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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天劫.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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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天劫
作者:纱舞
卷一 宫
楔子
黑云压城,狂风乱噪。
五万铁骑兵临城下,严阵以待。齐整的铁盔粼光熠熠,是这边关连天的灰色中唯一的一块亮色。
一个时辰过去,这五万铁骑岿然不动,一字排开的半月阵型压迫感十足。而被围的涼州城内,早已乱作一团。
流年不利,他们西贺连遭天灾,今年这一场大旱,更是让全国上下苦不堪言。西贺国主无奈向南晏借粮。
南晏虽然富足,但边境一直有北萧西贺虎视眈眈,军费开支占了一年赋税的大头。南晏国主趁此机会大敲竹杠,美人宝器自不必说,西贺特产的汗血宝马,开口便是一百匹,公母各半,让西贺皇室心疼好久。
西贺国主的弟弟咽不下这口气,命自己手下的亲兵假扮成沙漠流窜的马匪,到南晏边境烧杀抢掠,据点便是这涼州城。
前几次都做得很成功,谁知这一次抢出了大问题。谁曾料想,南晏宁王的王妃不在王府好生待着,竟跑到这边陲小镇来,被当做一般的民女给抢到了涼州城做奴隶。
宁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出一天时间,竟调集了附近关口的五万精兵,直奔涼州而来,要他们把王妃交出来。
交,便等于承认了王妃是他们西贺所掠,也等于自认那些马匪皆是西贺官兵所扮;不交,这位宁王可不是好惹的主,一个不小心,五万铁骑灭个涼州城,对这位铁血军神的宁王来说,也不过转念之间的事。
涼州城主也力克愁得差点拔光自己的胡子。幸而府中还有几个靠得住的门客,替他出了主意。
半个时辰之前,有人上城楼喊话给宁王,道他们已经在城内四处搜索可能被马匪藏起来的宁王妃,请宁王殿下稍安勿躁。
宁王果真再无动静,连在马上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那样的沉默,加着这不时呼啸的风沙,更让人觉得心惊。
终于是寻到了那个应该是宁王妃的女子,也力克亲自去请罪,希望能够化解这一场矛盾。却不想宁王妃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请来大夫珍视,宁王妃身上竟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也力克欲哭无泪,差点就拿把弯刀去宁王面前自刎、求他放过涼州城的百姓了。若是宁王的妻儿真在他手上出了个什么闪失,那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思来想去,最后一顶软轿把宁王妃抬上了城楼,自己壮了胆,站在一旁对宁王说,那胆敢掳劫王妃的大胆马匪已经被西贺就地正法,王妃也已经救出。原该将王妃即刻送到城外来与宁王团聚,但是王妃受了惊吓,身上又有身孕,恐怕城外这刀光剑影的动了胎气。为了王妃和腹中胎儿着想,还请城外这五万大军先撤了,这厢再命人用马车把王妃送到城外来。
宁王定定地望向城楼之上。涼州的城楼建得并不高,宁王的眼力又是极好的,那躺在软轿上的人是他今生今世绝不会认错的人。
只是,放在西贺人说什么来着,她有了身孕?宁王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由于干燥关节处的皮肤开裂,异常地疼痛,却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身为孩子的父亲,他竟然不知,还是说,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城楼上的西贺官兵由于站得高,离雷电靠得更近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吓得六神无主,就连宁王军中也有些人心惶惶了。不过宁王笔直挺坐在马上,光是那背影,就叫人看着安心。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能顶着。
“全军听令,即刻收队,后撤十里待命!”宁王用了内力,盖过了呼啸的风声,也用他的声音消去了雷电在士兵脑中的影响。
“是!”
