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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白蓮奮鬥日常.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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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消失的糖果 整理
《伪白莲奋斗日常》
作者:盛世流光
☆、第1章
初春刚过,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料峭寒意。
京城威远侯府的桃花开得正盛,浅粉色的花瓣缀在细长柔软的枝条上,清风拂过,枝叶轻颤,花瓣扑簌簌飘下,一片片、一层层跌落在青石铺就的空地上,美的不似人间。
侯府西北角位置,是一座三开间的窄小偏院,名唤紫竹院。紫竹院的东厢房那边,此时正传出断断续续的稚嫩咳嗽声。
一个身穿豆青色袄裙的丫鬟从院子外进来,手中端着个黑漆描金托盘,快步走到东厢房门口,一手掀起挡风的厚实暖帘,脚下急急地进了屋子。
厢房里间靠墙处是一张榆木小床,床边垂着茜红色的纱帐,纱帐里面躺着沉沉入睡的小女娃,约莫四五岁的年纪。
“菱儿姑娘,该喝药了。”丫鬟小竹将手中的描金托盘放在床边案几上,轻声朝着里头人唤道。
纱帐里的小女娃不安地皱着眉,像是被梦魇住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沉沉睡去。小竹挪到床边,正犹豫着叫醒床上的小女娃,门口处忽然传来一个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
“小竹,怎么了?”
小竹转过身去,只见门口处,一只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手撩开了暗棕色的暖帘。暖帘后面,
露出一张色若春花皎若秋月的莹润鹅蛋脸,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碧玉年纪,容貌和床上的小女娃有六七分的相似,正是她家大姑娘齐楚楚。
姑娘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色妆花褙子,下面配着月白色挑线裙,衬得苗条的身段似柳枝般柔软。她步履轻快地走进来,衣衫拂动间,带着一种袅袅娜娜的动人风姿。面上一双盈盈杏眼好似夏日清泉般明亮透澈,此时却蓄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
——
小竹上前向她行了一礼,又扭头望向纱帐中的小女娃,目露担心地回道,“姑娘,菱儿姑娘的病似乎又重了些,这会儿该喝药了,可菱儿姑娘又睡过去了。”
齐楚楚正是听到了阿菱的咳嗽声,心中不安,这才匆匆赶过来的。
听到这话,她黛眉微蹙,朝着小竹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来吧。”
她在床边坐下来,素手撩开茜红色的纱帐,纤长如玉的手指轻柔地落在女娃脸上,微微俯下身,在女娃耳边轻声唤道,“阿菱,起来喝药了。”
姜黄色锦被中的小女娃听见声响,细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不舒服地拧着秀气的眉头,细瘦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双睡意惺忪的懵懂眸子。
——
齐楚楚扶着半睡半醒的阿菱坐起来,塞了个墨绿色迎枕让她靠在背后,然后接过小竹递来的药碗,用白瓷调羹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
脸色苍白的阿菱却皱着鼻子嫌弃地避开了,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姐姐,阿菱今天不喝药可以吗?”
