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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陌生人.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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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的未来注定是一场悲剧。
这是我二十四岁时的想法。
或许从小看惯爱情小说的缘故,我对爱情所抱持的惟一信念便是:捉一匹风度翩翩的白马,成为生活中真实的幸福的灰姑娘。若非如此,爱情与婚姻,我宁愿永不接触。
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中的仙境,生活本就是这样:我不是无忧无虑的美丽公主,更不是有着神仙教母的灰姑娘。我,充其量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麻雀,一只小小的、飞不高的灰麻雀。
我有着一流的爱情幻想。
我有着二流的写作文笔。
我有着第三流的红颜容貌。
所以,我成了一名第三流的爱情小说作者,居住在第四流的水泥阁楼里,用我第二流的文笔去描绘我心目中第一流的爱情故事。
在我用心纺织的爱情故事里,每一对恋人都过着神仙眷侣般的幸福生活。无一例外,都是英俊的翩翩白马深情地驮走他们挚爱的公主。
第一章
至少,在我看来,此时,便真的是人间极乐的享受了。
“我可以坐这里吗?”嫩嫩柔柔的雏莺娇啼温柔地撵走了我的瞌睡虫。
我点点头,咖啡厅的桌椅本就是用来待客的,身为顾客,你无法拒绝同样身为顾客的要求,何况,是一位美人儿的小小要求。
没办法,顶着平凡普通的容颜,只得去从其他美女身上去幻想一下,自己下辈子或许可得到的倾城之色。简言之,我爱看美色。
“啊,这里视线真好!”红艳的菱唇一启一合,清脆的惊喜取代了美人们惯有的娇柔。美人儿慵懒地斜倚在我对面的木椅上,精心描绘过的丽容中含有不能忽略的傲慢与做作。美人儿不太经心地瞄我一眼,轻扭柳腰,有意无意地向我展示浑身上下的名品服饰;又轻抬玉手,在让我瞧清楚指上那闪亮亮的钻戒之后,吩咐站在一侧许久的侍者:“给我来一杯最地道的纯研磨式意大利咖啡。”
我无趣地低下头,懒得再抬头欣赏来者的倾国倾城。有时候,总看同一种类型的做作美女,也是会让人厌的。
“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瞧见鸣远的大厦正门出口耶!”美人儿不太满意我的沉默是金,又开启了艳艳红唇。
“是啊,好巧。”咖啡厅的对面就是鸣远大厦,看不到,才奇怪哩!我暗地里扮一个鬼脸,准备打起精神,陪这美人儿消磨几刻时光。
“我男朋友就在鸣远上班呢!”似乎很是高人一等。
“真的吗?好羡慕你哟!”假装很有兴趣倾听对方的话题。
既便是不常看财经新闻的人也知道:能挤进鸣远上班已属不易,而在鸣远总公司大厦上班更是难中之难,况是在二十层以上的权力枢纽工作,已算是社会中的精英人物了!
我暗叹一口气,彻底失去对美人儿容貌的欣赏。喜爱“美”色,是吾等貌凡者的通病,而故意与吾等共挤一锥之地,则是某些天赐娇颜的美人们的最大乐趣了。
不然,别处不坐,何苦与我共挤一桌?
“你知道鸣远吗?”孔雀由此开始显屏。
“不太了解。”我环一眼空旷大厅内诸多的闲桌空椅,努力压抑换桌的欲望。
“啊?”吊高的语调显示出美人儿的不敢置信,“鸣远可是国内五大广告公司之首耶!它不仅拥有国内六成的广告订单,在全亚洲来讲,它也是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广告集团耶!”气不喘一口,“何况,它还拥有国内最大的演艺公司,每年捧红不少的影视红星耶!”
“这么大?这不叫大,叫有名气,OK?”美人儿稍顿一口气,继续显示丰富的学识,对我渐不热衷的态度视而不见,只要有个听众就好,“鸣远大厦便是鸣远广告集团的总部。大厦共三十层,一至二十楼为鸣远各地区分部办理处,你知道吗?鸣远分部遍布全亚洲哟!”
“哇!”我略打起精神,准备听一次商界经济报道,“不赖哟!”若要增强讲者信心,适时的插话是很重要的。
“啊,咱们接着讲鸣远大厦。”美人儿挥挥玉手,对我的反应很是受用,“至于大厦二十一至三十楼,便是鸣远总部所在了。楼层愈高,权利相对愈高。我男友便在二十五楼上班,还不太好啦!”那洋洋得意说的可不是“不太好”。
“好什么呀?”美人儿一撇艳艳娇唇,“我告诉他了,除非他能爬上三十楼办公,否则,我是不会答应嫁他的啦!”