不久天上划过第二道闪电,好像是离这边更近了些。随即大雨倾盆而下,宁王的军队整个都在雨中淋个正着,依然有条不紊地收兵撤退。
宁王见他们已然开始后退,单身独骑到了涼州城下,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城楼上的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内,抬头傲然道:“如此城主应该可以安心了。此处风急雨大,贱内身子不适,还请城主体谅。”
也力克才刚从雷电突袭之中反应过来,忙不迭命人把王妃抬下城楼。谁知走了大半,第三道惊雷闪现,竟是正对着城楼劈过来。抬轿的士兵受惊手一滑,软轿便直接从阶梯上落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内墙,也力克一见此景,脑中立刻一片空白,忽然间一个玄衣银甲的身影从他眼前晃过,一手抱起了宁王妃,又在城墙头轻轻一点,直接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落在马上。
身经百战的良驹仿佛习惯了如此,仰天一啸,即刻向南晏军队飞驰而去。
仿佛做梦一般,这一切就这样发生,然后消失。待到宁王离开后,天上的乌云竟然很快散去,骄阳高照,一切如旧。
谁都没有注意到,城门外的角落里,横尸着一只被雷劈得焦黑的可怜的青鸟。
第一章 碧落谁家
沉气运转了三个周天,才将散去的元神都寻了回来。三道天雷,劈得果然够劲道。
作为九重天上唯一一个女上仙,也是四海八荒唯一一个靠自己修道成为上仙的凡人女子,被这样的天雷劈却不知躲闪还如此重伤,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碧玺也未曾料到,自己竟还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若在平时,这事自然是绝无可能的。可是偏偏这一日,碧玺难得遇上几日休假,元神脱离仙体入到一只青鸟中,从人间飞往西天去听佛祖讲经。这是她做凡人时候的夙愿,也算是她做仙人之后的怪癖,在仙人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那三道明显该是哪个凡人飞升成仙时才有的天劫,却一道不偏得一直往她这只小小青鸟身上劈,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第一次还有可能是误伤,第二次第三次却也太巧合了一点。
碧玺是个极有自知的仙。她立刻就想到,一个月前因为水德真君和望春仙子私情一事玉帝发怒的时候,她因为与望春仙子有过几面之缘不忍心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不少仙友。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其实所谓情爱一事,十之八九是男仙起意动了歪念,仙子该是无辜被骗。如此重罚仙子,不免有失公平。”
当时在场的男仙们脸色都不太好看,而玉帝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将仙子降了品阶罚去南极荒芜之地做小仙娥,而水德真君依旧是除了仙籍打下凡间历七世情劫之苦。
要知道玉帝并不是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人,碧玺见他因自己的话改了仙子的惩戒,一时飘飘然,不免多说了几句心里话:“虽然仙人也可转修神道,但毕竟神骨难求。多半仙人还是继续修道。修仙最忌七情参杂,若要九重天上潜心修道的男仙们都将凡念根除,不如全体都去了势,那便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瞬时全场肃然,连时常飘来荡去的浮云都似乎停了下来,四周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
碧玺后来也懊悔这样的话不该当着其他男仙的面说。那日尴尬之后,自己在九重天做事处处受阻,尤其是那些同为上仙的,时不时给她使绊儿。
修仙修到如此小气,碧玺心中对他们更是瞧不上。好在玉帝总是明察秋毫,知道她不易,给了她几日假期,待事情风头过去再回来。
谁曾想到,男仙们的心眼小到了这般田地。她主动避开了,却还不肯放过她。三道天雷固然劈不死个神仙,却也能让她的元神在没有仙体护体的情况下被完全打碎,不知要花多少工夫才能修回来。
当第一道雷劈到毫无防备的青鸟身上时候,碧玺吓了一大跳,青鸟迅速下落,碧玺留了个心眼注意周围并没有飞升的仙人气息,便知道大事不妙。
于是她故意将自己的元神依旧留在青鸟体内,这样青鸟这躯体还能抵挡一些。若是元神出来寻找其他庇护时,指不定一道天雷劈来元神就灰飞烟灭。
幸运的是碧玺当时在周围寻到了一个可用的身体,那主人已经病了多日,原本早该魂归地府,却因为腹中有了个文曲星,护她苟延残喘。碧玺待三道天雷一过,便忙不迭地从烤焦的青鸟身上离开入到这个身体之中。
文曲星见有更强灵力之人可以护他出世,对原来的主人也就不再庇护,顷刻便被黑白无常牵去。而碧玺则刚好用这文曲星的光芒遮盖自己的元神,将其混入腹中修养,也可借文曲星的慧气。
照用人间的日子计算,不出三个月她的元神就可复原。
三个月之后,她重返天上,定是要找那些人一个说法的。
碧玺心中冷哼了一声,身体也不由呼吸一粗。忽然之间耳边吵闹起来,似乎有人惊叫。
想起这身体原本就是将死不死虚弱至极的状态,莫非这会儿已经被当做死人了?那她现在这光景,算作诈尸?
