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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太后.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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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沉睡的太后
作者:轻乌桃
【文案】
沉睡前的史箫容:谁都不让我好过。
苏醒后的史箫容:我要让谁都不好过!
她的人生两大目标:
1、保住史家,打压自己贪权霸道的母亲大人
2、逃离想要对自己大逆不道的皇帝“儿子”
我们的皇帝陛下:第一条可以满足你,第二条么,想得美!
ps:她以为他是一只狼,却没想到,他其实是只忠犬,可萌可调戏~~~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宫斗 穿越时空
主角:史箫容 ┃ 配角:温玄简 ┃ 其它:1V1,HE
☆、又要被洗脑了
国丧刚过,天地白茫茫一片,有落雪的缘故,亦有白纸钱泼洒的缘由。
天气是真的冷,昏暗的屋子里已经点了暖香,依旧冷透了,静悄悄的不见一只扑灯火的飞蛾。史箫容穿着青白色丧服,躺在楠木大床上,一头拔除了所有簪钗的乌黑长发漫不经心地散在通透的玉枕上,正闭眼睡着。
底下打着地铺守夜的宫女巧绢却因为夜深冷寂,睁着眼睛,望着洒入窗户里的青白色月光,难以入眠。一旁作伴的芽雀微微撑起身子,望着她那条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低声问道:“不冷么?”
巧绢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月光照得青白青白的,乍一看,宛如死人的手臂。她连忙收了回去。
“哎,我想起了雅贵妃。”巧绢提起前主子,眼泪抛洒下来,雅贵妃无子嗣,君王薨了之后,便自戕随他去了,这一场国丧,陪葬的岂止是雅贵妃一人,还有几百个美貌宫女,也陪葬了。一夕之间,巧绢和芽雀平时同吃同住的宫女伙伴们,少去了很多。
“嘘,要让那位听到吗?我们还能躺在这里,还不是仰仗了她的恩泽。忘了你的旧主子吧。”芽雀将声音压得最低,眼神不时地看向大床那边的动静。
“死了能做什么?活着才好!”
史箫容一动不动地躺着,听到平日里低眉顺眼的芽雀能够说出这句话,不禁有些讶然。往日的劲敌死的死,出宫的出宫,只剩下她这个胜利者,荣升为太后,还活在深宫里。
这里就像深深的泥沼地,把她牵绊住了,她无力挣扎,只能深深地陷进去,每走一步,都要费劲地搅起沉沉的污泥,然后让自己更陷进去,直到日子过得像死水一样寂静。
“说了又如何?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新皇恨死了这位,要弄死整个永宁宫的人,一句话的事情而已罢了!”巧绢似乎是真的不想活了。
芽雀没有再劝下去,似乎也默认了她的话。
史箫容乍听到新皇二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才恍然,如今到底是不同了,自己已经从名存实亡的皇后晋升为了太后,虽然也同样是名存实亡。而他,倒是如愿以偿,成了真正的皇帝。
如今要弄死自己,简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史箫容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太后因思念先皇过度,不幸薨于永宁宫。相信没有人会敢不相信的。
两个宫女终于不再窃窃私语,整个宫殿再度陷入荒野坟墓般的死寂之中,史箫容倒希望她们继续说下去,这突然寂静下来的深夜,让她有些无法忍受。
窗外的月亮倒是越发明亮了,映着满地的积雪和白纸钱,荒冷依旧。
永宁宫的日子就像漏斗滴落的水,一滴一滴地过去了。史箫容镇日无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宫廷新晋妃嫔的晨礼。
