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千金買骨.txt

2023年10月17日

  1/41  下一頁 txt下載

本书由(胭脂有毒)为您整理制作
千金买骨
作者:熙大小姐
☆、第1章 女卦师
莫牙已经垂钓了几个时辰,他有些沮丧的看了眼木盆里两尾巴掌大小的黄鱼,天气转冷,江河里的鱼都开始往南方聚集,自己的收成一天不如一天,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饿死在大宝船上。
天色渐晚,莫牙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炖鱼,远远看见一个黝黑的物件朝大宝船飘来,,莫牙揉了揉眼睛,难道是罕见的大豚鱼。
黑物件越飘越近,莫牙失望了。那不过是块烧的发黑的屋梁木,被一个女人紧紧环抱着,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真是晦气。莫牙叹了声。
莫牙不自觉的看了眼木盆里的两尾黄鱼,但还是魔怔一般的把女人捞上了甲板,把她湿漉漉的身子拖进了船舱。
莫牙从柜子里取出一卷有些年代的羊皮,羊皮摊开,里面是三十六根金针,莫牙熟练的攥起一根,朝着女人的人中穴轻轻刺下,女人一口污水呕了出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地上的污水越来越多。莫牙皱了皱眉,轻轻往后挪了几步。
也许是在船上漂泊了太久,莫牙也没有太多话说,见女人也不做声,莫牙开始处理今天的收获,他原本打算好炖了黄鱼,但见这个被自己救上船的女人因发冷微微哆嗦着,莫牙改了主意。
沸腾了的鱼汤泛起了咕噜咕噜的泡沫,偌大的船舱里弥漫着鲜鱼诱人的香气,莫牙取出两个木碗,先盛满热汤,想了想,给女人的那碗添了块鱼肉,轻轻朝她推了过去。
女人闻到了鱼汤的香气,她的脸上没有莫牙预料的欣喜感激,她的双手朝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小心的摸索着,终于摸到了滚热的木碗。
“额。”女人捧着木碗抿了一口。
她和自己一样,是大夫?莫牙觉得不像。他注视着女人一口一口缓慢的喝着鱼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大夫么?”
女人顿住动作,眼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你猜。”
莫牙打量着女人黏腻在身上的湿衣,她能飘到自己江心的宝船边,该是在水里至少待了两三日,这身衣裳竟还凝白如雪,柔滑服帖,领角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暗纹,一看就是姑苏绣娘的高超手艺。莫牙心里有了答案,挑了挑唇自信道:“你一定是王侯家的乐师。”莫牙拨弄着手指做出弹琴的动作,忽然想到女人是瞎的,停下动作咧了咧嘴。
只剩一个卦师了。莫牙凑近女人的脸细细看着。他跟着老爹上大宝船已经整整七年,上船前莫牙在街头巷尾也见过许多各色的卦师,他们有的尖嘴猴腮神神叨叨,有的蓄着花白的长胡子倚老卖老,自称是百卦百准的天师,还有的…莫牙有些不记得了,但没有一个是眼前女人的模样,她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哪有这样年轻笃定的女卦师?
莫牙缩回肩膀,便不再猜了。
女人放下木碗,“如果我说出你是什么人,我可以再喝一碗汤吗?”
莫牙看了眼所剩不多的鱼汤,他坚信一个才踏上宝船的瞎子绝对猜不出自己的身份,莫牙愿意拿最后一碗汤赌一把,“当然可以。”
女人像是还想了想,“你是个大夫。”
莫牙半张着嘴,“你怎么知道?”
女人指向莫牙身后的柜子,“一柜子臭药渣,不是大夫就是病秧。”
莫牙低低的哼了声,不情不愿的把锅里最后的汤水倒进了女人的碗里,忽的顿住道:“莫家神医,你从岸上来,听说过么?”
莫牙简直失望透顶,自己和老爹上船才七年,江湖上竟然已经没有了莫家神医的传说,世态炎凉,凉透了莫牙的心肝。
女人对自己冷漠的态度让莫牙有些恼火,自己救了她,还分了她两碗珍贵的鱼汤,竟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听到,尤其是,她居然没有听说过莫家神医的名号。
莫牙从女人手里抠出木碗,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瞎了多久了?”