她的脸很小,还不到齐楚楚的巴掌大。小脸衬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发突兀了,空荡荡地挂在脸上,唇色惨白气息微弱,像是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厢房对着院子的隔扇上糊了一层窗纱,春日的阳光落下来,素白的窗纱上映出几支花骨朵的模糊影子。
阿菱扭过头,艳羡地看了看那隔扇上的花影,一双黑水晶般漂亮的眸子期盼地望向自家姐姐,“阿菱想出去玩。”
齐楚楚放下手中的白瓷调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阿菱乖,等病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玩。”
——
这话一出,阿菱眼中的光芒一下子褪了下去,惨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细密的睫毛也耷拉下来,暗沉沉地垂着。
这句话,姐姐说过很多次了。可是她的病,一直没好。
自从到京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她就再也没出去玩了,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每天都要喝很多味道苦苦的药,每天都要睡很久很久。上一次见桃花,似乎还是她们一家人在遥城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她年纪还小,都记不大清了。
“那这样,阿菱现在乖乖喝药,等阿菱不咳嗽了,姐姐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齐楚楚摸着妹妹沮丧地小脑袋,轻声哄道。
——
阿菱这小丫头一直都很乖,乖乖吃药乖乖养病,不让自己和母亲操心。但是再怎么乖,她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几乎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圈在这厢房之中养病,怎么可能对外面的世界不好奇。
之前每一次阿菱提起要出去玩,自己都说等她病好,看到阿菱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眼神,齐楚楚心中也有些难受。等小丫头病情稳定些,也该带她出去走走了。
“啊,真的吗?”阿菱惊喜地抬起头,一双黑眸亮晶晶的,那张病态未退的小脸瞬时间也生动活泼了许多。不咳嗽这个条件可比养好病这个遥远的目标容易多了。
齐楚楚笑着点点头,又端起碗给她喂药。
虽然喝了很久的药,阿菱还是不喜欢这股味道,苦着小脸喝完之后,又含了一块蜜饯,才把嘴里那股药味给压下去。
得知过几天可以出去玩,阿菱的精神难得好了许多,拉着齐楚楚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直到药性上来,她打了个哈欠,终于抵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齐楚楚帮她掖好被子,静悄悄地放下纱帐,这才起身出了屋子,缓步走到院子里的那颗桃花树下,怔怔地站着发了会呆。
——
今年是她进京的第三年。
三年前,遥城突发瘟疫,全城上下人心惶惶,动乱不已,父亲身为遥城的正八品给事郎,职责在身不能擅离遥城。父亲便让母亲带着十四岁的她和刚满两岁的妹妹一路逃回了京城,投靠祖父一家。
谁知等她们母女三人到京之时,才得知祖父早被迁调至千里之外的江州,一个月前已带着全家上下搬离了京城。
屋漏偏逢连夜雨,遥城传来消息,父亲在动乱之中染了瘟疫,不治身亡。母亲得知消息后整日以泪洗面,而那时候年幼的阿菱也因为一路颠簸虚弱不堪,急需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问诊吃药。母亲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她们姐妹两,就近投靠了外祖母娘家,也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威远侯府。
好在威远侯府财势雄厚,虽然早逝的外祖母只是侯府庶女,为人宽厚的老侯爷还是让她们住下了,并将她们安置在现在这座紫竹院中,还请了大夫给阿菱治病。
只是,大约是那时候伤了底子,阿菱的病再也没好起来,如今只能勉强靠着珍稀灵芝和补药维持着性命。
——
想到阿菱乖巧却虚弱的模样,齐楚楚垂下眼,直直地盯着前方青石地面上的浅红花瓣,远山般的黛眉轻蹙,眸中滑过一抹忧色。
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就满十八岁了。
大宁国有律例,女子年满十八岁未出阁者,由官府登记造册后进行婚配。至于婚配之人,则多是鳏寡男子或娶不起妻子的贫穷之户,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去处。
若是明年的这时候,她还没有定下婚约,那就只能任由官府分配。而阿菱的病全靠着珍贵药材支撑着,凭着娘亲的懦弱性子,一旦自己不在府里了,肯定是没办法照顾好阿菱的。
如今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她必须要在十八岁之前成功地把自己嫁出去,不但要嫁,还要嫁得很好!
只有她成功地嫁入钟鸣鼎食之家,夫家足够财大气粗,她才能把病弱的阿菱带在身边好好照顾。
——
“大姑娘。”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嗫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齐楚楚回过神来,侧身看去,是阿菱身边的丫鬟小翠。阿菱这个月的药快吃完了,早上她特地让小翠去前院,找管药材的柳婆子取支人参的。
“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齐楚楚打量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和拘束不安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说什么了?”齐楚楚缓缓问道,她的嗓音依旧柔和,好似春风拂面,只是这和煦的春风中却夹杂着一丝明显的冷意和强烈的压迫感。
——
她每说一句,齐楚楚的面色就冷一分,待到小翠说完的时候,那张皎洁莹润的脸已经冷若冰霜!
不过是一个小小管药材的婆子罢了,竟也敢这般阳奉阴违!
