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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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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陛下,大事不好了
作者:顾了之
文案
一脸懵比的江凭阑回头看了眼身后万马千军:“那没把儿的是说我?”
某男子:“瞎嚷嚷什么,朕不要脸皮的吗?”
阅读指南:
①双C,HE;架得很空;甜而不齁,宠而不腻,苏而不玛丽。
②更新时间每晚8点,月底完结。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相爱相杀
主角:江凭阑 ┃ 配角:皇甫弋南,微生玦,江世迁 ┃ 其它:夺嫡、权谋、家国、爱恨
☆、楔子
幽暗的石室四面青砖垒砌密不透风,一室静谧里,只听得齿轮滑过留下的“咯咯”回响。一男一女两人侍立于狭长桌案的两端,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案几中间那越转越急的圆盘,鼻尖随之沁出细密的汗珠。
许久后,“咔”一声,圆盘蓦然停下,满室近乎窒息的紧张。那男子俯身细细一看,眼底忽而爆发出惊天的喜色,却又很快一黯。
帷幕深深,一道锐利的目光自金丝纱帐后射出直逼圆盘,满室砖墙都似为之一震,惊得桌案边那两人齐齐转身伏倒:“陛下!”
恍若方才那一瞬杀机只是错觉,纱帐后的人闲闲开口:“大祭司,如何了?”
“回禀陛下,得!”
“哦?起来说话。”
两人自冰凉的石砖地上起身,对视一眼后,那女子朝男子微一颔首,男子郑重开口:“天赐神祗予九州,降于现世七千年后,得此神异者,可掌往昔,知将来。如此,陛下之江山宏图、天下一统,皇甫氏族之千秋霸业,指日可待也。”
“大祭司可是说笑?七千年后之神祇,如何为朕所用?”
那沉默许久的女子敛眉道出三个字:“逆沙行。”
帷幕后的人瞳孔骤然一缩:“朕要许你多久?”
“回禀陛下,十八年。”
纱帐后似传来深深的吸气声,半晌后:“去!”
十八年后。
祈愿山巅,知微阁内,一白发老者面露惊色,手一颤拂尘落地,眼望着西边天喃喃道:“荧惑守心,大凶之兆!”又转头向北边天,面上神色愈加惶恐,“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江山易主!”
老者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突然猛地朝后退一步,口中鲜血喷薄而出,溅射在跟前这白玉栏杆之上,夜色中无端猩红一片。
而他至死仍维持着伸手向前的动作,手掌蜷曲向里似想要握住什么,凝固成一个永恒的挽回的姿态。
☆、逼宫
丑时过半,夜凉如水。透过巍巍宫墙,听得马蹄铮铮,见得滚滚烟尘。往夜寂然无声的宫楼于飘摇烛火中勾勒出一抔肃杀之意,禁钟鸣泣,一声又一声回荡于浩浩天地间,巍峨而苍凉,似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皇权崩坏,皇室覆灭,还有一代人的苦心辜枉。
矞州南陆,风云再起。江山,乱。
马蹄声渐趋微弱,烟尘也慢慢消散开去,皇宫正殿前,以天阶与一线皇城御林军作隔,两拨势力分得明晰,一俯一仰间,似在做着无声的对抗与决战。
天阶上方,黄袍正襟之人眼中倒映了三万铁骑冰冷嗜血的面孔,目光却始终沉静如一潭深水。半晌后,他抬手轻轻一挥,身后立刻有人上前来,面朝他卑躬屈膝,双臂高举过头,谦卑而恭敬,如捧至宝。黄袍人也举双手,接过眼下的剑,他接剑的手势郑重而缓慢,接过后却丝毫没有犹疑,拔剑出鞘,直指青天。
“破军助朕,以斩逆贼。”他一字一顿,声音也如同这身份一般厚重,于沉沉夜色中听来分外有力。
天阶下的领头人却似无所畏惧:“古来成王败寇,只怕陛下的剑,到头来得送自己上路。”
“大胆逆贼武丘平!身为一朝将军,陛下的左膀右臂,却暗中勾结朝中逆党,惑乱朝纲,威胁皇权正统!今日我御林军便助陛下与破军剑,拿下你这贼子!”说话的正是先前奉剑之人,也是御林军的大统领。此话一出,天阶上下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正这时,忽闻天边传来一声异响。这声响太过尖利刺耳,又附有雷鸣之势,即便当下是如此情状,仍引得所有人抬眼看去。
只见北面天空一亮,似裂开了一道豁口,随即众人都觉得眼前突然黑了一霎,再醒过神来时,视野似有些不清晰,隐约瞧着一团黑雾自那口子中漏出,朝地面俯冲而来。
众人皆被惊得瞠目,逼宫的忘了逼宫,捉拿逆贼的忘了捉拿逆贼。
黑雾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这才有人发觉,那方向正正是朝着皇宫大殿来的。御林军急忙后撤:“护驾!护驾!”叛军也朝中心围拢去:“保护左将军!”