女人抹了抹嘴角,“小时候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些,七八岁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莫牙舔了舔唇,“不是生来的瞎子?那还有得治。”
女人挤了把还在滴水的衣裳道:“你该不会要一个瞎子以身相许吧。”
莫牙得意一笑,细长的手指揭开了雕琢着蟾蜍的罐盖,罐子里发出轻微的蠕动声,莫牙探头看了眼里头的东西,朝躺着的女人走去。
罐口倾斜向女人烧伤的左脸,一只青色的蛊虫爬上了女人的脸,幽幽的轻咬着被灼烧过的黑色。
莫牙精心养了这只神蛊七年,七年间神蛊都没有用武之地,眼前的女人将会是莫家第七代传人莫牙的第一件作品,也是最好的那个。
莫牙没有闲着,他熟练的捻起金针,朝女人眼睛周围几个大穴刺去,如果老爹教的没错,女人又没有骗自己的话,不出两日,她就不再是个瞎子。世间会金针灸术的医师不少,但却没有一人能有莫家家传的本事,病情的轻重和金针刺下的力道息息相关,光这一针下去,莫牙就苦练了三年。
莫牙见女人眼圈隐隐透着青黑,又听她说是七八岁失明,莫牙已经诊出女人是睛明,太阳几个大穴被日积月累的淤血堵塞,这才伤了眼睛看不见。世间除了莫家,没有大夫敢在人的脸的用针,这也是为什么女人看着是清贵殷实的出身,但却找不到能给自己医治双眼的大夫。
人人都爱惜眼睛,女人生的那么美,怎么会作践了自己好看的眼睛。
金针拔出,针孔处涌出几滴黑血,莫牙擦去血迹,用白色的棉布把女人的眼睛一层层裹上,这时神蛊也已经完成了使命,饕足的爬回了铜罐子。
莫牙给女人左脸的伤口抹上厚厚的药膏,莫牙今天应该很累,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听这个冷淡的女人喊自己一声“莫神医”。
也不知道是安神散下的太重,还是女人确实太累了,她整整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很久,莫牙也睁着眼熬到了天明。
女人按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左脸的伤口也没有火辣辣的刺痛,冰冰凉凉舒服了许多,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向莫牙道谢。
女人急促的跳起身,挥舞着双手朝莫牙走去。莫牙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块黑骨头,他认出这是一块龟骨,老爹喜欢用各种奇怪的东西泡药酒,龟骨也是其中之一,可是自己捏着的这块龟骨,上面的焦土都有半寸厚,送给自己都不要。莫牙把龟骨朝女人手边扔去,露出嫌弃的表情。
女人却像是重得了宝贝,摸到龟骨捧在了手心里,鼻子里吁出一口气。
女人端直身体,蒙着眼睛的白棉布也掩盖不了她的清丽姿色,好像比昨天还美了些,“我叫程渲。”
见程渲避而不提被自己看出的卦师身份,莫牙继续道:“外头的齐国还是迷信占卜异术么?该是日益如魔才是,看你年纪不大,居然也拽着块龟骨头装神弄鬼?”莫牙瞥了眼程渲清贵的衣裙,“神婆子有些本事,找你算一卦,应该很贵。”
见程渲不应自己,莫牙狡黠一笑,“神婆子,你算出自己有今天么?”
☆、第2章 饱暖思
见程渲不应自己,莫牙狡黠一笑,“神婆子,你算出自己有今天么?”
程渲脸上也不见窘色,吹了吹龟骨上的灰尘,“卦师自卜会给自己惹来大祸,我还能活着和你说话,就是因为我程渲从不给自己卜卦。”
莫牙盘起双腿看着盲眼的程渲一遍遍抚摸着那块烧糊了的龟骨,眯眼道:“老爹和我说起过,十多年前,齐国大旱,八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大小天师神婆们算碎了龟骨嚼烂了舌头都是没让上天垂怜落下半滴水,各郡县的粮仓见底百姓快要饿死,就在齐国岌岌可危的时候,齐国武帝的弟弟贤侯挺身而出,说是愿意*祭天求雨。”
程渲的指尖微微顿住,却还是没有搭理莫牙的意思。
莫牙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话匣子打开嘴巴跟漏了似的,也顾不得程渲冷冷淡淡的模样,继续道:“贤侯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贤侯自请祭天,百姓大为所动,所有人都怒赞贤侯仁德,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珍贵的雨水,武帝也是庸人一个,竟是答应了贤侯,愿意拿弟弟的命赌上这最后一把。神婆子,你知道这结果如何?”