若是她的年纪足以当她们的母亲或是姨母,倒还好了,还可以端起长辈的架子,教导她们几句,尴尬的是,她这个太后,与这些比自己小一辈的妃嫔们差不了多少年纪。
一开始见面叙谈,还有些尴尬,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再过了几天,妃嫔们已经开始试探自己关于封后的事情了,这是最关乎她们利益的事情,如今后宫诸事都由贤妃代为管理,但据说贤妃并不受宠,底下几位的妃子心中暗暗不服,颇有些盼望皇帝早日封后,她们大概都以为后位会轮到自己吧。
史箫容知道她们刚刚步入深宫,不知这里水有多深,一不小心,不要说是命,恐怕整个家族都要搭进去。只是她如今都自身难保,哪里有资格教导她们,只能让她们乌烟瘴气地折腾着,横竖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
但史箫容很快发现,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免不了要牵涉进去。
芽雀早就在门口通报了,护国公夫人在门外求见。
史箫容坐在榻边,正用温水细细地洗着自己的白玉棋子,低眉专注,恍若未闻。芽雀不得已,只好再次通报,不敢再看太后温柔婉约的侧脸。
知道不得不见,史箫容只好开口,“让她进来吧。”手里的动作依旧未停。
护国公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门,先跪地问礼,花白的头发刺入史箫容的眼睛里,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史箫容起身,弯腰亲自扶起了她,“母亲怎么来了?”声音淡淡的,眼睛却红了起来。
挥退了宫女丫鬟们,屋子里很快就只有娘俩。护国公夫人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不再畏畏缩缩的了。
史箫容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要说一些自己不太爱听的话了。
“新皇刚登基,便对我们史家出手了,前日,刚刚在朝堂上,当着众百官的面,训了你哥哥一顿,你哥哥回来后,脸色都是白的,如今,我们史家算是要完了。”护国公夫人一提起自己的儿子,眼泪便簌簌扑落下来,“箫儿,你得救救家里啊。”
“我如今只是个挂名的太后,哪里还有能力护得住家里?”史箫容语气冷淡地说道。
似乎没料到她听到家里的情况,脸色会这么冷淡,护国公夫人一个冲动,握住了她的手,“箫儿,你现在是太后啊,后宫由你管着,新皇还没有封后,你倒是可以帮他安排一个。”
呵呵,说得倒是轻巧,以为自己真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史箫容想起往事,心血一时翻涌,“新皇?母亲难道忘了之前是你们先放弃了他,让我拼命扶持六皇子的事情?如今六皇子不成事,倒是被你们看低的新皇夺了位,母亲,新皇恐怕早已恨死我们史家了,在朝廷骂哥哥几句算是轻了,哪天新皇一手端了我们史家上上下下几百人口,我也不会诧异一丝一毫的。我如今,也自身难保呢,整个永宁宫的宫女都知道这回事,早做好掉脑袋的准备了!”说着说着,史箫容心中悲愤难掩,伏在案几边上掉了几滴眼泪,但很快又起身,继续说道,“劝母亲,回去也料理料理一下身后事吧。”
护国公夫人脸色一变,按住女儿的手下意识地用力起来,“箫儿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们史家没有那么容易就倒了。新皇现在厌恶我们,将来可不一定,你哥哥的女儿,还记得不?前些年你省亲回来,小姑娘黏着你,天天姑姑长姑姑短地念着你呢。”
史箫容面色一震,看着自己的母亲,像在看一个怪物。
“母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真当新皇是傻子不成?”史箫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指紧紧掐住紫榆圆桌边缘,“当年你们狠心将我送进这不见天日的深宫,害了我一辈子不够,如今又想着如何害灵姜了?她可是你孙女儿!”