不想被活埋的碧玺忙将抽离的精神沉回身体中去,掌控这个身体睁开眼睛。
许久没有做人了,还真不习惯身体这样沉重。碧玺试着抬了手,没有成功,只能动了动手指。触目所及的是鲜艳的色彩和繁复的花纹晃动的人影,碧玺反应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几个少女在自己上头忙碌。
“娘娘醒了,快去通知王爷!”
这当年还没想到,碧玺就觉得眼前一暗,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形挡在床前,遮去大半的光线。一眼望去,只有脸上半个轮廓。
手被人握住,碧玺眨眨眼睛,感觉到这位王爷一张口各种情绪一拥而上,却又生生都咽了回去,只剩下单纯的关切,眼光闪动着,让碧玺心虚不敢对视。毕竟,占的是别人的身体。
宁王皱起眉头,立刻让人拿水来喂给碧玺,一边大夫凑过来替碧玺把脉,确认暂时脱离危险,母子平爱,才大松了口气。
把闲杂人等屏退,宁王坐到碧玺床边,两人执手相看,一个无语一个茫然。
“王爷,京城来人了,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似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有个侍卫摸样的人跑进来通报。
听到京城,宁王的眉毛略微跳了跳。然后听到皇上有旨意下来,干脆直接皱起眉头,看向碧玺。
碧玺依旧处于茫然状态。她的手竟然被一个男人紧紧抓了那么久不放,这可算作是被调戏了?几百上千年未曾遇到过的事情了,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很想一手甩开,但毕竟是人家妻子的身体,碧玺也只能尽力不去想那令人背后发毛的感觉。而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呆。
宁王见她没什么表示,终于放开她的手,帮她盖好被子,又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匆匆离去。
碧玺放松下来,打了好几个冷战,还是消不去那异样的感觉,干脆闭上眼睛再次运转周天,修炼心神。
这一觉,一睡便是一整天过去。等到碧玺再次醒来,是真真确确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屋里非常安静,只有不远的书桌前坐着个人,正在提笔写着些什么。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碧玺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似乎有个小炉子在热着什么。最好便是能吃的。
碧玺还未开口,她的肚子倒先叫了起来。宁王听到响动转过头,碧玺正尴尬地坐起来,对上他的视线,身体的记忆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小小失神了一会儿。
“饿了吧,我命人煮了些药粥,一直替你热着。”
见到碧玺这难得傻乎乎的表情,宁王似乎心情不错。很快起身盛了一碗粥过来坐到床边,很自然地想要喂她。
碧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拗不过别扭说:“多谢,我自己来吧。”
生分的客气不但让两人之间更加尴尬,也让宁王的脸色僵了僵。没再说什么,宁王把碗递给她。
碧玺小心接过,低着头一口一口仔细喝了。加了药的粥并不是多么美味,甚至可以说是五味俱全。碧玺虽然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但只想着让身体能够快点好起来,并没有太多讲究,很快喝得精光。
宁王的脸色似乎又恢复了些,接过碧玺手上的空碗问她还要不要。碧玺这会儿倒不客气,点点头,很快又捧过一小碗,再次喝了下去。然后看着宁王,寻思着是否开口要第三碗。
宁王看出她的意思,目光里带着些诧异,但还是去盛了最后一碗。
碧玺对这种目光极为敏感,分明是看不起女人。男人一次多吃些就是强壮的表现,女人多吃了就要被围观么?想着,她性子起来,抬眼瞪了回去。
见到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摸样,宁王也想起来,孕妇的胃口怕是不一般,笑着看她喝完第三碗粥,问道:“还要么?我再命人去准备。”
碧玺摇摇头,一下子进食太多对身体也不好,这些已经足够了。宁王提声叫人进来收拾,顷刻又走得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个。
瞧见宁王这双眼如水的温柔,碧玺颤了颤,赶紧抢过宁王拿来的丝巾,自己动手擦嘴。
宁王眼波闪闪地看着她,视线渐渐转到她肚子上,酝酿良久却又装作不经意的语气问道:“绿儿,有了身孕却不告诉我,是要给我个惊喜吗?”
碧玺犯愣,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她也以为这王爷早就知道,干脆低头算是默认。
碧玺忍着鸡皮疙瘩听着宁王这一片深情款款,低头继续沉默,心想着如何表现出自己的倦意好赶人。又或者,直接晕倒比较好?