见程渲动也不动,莫牙虽然嚷了不说,但心里痒痒非得说给自己听听也好,便也不再理会程渲,晃着脑袋道,“祭天大典上,贤侯被捆绑在柴火上,你猜怎么着?武帝才念完祭文,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惊雷乍响,八个月没下的雨倾泻而落,解了齐国的大旱。”莫牙昂起头,“齐国人蠢钝,真当贤侯感天动地,一个个把贤侯当做了救民于水火的大恩人,照我莫牙来看,不过是碰巧而已,要真是有鬼神卦象之说,之前自愿祭天烧成灰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老天偏偏要等贤侯请愿?该是贤侯自己的运气才对。”
程渲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个瞎子,口吻傲慢的莫牙一定生了张让人厌恶的脸,眼瞎才好,不用见着那么多污浊脏了眼。
程渲听着莫牙的笑声刺耳,心里叹了声,张嘴缓缓道:“莫牙大夫,你又有没有想过,是有卦师算出了那天一定会下雨,贤侯得到了卦象,这才适时向武帝请命*祭天,给自己博下舍身成仁的名声,要不怎么到今天,齐国百姓和莫牙大夫你一样,都牢牢记着这事,贤侯在齐国的威望,可远远大过了他的兄长武帝。”
莫牙顿住笑,眨眼想了想道:“八个月,真真假假的天师该是算出了多少卦象,贤侯是皇亲国戚,哪敢把自己的命和虚多过实的卦象栓在一处?神婆子,我不信你这张嘴。”
程渲指节敲了声手里的龟骨,冲莫牙压低声音道:“你过来。”
莫牙魔怔似的朝程渲身边挪了挪。
程渲挑了挑眉,“因为那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卦象,司天监,皇家卦师,莫牙大夫听说过么?”
莫牙只当程渲要说什么,不屑的“切”了一声,“太医院都会治死人,何况是司天监?”
莫牙瞧不得程渲比自己还傲气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道:“神婆子,不如你用你的龟骨算一算,我莫牙什么时候会上岸?你要是算得准,我就信你。”
程渲懒洋洋的收起龟骨,背过身道:“等你饿疯了看着自己的膀子闻出肉香的时候,你自然会上岸。”
莫牙哑然失声,程渲忽的道:“莫牙大夫,你能借我换身干净衣裳么?”
莫牙有些脸红,程渲湿哒哒的上了大宝船,裹着湿衣裳熬了一宿该是很不好受,自己心粗竟是没有留意。随即莫牙又哼了哼声,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自己不舒坦不能早些开口么?活该你自己个儿熬着,再熬个几天才解气。
莫牙在大柜子里翻了翻,先是找了件自己最好的衣裳,扭头看了眼清冷的程渲,忿忿的把找好的衣裳收了回去,从柜子下头摸了件老爹的旧衣裳,衣裳洗得发白已经没了原本的颜色,隐隐透着脏兮兮的屎黄。
——就是你了。莫牙把屎黄衫甩到程渲手边,瞅着她一身老好看的白缎绣裙,强忍着笑。
程渲摸索着捧起那叠屎黄,抚了抚道:“眼瞎已经够可怜了,莫牙大夫还要占一个瞎子的便宜吗?”
莫牙扬着手指朝程渲的脑门狠狠戳了戳,故意蹬着步子哒哒走出船舱,轰的一声关紧了舱门。莫牙贴着舱门低低笑了声,“神婆子你小看我。”
莫牙蹑手蹑脚的挪到窗户旁,食指轻轻一点弄破一个小洞,长睫忽闪的眼睛贴上了洞口,不让占便宜,就偏要占,莫神医就是这样受不得别人的气。
眼盲的人却不失谨慎,程渲捧着干衣裳转过身去,指尖摸向发髻抽出一支牛角簪子,如瀑的青丝幽幽披下,莫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怎么隔着窗户还能闻到她发丝的清香?莫牙有些好奇,在江水里泡了几天的人,不被熏的发臭已是难得,难道这程渲真的与旁人不同?