护国公夫人心里倒是不觉得入后宫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看着史箫容悲凉的神情,没敢说这个,只是略带惭愧地说道:“知道姑娘受了许多委屈,可这是家里唯一能走的路了。你哥哥,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祖上荫庇,这兵部尚书哪里轮得到他,他若是争气点,也好过如今的局面。”
史箫容冷笑一声,“靠着女人混出如今的地位,能好到哪里去?卖了妹妹不算,如今倒是惦念上自己女儿了。”
“你哥哥再有不是,也是如今家里的顶梁柱了,他倒了,哪里有我们女人的事?你又不是不了解你那几个叔侄,早惦念上我们孤儿寡母的那点家底,要不是箫儿在宫里撑着,母亲恐怕都不能好好地坐这里与你说这些话了,其中的厉害关系,箫儿也应该懂的。”护国公夫人又拉起她的手,“箫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得认。”
等到护国公夫人走后,史箫容感觉自己在深宫这泥淖里又更深地陷进去一寸了。她浑身疲倦地靠在床榻边上,望着冬日寒冷的阳光爬上窗户,像一条冷冰冰的蛇。
她浑身打了一个颤,知道自己在这深宫的日子注定不安宁了。这个永宁宫,简直是讽刺,难怪新皇要特意给改成这个名。他大概早料到了。
☆、再给你弄个史家女人
冷风从窗子门外灌进来,屏风边上挂着的浅紫色流苏被吹得摇摇晃晃的,史箫容看着久了,旁边的芽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按住了流苏,回身看着她,“太后娘娘,这装饰旧了,奴婢给您换个新的。”
史箫容摇摇头,“放着吧,这颜色怪好看的。”
芽雀只好松手,让紫色流苏继续在那摇曳着,史箫容怔怔地看着它,忽然便看到了玄色的衣摆,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屏风边上,高大威严,满屋子的宫女跪了一地。
史箫容抬眸,原来是皇帝来了。
温玄简长得像他老子,身材高大,双臂有力,一头黑芝麻似乌黑的长发束在金冠里,眉毛斜长,一双黑汪汪的眼睛看似无邪,实则深不可测,令人摸不透他的情绪。他还年轻,五官挺立,脊背挺拔,立在山长水深的屏风画旁边,煞是养眼。
史箫容不出声,只看着他虚虚行了个礼,仍然称自己“母后”,只是声音比以前要来得明亮了,不再压抑。她便知道,这位新皇至今还恨着自己不肯站他这一边呢。
他提出要去花园里走走,永宁宫的宫女们已经纷纷去准备了,史箫容不能拒绝,只能让芽雀给自己披上了暖披风,走到门口,宫女早已撑好了华盖,毕恭毕敬地候着。
史箫容跟温玄简一个稍前,一个稍后,走在铺着青石板的花园小径里,旁人看来还以为这新皇与太后感情甚佳,连巧绢也犯疑,这几日的惶恐不安算是白遭罪了?
等到宫人识趣地退到三尺之外,温玄简才开口,淡定从容,“你这身不好看。”
史箫容这一路上猜测了无数,也没料到他第一句会是品评自己的衣服,她依旧穿着素色丧服,粉黛不施,比之以前确实憔悴苍白了许多。而温玄简自己也未脱素服,一身黑衣,宛如死神般杵在她身边。
对这种话,史箫容是不答的。
看到她面色发紧,皇帝沉沉低笑,“怕什么,如今可没人能管着你我二人了。”
再料不到他能光头白日下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史箫容咬紧牙关,直直地看着前方,“请皇上放尊重些。”
但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温玄简依旧撩拨她,低声轻语地说些不要脸的话,他说得怡然自得,史箫容却是受刑般难堪,想要出言训斥他一顿,一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家族,只能硬生生忍着。她回想了以往的时光,自觉与这位新皇并没有太多接触,他性子孤僻冷傲,鲜少主动与人交流,只有在宴席与过节大礼上才能听到他恭恭敬敬喊自己一声母后,后来史家明目张胆地站在六皇子这边,她再听到他喊自己母后,都觉得他那刻意压抑的嗓音里满含恨意。
她原以为新皇登基之后,会立刻对史家下手,自己在这座永宁宫的日子也会短暂如晨间露珠,转瞬即逝。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幸而温玄简倒也没有没脸没皮到动手动脚的地步,史箫容却不知道只是碍于有宫人在旁才有所克制,若是无人,哪里有这等轻松事。
这条花园小径她以前走过,今日尤其觉得漫长,终于到了尽头,抬头望去便是一连满墙的蔷薇藤叶,花季尚未来临,只有满满的碧色,叶尖尚滚着晨间的露珠,拦了去路。
温玄简终于说到了正经事,“前些日子有人上疏,直言六皇弟在服丧期间如何放浪形骸,几日来又连上几十份奏折,都是痛批六皇弟恶劣行径,母后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早料到他会提起六皇子,史箫容当初为家族所指使,挑了年少漂亮又嘴甜的六皇子,却不想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站错了边,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从来都无感,如今他是怎么遭遇,她是不关心的。
看到她一脸漠然的样子,温玄简说道:“果然是个狠心人,六皇弟黏着你,天天母后长母后短地念着你,如今没有了价值,便丢弃不管了?”