“没常识呀你!”美人儿一脸鄙夷,好似我问得多么愚蠢,“你想,哪间公司不是楼层愈高,职权愈大?你见过哪间公司的决策者是在底层办公的?”言下之意,不喻自明。
“喔。”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闭嘴,不准备告知她一项有违“常识”的事实。
事实是:鸣远决策者所在办公地点正是鸣远大厦廿一楼,它楼层愈高,职权偏偏就越低了。只是外人并不知晓而已,我也是透过特殊渠道才知晓的。
“还有哩!”美人儿忽然显得无限神往,“我对这一任男友不算很满意啦!我比较中意的是他公司的三大黄金单身汉啦!”
“三大黄金单身汉?”这倒真是从无听闻。
“哎呀,”美人儿痴痴地注视窗外设计十分个性化的高耸华厦,目露渴望,“鸣远的三大帅哥嘛!个个英俊多金,又都还是单身耶!”
“狄、狄云涛?”这下轮到我流口水了,狄云涛竟贵为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哈,有没有搞错!
“是呀,你不看财经杂志呀?鸣远总裁传闻是香港人士,从不来这里主事的,这鸣远决策大权大约从十一二年前便实际上是由总裁特助狄云涛掌握的!”
“老总裁没有子女吗?”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从来没有消息报道过鸣远老总裁的任何新闻耶!所以关于狄云涛的传闻也没听说过。”
“哈,真是神秘。”
扭扭柳腰,翩翩远去了。
我咂咂舌,满脸羞愧,我确实是付不出我手中这杯咖啡的价钱。
招手请侍者再送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将微凉的这杯推到一边,望着杯中一滴不少的浓液我扮个鬼脸,只为了闻咖啡的香气,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暗自忏悔一秒钟,我依旧端起新送来的咖啡,闭目细闻那浓浓的醇香。
——***——
“出关啦?”清朗的男中音再次轰走我的瞌睡虫,伴随而来的是抚上我头顶开始作怪的大掌。
“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请注意礼节。”我泄气地抓下玩我头发的大手,斜睨大掌的主人一眼,让我打一下瞌睡不行吗?天晓得我多久没有好好休眠过了!
高大英挺的身材,深邃俊逸的五官,豪迈潇洒的气势,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威力。老实说,此名正坐在我对面的老兄,实在是一个相当亮眼的人物。
我再暗叹一口气,不去瞧咖啡厅内所有各色人等对他老兄的频频扫射,幸亏不是营业高峰呐,幸亏不是那段时间。
“海兰?”我的不言不语引起他的疑惑。
“若是不想见外,可否借一步讲话?”咖啡香已闻得过瘾,付账的金主又已显身,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等厅内诸娘子军过来搭讪?
哼,免!
“乐意之极,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自称我夫之人冲我眨眨那有个性的大眼,大手捞过我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即招来侍者结账。
“狄先生,不多喝一杯?”侍者躬身问着熟客,一对势力的眼也偶尔扫一下伟仪男子身旁的平凡女子。
一只灰麻雀竟霸住了一匹风度翩翩的大白马?
哈,姑娘我便是霸住了,又怎样?
我起身先行,好心情被破坏了一半,才没什么心情去理会身后的闲杂人等哩!每次同他一起,总会遇到一些这样的眼光,总会碰到一些这样的暗暗嘲讽。姑娘我头脑不清,才会兴致一起,在此等他下班!
“生气啦?”一同坐进他那辆银黑色BMW,他不急着发动车子,反而凑过头来逗我。
“我生什么气呀?”用手将那张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帅脸用力挤到一边,忽略他不满的嘀咕,“我何德何能,竟能嫁给国内知名企业鸣远广告集团总裁特助,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的狄云涛先生为妻,三生有幸还幸不过来哩,又怎会生什么生不着的鬼鸟气?”
“哈,肺容量又渐增强,绕口令竟讲得如此之顺,佩服、实在是佩服!”他扯扯我脸颊,妄想四两拔千金。
“行了,走啦,超市快关门了!”若不是想去超市大采购,偏自己又懒得挑选令人眼花缭乱的食品,才不在咖啡厅等他呢!
“这次真的出关了?不会又锁在久久房两星期?”他不依不绕,话回前题。
“真的真的,刚将稿子送到编辑部,不然你会在咖啡厅见到我?”顺路才去的。
“唉,你怎么就不能说些甜言蜜语,骗骗我,说是因为想我才会去的?”他笑着摇摇头,唱念俱佳,不愧能领导下属的演艺公司,“就说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特意去接我下班的嘛!”
“啊,本来就是特意去接你下班的呀!人家是快想死你了。”我随口应付,在他扑过来之前又加上一句,“可我更想死晚餐了!”