几乎是震天动地的轰隆一声,那人生生摔在了天阶上,正落在叛军与御林军中间。众人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手中刀剑仍保持着防卫的姿势。
离她最近的一个御林军侍卫身上锁子甲金光一闪,一把按下手中的长刀,直指她的前心:“来者何人?竟敢夜半擅闯皇宫!”
这一句问完,天边似又有异响,众人齐齐再朝那面天空望去,这下更惊了。只见那道口子还未合拢,从里头又噼里啪啦掉下好几团黑雾,一时竟数不清有多少。那些黑雾从口子里漏出后便朝四面八方落下去,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忽见其中两团黑雾变大了。
又来了!
皇宫正殿前又乱了,到处都是紧张的“护驾”之声。紧接着,又听两声轰然巨响,这回落下来的是两个男子。
这两人落地的响动不比先前那一声轻,但落地后却无先前那女子的狼狈之相,也不吭一声,一骨碌爬起来,站定后不看四周,只朝那女子猛扑过去,齐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其语气紧张程度相比先前那此起彼伏的“护驾”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众人更傻了。小姐?哪门哪户的小姐?
那侍卫傻眼之余,长刀更近一步,怒斥道:“来者究竟何人?”
两名喊着“小姐”的黑衣劲装男子这才看清楚周围情状,其中一人立马上前,一脚高抬踢落那名侍卫手中的长刀,手按住他肩头用力一拧,又是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骨节错位的“咔嗒”声连响,短短三招不过须臾,这堂堂御林军带刀护卫便被踩在了脚底下,还听得头顶传来一声颇为凶煞的喝问:“哪来的毛小子?”
四周霎时一片哗然,御林军齐齐涌上前去,却听得一声“且慢”,这声一出,提刀的拔剑的上前的通通定在了原地,成了一帧蓦然静止的诡异画面。
喊话的人是立在天阶高台上的黄袍人,大陆南国的当朝天子,尊号“惠文”。
“诸位将士休要忘了眼下大事,为虚招晃了神,此三人遣几名侍卫押下便可。”
“陛下明鉴。”大统领魏英一垂首,随即对身旁人抬了抬下巴,“还不快去。”
那两名黑衣男子中体型稍显健硕的一位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他家小姐面前:“狗崽子瞎了眼了!江家小姐你们也敢动?”
刚得令的几名侍卫脚下一滞。江家小姐?哪个江家?很厉害吗?有我们皇族微生氏厉害吗?
她手掌一竖,止住他的话,眼神微微有点空洞:“别说话,让我静静。”
小姐说要静静,那就是天塌了也得给静静。小个子保镖立刻上前迈一大步,朗声道:“我家小姐说要静静,都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一句气得老皇帝险些白眼一翻闭过气去,好容易定了神色才道:“玦儿,依你看,这三位可是武丘平的人?”
他沉吟半刻:“儿臣觉着不像。”
底下的江家小姐自然听不清上头人的谈话,因为她还在“静静”。这一静,脑海中画面连闪,时间倒回至白日里。
公元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空旷险要的峡谷之上,有一处专供极限运动爱好者挑战的蹦极台。蹦极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今天,这台子被“道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江湖霸主黑道世家”江家给承包了。蹦极台下就是峡谷,峡谷虽深却可见底,底下是一泊海湾。
护栏边站了两个系着绳索的人,一男一女,都穿一身黑色紧身皮衣。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她的贴身保镖。
事情当然不光是蹦极这么简单。
她目光灼灼地朝下望了望,又有些不安地看看身后,凑到身旁人耳边问:“阿迁,我们这次挺小心的呀,怎么爸还是派了这么多人来盯着我?别说身后那么多人,你看底下,海岸边这么多兄弟,还有三艘快艇,我们能逃得了嘛?”