史箫容听到他这么说,倒是要被气笑,“当初陛下何尝不也母后长母后短地念着?哦,如今还念着呢。”
她说完便深觉后悔,这不是也在撩他了!
温玄简不生气,反而呵呵低笑了起来,低低沉沉,似乎都能够感觉到他胸腔在微微震动,“是呢,要念着母后一辈子呢。”
那一瞬间,史箫容险些以为他要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她略微侧开头,温玄简的手却落在她肩头上,帮她轻轻拾起一片落叶,“母后肩上有叶子。”
“不用你管。”史箫容冷淡地说道,离开了他更远,但也未敢走远,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大概是笃定她没那个胆子弃他而去吧!
到底还是没忍住,史箫容还是低声问了他会如何处置六皇子。
温玄简却敛了神色,淡淡地说道:“母后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那位好哥哥吧。”
被他摆了一道,史箫容便知道六皇子一事决不能自己先提起,他断然是不会说的。提起家里乌烟瘴气的事情,史箫容身心俱疲,这话倒是真心的,“皇帝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温玄简却独独不信她这句话,语气含恨地说道:“你们一家负我在先,如今也别想讨好了。”
史箫容心想何曾讨好过你了,悚然想到母亲跟自己说的话,看来是真打算将史灵姜当成赔罪礼物献给温玄简了。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她的反应,温玄简越发笃定她放不了自己的家族,毕竟是关乎身家大事,越关键的时候,越信赖家里人,哪里会想到外姓人的庇护。
史家倒了,史箫容在宫中的日子恐怕也跟着完了,光是低一辈妃嫔们的漠视与欺负也足以令她难堪不能自处。
即使是如今,在人人皆知史家与新皇是对头的情况下,她这个太后也做得够窝囊了。若是没有了母家势力的庇佑,这永宁宫的宫女恐怕都能骑到她头上!
史箫容诧异自己竟能够想到这么多,看来心底还是惧怕那种日子的到来的,纵然已经在这深宫中看透诸多外表华丽内里肮脏的东西,她如今毕竟也才二十略微出头,面对凶测难料的未来也会产生深深的恐惧。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淡道:“皇帝平日无事还是少来永宁宫为好,宫中流言蜚语太寒人心。”她心中已经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这位新皇对自己态度熟稔,简直不合常理,明明是不太熟悉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好似来往多年的故友般。
温玄简绝对有问题,他演这出戏要给谁看?
正想着,温玄简已经从容地回道:“母后倒是不用太担心,儿子前来看望母亲,天经地义,谁敢嚼舌头?”
知道多说无益,这整个天下如今都是他的了,她还真能拦住他不踏足永宁宫不成?史箫容面色微冷,“陛下心中有数就好。”
温玄简终于肯离去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晨礼,史箫容看着底下的莺莺燕燕,气氛前所未有的活跃,以往只是略坐一会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便散了,今天却足足拖了一个时辰。
史箫容吩咐芽雀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茶壶,专门放在边上,等有些昏昏欲睡了,就倒一杯茶醒神。女人间的话匣子一打开,管你是友是敌,仍旧能拉拉杂杂地谈得昏天暗地的。即使是口蜜腹剑,夹枪带棒,也乐此不疲。
史箫容托着额侧,无聊地观察她们,好半天,才知道她们留在这里的原因。不禁觉得有些搞笑,皇帝又不是天天来这里。
但她很快就知道错了,温玄简果真又来了,还故意讶然地发现屋子里到处是自己的女人。
后来,史箫容才知道,温玄简早就放话司礼太监,从今日起要恢复给太后问安的晨礼。这消息很快便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整个后宫。
于是永宁宫才有了如今前所未有的热闹。
史箫容面上露着笑,内心却慌了,温玄简这场戏,哪里是做给后宫看的,分明是给自己娘家人看的!
