来是扬,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课,一直托着下巴,望着我们这边笑,满脸阳光灿烂。
扬,那真是极漂亮的笑容!可是,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到底是在凝视着人群里的谁呢?
“屁!” 祁维一边摆弄我的雪人,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我这几天每天都看到他们在公园里玩的高兴,就差没发疯了。”
“顾婷。”我看着雪人的鼻子被他拔出,很冷静地说。
“哎,就是她就是她!” 祁维叫着,又开始动手拆起雪人的眼睛。我一把夺过花盆,转身就想走。仔细思量了一下,还是对他口气慎重的说:“祁维同学,今天你骂了脏话。作为一个班干部,我有必要在你的操行簿上扣一分!” 说完扭头扬长而去 ,留下在还原地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回到家,我觉得背脊发冷,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被忽略了。“不怕不怕。他们可能只是觉得你身子弱,怕在雪地里呆久了会感冒,所以才不叫上你的。”我这么为他们找了个借口,拼命给自己打气。可是,心里某个角落,却愈发不安起来,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简单呢?
这时,母亲下班回来了,她见我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不出去玩?我见着史云他们都在公园里呢!”
我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重一击,立刻楸起来,小声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玩呀!”母亲奇怪地瞅我一眼:“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自己出去找他们罢,做人要主动一点!”
我穿上棉衣,慢吞吞走出了门,一路上只觉得腿有如灌铅:要怎么和他们打招呼呢?是若无其事装做偶遇,还是直接冲上前去质问:“哎,你们怎么不叫上我?”正思量着,远远已经听到云的笑声。她正和阿极,顾婷打着雪仗。大家都一付兴高采烈的模样,惟有扬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云已经发现了我。可我看见她装着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反而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玩。顾婷察觉到了,目光立刻向我投来。我看到她先是瞟了云一眼,然后朝着我古怪地笑起来。我顿时觉得全身发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阿极也看到了我。
“哎呀,忧忧!”他先是一怔,然后又热情地招呼起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一起玩!”云这时好像才回神过来,也转身向我盈盈的笑。我檫檫自己的眼睛,看到面前三人都是一付“你怎么才来” 的嗔怪表情。
大家玩了一会儿,就打算各自回家吃饭,顾婷和我成了同路。我怎么也想不透刚才发生的事,就一直皱着眉头。她忽然神秘的对我说,“陆西扬今天有篮球队训练,所以没来。”我见她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就诧异地盯住她看。她轻轻笑起来,“哎呀,你刚刚不是正为这个发愁吗!”我呆了一下,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婷笑得更诡异了,“你想知道原因?”
“当然啊!”我望着她。她盯着我的眼睛,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问过你,陆西扬和史云分手的原因?”
“记得,不是因为个性不合吗?”我迷迷糊糊的问。
她冷冷发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装什么装!罪魁祸首,还不就是你!”
扬,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全心全意去信赖一个人。也许,只是为了那时,受过伤的原因。
寒蝉凄切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冻得我手脚麻痹。周围似乎变得一下子寂静无声。我终于知道了,当云得知分手的消息时,要有多努力,才能在我面前做到波澜不惊。
“你说什么?”我看着她,安安静静地问。
“你听谁说的?”我直直盯住她,悄悄捏紧拳头。
“谁?”她回过神来,笑得更欢:“还能有谁?不就是你的好朋友史云?她可是逢人就说呢!”
“哼!”顾婷轻蔑地看我一眼:“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问问鲁阿极!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
对了,阿极,还有阿极啊!他可以为我作证!我立刻转身向阿极家跑去。阿极,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扬,要是换作其他人,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听到顾婷的话吧!能得到你的肯定,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我那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要,千万不要是真的!”
原谅我吧,扬。爱情,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顾婷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用发抖的声音,询问着阿极。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史云也是气糊涂了,乱讲的,你不要在意。”
“这么说,顾婷没有骗我?”我只觉得泪水就要涌出眼眶,视野里一片模糊。
“刚失恋?”我气得全身发抖,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反驳道:“他们早分手了!凭什么现在跑来怪我?空口无凭,你们也由着她伤害人!鲁阿极,我虽然平时迷糊,但也不是傻子!你们就都袒护她吧,我也不稀罕!”
我冲出阿极家,脸上早已是泪水满面。虽然平日里我胆小怕事,但骨子里还是极要强的人,加上一向是老师的宠儿,父母的宝贝,哪由得别人这么阴着联合起来对付?我越想越气,就调头匆匆往学校跑去。
学校操场上,篮球队还在加紧训练。扬正和一群队员打着练习赛:防守,进攻,转身,投篮,动作漂亮潇洒,配合完美无缺。若是平时。我早要鼓掌呐喊起来,可惜那时早已气的牙痒痒,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些?
“忧忧?”扬转身看到我,有些惊喜。他朝同伴打了个招呼,立刻向我走过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人练球?他们不是说你忙着演讲比赛么?”他本来笑意盈盈,很是温柔,待走近了才发觉我的不对劲:“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语气显得十分紧张。
我打量他:身材挺拔,骨架匀称,浅麦色肌肤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可恶,这家伙即使在运动的时候也这么好看,怪不得别人说“红颜祸水”,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做了那亡国的皇帝!我越想越委屈,终于一下子哭出声来。
“都是你都是你!”我像小孩子一样撒起泼来,泪珠大颗大颗往外滚。“都是你害的!”扬见我哭得凄惨,很是惶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瞪大眼睛,恨恨地说,“你说,到底为什么和史云分手?”
他没料到我提这个问题,一下子怔住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毛巾。
“那,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哭的罗?”他别过头,望着篮球场,声音小得几乎不能分辨。
“当然呀!”我一想就来气,凶巴巴地威胁他:“你赶快去跟所有的人说,你没有喜欢上我!”
“要是我不说呢?”他语气似乎有些古怪,转头向我,目光炯炯地问。
“那我就恨死你!”我开始哭着咒骂他。他又慌了,连忙哄我:“好,好!别哭,我马上去说。”
“那我可等着!”我也哭累了,就起身往回走,“对了,”我忽然定住,因为想起自己还有一句话要对他说:
“陆西扬,管好你自己的女朋友和拥护者!”
回家的路上,虽然得到了承诺,可我并不觉得开心,反而心乱如麻,为什么呢?答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无计留春住
我不知道扬后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主动和云说过话。我和她的气氛尴尬,连大人都有所察觉。阿极倒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力图劝我消气。我的回答是:可以,但一定要史云当面向我道歉。
阿极很是为难,他支吾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对我嚷嚷:“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儿么?好歹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我静静挂上了电话。是的,阿极,你也会说,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关系,可当初她在背后诋毁我的时候,又有谁为我考虑过呢?
阿极,我不怪你和她一起冷落我,真的。因为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你还喜欢着她而已。
开春了,各种活动比赛也随之兴起,学校又热闹起来。有一天,校长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去。
“卓忧,你怕不怕挑战?”校长是很文雅的女性,但问话简单迅速,很有一股坚强的味道,。
直觉告诉我,前面有个机遇,而哲人说过,“千万不要让机会等你。”于是我看着校长的眼睛回答:“不怕。”
她满意地笑了,“学校这次有个名额去参加省里的演讲比赛。但是要从区里开始挑选,所以会有很多场复赛。你可能会遇到很多水平很高的选手,他们也许会挫伤你的自尊心哦!你还愿意试一下吗?”
“愿意!”我响亮地回答,其实心里盘算着:这样以后就有借口晚回家,不用去面对那一群抛下我的臭家伙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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