阿菱这里的人参补药是当初老侯爷亲自吩咐下来的。当年进府的时候,老侯爷怜惜阿菱小小年纪就体弱多病,说是吃完了就尽管再去前院取,这三年都没闹出什么岔子。
现在倒是稀奇,这堂堂侯府的人参去处,何曾轮到一个下人来操心了!
齐楚楚讽刺地冷哼一声,眼神中是透骨的寒意。
——
“所以,你就这么直接回来了?”齐楚楚斜了她一眼,冷然道。
既然那柳婆子是有意刁难,自然是不会因为几句低声下气的哀求,就能通融的。这个小丫鬟,性子还是太软和了些。
有时候态度摆的越低,反倒越发受人轻视。
齐楚楚听着她哀哀的低泣声有些烦,也担心将刚睡下的阿菱给惊醒,摆了摆手。
“好了别哭了,收拾收拾进去伺候阿菱,这事你不用再管。”
“谢谢大姑娘。”小翠赶紧爬起来福了一礼,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她胡乱抹了把脸,脚不停蹄地往东厢房那边去了。这位大姑娘看着最是和善,可是,小翠莫名觉得她有时候比府里的候夫人还让人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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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齐楚楚冷着一张脸回到屋子时,一个穿着桃红色袄裙的丫鬟迎上前来,是在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玉书。
玉书朝着她轻轻福了一礼,唇角含笑道,“大姑娘,方才看守二门的岑婆子前来传话了,甄掌柜说上个月送过去的桃花香露卖的不错,让姑娘这些日子多做些,月底派人来拿。这些是甄掌柜付的定金。”
玉书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粗制荷包递给她。
齐楚楚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荷包里头装的满满当当,还挺趁手的。方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总算缓和了些,眸光也软化了几分,杏眼染上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多了分属于女儿家的柔美,少了几分不可接近的冷漠。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也是一笔银子。如今她们寄人篱下,吃穿虽然不用钱,但难免有手头紧的时候,能有个额外的进项总是好的。
——
说起来,这制作香露的方子,还是当年一家人在遥城的时候,教书的女先生闲暇时候教给她的。当时齐楚楚不过是觉得新鲜好玩,才央着女先生教给了她。
母亲三十岁生辰的时候,她花了半个月,亲手做了一瓶玫瑰香露送给母亲,那香味带着一丝丝沁甜,不至于太过浓郁,清新宜人得恰到好处,那时候女先生还连连夸她聪慧有天分。
没想到如今,这天分居然有了用武之地,成为她寄人篱下时赖以为生的手段。只可惜制作香露的步骤繁琐,而且成功的几率并不算高。她好几年没动手,也颇有些生疏了。常常要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摸索出成功的方子来。这一次倒是颇为顺利,等做完这批香露,应该能攒下一小笔银子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有了银子,也就好办事多了。当下最要紧的是阿菱的病不能耽误,那个柳婆子可以慢慢收拾。
齐楚楚想了想,打开荷包取了一颗碎银,交到玉书手中,仔细交代了一番。玉书跟在她身边好些年了,素来办事稳妥,还是派她过去取药放心些。
谁知玉书依旧是空着手回来了。玉书偷偷问了个收拾药材的小丫鬟才知道,原来柳婆子那儿的人参早就被领空了,只能等下个月药材铺再送过来。府里每个月的药都是有份例的,从没有这么快领空,这次必然是有人多领了,那柳婆子也不知从中收了什么好处,才这样替人瞒着。
齐楚楚失望不已,阿菱这里的药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而手头的那点碎银子,根本不够去外面买药。
——
次日清晨时分,窗外鸟鸣啾啾,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偌大的侯府还处于一片安静之中。
沿着内院曲折的回廊一直到东边,便是威远侯府老夫人所居住的锦绣院。锦绣院外的碧清池畔种了一溜垂柳,微风拂过,倒挂的嫩绿柳枝轻轻摆动,像是少女柔韧纤细的腰肢,随风曼舞。
锦绣院正房中央,摆着一架嵌黄杨木雕八仙围屏,围屏后是黑漆梨木雕花嵌螺钿罗汉床,年近古稀的老夫人半靠着青莲色的大迎枕,穿着身暗金宝相如意云纹缎裳,染了银霜的鬓发间插着一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的簪子。