宁王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碧玺一个激灵,身体已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又恰好看到宁王的手朝她的腹部袭来,元神警觉本能地就一掌甩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地把宁王的手给打落了。
娇嫩的玉手对上粗厚的手掌,震得她阵阵发麻,连着碧玺的脑子也发麻了。自己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别说这王爷不知道她肚子里修炼着破损的元神,就是知道了,他一个凡人也做不了什么。
碧玺抱歉地看向宁王,却见他的脸色变幻了好几种,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原本分明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终于爆发了:
“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二章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碧玺呆了呆,宁王这话含义丰富,而她脑中的信息似是缺少了点,一时不能反应,于是认真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王的话没有听完,碧玺已经隐约觉察到自己大概入了个比较麻烦的身体,干脆眼睛一闭,晕了过去,然后抽出这身体的记忆了解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连向来淡定的碧玺都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叫做惜绿,不过是宫中奶娘的女儿,和现下南晏国的皇帝是青梅竹马,一直住在宫中。当时还是皇子的宁王对惜绿一见钟情,而惜绿却早已和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暗许今生。不过后来,皇帝因为忌惮宁王手上的兵权又想拉拢他,亲自做媒让惜绿嫁给了宁王,自己也因此得以顺利登基。
原本故事到这边该结束,只是这皇帝从坐上龙椅之日起就把宁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而不管宁王对惜绿多么深情,惜绿心中却只念着皇帝。两人竟背着宁王暗通了起来。惜绿为了早日脱离宁王,答应皇帝帮助寻找宁王谋逆的证据,同时为了掩饰她和皇帝的关系,竟故意假装和宁王手下的一个心腹有暧昧,顺便离间他们。
至于突然跑到西贺来,是因为惜绿努力了很久却找不见宁王谋逆的证据,干脆伪造了一份,只为能够尽快离开宁王。恰在这时惜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明知是宁王的却告诉皇帝是他的孩子。皇帝为保她安全,在解决宁王之前暗中派人护送她去西贺皇宫躲藏,这也是他借粮给西贺国主的条件之一。
谁知道这宁王就有通天的本事,中途把她给截了回来。当然谁也没料到,惜绿一直这么折腾,夜不能寐,身子早就虚了,再加上连日奔波又染了风寒,这便魂归黄泉去了。现在在惜绿身体里面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神仙。
哎,碧玺忍不住感叹,自己成仙也上千年了,神仙虽然也有小气的有爱记仇的,却从没遇见过如此曲折纠结复杂还有些些狗血的事情了。
这一副烂摊子一下子丢在碧玺面前,她只觉得无力和混乱,心中也不由庆幸,当初潜心修道得以飞升成仙是多么正确,否则在人间,竟要受着如此折磨。也难为天府宫司命星君和他的仙部们想出如此的命格来。
现如今自己元神尚虚,腹中这文曲星对她恢复元神又极有帮助。碧玺斟酌了一番,怕是暂时还不能离了这身子。那么,就只能好好以惜绿的身份活过这几个月。在人间的日子,看来是漫长而艰难的了。
一直以来,碧玺对男性无非两种感情,一是敬而远之,比如玉帝和几位天尊这样的,二便是厌恶,偶尔夹杂着鄙夷不屑等情绪。对男人有歉意,倒还是第一次。
碧玺不是惜绿,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只是按她看来,这惜绿对宁王委实不怎么厚道,她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过分。更何况,这宁王对她真的是没话说。
有这么一层情绪在,碧玺对宁王的感觉就微妙了起来。一方面惯性地讨厌宁王身上和所有男人一样的自以为是把女人当弱者,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惜绿亏欠宁王,该有所表示。也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对宁王,碧玺现在小心翼翼,先探到周围没有宁王在,才肯悠悠转醒。
连着三天,碧玺都成功地避开了宁王,和几个伺候的丫鬟熟了起来。这几个丫鬟是宁王临时从边关官员府上借来的,从前也没见过惜绿,因为碧玺相处起来特别放松,精神恢复得不错,因为元神修养的关系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惜绿的记忆中宁王不过是个粗鲁的武夫,碧玺也只知道他是兵马大元帅常年在外打仗。不过从丫鬟口中听说的宁王,却又有些不同。
边关这里的百姓全都爱戴宁王,战场上是铁血战神,几乎从无败绩;平日里又温和亲切,和军中将士打成一片,对上寻常百姓也没什么架子,很是得民心。