他笑笑,面色笃定:“你只要记得落到三分之二时拿刀割断绳索就行。”
“我看今天这海面也不平静,落水以后浪一打,离家出走不成,反倒溺了水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在。”
她信任地点点头,吐出一口长气,最后回首望了一眼。
她身体微微前倾,迎风张开双臂,面上笑容竟比这阳光还要灿烈。
我!要!自!由!了!
……
这就是她“静”完以后回忆起的全部内容。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又用力闭了闭眼,最终眼神慢慢聚焦,定格在脚下那一百零八级天阶之上。
那小个子立马接上:“穿越了?”这一句声音极响,极高,似要冲破云霄,震得地都险些晃了晃,其中包含的情感,几分惊奇,几分惊喜。
前头的大个子蓦然回首:“娘的,你说啥玩意儿?”
众人被这俩保镖一惊一乍给吓得几乎不能言语。事实上,自从这三人从天而降后,他们一直是这样瞠目结舌的状态。实在太震惊了,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想起,这三人见着他们的陛下时都没行个礼。
正是这人人哑口鸦雀无声之际,忽闻远处有铃铛轻响。
待到声响渐近,那宫墙之上斜飞出一团白雾,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人。那人手执骨伞而来,伞檐绣莲纹,坠银铃,而持伞人一袭白衣胜雪,飘飘然似有仙气缭绕,如这夜色之中蓦然盛放的白昙花。落足之时,她身姿轻盈,衣袂翩飞如燕,手中骨伞轻旋半周而收,施施然朝上边行了个礼:“知微阁商陆,见过陛下。”
礼毕,她微微抬首,额间银色花钿一闪。
众人,包括先前态度狂妄的叛军和那位左将军,都立刻顶礼膜拜似地俯下身去:“见过仙人。”
江凭阑傻了。这什么朝代?居然还有神仙?
小个子看出她心中困惑,又附到她耳边道:“小姐,八成是唬人的轻功。”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因众人都伏了地,江凭阑这立得笔挺挺的三人便显得格外突兀,果不其然又遭到了为难:“不知礼数的刁民,见了知微阁的仙人还不行礼?”
看样子,这些人对于“仙人”的敬意似乎胜过他们的陛下,不然不会连叛军也如此臣服地跪下。江凭阑脚下步子未动半分,眼神却在这四周游走,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一顶银丝帐蔽身的步辇上。她摔了一身腰酸背痛,此刻提不起劲,便轻轻拍了拍小个子的臂膀,说了句:“十点钟方向。”
小个子瞧了一眼,立刻心神领会,大嗓门一喊:“那帐子里头什么人,不也没有跪?”
周围人霎时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好像这一问踩着了什么地雷,有个离江凭阑近些的侍卫伏在地上小声道:“那是璟太子的步辇,太子身子羸弱,素来不须行这繁文缛节。”
江凭阑了然地点点头:“我刚摔着了,也有些羸弱,就跟太子一样免了这繁文缛节吧。” 她当然不会跪。俗话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一穿越就要给个十六、七的丫头下跪的道理?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叫旁人倒吸一口冷气,倒是商陆平静得很,嘴角噙一抹笑意回身,眼光虚虚落在江凭阑身上,又虚虚扫了扫,随即轻轻道了句:“原是如此。”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众人道,“商陆不过阁主门下一介弟子,当不起这礼,还请诸位起身吧。”
小个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鄙夷道:“瞧这矫情劲,小姐,看样子是个反派角色。”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仙人深夜造访朕这崇明殿,可是阁主老先生有要事相告?”