亏得她还跟护国公夫人说回头准备身后事,转头却与新皇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不知护国公夫人会怎么想自己了!横竖她说的话,史家的人几乎都没信过就是了,这回更不会信了。
正慌得不知该如何跟家里人解释这种已经远远超过自己预想的局面,温玄简低柔的声音传过来,“母后虽非朕的亲生母亲,却对朕有养育之恩,你们也理当为朕多献孝心才是。”
众妃嫔即使心中有数皇帝与太后娘家水火不容,当下也纷纷叠声应了,看着史箫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暖意。
史箫容只觉得讽刺,自己哪里有对他养育之恩?编起谎话来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她看着底下新皇跟他的女人们热热闹闹的样子,一口牙几乎要咬碎。心想温玄简你这是在逼我上架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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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听宫廷八卦
那天之后,妃嫔们果然对史箫容“孝敬”起来了,时不时提着点心小物品来看望她。连一向沉闷不语的贤妃也开了口,却是向她大吐口水,直言代为掌管后宫的诸多琐事。末了,总要感叹一句若是有正名来掌管后宫,便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史箫容对她们说的话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却也喜欢看着她们上上下下的闹腾,至少让永宁宫不再那么死寂了。
史箫容夜里常常梦到新皇登基的前夕,那天落着绵绵冷雨,先皇还没有下葬,摆在祠殿里,等着下一任新皇扶棺而葬。六皇子已经确定没戏了,站在他这边的大臣家族们战战兢兢,四处打听消息,委托人说情,唯独史家淡定从容得令人发指,不见丝毫动静。
史箫容当时深处宫中,已擢升为太后之位,实际上却禁足殿中,皇后殿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出门一步,来自失意皇子的恨意利刃随时都能斩落她们的卿卿性命。
后来史箫容才知道自己家里为何这么淡定了,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她那个靠着先辈功勋和女人裙带关系爬上兵部尚书位置的好哥哥史琅,与歌姬狎戏,大醉家中,竟不知命悬一线的状况!自己的叔父们若非惧怕因为无脑的史琅连累自己家门,千方百计将他的丑态隐瞒下来,光这一条,足以让整个史家覆灭。
史箫容独自坐在冷清的宫中,旁边竟找不到一人可以商量大事,母亲连自己儿子都顾不来及,哪里会想到这个快要可怜葬送深宫的女儿。她那时候想着死了便死了,跟着先皇而去,好歹还能配享太庙,留个恭谨贤惠的谥号,死得体体面面。
整个宫殿陷入恐怖的死亡威胁之中,终于等来了结果,却是白绫三尺,赐给皇后的贴身宫婢。
罪名是妖言惑主。
那两个贴身宫婢的面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住了最后泪流满面的扭曲面孔,跪在自己脚下拼命磕头求命,史箫容那时自身难保,看着她们卸下所有钗环,披头散发地哭泣,心中竟升起一个念头:你们也有今天啊。
她们虽为宫婢,却已是宫中掌事的大宫女,品阶不低,平日狂傲疏狂,得罪了不少人。史箫容一直拿她们毫无办法,因为在她们的背后撑腰的不是她,而是史家。史箫容当初天真烂漫,将她们视为娘家人,家中消息也大多由她们代为转达,随着她们在皇后殿势力的逐渐壮大,史箫容也早已不是当初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恍然她们名为宫婢,实为家中派人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监官。自己原来一直处于被史家严密监控之中,让他们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后。说来可笑,最不信任自己的竟然是家里人。
那些年,史箫容遵照他们的指示,确实做了许多糊涂的事情。等到她猛然醒悟,已是如今的局面。