“泼我冷水。”他狠狠扯扯我耳朵,开始转动了方向盘。
我是一个第三流的爱情小说作者,默无声息地在这个大都市里混饭吃;他是一名第一流的商人,有着一流的才华,一流的品貌,在商界呼着风唤着雨,一举一动便牵扯了拥有数千名员工的大集团的兴衰。
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偏有了瓜葛:他成了我的夫;而我,则是他的妻。
云和泥混成了一体。
——***——
其实,认识他、嫁给他,纯属偶然。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年春末,我去出版社编辑部交稿。因为是周末,办公室里就那么小编两三位,个个忙着接读者打来的电话,忙着整理众多作者投来的小说稿件,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我呢,交完稿,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猛啃我所崇拜的作家们的最新大作了。
直到正在某广告公司商讨小说发行事宜的美术小编打回电话来,说要即将上市的三十二册小说的样本,找人给她送过去,她和广告公司的人员正等着用呢!
接到电话的刘小编便将算计的眼光投到了可怜的我身上。“海兰,帮帮忙啦!”一脸谄媚的笑。
“可我不知广告公司在哪里呀!”反正闲来无事,助人为乐也好。
“啊,很好找的。”刘小编纤纤玉指一指窗外,喏,三分钟的路程,顺南京路一直往东,瞧见一座设计十分个性化、很显气派的三十层大厦便是。”
快手捧来一捆久久,往我怀里一丢,“乘电梯直达廿七楼便可。快去快去,就当顺便减减肥好了。”双手将我推出门外,便笑着向我拜拜了。
好吧,既然广告公司离此不远,就当散散步,顺便减减肥好了。我身高一米六零,体重也达五十五公斤,是稍显丰满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我搂着打包好的久久册,举步便行。
一路无话,到达目的地。
原以为到了广告公司,乘电梯直达廿七楼,将久久交与美术小编即可,哪知人家广告公司的所有电梯都在进行每周维修,无一可乘。
“不能先启动一架吗?”我可怜兮兮地恳求电梯维修人员,希望他们看在我怀抱一捆久久的可怜样子上,善心大发地网开一面。
“很抱歉,小姐。电梯中央控制系统已关闭,下午四点以前是无法开启的。”说得头头是道。
“那上班的人员怎么上去的?”三十层耶,不会是飞的吧?
“哦,他们上午九点钟前上去的。九点以后电梯便无法启用了。”
我看一下表,时针正大咧咧地停在“11”上方,冲我咧开恶意的嘲笑。
边爬边暗中咒骂这座高厦的设计师,将楼设计的这么高干什么?吃饱了撑着呀,每一层楼的上下楼梯足足有二十几梯!甚至愈往上爬,楼梯有渐增的趋势耶!人家不都是楼层越高,楼间高度会越低吗?
真真真是活见鬼了!
等我气喘吁吁地连爬带滚地挨到十七层时,我几乎要挥舞白旗投降。腿抖得厉害,几乎要站不住;气喘得吓人,粗粗的呼吸应接不暇地在我嘴里进进出出;怀中那并不沉重的久久捆此时却犹如千斤巨石般压得我直不起腰来。
四周静悄悄的,甭说人,连苍蝇也休假周末去了。
我决定休息一下。
瘫在台阶上,我几乎要破口大骂美术小编。好好的周末不去缠男朋友,拼命工作干什么?还有这个广告公司,没事做呀?住在二十七楼!
难道我就这么时运不济?!
抱怨完毕,我重新搂起久久,开始英雄地再攀高峰。反正楼中维持着寂静的高贵品质,四周不见半丝人影,我便开始边爬楼梯边摇头晃脑地大声嚷嚷,给自己打打气。
“当然了,都去度周末了嘛!谁像我海兰一样呆,做个义务投递员爬楼?上帝,我这么有爱心,不会这么快上天堂吧?”我咬牙切齿个不停。平日很是沉默寡言的我,今日为电梯所逼,甘愿成为多舌公。
“天哪,可恶的美术小编!平日里耳朵那么那么长,今日怎变聋哑人了?可恶可恨可恼!”
“海兰!给我闭嘴!”美术小编气极败坏的尖细嗓音悠悠地传来,“从你一上二十楼我就听你大声嚷嚷,烦不烦人?”一面数落我,美术小编一面跑下楼来接过我怀里的久久,“有劲儿大声叫,没劲上楼?”
“小编,天地良心,我海兰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既然听到我的鬼叫了,干吗不早点下楼接我?天哪,我上了二十六楼你才现身!”控诉呀!
“好了好了,海兰!我狠心不接你,也是想让你多锻炼一下嘛!减减肥啦!”美术小编开始冲我谄笑,“你不想同我一般,穿上美美的裙子去逛街钓钓白马吗?”