即使她的面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也爬上了褶皱,却还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
老夫人手中正拿着个丁香色藤蔓纹样的香囊,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目露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倒是手巧,这气味闻着舒服的很,我这头疼的老毛病都缓解了几分。”
齐楚楚半坐在罗汉床边上,抿着唇腼腆地笑了下,柔声道,“听李大夫说这沉香可以舒缓身心安神定志,您要是觉着合用,楚楚再多做几个给您换着带。”
“好好好,还是咱们楚丫头最有孝心。”老夫人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亲昵地笑道。
似乎不好意思被这么夸赞,齐楚楚长睫害羞地垂下,莹白的脸都染上了几许绯红。
两人正说着话儿,大丫鬟冬荷忽然从外头快步走进来,在老夫人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就见老夫人脸上露出喜色,急急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
齐楚楚心中闪过一抹狐疑,今儿个时辰还早,府里的那几位姑娘和少爷通常要到辰时才来请安,也不知来的人是谁?竟让老夫人这般高兴。
不待齐楚楚多想,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从嵌黄杨木雕八仙围屏后绕了进来。
居然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齐楚楚怔了怔,一时也忘了移开眼。
男人身穿一袭宝蓝色绣孔雀纹长袍,体态修长匀称,腰间束着掌宽的黑色革带,兽首金带钩坠着一块镂空卷云纹羊脂玉环。这身装扮,约莫是刚从朝堂上回来。
这人五官生的极好,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分明,深邃眸光好似一汪神秘幽静的潭水,叫人一旦陷进去便无法自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人斜飞入鬓的剑眉上方,有道一寸多长的浅色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平添了几分戾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难以接近,散发着一种冷入骨髓的冰凉煞气。
——
随着男人走近,齐楚楚只觉得原本温暖的屋子顿时冷了些,没忍住寒颤了一下。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男人微微侧着脸看过来,冰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正好对上齐楚楚忘了移开的视线。
他神色冷漠地瞥了齐楚楚一眼,深潭般的黑眸沉了沉。
齐楚楚颇有些尴尬地垂下头,这般明目张胆地朝着男人看,对于闺阁女子而言,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
“孙儿给祖母请安。”男人拱手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嗓音低沉,声线似金石般凛冽。
这一回齐楚楚学乖了,规规矩矩地握着帕子,垂着头盯着衣服上的绣纹,不再乱打量。
“阿青快过来坐。”老夫人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喜意。
“病可好了?你呀,也不多在家休养几天,这么着急忙慌地上朝做什么!”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他刚从朝堂上回来,关心中难免带了几分埋怨。上个月这孙儿满身是血地被送回家来,老夫人见了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祖母,已经不碍事了。”严青语气放松了些,徐徐答道。其实他上次的伤并不算重,仅仅是腹部中了一刀,还不至于危及性命。那些个血迹,大多都是战场上斩杀敌军时沾上的鲜血。偏偏那样子把老夫人吓坏了,非得拘着他养了一个月的伤,也特地免了他每日的请安。
老夫人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他气色不错,也不像之前那样面无血色了,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最小的孙子都四年没有回家了。
——
四年前,北蛮多个部落联手,突发战乱,连破天启国边境七座城池,战火一发不可收拾,有直取中原的猖狂之势。圣上收到战报怒不可遏,当即指派战功赫赫的威远候幼子严青为镇北大将军,率铁骑兵出征北漠,收复失地。