两位宫婢求饶无果,忽然撕破脸皮,互相掐起了对方,纷纷在史箫容面前揭发对方卑劣的行迹,整个皇后殿的宫人诧异地发现平日互称姐妹的两个人,掐起对方都用了最恶毒最恶心的字眼,史箫容坐在上面,没有打断她们,宣旨的公公也没有出声,让她们足足吵了一个时辰,最后甚至互殴起来,因为迁殿在即,皇后殿中摆满了箱奁,那个下午,散落了一地,满地狼藉。
史箫容如愿以偿地从她们毫无顾忌的互骂中得知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越听越心寒。
直到她们吵累哭累了,宣旨的公公才命人奉上雪白的绫绳。
史箫容不忍看这样的画面,起身要回避,却被拦住了,公公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有旨,太后娘娘不得回避。”
史箫容立在原地,手脚冰凉,那行刑的侍卫故意为之,正对着她,当着她的面,用绫绳活活绞死了两位宫婢。
因为脖子勒得极紧,很显然,这个侍卫曾经受过两位宫婢的气,如今是用了狠力的,直至勒得眼珠凸起,才摆手。
史箫容一动不动地看完了整个行刑场面,那太监才冰冷地宣布整个皇后殿的宫人解散,由永宁宫的宫人迎接伺候新晋的太后娘娘。
一场大换血,所有的宫婢都被撤退了,两位贴身宫女的位置被芽雀和巧绢代替了。而巧绢,曾经是雅贵妃宫里的,谁都知道,她跟雅贵妃素来不合。
这是新皇给她的第一个警告与惩罚。从此让她夜夜梦到那两双凸起的眼珠。
搬到永宁宫后,史箫容便一定要有宫人给自己守夜,开始还是几个宫人轮班互换,自从那个雪夜听到芽雀和巧绢的窃窃私语后,她便吩咐以后都由她们来守夜。
她喜欢听宫人们谈话,而自己不用开口,现在又添了一项,那就是听妃嫔们的谈话。女人间的闲言碎语,往往能从中挖掘出海量的信息。
即使后宫大换血,新晋的诸位嫔妃们与史箫容当初所处的先皇妃子们也并无区别,一到新的环境,女人结成小团体的本能展露无疑。
史箫容冷眼旁观,看着她们明争暗斗,争相邀宠,就像在看一场永不会落幕的连环大戏。
但最近随着皇帝频频向自己这个名存实亡的太后“聊表孝心”,勤加探望,辅之赏赐不断,原本死水般的永宁宫忽然成了整个宫廷最热闹的场所,芽雀就提出下一个月要向司膳所多要瓜子点心与茶水补给。
甚至发展到连朝廷官员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有着史氏家族背景的太后地位,偶尔也有一些大官暗暗托人入永宁宫求情,希望太后能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
史箫容一律不管,只想继续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只站在边缘看热闹。
她可有可无的存在感让宫人都觉得这位太后娘娘虽然醒着,却与沉睡无异。她主动地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了,护国公夫人后来又求见过几次,只不过统统被自己的女儿拒见,让这位鲜少被人拒绝的贵族夫人很是恼火。
开春之后,院子里的花紧赶慢赶地纷纷绽放,一簇簇的淡黄迎春花开满了枝头,浓艳的月季也开始遍布院子的每个角落。温玄简立在一枝月季旁边,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坐在花丛间看书的女子。
她穿着淡雅无纹的宫服,长发挽起,不着任何首饰,年轻的脸庞沉静如软香脂玉,漆黑圆润的眼眸正专心地浏览着书卷上细密娟秀的小字,许久,才会将书卷搁在膝头,望向天边流云,黛眉微蹙,似乎在想些什么难解的问题,然后又低头,手里拿着一支玉簪,一字一行地划过,偶尔轻启红唇,低低地将所看到的文字念出来。
因为摈退了宫人,整座院子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传来坐在院门的宫女们的闲谈声,飘渺不可闻。
温玄简修长白皙的手指拈起一片淡粉花瓣,慢条斯理地将它放入自己的嘴里,随着唇舌温柔地咬合,雾沉沉的眼眸微微眯起,一直盯着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他斜长的眉毛此刻显得他整张俊美的脸妖艳邪气起来。
一种难掩迷蒙的欲.望之气氤氲升腾着。
似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目光,史箫容拈住玉簪,抬眸,眼睛乌沉沉地看着不知出现在这里多久的皇帝。