碧玺是做过凡人的,而且还是在皇宫做的公主,有些事情听着心里就明白了起来。这宁王在边关如此得民心,在京城中口碑想必也不错,武将做到这地步,即使自己没有谋反之意,身边的人却难免有心,而皇帝心里面也会不舒服,怪不得想方设法要除掉宁王。
想到这里碧玺心里有些替惜绿泛凉,却不知她那青梅竹马的皇帝待她是否真心,还是只是为了扳倒宁王利用的她。原本,为了个帝位就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旁人,想来也会为了江山的稳固再次利用吧。
摇摇头,碧玺替惜绿叹口气,还真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吧,就算入了宫,皇帝对她的喜爱还不一定保得住她。她也算幸运,能遇上个宁王将她捧做手心宝,而且至死还相信皇帝爱她。留给碧玺的,也就是一句可悲可叹。
“娘娘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这个叫阿依的丫鬟最是伶俐,胆子也最大,见碧玺和她们说着说着眼神就走远了,却好像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大着胆子打断了她。
三天下来,这位宁王妃的性子她算是摸熟了,是个顶好相处又和善的主,说什么都带着几分淡然,似乎有些架子却绝不是故意端着,而是天生的高贵。打断她出神,她才不会恼,不过要是宁王回来看到宁王妃脸色不好,向来温和的宁王却极有可能生气。
碧玺被她一叫,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往靠垫上挤了挤,冲阿依微微笑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能嫁给宁王,实在是惜绿之福。”
“绿儿!”激动的呼唤,惊起了碧玺不少的鸡皮疙瘩。接着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宁王匆匆闯了进来,双目灼灼地盯着碧玺。碧玺一愣,就那样与他对视着。
周围的丫鬟看他们两个这眉目传情的,立刻知趣退下,带上门。宁王上前走了两步,抓着碧玺的手柔声道:“能够娶你为妻,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碧玺刚刚口中的福,和宁王所谓的幸福有很大的区别。可惜这句感叹的句子,在宁王听来却是满满爱意的情话,自然要情话回礼。这一句话从耳朵里听进去,手上的触感从手腕处传回来,碧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抖了好几下,肉麻得不行。
敢在玉帝面前当着所有男仙的面说要让他们都去做太监仙人的、看似无所畏惧的碧霄天姑,其实最怕的就是这肉麻情话。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这方面经验少没听过才受不了,后来的事实证明,碧玺完全有能力对再肉麻的情话自动过滤听而不闻。
那也是后话了。这会儿的碧玺看了宁王两眼,猛的抽回手,蜷起身子往里面一翻,脸扑在被子里装鸵鸟:“我突然有些犯困,要休息了,王爷先去忙吧。”
“呵呵,绿儿是在害羞么?”宁王心情大好,坐到床上想逗她。
碧玺实在受不了,干脆被子一掀开,扑到宁王怀里一阵干呕。她倒是真的有些反胃,加上喝了药,吐了不少酸水,看到宁王这一身秽、物,很是解气。
谁让她是孕妇,宁王又堵在这块儿呢?碧玺往床上一躺,心情舒畅,那份悠闲淡然又出来了。
宁王无奈叫人进来收拾,自己也要赶着去换衣服。在外人面前,宁王还有点平常的样子,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说:“绿儿,皇兄下旨召我回京,明日便要动身了。这次我只带三千卫兵回去。”
碧玺心头一动,莫非皇帝是打算动手了?但宁王告诉她这些是何意,三千卫兵,挡不住京城守备军,但是特殊情况想要夺宫,却是够了的。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会有不小的风波,难免会殃及到她。她的元神可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能完全复原,这之中最好别有什么闪失。
碧玺也只能尽力拖延道:“这么急,明天就要走么?我最近时常头晕,手脚也很是酸软,怕是不适宜赶路。”
“没办法,皇兄下了旨意,只给了半个月时间,明日已是最迟的离开期限了。”宁王也很无奈地说,“我已经让人替你改制马车,也会专门派人去扫路,不会太过颠簸。”
宁王立即扶她躺下,让她休息,悄然离开了。
看得出,宁王虽然对惜绿情深意重,但一定程度上还是顾全大局的人。碧玺闭着眼睛想,若是能生场小病不能赶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安静度过这三个月,倒也不错。
第三章 飞来横刀
睡过午觉,碧玺的精神很好,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怎么都不舒服,便决定下床来走走。
几个丫鬟去问过大夫,道王妃身子已经大好,适当的走动是必要的,也就没有阻拦,替她披上件斗篷一起出去。
碧玺原来一直都在屋里,也没有注意过周遭的环境。出了房门,发现自己所住的是个小巧的院落,院中还种了两颗大树,正好替她的这间主屋挡风遮日。不过从房内的陈设以及院子的建筑来看,并不见多华贵,倒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小院。
“这里是冀州刺史大人的后院,前面不远就是府衙。”阿依适时地介绍说,“王爷一直都是宿在军营里,这里有不少富商把自己的别院送给王爷住,王爷都不要。若不是这次娘娘出事,王爷也不会向我家大人借这院子。”
“你家大人?”