莫牙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当然不同,程渲不是臭烘烘的男人,是个喷香的女人呐。
程渲不紧不慢的解开腰间的丝带,那丝带也是精巧,还用金线绣着漂亮的花纹,莫牙又想起齐国人迷恋占卜,生了重病竟然还有宁可去求卦也不找大夫寻医问药的,也不难想这程渲不过一个神婆子,却也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贵重打扮。
莫牙忽然止住了心里对程渲的嘀咕,他看见程渲的白缎裙一点一点滑落,露出比猪油还要白滑的肩膀,惹的人想去点上一点,摸上一摸。
莫牙也不知怎么了,喉结动了一下,又一下。
莫牙有些气程渲的齐腰长发,掩得自己看不见她白花花的雪背,瞪大眼也只能看见一撮一撮的嫩肉,莫牙把眼睛朝那洞口又贴近了些。
程渲披上干净衣裳,双腿也不知怎么急促的动了下,湿衣裳已经落在了地上,莫牙才一个眨眼,细细白白的长腿已经裹上了屎黄色,脚丫子还一晃一晃的像是嘲讽着莫牙。
莫牙嫌弃的转过身,还不忘对着程渲的雪背轻蔑的翻了个白眼,忽的觉得自己鼻孔里流出湿热的液体,莫牙伸手擦了把,殷红殷红的…
——要命。莫牙飞似的提起甲板上的鱼竿木盆,甩下鱼线,执鱼竿的手略微有些哆嗦。
一定是最近吃的太荤腥,怎么都上火了呢…
昨天还有两尾鱼,今天到夜莫牙只钓到了一条,莫牙把这鱼蒸了,用小刀子切做了正正好的两半,各撒了点所剩不多的盐渣子。程渲虽然看不见,但莫牙也不想在半条鱼上贪她一口。莫牙是君子,莫牙又想起白天偷看程渲换衣服那一幕,脸颊又有些涨红,窃窃瞥了眼程渲,见她笃定自若,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程渲穿着老爹的旧衣裳,老爹身形比她高大许多,程渲卷起衣袖和裤腿,可就算系了腰带,衣裳还是松松垮垮没个模样,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爹这衣裳是柜子里最丑的那件,可程渲穿着除了有些不合身,却还是没有莫牙预料中的丑态。
程渲捡起碗里的半条蒸鱼,咬了口道:“有些淡。”
莫牙回过神,“盐罐子已经见底了,你嘴巴里要是淡出个鸟来,不如舔舔自己膀子。“
程渲不再做声,把鱼肉吃的干干净净,数着桌上的鱼骨道:“船上只有你,你提过的那个老爹,是死了么?”
程渲伸出手摸索着被莫牙推开的木碗,指尖碰到毫不客气的把碗捧到自己跟前,提起鱼尾巴凑近自己嘴边,“两个月?那八成是死了。”
莫牙还来不及反应,程渲已经把自己那份鱼吃了个干净,吮吸着手指露出得意之色。莫牙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朝程渲压近身子,鼻子里喘着粗气,像一头发怒的小兽。
程渲朝莫牙竖起食指,张开嘴就要把食指往喉咙里塞,“你的鱼,我吐给你。”
莫牙拉住程渲的手腕,莫牙不傻,这女人弄出一滩呕吐物,到头来还得由自己收拾。程渲拔出食指,朝莫牙咧嘴道:“莫牙大夫,你之前才说你不信卜卦,还信我一个神婆子做什么?不过混口饭吃,你就别为难一个可怜的瞎子了。”
要不是程渲是个女人,还是个盲眼的女人,莫牙真想狠揍她一顿,举起来扔到海里才好,莫牙朝程渲张牙舞爪了一番,忿忿的拾掇着桌上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残渣。
“这是我的船,是我救的你。”莫牙指了指程渲的鼻尖,“就得听我的,我堂堂莫家神医,救了你的命,还要伺候你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程渲朝莫牙无辜的摊了摊手,指着自己蒙着白棉布的眼睛,道:“谁让我是个瞎子,已经没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程渲就等着莫大夫治好瞎眼,到那时再好好报答莫大夫。”
——报答?端着木碗的莫牙扫了扫程渲旧衣裳下仍是玲珑有致的身段。
饱暖思淫/欲,眼下连条巴掌大的鱼都要和人分食,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体力接受程渲的报答。
莫牙吹灭油灯,仰面躺在自己的床褥上,翻了个身,冲着程渲的方向道:“明天就可以拆了你眼睛上的白棉布,你瞎了那么多年,最想看见什么?”