老皇帝面上似有震动之色,脱力般倒退了一步,身后人赶紧上前搀扶。
“回禀陛下,阁主向来康健,无病无痛,今夜忽而亡故,乃天象所致。”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望天,然而一眼望去,今夜星辰璀璨,似无不祥之兆。江凭阑心中却蓦地一跳,毫无由来地紧张起来。
“还请仙人替朕解惑。”
“观今夜之星象,乃千年难得之奇观。”她手臂微抬,小指稍稍勾起,食指朝西面天空虚虚一点,众人皆跟着她手势望去,“西有荧惑守心,暗指皇权崩坏,乃大凶之兆。”她手势一转,又指向北面天空,“北有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暗指江山易主,乃不可避之灾祸。”
众人大惊,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却也知晓这两种星象的厉害,一时之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头都纷纷在想,荧惑守心,怕正是暗指了今夜左将军武丘平起兵造反逼宫一事。
忽然有人大笑,正是武丘平:“天之所向,天之所向也!陛下,您还要负隅顽抗至何时?本将军今日既能攻进你这崇明殿来,便是奉天之旨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御林军齐齐向前一步,老皇帝却似充耳不闻,只问商陆:“仙人可有破解之法?”
“若无法子,商陆也不会出现在此地。”
“还请仙人指教!”
她笑了笑,忽然转身,手指又是虚虚一点,点在了江凭阑身上:“破解之道,就在眼前。”
☆、天象
江凭阑一脸“万事俱备就差一盘瓜子”的看戏模样,悠悠然伸了个懒腰:“累了,座来。”
大个子小个子立马应声,四条手臂一搭,赫然便是一条“凳子”。她轻巧坐下,顺带翘起了二郎腿。这动作在古人看来自然粗鄙,然而到了江凭阑身上,她坐下时的背脊笔挺,抬腿的姿势优雅,好似屁股底下是把名贵的紫檀雕花椅,而她则是俯瞰众生的人中龙凤,一个二郎腿,竟生生翘出了美感。
两个汉子也乐得为小姐差使,面对面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奇怪姿势,却无丝毫负重之色。
众人又吸一口冷气。这女子,从天而降之后不跪皇帝,不跪谪仙,居然还以男子臂膀为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理直气壮地坐下了。
如此自寻死路,奇,实在是奇!
没人出声阻止江凭阑,因为仙人还有话说。
江凭阑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哟呵,还连着蹦极用的半条绳索。
“见此妖女,力斩之,方可保江山无恙,及微生氏族千秋万代之基业。”
众人皆顺着商陆所指细细端详起来,被千百双眼死死盯住的人却只嗤笑了一声,旁若无人般侧头对小个子唏嘘道:“咱们老祖宗就是厉害啊,死之前还能写这么多字。”
她声音不低,有意让众人都听见,商陆脸色白了白,没有说话。
小个子又接上:“装神弄鬼跟个预言帝似的,哄三岁小孩呢?你说的这些大家伙儿都看得见,稀奇个什么劲?”
确实,商陆所言其实都是众人眼下能瞧见的,可仙人的话无人敢反驳,也无人敢不信。商家历代都是知微阁的主事,每一任阁主都等同于微生王朝的大祭司一职,其身份之尊贵,连皇室都要敬上三分。
老皇帝自然也对这番话深信不疑,只因素来不愿滥杀无辜,便多问上一句:“妖女之说从何而来,还请仙人替朕解惑。”
商陆略一颔首,从江凭阑的角度看去,她的睫毛在一秒之内颤动两次,双唇里收三分,这个表情未必证明她在说谎,但她一定在迟疑。半晌后她开口:“荧惑守心之星象,想必在这夜半逼宫的情形下,诸位都已看出了究竟。而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说的正是诸位面前的这三人,尤其是这女子,印的正是贪狼,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若不除去,恐留后患。诸位观其汹汹来势,难道还瞧不明白?”