“是,我原来是刺史大人府上的丫鬟,被派来照顾娘娘。”
那刺史必定是想将人送给宁王的,只是宁王不要,只是借。碧玺看着阿依,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留在身边倒是不错。作为宁王妃,身边总得有人伺候着。
三个月时间不长,但是常在身边的人却是足够发现碧玺与惜绿的不同的。若是回到了京城,身边的人,需全部换过。所以,能留下才是最好。
“王爷这会儿在什么地方?”碧玺突然问道。
阿依抬头去看天色。过了春分,漠北的日头就开始变长,已到了傍晚却还像是大白天。
“王爷平时总在营地的,这个时候是军队傍晚操练的时间,王爷多半会在校场。”
碧玺点点头,直接往外走,对路途熟悉得像在自己家一样。毕竟是仙人,对她来说,看一眼的东西就全记在脑子里,哪里有路哪里向外,其实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备车吧。”碧玺直接打断她说。
阿依立刻去照办。
准备好的马车碧玺其实坐过,宁王带她来的时候就坐的这车。不过当时她正运转着周天补她的元神,加上宁王在车里牢牢抱着惜绿的身体,所以没有感觉到。今天坐上去,只觉得摇摇摆摆很是颠簸。
成仙上千年,早就习惯上哪都驾着朵青云,快速又稳当。偶尔得空了化成青鸟,那也是在天空翱翔的。可坐在马车里,不止颠,而且还气闷,尤其是在这黄土地上,稍稍掀开车帘子,就见前面马蹄踏过的尘土飞扬。
九重天上的神仙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洁癖的,碧玺看着周围这灰蒙蒙黄尘尘的一片,微微皱起眉头。
“娘娘见谅,漠北一带到处都是如此,娘娘身子金贵,还是少吹这样的风,会吹伤皮肤。”
碧玺转头看了同车的阿依一眼,娇嫩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眸,嘴唇是天然的红润,看得出保养得很好,不像刚刚那些路人,嘴唇多半都有开裂或者脱皮。
“你不是个丫鬟吧。”碧玺拉过她的手,柔滑细嫩,完全没有做过粗活的痕迹。不过指尖略有些小茧,弹琴,捏针,握笔,都有可能。
阿依脸色僵了僵,似乎想要分辨,碧玺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宁王,便接着说:“若是在京城,你若说自己是丫鬟,我绝不怀疑。不过在这里,见过别的人,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你这样子,是那刺史大人哪房姨太太生的女儿吧?”