程渲抚着眼睛上的白布,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但却没有告诉莫牙。
☆、第3章 手掌心
程渲抚着眼睛上的白布,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但却没有告诉莫牙。
莫牙絮絮道:“一定是你自己的长相。女人哪个不视自己的容颜如命,你瞎了多年,一定最想看见自己的样子是美是丑…程渲,一句莫神医,你可是喊定了。”
程渲想起那个人,忽然没了和莫牙闲聊的兴致,她搂着有些潮气的被褥翻过身,摸着怀里深藏的龟骨,眼前满满的都是密布不解的疑云。
莫牙头一歪沉沉睡去,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虽是扰到了程渲的思绪,却也不觉得太难听。
程渲自己也不知道。
莫牙一天没有吃东西,天才刚亮就被生生饿醒,见程渲裹着被子均匀低缓的起伏着心口睡得酣实,莫牙有些不高兴。
程渲舒展开手臂打了个惬意的哈欠,莫牙缩回手指,灵敏的像一只猫。
程渲坐直身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有劳莫牙大夫。”
莫牙挑起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俯下身子盯着程渲闭着的眼睛,“睁开眼睛看看。”
白布拆下,程渲已经感觉到一丝多年未见的光亮,她在黑暗里生活了十余年,几乎已经忘了什么是光,她有些不敢睁眼,程渲生怕自己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程渲把眼睛又睁大了些,莫牙的脸孔渐渐清晰,一双晶晶亮亮的乌黑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程渲忽然想起了自己眼瞎前见过的星星,莫牙的这双眼睛,就是天上最亮的星星。
莫牙朝着程渲动也不动的眼睛挥了挥手,鼻尖凑得已经快整个人扑上去,可程渲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动也不动,眼睛更是没有眨一下。
程渲才想大叫一声“莫神医”,听莫牙管自己一口一个瞎子实在是听着刺耳,程渲压抑着狂喜存心逗他一逗,抹了抹眼角,道:“莫大夫已经尽力了,饱读医书就和纸上谈兵差不多,算了,程渲认命。”
莫牙想指天骂地,他挠着头冲出了船舱,治不好瞎子,却还得混饱肚子,还是两个人的肚子。
屋门被莫牙摔得哐当一下,程渲噗嗤大笑,跳下床褥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程渲看见了,眼盲十多年,自己居然被一个在海上漂泊了七年的大夫治好,不,是神医。
程渲环顾着船舱,她看见了满屋金碧辉煌的摆设,绿油油的是翡翠白菜,黄灿灿的是别人嘴里的金子么?还有那凝白凝白的石头…自己瞎的早,太多东西还没见过就瞎了,程渲也认不出那是什么,总该是宝贝就对了。
她看见了满舱的奇珍异宝,有她以前见过的,更多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程渲看见了对面窗户上那个被人用手指戳开的小洞,透过那个洞,她看见了涛涛的海水,翻滚着的浪头,她看见了莫牙沮丧的背影,他正在给鱼钩上饵,把鱼线甩进了海里,等着两个人的口粮。
莫牙扭头看了眼船舱,程渲看见了那双晶亮惆怅的黑色眼睛。
程渲原本以为自己上的不过是一艘飘零的破船,可莫牙的船上满是奇珍,随便一个都可以在岸上置地买宅,为什么莫牙会守着一艘宝船在海上漂了七年?还有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老爹?