江凭阑此刻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凳子”上,双腿舒舒服服伸展着,闭着眼像在嗅什么香气。从侧面看,她高束的长发在风中荡开去,那一抹剪影似世间最流畅之曲线,纵天光不亮,看不清面容,却也窒了见者的鼻息。而她悠哉模样,从容姿态,举止间自有一分贵气在,令人恍惚间觉着,兴许这乌墨暗影才是天上仙人。
然后她睁开眼,开口了,那声音不似黄莺出谷宛转悠扬,也不似呢喃软语甜糯酥心,却是空谷之上幽兰一朵,乱石之中清泉淌过,隔江远望炊烟袅袅,清清淡淡沁人心脾:“舒服。”
众人不解,连大小个子都愣了愣,随即听她道:“生态不错。”
众人险些跌跤。仙人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皇帝的话还真,比真金还真,这姑娘大难临头怎么还有空管这些?而且他们能感觉到,她不是在故作镇定,而是真的毫无所谓,似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扰了她此刻赏景的兴致。
“喂,你们看,”她打断他们的话,手一扬指向北面天空,“三星聚合的地方,好像还有一颗星星。”
这一指不似先前商陆那虚虚之势,而是带几分惊喜几分热情,带着张扬的力度,不知怎得便引得众人跟着她的手势抬眼看去。这一看,果真见三星聚拢的中央有一颗更大更亮的星正闪烁不定,那光芒一会儿暗下去,一会儿又亮起来,竟是先前未曾发现的。
商陆一怔,嘴唇动了动似喃喃了一句什么。
江凭阑将目光收回来,像在思索什么,边思索边对小个子道:“这是北极星吧,不过他们古代人好像叫它紫微星。听说紫微星是帝王之星,若有幸得七杀、破军、贪狼照命,便能君臣得位,各适其所,遂成就大业。三国刘备当年就是这么个卦象,后得关羽七杀,张飞破军,赵云贪狼,一世伟业。”
她这话一出,四面一静,隐约听见那十点钟方向的银丝帐中传出一声轻笑。
小个子立马不服气地昂头:“仙人呀,您刚才可说咱们仨是七杀、破军、贪狼来着,怎么,想赖?”
大个子学聪明了,也翻着白眼道:“说来也奇怪哈,咱们仨一到这里,该打的架就没打起来,可不就是咱们的功劳嘛?”
“笑话!”说话的人是那御林军大统领魏英,“陛下的安危素来由我御林军守护,岂容三个来历不明又不尊礼数的刁民多嘴!”
老皇帝一直皱着眉深思,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玦儿,你看呢?”
这被叫作“玦儿”的男子也学着江凭阑先前的模样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人也乏了,还是早些了结眼前事要紧。至于这三位,既是难辨善恶,自然杀不得也放不得,莫不如暂且押入牢中,待今夜过去再审。”
老皇帝依着这话下了旨,商陆见状也没再坚持“力斩之”,但江凭阑却不肯了,她不肯,她的两个保镖自然更不肯。要关押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门都没有!
大小个子对视一眼,立马明白了,这是他们家小姐准备开打了,于是二话不说,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砰砰”两拳解决了前来押人犯的侍卫,又风一样朝天阶上掠去。
江凭阑还是那般清清淡淡的语气:“两点钟,十一点钟。”
于是四面立刻响起了:“护驾!护驾!”
三人虽不懂轻功也没有内力,却是铁打的黑道出身,说起来算是“自幼习武”,赤手空拳竟也打了个虎虎生风。此时若从上往下俯瞰,便可见三道黑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仍从容不迫地穿梭其间,一出拳就炸开一溜血珠子,手一拎就蹿起一道抛物线,脚一抬就踹倒一片。而在看似激烈的打斗中,那少女始终被护在两人中间,一柄柄闪着寒光的长刀愣是近不了她的身。
从他们有条不紊的态势中可以看出来,这是练家子。三人的招式灵动又新奇,一整套外家功夫竟是御林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原以为片刻便能擒下他们,如今却被打得只得护着老皇帝往后退。
一百零八级天阶很快踩完,江凭阑忽然一笑,这一笑生出几分邪气,众人忽觉不好,却又不明白是哪里不好,下一瞬便见大小个子人手拎了一个人。两人是相同姿态,一手拎着人,一手拿了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指着手中人的脑袋。
一时惊呼四起。
“三殿下!”
“仙人!”
江凭阑一拍脑袋,失策了!