“娘娘恕罪,阿依并非有意隐瞒,是心甘情愿为奴伺候娘娘。”阿依在马车里跪了下来,直接请罪。
碧玺稍一停顿,冰冷地看着阿依,阿依连忙道:“阿依不敢有别的念想。阿依虽然仰慕王爷,但这几日亲眼所见王爷对娘娘情深似海,令人感动。阿依只想伺候好娘娘,让王爷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
碧玺看着阿依的眼睛,看见她的真诚,知道她聪明知分寸,也就不再吓唬她。伸手拉她起来坐好,淡淡道:“你若这样想便最好。我同王爷是一个脾气,自己的人,自会护好。”
阿依听出碧玺话中的意思,感激地看着她,已然下定决心跟着这位宁王妃了。她因为庶出,虽然是个小姐,却总是受几个姐姐欺负。碧玺看出她身份不一般,也看出她待人时的小心翼翼与掩饰自我的讨好,便猜到她身份尴尬,想要借着宁王逃离现状。
这一下收服了阿依,在凡间也算是有了自己可用之人。碧玺稍稍安心了些,背往车上一靠,顿觉疲倦万分。许久没有这样耗费心思套别人了,想来也觉得可笑,她一个神仙回到凡间,内心深处竟有几分惧怕。
在凡间做一百年人,的确比在天上做千年人要难得多。以至于曾经为人的那些种种,到如今依旧历历在目。碧玺轻叹了一声,掀开车帘一角,去看还有多远到城门。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腹中传来。碧玺捂着腹部微皱眉头,是自己的元神在冲撞。
仙人的力量大多来自元神,但其实元神本身却是非常脆弱的,因此对危险格外敏感。对于这种危险来临的提醒,碧玺深信不疑,护着肚子紧张地像车外张望。
“娘娘,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停车?”阿依也跟着紧张起来。
碧玺不知危险来自何方,正考虑着,眼角银光一闪,道路两边那不高的楼上跳下十来个蒙面人,个个举着大刀往这边冲过来。
碧玺没有多想,看准时机跳下车朝旁边滚了过去,顺带拉出了扶着她的阿依,两人一起滚到了街边小铺的边上。再转头,刚刚那辆马车上起码插着五六把刀。
阿依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腿肚子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碧玺把她推到旁边,低声让她不许出来,竟冲向了马车。
蒙面人的目标本就是她,除了部分被两旁充当护卫的衙役缠住,其他的都朝她围来。碧玺用的是凡人身体,自然不能腾云驾雾,也用不了仙法。好在仙人的耳聪目明看清来袭的招数还是绰绰有余,不至于受伤。
灵巧地周旋在几人之中,碧玺引人用刀砍断了牵马的缰绳,然后突然出手绊倒了最近的一个蒙面人,一脚踹飞到在其他人之前,迅速回身上马,摘下簪子狠狠扎了下马屁股,朝城门飞驰而去。
看出了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碧玺怎么也不能看着护卫衙役们无辜受牵连。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引开他们,然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该去找宁王吗?只凭着阿依方才所指的大致方向,碧玺也不确定是否跑对了路,脚下却没有半分迟疑,踢踢马肚往前去。
出了城门,马跑得越来越快,碧玺压低身子,近乎替在马背上,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很像她化作青鸟时在空中飞行的感觉。
别的神仙都喜欢祥云万兆金光缠绕瑞气千条,最好再来小许轻风,衣袂飞扬,青丝微动的样子,那才叫仙风道骨。而碧玺这个做事一板一眼平日也规规矩矩连个玩笑都不能开的上仙,却偏偏喜欢这种溺在风里的感觉。
簪子握在手上,发髻被风吹散了,满头青丝都在空中飞舞。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像要穿透身体往后去,整个人近乎能够完完全全地触碰到风。青鸟也不过是只禽,现在能以人的形态感觉到飞,碧玺突然觉得这几日郁结在胸口的烦闷通通消散,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没有什么能扰乱她的心。
放任马自己奔跑一直跑到了郊外,身后远远的有了别的马蹄声。碧玺回头,好像是蒙面人追来了,又或许是另外一批人马,但危险的气息依旧相同。
前方已经能够看到山了,对了,据阿依所说军队驻扎在背风的山脚,好像也隐约能看到。碧玺没有多想,又在马屁股上扎了一下,马长啸一声,才慢下来又加快了脚程。
终于在身后的人马还差几十米的时候冲到了营地,碧玺看准了方向,故意引他们往一个山坡走,直到下坡了才看清宁王的军营近在眼前。那些人想掉头却也晚了,宁王的军队训练有素,早就听到动静,防守的士兵连弩齐发,先将坐骑射下,再上去抓人。
碧玺的马当然未能幸免,被射中了前腿,猛的跪下。还好碧玺早有准备,顺势从马上滑下,狼狈落地,立刻有士兵围上来,将她擒获。
碧玺被那些兵器指着,倒完全没感觉到畏惧。调整了呼吸,用平静还带点清冷的傲慢的声音问道:“宁王在哪?”