程渲看见莫牙忽然站起身,径直朝船舱走来,程渲绷直身子,又恢复了一张了无生趣的棺材脸。
程渲一动不动的任莫牙用汗巾擦去左脸上厚厚的药膏,她才发觉被烧伤的地方早已经不疼,程渲摸了摸脸颊,光滑的像煮熟了的鸡蛋白。
莫牙盯着程渲的脸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自己真是没有白养神蛊,神蛊吃尽了伤口的腐肉,还给了程渲更胜往日的美貌,就连皮肤也更加细嫩柔滑,莫牙看着都差点忍不住摸上一摸。只可惜眼睛还是瞎的,莫牙惋惜的叹了声,全然没有给程渲治好烧伤的得意。
程渲看见了莫牙惋惜的表情,她有些紧张,难道是自己长得太丑让莫牙嫌弃了?程渲捂住了脸,“莫牙大夫,我是不是生的很丑。”
莫牙从柜子里摸出一本本翻烂的医书,盘做在凳子上一页页翻看着,不时抬头瞥着程渲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种誓不罢休的神色,“算不上丑,平平庸庸吧。”莫牙话虽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眼程渲的脸。
程渲瞎了那么多年,在一艘一览无遗的船上也不难再扮作个瞎子,何况莫牙长的实在忒好看,就这样静静看上许久也不觉得腻味。
莫牙每次抬头,程渲都是一副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发呆表情,他终于憋忍不住道:“你别老看我,我都看不进书了。”
“瞎的也不给看。”莫牙冲程渲挤了挤鼻头。
莫牙看了整日的书,直到天色暗的需要点灯,莫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一条鱼都没有钓上。莫牙按了按快饿瘪的肚子,他真的快要在自己身上闻见肉香了。
莫牙烧了壶水给程渲倒了一碗,仍然维持着傲气的口吻,“喝完热水就去睡吧。”
莫牙沉默了。
莫牙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撸上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憋着气道:“老爹不让我上岸。”
程渲觉得有些好笑,“老爹不在了,你宁愿饿死在船上也上岸么?”
莫牙想回嘴,但他知道,天气一天天转冷,鱼一天天变少,没有岸上的补给自己根本支撑不过冬天,何况还多了个天降的瞎子程渲…
程渲知道莫牙开始动摇,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去找你老爹也好啊。”
莫牙心里又是一动,他的脸色在夜色里有些纠结,踌躇着道:“上了岸,能做什么?”
程渲不知道莫牙是真傻还是装傻,宝船上那么多稀罕的物件,随便一件都能让莫牙过上呼风唤雨的日子,这人竟是懵懵懂懂不知道么?程渲差点就脱口而出,忽的意识到自己在莫牙眼前还是个瞎子,赶忙咽下话去,顿了顿道:“你是大夫,一身医术还怕混不到一口饭吃?”
莫牙的脸红了,蜷缩在被子里不再出声。
程渲不紧不慢道:“我的瞎眼看遍名医也治不好,莫牙大夫无须介怀的。”程渲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你不是治好了我的烧伤吗?”
程渲哑然,俩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忽的程渲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莫牙还来不及笑话,自己的肚子也跟被传染了似的叫的更加大声…
“装神弄鬼。”莫牙发出不屑的哼哼声。
“别的不说。”程渲耐心道,“岸上老多好吃的了,你吃了两个月的腥鱼,忘了肉是啥滋味了吧。”
莫牙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喉咙。
程渲一贯冷清话少,怎么说起吃的来活灵活现勾魂摄魄,莫牙想呵斥她住嘴,但又有些舍不得。
程渲翻起身子正襟危坐,“你带我上岸,我带你吃肉。”
莫牙也翻起身,“你跑了我找谁去?”
“我瞎的。”程渲轻声幽幽道,“哪里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第4章 流鼻血
莫牙累成了狗,却压根指望不了程渲这个瞎子,莫牙不是驶船的好手,何况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才支起船帆就瘫倒在甲板上爬也爬不起来,程渲倒好,端坐在船舱里双目无神,不对,好像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莫牙想到了她说起的红焖肘子。
日落之前,莫牙终于把船头调向了南方,风帆扬起,莫牙几乎是爬回船舱的,程渲一脸闲定,咕噜咕噜喝下了茶壶里最后一杯水。
——你瞎你有理,我棒我活该。
莫牙身上黏腻的难受,这是一个洁癖患者决不能容忍的,莫牙拖进来一桶平日积攒的雨水,这水原本是攒着慢慢喝的,琢磨着两三天就要靠岸,莫牙打算自己好好爽一把。
莫牙没有喝水,他跐溜一下解下了腰带,黛色的罩衣滑落在地上,莫牙弯腰捡起罩衣,冲着程渲得意洋洋的甩了几圈。
莫牙光着脚朝程渲走近几步,探着头又盯着她的盲眼看了会儿,手指摸向自己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扣子,露出光洁性感的胸脯。
程渲难以自制的动了动喉咙,莫牙费解的凑近她,一身汗哒哒的雄性气味差点把程渲直接熏晕过去,“你咽喉咙做什么?”