这一愣过后,剑已近在身前,大小个子正欲将人质推上前去迎剑,忽闻“咣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那持剑之人傻眼了,直愣愣盯着地上,似有些难以置信。
江凭阑才没空管他为什么手抖了,手一扬拿过小个子手中的枪,眯了眯眼扣动了扳机。“砰”一声巨响,同时伴随着马惨烈的嘶吼声,以及人略带惊恐的低呼。
众人齐齐回首,只见左将军武丘平身下的马轰然栽倒,而原先在马上威风凛凛看着热闹的人此刻也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江凭阑把枪交还到小个子手中,小个子目光灼灼:“小姐,给您点赞!那么黑的天,那么远的距离,老爷子出手都未必能中!”
她笑了笑没说话,刚才那一枪是情急,大有运气的成份在。她掸掸身上灰尘,望着四面蠢蠢欲动却又畏而不敢的人道:“我不想跟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代人废话,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都听好了。”
众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生怕没听好她的话。
“所有人保持原地不动,等我们顺利出宫,并到达一个我认为安全的地方,这两人自然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但如果在这过程中,你们有谁追了过来,或是做了任何不利于我们的事,那我保证,你们敬爱的三殿下和仙人就将一同驾,鹤,西,归了。”
她所言字字威胁,竟无漏洞可钻,说罢,连老皇帝的意见都没问,就这么从天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当然,身后还跟着大小个子和他们手中的人质。
那被众人称作“三殿下”,被老皇帝唤作“玦儿”的人一副相当惶恐的模样,打着哆嗦道:“都别过来,都别过来啊!”
商陆紧抿着唇不说话,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老皇帝脸色很不好看,看得出来对这两人的性命很是着紧,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听从江凭阑所言。
包围圈流水般散开去。那左将军摔了个狗啃泥,俨然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他当然无所谓三殿下性命,但对于知微阁的人还是有所芥蒂,正犹豫是否要出手拦下,突然听到一声咳嗽。此时四周寂静一片,那咳嗽声从天阶上传来,听着异常清晰。
武丘平按在剑上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江凭阑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武丘平的动作,自然也听见了那一声咳嗽,以及那一声咳嗽过后,病入膏肓之人才有的孱弱呼吸。她皱了皱眉,回头朝天阶上望了一眼。这一眼望去,正看见风将银丝帐吹起,能瞧见里头有人盘膝而坐,一身乌墨锦袍似与夜色融为一体,袍角上淡淡金丝线镶嵌,勾勒出细致的龙纹来,而他墨色长发未挽,在风中泛起令人心生寒意的涟漪,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若隐若现。
她立刻回过头,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能看出鬼来。
毕竟是帝王令,江凭阑一行人自天阶走出,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她特意放慢了步子,不知是真无畏还是假悠哉,边走还边朝四处张望,像是在欣赏夜色里的宫楼。
皇宫很大,大到远远超过这三个现代人的想象,江家也是很大的,有点像封建时期的地主人家,但比起眼前这皇城还是小如冰山一隅。
江凭阑虽然自信于二十一世纪最精良的枪对于这些古代人的威慑力,却也不敢小觑老祖宗的智慧,担心这皇宫暗处会设有机关。更重要的是,她刚才注意到这个皇族的姓氏为微生,可记忆准确无误地告诉她,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绝对没有这样的帝姓。这就说明她很可能不仅穿越了时间,还穿越了空间,那么这片大陆上会有怎样稀奇古怪的事就未可知了。
走过崇明殿前的皇城广场,她在第一扇宫门前停下,吩咐大小个子:“男的放前面,女的放后面。”如此一来,既可防备后边可能袭来的杀招,也可防备前边可能出现的陷阱,这是在拿人质当靶子。
商陆一直惨白着脸一言不发,闻言冷哼道:“我若死在这里,知微阁与皇室不会放过你们。”
大个子状似憨厚回应:“反正你不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了。”
几人行在狭窄的宫道上,风止不住地灌进来,凉骨透心的寒意。江凭阑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蹦极没穿多厚的衣服,先前割断绳索掉入海中,现在身上还是将干未干的状态,而这里显然也是一季寒冬。
那位三殿下明明行在最前头,却好像感觉到了身后人抱臂的动作,忽然撇过头来:“姑娘,看你衣物单薄,曲线玲珑,可要借我披氅一用?”