那些小兵面面相觑,心中疑惑却不问,一个人跑去通知上级,其他人依旧端着兵器指着她,手都不抖一下。
碧玺见不远处那些蒙面人逃走了不少,却还是抓到了几个活口,直接被绑了起来,自己待遇算是不错,便安心等着。不久,便有人来了。
第四章 千年之后
袁峰让个小兵领着匆匆赶来,一见到被众人围在中间那个满身狼狈的女子,惊掉了半边魂魄,剩下的一半,也快被指着她的兵器吓没了。
身为宁王身边的副将,跟着宁王一起去凉州救回的宁王妃,一路上所见所闻,哪会不知道宁王妃对宁王的重要。早知如此,自己应该先过来确认,带王妃去洗漱一番后再与宁王相见。
袁峰一晃神,宁王已经走到了碧玺跟前。两旁的士兵似乎能够感觉到宁王身上的怒气和狠戾,自觉地收起兵器退到一边。
宁王在碧玺跟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从头审视她。常年梳着高高的宫髻的头发全部散了下来,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面上不见脂粉色,只有满面灰尘,但眼睛却是分外明亮。再往下,衣衫略显凌乱,倒没露出不该露的皮肤来,只是地上滚过的痕迹,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让人心疼。
宁王很想伸手将她的王妃揽入怀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眼前之人不是惜绿,是他无法掌控的人的感觉。微妙,但内心隐隐的,似乎有些兴奋。
碧玺习惯性准备无视宁王任何亲昵的动作,不过今天宁王看她的眼神似乎有所不同,是让她并不反感的改变。碧玺现在本来就心情舒畅,看着宁王出神,竟微微一笑。
宁王终于回神,立刻下令人去备水,伸手要将碧玺搂在怀里。
碧玺反应快他一步,闪开了,收起笑脸不无疏离地说:“切莫污了王爷的衣衫。”
宁王当时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是碧玺刚才的笑容。天可怜见,这几乎是成亲以来他的王妃对他第一次露出笑脸。没有深究碧玺的态度,他带着她来到大帅的营帐。
碧玺还惦记着追杀她的蒙面人,不过见人准备了热水供她沐浴,也就先把事情放下了。幸而宁王也没有观赏人洗澡的兴趣,急着亲自去提审那几个被抓的蒙面人。
不多时,城里面的消息也送过来了,得知这些人的目标的确是宁王妃之后,宁王的怒火再无压抑,全然发泄在了几个蒙面人身上。到后来,他们哭着喊着要招,宁王也听不进了。
这头碧玺极快地沐浴干净,毕竟是在军营里面,周围都是男人,她的神经高度紧张着。宁王替她留下了他自己的一套常服,碧玺穿着虽然肥大,不过腰带一束,下摆剪去,倒颇有几分广袖长衫的味道。碧玺因头发湿润,依旧披在身后,只将两鬓的头发拉到脑后束起,跨步走出了营帐,十分潇洒。
“参见王妃。”门口的守卫见了她愣了半天,才下跪行礼。
碧玺对于外形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打扮有多怪异,泰然自处地扫视了周围,问道:“王爷呢?”
“大帅吩咐,请王妃在此稍候,大帅处理完琐事,马上回来。”
“他去审问那些追来的蒙面人了?”碧玺想了想,肯定地问道。
守卫没有否认。
竟然有人要杀她,目标是惜绿,还是她碧玺?不过现在都一样了,碧玺现在不得不在乎这条小命,有些事情还是清楚得好,便道:“带我去找王爷。”
守卫原想拒绝,但碧玺那身上仙的气派,不容有异决然,小小的守卫又怎敢忤逆,乖乖在前带路。
一般来说,关押审讯俘虏的地方,总是离大帅所在之地最远的。碧玺几乎穿过了大半的军营,面前的场景熟悉而陌生,又与某些已经遗忘的记忆串联了起来。
校场上,最后一队的士兵手握长枪在操练着,碧玺慢慢停住了脚步,听见他们整齐响亮的呼声,像触动了某个机关一样,记忆一下子蜂涌而至。
当年,她是晋国公主,虽然不受宠爱,却也是公主之尊。父皇将她指婚给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以换取他的忠诚。
那是个诸国割据战火纷飞的年代,她虽不愿,但总好过做个亡国公主。
未曾料到,她竟会真的爱上她的驸马。为了他,她换下红妆跨上马背随他四处征战。追随在他身后,舍弃公主的骄傲卑微地仰视着他,即使他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
“你怎么在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宁王,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自动地跨过一步搂过碧玺的肩替她挡风。
好歹还是忍了忍,没有立马发作。碧玺尽量自然地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天边的落日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漠北的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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