“我也饿。”莫牙直起身子,“你可以想想那个肘子。”
莫牙边说着,已经脱下了上衣。他不会还要脱裤子吧…
哪有洗澡不脱裤子的…莫牙脱得只剩一条短裤,拧了把汗巾擦拭着自己漂亮的腱子肉,那两个凸点挑衅的直对着程渲躲不开的眼睛。
程渲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莫牙大夫,你是在洗澡么?”
莫牙扬了扬唇,“开始悔恨自己眼瞎了吧,也亏了你看不见。”莫牙甩着汗巾弯腰擦着结实的小腿,脊背上清冽分明的骨头晃花了程渲才复明不久的眼睛。
程渲的鼻腔里涌出一股湿润的血腥气,她笃定的拿手背蹭了蹭,挤出笑道:“几天没有吃瓜果…莫牙大夫,我肝火太旺。”
莫牙捡起个汗巾递给程渲,点头道:“等上了岸,多吃些梨。”
莫牙拖着水桶走出船舱,程渲盯着他的釉亮漂亮的后背啧啧暗叹,才止住的鼻血又涌了出来。
东风借势,莫牙原本以为最少也要三天才能看见陆地,可才两天他就远远看见了岸上飞扬入天的屋檐,还有嘶嘶破风的齐国大旗。
莫牙的脸上没有太多就要上岸的快活,七年,自己已经七年没有上岸,莫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适合那里。莫牙扭头看了眼程渲,她说起红焖肘子时声情并茂,可眼看就快能闻到喷香的肘子味儿,程渲的脸色却和莫牙一样,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情绪。
“说说你是被怎么抛下海的。”莫牙想给自己找些欢乐的话题。
程渲脸色不见波动,莫牙又道:“不想说?那就说说,你到底算错了什么骗了人家多少银两?赔钱都不行居然要你的命?程渲,你一定闯下了大祸吧。”
程渲盲眼幽远,耳边划过呼呼的海风,“莫牙大夫,你听说过鎏龟骨么?”
“那是一副占卦永不出错的龟骨。”程渲道,“你和我说起过齐国贤侯请愿*祭天的旧事,莫牙大夫应该知道,齐国人迷恋占卜异术,已经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莫牙垂下睫毛闷闷的应了声。
“可占卜这种事,哪能事事精准。”程渲才要说下去,却被莫牙的笑声打断。
“神婆子。”莫牙非要戳穿程渲不可,“老爹上回和我说起过一桩有趣的事,京城富户娶妻,选了家姑娘让人算一算,你知道结果如何?”莫牙刮了刮鼻子,“天人家说小吉,丛辰家说大凶,五行家说大吉,堪舆家说相冲…可怜一个姑娘家,好端端一桩婚事被这些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弄得团团转,最后亲事也吹了嫁也是嫁不出去。神婆子,你们真是造孽呐。”
程渲也不红脸,淡淡道:“你说的也不错,齐国街上的卦师,十有七八都是撞运气的骗子,可是莫牙大夫,你想想,如果占卜之术一开始就是这样,世上谁会相信?小小伎俩可以撞大运骗人一次两次,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甲吧,又怎么能骗了齐国几百年仍然屹立不倒?司天监数十名皇家卦师,最末等的俸禄都赶得上朝堂三品大员,首席卦师更是能和三公并列论政。莫牙大夫?”
莫牙硬着气道:“我还是不信,占卜真的能事事预知不败,还要文臣武将做什么?朝堂养一个卦师不久足矣了?”