☆、人质
他这一句语气听着轻浮,却意外地并不让人生厌,江凭阑这才抬起头来正眼看他。此刻正路过一排宫灯,昏黄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脸上,这一瞧,她呼吸没来由地一紧。
沉沉夜色,昏黄灯光,掩不住他皓齿明眸,珠玉肌肤,那眉斜飞似剑,却又因他此刻笑意敛成一抹云霞,那鼻是高耸入云的峰,却偏又生得精致如琼。他一笑,明明身在砭人肌骨的冬,却好像看见潋滟水光,人间最好春景。
江凭阑这么一窒,大小个子也跟着一停,他们觉得,这小子好像轻薄了他们家小姐,是不是应该拎起来揍一顿?
她很快转开眼去,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不用,闭嘴老实待着。”
微生玦也没在意她这不客气的态度,笑着把头扭回来继续朝前走,边走边又道:“如此,姑娘不寂寞?”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动静:“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封你嘴了。”
他又笑,这回笑得开怀:“好,好,赶紧的,快,别犹豫,记得用嘴。”
小个子一脚踹到他小腿肚上,他“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又被人狠狠揪住了衣领。脖子一紧,呼吸霎时便困难了,他咳了半晌方才缓过劲来,又听身后那人冷冷道:“来人,胶布伺候。”
小个子眨眨眼,这下面上表情有点为难:“小姐,走得急,没带。”
“你们二十六兄弟不是号称本小姐的百宝箱吗?”她说完这一句心里“咯噔”一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其他人呢?”
江凭阑的脸霎时黑了:“让你们遇事先动动脑子,全跳下来有用吗?你当是下饺子?”
小个子被骂得没声,倒是微生玦笑了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凭阑离家出走的事只有一个人知道,大家都道那是场意外,不晓得其实绳索就是她自己割断的。而眼下她也懒得解释明白,以免被她那凶神恶煞的爹知道了受罚,想到这里她又惆怅起来,她爹还有机会知道吗?
她拧着眉思考一会,想起方才所见那些自天边裂缝处滚落下来的团团黑影,又问前头小个子:“照你这么说,咱们二十六个兄弟都到这鬼地方来了?”
大个子没说话,心里头也有些憋屈。他们二十六人是帮里头身手最好的,被老爷子安排在小姐身边,专门负责小姐一人安危,二十六个弟兄二十六个字母代号,在道上那是“杀神”一般的存在。
江凭阑见状心里一软,拍了拍两人肩膀:“行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其他弟兄,再一起想办法回去。”
“可咱们怎么回去?难不成再跳一次海?”小个子说着扭头看向微生玦,“喂,小子,这附近有海吗?”
微生玦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三人对话,闻言立刻答:“这附近只有河湖,最近的海要一直往东走,约莫两千里。几位是要渡海?”
她决定先把这个鬼地方打听清楚些。
“喂,前面的。”
前面的回过头来,还是那张一笑露一口白牙的脸:“姑娘想必还不知道在下,在下姓微生,单名一个玦字,环而有缺谓之‘玦’。”
兴许是这笑意太过灿烈,又兴许是他这毕恭毕敬的态度令江凭阑自觉粗鄙,她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点完之后就把刚才要问的话给忘了,而微生玦还费力地扭着头看她,一副等她提问的模样。
她只好随口道:“哦,多大了?”
微生玦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年纪,便又笑:“十七。”
江凭阑满意地点点头:“小我一岁,放尊重点。”
从她穿着打扮和口音用词可以轻易判断出她不是当地人,甚至不是这个大陆的人,他有意试探,便问:“在姑娘的家乡,以年龄论尊卑?”
她本想说“不完全是”,但又觉得说“是”更好些,便答:“是啊,尊老爱幼没听过?”
他笑起来,眼底似有星芒一现:“那好,我尊姑娘为老,姑娘爱我为幼。”
江凭阑一噎,半晌飞过去一个眼刀:“别姑娘姑娘的,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那么,敢问姑娘芳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凭阑是也。”
“江,凭,阑。”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最后眯着眼感慨,“问江江流去,谁会凭阑意。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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