当时年仅二十岁的镇北大将军严青领五万骑出雁门关,统帅众将反击北蛮,历二十多场战争,用兵奇诡,歼灭北蛮四万余人,俘获北蛮军近万人,不仅一一收复河山,更击退北蛮军队七百余里,重新划定了天启国北境边界。
两个月前的那场临城之战,正式奠定了最后的胜利。也是在这一战之后,离家四年的严青终于携伤归来。
——
“楚楚来,这是侯爷的幼子,你该叫他小表叔。”
老夫人握着齐楚楚的手,笑着给她介绍。
要不是老夫人亲口所说,齐楚楚还真不敢相信,这么年轻俊美的男人,居然会是那个于十万大军中取敌将首级的镇北大将军。明明那些个年画上的威猛大将军都是一副魁梧雄壮,满脸胡茬的中年大汉模样。眼前这人却穿着一身宝蓝色绣孔雀纹朝服,长身玉立,出众的容貌比贵族公子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想想也对,他身上确实有种不可忽视的骇人气势,是那些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们所没有的。
——
“楚楚见过小表叔。”少女莲步轻移,从容地走到他面前,低眉敛目,盈盈俯身行了一礼。动作十分标准,完完全全就是大家闺秀的乖巧守礼模样。
“这个是你兰姑姑的外孙女儿,小名楚楚的。”老夫人在旁边给严青介绍道。
严青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抬手示意齐楚楚起身。
晨间的清风拂动,丝丝缕缕泄露进来,吹动了少女柔软的衣衫和漆黑的乌发,严青只觉得鼻尖闻到一股幽幽的馨香,不由皱了皱眉。
他素来不喜欢脂粉香味,在军营中待了那么些年,就更不喜欢了。即使这香味不如以往的浓重,带着一丝丝清甜,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章
老夫人好些年不见这幼孙,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正拉着严青絮叨着,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甜美娇俏的声音。
“外曾祖母”
一位身穿鹅黄色软烟罗百合裙的姑娘走了进来,梳着芙蓉髻的乌发上簪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五官明艳动人,正是府里的表姑娘周凝霜。
周凝霜笑着给老夫人福了一礼,择了齐楚楚对面的一张玫瑰椅坐下,嘟着小嘴,朝她娇声嗔道。
“楚姐姐,人家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居然还是被你抢了第一。”
“那以后我都晚些来,让凝霜妹妹做头一个,老夫人起早了也不会没人陪。”齐楚楚唇角微翘,浅笑着温声回道。
“嗳哟这傻丫头,你呀,就睡饱了再过来,我还不知道你的习惯,别坐这儿又打瞌睡。”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着玫瑰椅上的周凝霜眯着眼,用帕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老夫人看到她这应景的模样,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
“别别,天天这么早起,那我可受不了,还是楚姐姐来吧。”
周凝霜打完哈欠,受惊似的连连摆手推拒道。
反正,这位楚姑娘就是天天头一个请安,天天恭敬孝顺又怎么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门远房亲戚罢了。在外曾祖母这里,怎么可能比得过她这嫡亲的外曾孙女儿。
她今儿个特地起个大早,也不过是为了表表心意罢了。这种聊表孝心的事儿,偶尔做做才容易让人记住,傻子才会天天都这么干呢。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连这都不懂。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凝霜这会儿才注意到,祖母矮榻边坐着位身穿宝蓝色朝服的男人,正是那位离家四年的小舅舅严青。
“嗯,下完朝就过来了。”严青应了一句,声音依旧有些冷淡,约莫是本性如此。
周凝霜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一张明艳的小脸笑盈盈的,语气热络地道,“前些天娘得了几枝百年野山参,我正准备这两天给小舅舅送过去呢,没想到今儿个就碰上了。”
周凝霜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身边的小丫鬟上前来,吩咐她这就去院子里取人参。上一辈子是她犯傻,放着这么位手握重权的小舅舅不巴结,也不知错过了多少大好的机会。这一世,她可得学机灵点了。
严青却沉声阻止道,“不用了,替我多谢你母亲,你们留着给绍言吃吧。绍言那孩子最近如何?”