“比如神婆子你?”莫牙指着程渲大笑出声,“难道你当成宝贝的那块黑漆漆的骨头,就是你嘴里说的什么鎏龟骨?哈哈哈哈…神婆子,我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程渲似笑非笑,闭眼小憩也不去搭理笑弯了腰的莫牙。等莫牙不再发出笑声,程渲悄悄睁开眼睛,见莫牙已经仰在甲板上睡着了过去。程渲肆意看向越来越近的岸边,齐国是鱼米之国,都城岳阳倚海而建,是南方最大最富丽的城池。
程渲拢了拢被海风吹皱的领口,她听惯了岳阳的热闹熙攘,却已经太久没有看见它到底有多么繁华,程渲有些迫不及待了。
——程渲更想去见一见那个放火烧死自己的人。
五哥,我还活着。
☆、第5章 焖肘子
——程渲更想去见一见那个放火烧死自己的人。
五哥,我还活着。
码头越来越近,莫牙取下晒干的白缎裙,递到程渲手边,程渲只是用手抚了抚,摇头道:“身上这件挺好,衣决飘飘的碍事。”
程渲该是不知道老爹那身衣裳有多丑,莫牙涌出得逞的快感,收起白缎裙道,“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莫牙环顾着金碧辉煌的船舱,却没有收起一件宝贝的意思,莫牙在柜子深处掏了掏,摸出个瘪瘪的钱袋,掂了掂也没多大声响,莫牙倒出钱币,程渲偷瞄了一眼,心里叹了声。
莫牙把钱袋塞进怀里,程渲咳了声道:“还有别的要带上岸的吗?”
“没有了。”莫牙摇着头。
那些金灿灿绿油油的是什么?程渲差点就要脱口提醒莫牙,但她还是理智的控制住,自己才偷看了莫牙洗澡,这会子忽然复明,莫牙一定会把自己扔到海里喂鱼。
“不是还有你吗?”莫牙站起身,“你请客。”
程渲耳边一阵嗡嗡,挥舞着空空荡荡的衣袖,“你看我像是身上有钱的样子吗?”
“你有能生钱的嘴啊。”莫牙冲她挑眉。
莫牙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黛色罩衣,转身见程渲的长裤腿耷拉在地上,想了想半蹲下地,替程渲往上卷了卷。程渲又看见了他漂亮的背,这么好看的背,被衣裳遮着,真是可惜。
宝船靠岸,莫牙跳下甲板拴紧缰绳,等了会儿还不见程渲过来,扭头看去见程渲笃定的迎风站在甲板上,朝自己伸出双手。
莫牙才要去戳程渲的脑门,几个粗壮男人大摇大摆的朝宝船走来,握着海碗那么大的拳头朝莫牙挥了几下,“交钱。”
男人们指了指码头边绵延好几里的船只,“岳阳码头,停船哪有不交银子的?交钱。”
程渲也没和自己说上岸先要收钱呐。莫牙从怀里摸出几个钱币,男人们面面相觑,松开拳头展开粗粝的掌心,“五十两。”
“想走?”身形最高大的男人一个振臂挡住了莫牙退后的步子,“靠了码头就得交钱,想走也得交钱,五十两,一两也少不了。”
莫牙意识到,自己被程渲坑了。程渲佯装无神的打量着莫牙,几个壮汉把他团团围住,他怎么还不去船上随便拣件宝贝脱身?难道…莫牙压根不知道宝船的价值…程渲托起下巴,她开始对这个神秘的莫牙产生些许好奇来。
“没钱不要紧。”壮汉嘿嘿一笑指向熙熙攘攘的岳阳城,“岳阳遍地是黄金,你一副俊俏模样,还愁挣不到五十两?”
“船留下,拿银子来赎。”壮汉指着程渲,“下来,和你男人挣银子去。”
莫牙想揍一顿坑自己上岸的程渲,可见这女瞎子无助的模样也是可怜,莫牙终于还是软下心肠,走近程渲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背你就算了,我带着你走。”
走出码头,莫牙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眼自己待了七年的大宝船,扭头又怨恨的看着程渲,“五十两,你要帮我挣五十两银子,听见了没?”
程渲指了指不远处的岳阳大街,“岳阳遍地是黄金,五十两?莫牙大夫,你小看我了。”
程渲低头一笑,“走,捡黄金去。”
莫牙顾不得沿街的新奇玩意儿,他脑子里只惦记着程渲和自己提过的红焖肘子,莫牙猛的停住脚步,指着街边一个红漆招牌,狠狠拍了拍程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永熙酒楼,永熙酒楼!程渲,程渲,到了。”

  0/41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