温玄简优雅地吐出嘴里揉烂的粉红花瓣,信步从容地越过重重花丛,朝身体慢慢僵硬起来的史箫容走去。
史箫容捏紧手指间的玉簪,看着他站定在自己面前。
温玄简弯腰,拾起了她搁在膝盖上的书册,翻到封面,低低地念出来书名:“《史林》”
这是本朝风流才子谢蝾编的前朝通史,因为文字通俗活泼,很受人们喜爱,当成通俗的演义小说来看也完全可以,更何况,里面掺杂了诸多前朝后宫秘史,有凄婉深情的爱情故事,也有离奇曲折的后廷事件,在识字的贵族女子间也颇受欢迎。
史箫容认得几个字,镇日无事,便长久地沉溺在了这些书里面,芽雀投她的喜爱,在永宁宫藏了许多这样类型的书籍。
但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温玄简看见。
史箫容被打断了看书的过程,心中已有不悦,见书又被拿走,手中玉簪几乎要被她生生捏碎。
温玄简看完封面的书名后,又看到了谢蝾的亲笔书写字迹,上写:赠史家小女惠存几个字,末了是他的落款。
此书是史箫容进宫前,尚是女儿家时得来的,作为嫁妆伴随她一同入了宫。而这位少年成名的才子谢蝾已经入朝为官,如今已升为国史馆的学士。
温玄简想起刚刚见过的这位学士,清俊儒雅如一抹清风,虽已年过三十,美须飘飘,依旧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史箫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的脸变得邪气妖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已经不再是无害纯真的样子,而是变得雾气蒙蒙,越发神秘难测。想起他以往狠辣毒准的手段,史箫容到底还是惧怕的,当下不敢置一词,只是默默地不开心着。
温玄简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捏住书的一侧,然后当着她的面,一页一页地将书撕碎了。
过程漫长而寂静,四周弥漫着甜腻的花香,史箫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本陪伴自己多年的书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毁灭了。
地上撒了一地的纸屑,一阵风吹来,如花瓣般飘散在空中,几片落在了史箫容僵硬的脸庞上,她一动不敢动,那纸片就黏着。
温玄简抬手,轻轻地帮她拨弄下来,轻声说道:“最近母后表现得很好,要一直这样乖下去,好不好”
史箫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种巨大的羞辱感袭上了她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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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深度八一八后宫小团体是如何形成的!
☆、往事已如烟
护国公夫人屡次求见,终于见到了史箫容。
史箫容坐在芙蓉榻边,玉葱般的双手伸入清透见底的白瓷盆里,指尖拈住一枚漆黑的棋子,低眉专注地摩挲着光滑的棋子。
护国公夫人每次见到她摆弄这些棋子,都觉得无聊得很,心想这些破棋子有什么花头,哪里有人重要。但今时不同往日,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敢如以往那样出口责骂了。
她想到如今的境遇,泪意涌上,委屈难受地看着史箫容,偏偏对方对她的眼泪熟视无睹。
“你哥哥最近已经主动上疏停职,陛下也批准了,褫夺兵部尚书之位,但念在你们父亲的劳苦功高,仍留爵位,荫袭恩庇。”
史箫容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仍然一脸委屈的母亲,“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哥哥那个人,这么多年也不见一丝长进,如今仍有爵位可享,又不须劳烦他做事了,他想必很快活吧。”她眉梢挂着一抹讥笑。
“他犯错第一次,情有可原,第二次还犯,说明他蠢笨,第三次又犯,只能说他已无药可救。这么多年来,他添堵的事情还少吗!哪一次不是我在先帝面前好言相劝,跪地请求,才平息怒火。如今先帝已去,母亲若还要我帮他收拾烂摊子,恕难从命!”