“哥哥这两年身体好多了,不生病的时候就同两位表哥一起去私塾读书,先生夸哥哥很聪明,说他学东西很快呢。”有这么位才学出众的兄长,周凝霜十分引以为荣。
“嗯,我先去那边看看绍言。”
严青似乎天生寡言,就连对着这位亲侄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简单打了几句招呼,便告辞离开了正房。
他一走,屋子里的气氛顿时都松快了许多,齐楚楚总算不用小心翼翼地憋着气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
严青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辰时,府里的几位姑娘和少爷也陆陆续续过来请安了。
最先进来的是大姑娘严芷萱和三姑娘严芷韵,都跟在世子夫人俞氏的身后。
大姑娘严芷萱今年刚十六岁,容貌端正秀丽,是世子夫人的嫡长女,从小由几位女先生教养着长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七岁即能出口成诗,十岁那年一首《水调歌头》名满京城,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广受青年才子追捧。这番盛况,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在背后羡慕嫉妒的红了眼。
这位大姑娘今儿穿着身沉香色绣海棠纹褙子,配着玉色细纹缎裙,梳着灵蛇髻的发间斜插了一支银质鎏金点翠海棠簪,这一身妥帖至极的打扮,将她只算清秀的容貌硬是衬出了九分的高雅端庄来。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种优雅动人的高贵风姿。
跟在她身后的三姑娘严芷韵今年刚八岁,生的玉雪可爱,穿着一袭银红色团花白蝶玲珑缎裙,小脸粉嫩嫩的,笑起来的时候右边有颗尖尖的小虎牙,颇为有趣。
三姑娘其实是琴姨娘的女儿,琴姨娘本是世子夫人俞氏的贴身丫鬟,名唤琴儿,性子娴静温柔,几年之后由世子夫人做主收了房,可惜命不好,生三姑娘的时候难产,就这么去了。
俞氏念着十多年的主仆之情,也怜惜尚在襁褓的三姑娘,就将三姑娘养在了身边,贴身照顾。
因此打从三姑娘出生起,就是跟在俞氏身边长大的,这些年来,这两人倒也跟亲母女差不离了。
三人向老夫人行完礼,世子夫人俞氏坐到了老夫人身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齐楚楚和大姑娘、三姑娘还有表姑娘则是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表姑娘热络地拉着大姑娘说话,似乎亲热的很,不过大姑娘的态度有些冷淡。
三姑娘年纪小坐不住,在玫瑰椅上扭啊扭的,好像椅子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硌得慌。
齐楚楚无聊中扫了一眼,都还没笑呢,就被三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瞪了瞪,活跟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一点威胁感都没有,反倒是有些傻乎乎的。齐楚楚这下终于没忍住笑弯了眼,对面的三姑娘眼睛都瞪累了,见她还在笑,小鼻子哼一声别开了脸。
片刻之后,老夫人忽然挥了挥手,长叹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按理来说现在时辰还早,比以往提前了一柱香的时间,而且现在人都还没到齐呢。齐楚楚抬头看去,就见老夫人神色似乎比方才凝重了些,世子夫人也有些愁眉不展,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这种家事,不是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能插手的。几人乖乖地应了一声,便一同退下了。
只有世子夫人留了下来,估计真的是有要事商量。
——
几人出了正房,齐楚楚慢腾腾地走在最后,直到走到分岔路口,大姑娘和三姑娘都往自己那边院子去了,她才快步追上前去。
“凝霜妹妹,且留步。”
“怎么了,楚姐姐?”
周凝霜扭过头,眼神疑惑地看向她。
“方才听凝霜妹妹说,你那儿有上好的人参,能不能卖些给我?”
“卖?”周凝霜轻叱一声,眼角微微上挑,语气有些轻慢,“我又不缺银子,卖这个做什么?”
“那凝霜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找来同你换可好?”
齐楚楚声音很温和,并不在意她的拒绝,只是继续提议道。
“啊我想到了!”
“要是你肯拿那盒茗玉斋的胭脂来换,我就答应你。”
那可是茗玉斋的胭脂呢!据说一个月才能制出十盒,通常得提前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预定,而且价格不菲,一盒胭脂比一只金簪的价格还要高几倍!当然贵也是有道理的,不同于一般胭脂的颗粒粗色泽浓艳,这茗玉斋的胭脂手感细腻色泽淡雅柔滑,敷在肌肤上几乎看不出痕迹,而且会让肤色看起来细腻白嫩,简直是女人梦寐以求的极品胭脂。
那个没眼光的大表哥,费劲心思弄来这么盒胭脂,居然送给了这个乡下丫头当作生辰贺礼,真是气死她了,给她的生辰礼都从来没有这么好!
周凝霜话刚说完,就见对面的人眉间微蹙,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
呵,她就知道,这乡下丫头肯定没见过世面,好不容易得到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答应。
她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回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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