史箫容面色冷酷,意志已然坚定。
护国公夫人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庞,心中不喜,言辞便也强硬了起来,“你哥哥纵有再多不是,也是你嫡亲兄长,并非他人,更何况,他已有所悔过,较之前懂事明理许多,如今只欠一个机会而已,史家不能在他手里败落至此啊!”
听到有所长进这些陈词滥调,史箫容忍不住笑出声了,在她母亲看来简直有些魔怔。
护国公夫人不敢再说些什么,等到她笑够了,才听到她厉声说道:“好,母亲既然如此放言,那我一定拭目以待,看我这位好哥哥如何个有所长进!他既已有此本事,那又何须你我二人这无用的妇人为他奔走说情,他日哥哥若重当大官,我这当妹妹的必定大大佩服,不愧是家中顶梁柱!”
护国公夫人被她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言已至此,若再开口让她求情,或是旧事重提,让史姜灵入宫伺候新皇,岂非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打脸。
史箫容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态度放和缓起来,“母亲如今身体如何。”
见她换了话题,护国公夫人忍住心中诸多翻涌,说道:“其它皆好,便是手脚不如以往爽利,不能多走路,娘娘如何。”
史箫容见她鬓发花白,仍在为哥哥之事愁眉苦脸,心中对这位哥哥更是不满鄙视,却又无法让母亲从此少管他的事情,心中唯有一叹,“我已不管后廷诸事,自然是太平无事。”
史箫容面色一紧,出言警告道:“这位不比先皇慈仁温厚,能杀出重围夺得皇位,手段自然了得。母亲还是断了将灵儿送到君侧伺候的念头,他并非能为妇人之言改变主意的人,若是察觉母亲的用意,灵儿怕是要被毁了这一生。”
护国公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灵儿怎会被毁,这是为她好啊。当年若非我和你哥哥使尽手段,将你送进宫,你哪里会有如今独尊后宫的地位。”
屋子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许久,护国公夫人才听到棋子从指尖滑落至水底的清脆声音。
她骇然地发现史箫容整张面容变得雪白一片,她慌忙站起来,但裙角还是被忽然倾覆下来的棋盆砸到了,濡湿一片。
地上咣当咣当的,墨黑与雪白的棋子如珠玉掉落,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停下,余音袅袅。
“出去,无事。”史箫容喝退了她,然后从坐榻边移步下来,提起裙摆,蹲下身,开始捡拾棋子。
护国公夫人见她弯腰,不得已,也只好陪同她一起,史箫容忽然厉声喊道:“别动!”
护国公夫人讪讪地缩回已经快要碰到棋子的手,“我忘了娘娘是不准旁人碰自己棋子的。”
史箫容低头,专注地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拾回瓷盒里,并不理会她。
护国公夫人百般无聊地立在一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看到史箫容的神情,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但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一次,护国公夫人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想到方才失控的史箫容,她后背冷汗涔涔,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这么多年,箫儿还忘不了那个人!
如此长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正僵持着,蔻美人突然哭哭啼啼地跑进来,嘴里喊着:“太后娘娘要为臣妾做主啊!”等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哭声戛然而止。
史箫容冷淡地看着蔻美人哭花妆的那张脸,不语。
这蔻美人只有十五岁,娇花一样的少女,受点委屈就眼泪开匣,扑簌扑簌个没完。
护国公夫人看着她任性的样子吧,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史箫容进宫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可没有这么闹腾的。
史箫容将棋子重新倒进清澈的清水里,一边摩挲着棋子,一边冷淡地说道:“可是丽妃又欺负你了。”
护国公夫人揉了揉耳朵,不耐烦地说道:“一只兔子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太后娘娘诸事繁忙,哪有闲工夫理你这些小事!”
史箫容不知道温玄简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小美人的,也亏得他下得了手,她简直还是个孩子。
护国公夫人已经要被这个孩子气十足的低品级嫔妃气笑了,但一看到史箫容的神情,心中又郁闷起来。
史箫容终于开口:“蔻美人先回去陪自己的小兔子,这件事,等明天大家都在了,再议。”
蔻美人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明天我可以把小兔子带来吗,我怕丽妃娘娘不认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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