“免!姑娘我一人过得好好的,没那个心情。”其实心里是想做做春梦啊。不过,用笔写下来便是美梦,亲身去体验?还是算了吧!一来自己懒,懒得浪费自己的感情;二来,我灰姑娘的美梦早已飞走了!
“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心里敢说没小鹿乱撞?嗯?好啦,上楼休息一下,等下午电梯启动,咱们再一起走。”
“有没有点吃的?”我抚抚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时间早已是过正午,我从今日早上滴水未进耶!
“哪来吃的?这里是公司,不是餐厅,饿一下吧!”
“饿一下?”我逼她看表,“十二点多了耶!等到四点钟我会去见如来佛祖的!”我忍不住哀号。
“那怎么办?”小编被我逗得直乐。不想也知道嘛,平日少言寡语、信奉“沉默是金”的海兰,能有今天话多的时候,难得哩!
“小编,难道你就不饿?”不会吧?
“我正节食呢!”顺便扭一扭纤细的腰肢。
“可不然怎样?喝杯水充充饥?”小编好心地提供建议。
“你歇一歇,待一下再说。”美术小编转身款款上楼去也!
算了!我泄气地顺势一躺,如死尸般瘫在楼梯口。反正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怕什么?
拍拍胀鼓鼓的肚肚,我意犹未尽,若是此时再来一杯清茶该是多好!
是谁?我掏掏耳朵,竟敢打断我大吃大喝的幸福时光!
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清清朗朗的,是男声,谁呀?
我艰难地眨眨犹如千斤重的眼皮,眯开一条细细的缝,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灰灰的长裤,高高的身型,再望上看,可刺目的白光让我看不清逆光中的面孔。
“别发呆了。难道你又不饿了?”不带多少笑意的话语里却浮着确确实实的揶揄。
我忙手一撑地,坐起身来,眼睛却恰巧迎上了男子手中的绿色包装盒,由上面印刷清楚的图案,插在其中的吸管可知:我梦中的清泉,从天而降的清泉,好像,似乎,恰巧,绝对!
“还想喝?”这次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那好,跟我来吧!”我的沉默被当作承认,他转身便行,也不管我跟不跟上去,“我办公室奶茶多着呢!”那高大瘦劲的身形沉稳地离我远去。
哇噻!我眼前乍然一亮,顾不得刚才的丢脸行径,忙忙爬起来,撒开脚丫子紧追上去。
我正为下部小说的构思发愁呢!刚才的事可是一个好题材哟!
而刚才的男子不恰巧符合我小说中条件?只是没看清相貌如何。若是相貌堂堂,我小说中男主角的形貌蓝本不也有了?此时人家既大方地开口邀我登堂入室,不去,岂非错失良机?
哈,我倒要仔细瞧上一瞧,搞不好,下部小说的男主角就以他为原型了!
相信我,一旦海兰对某件事物起了兴致、着了迷,绝对会一探究竟至底的!
兴冲冲地尾随男子踏入一间办公室,眼前又是一亮:乖乖,超现代化,超豪华耶!无论是阔大的室内面积、良好的采光、完美的装潢,还是豪华的家具组合与简洁流畅的超大办公木桌,都显示出拥有这间屋子的人身价品味绝非尔尔!就算电视剧中那些大企业家、大总裁董事长们的办公室,与此一比,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赚到了,真是赚到了!这一场景我绝对会照实扔进我以后的小说里。
“坐。顺便将口水擦一擦。”这次声音非但含有笑意,甚至已是笑谑了!
噢,老天,杀死我吧!
“该是三生有幸才对。”男子引我至沙发坐下,转手放在我面前茶几上一个超大饭盒,“虽然凉些,但总比饿肚子好是不是?吃吧!”淡淡的语气不兴波澜,却渐渐驱走了我的愧色,我的不安。
“吃呀,低头看手掌会看饱肚皮吗?”大概看出我的不好意思,男子转身离开,“我还有一些公事需办,你自己随意。”
“谢谢!”除了道谢,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微抬头溜男子一眼,他的上半身已被电脑遮住,只有些微的浓浓黑发露出,随他低抬头的动作微微颤动。他不再与我言语,只有噼啪作响的击键声不断传来。
风卷残云、狂风过境,眨眼之间我便干尽了眼前满满一盒饭菜。意犹未尽地舔舔竹筷,打一个小小的饱嗝,我心满意足地缩进真皮沙发中,等待救我于水火中的大善人做完公事,好让我诚心道谢一番。
咱们总不能打断人家办公,只为道一声谢吧?
等我终于将这两个问题问出口时,时间已是当晚十点多,因为丢人不止一次的我在吃饱喝足后又昏昏睡了过去,而且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来!若非是好人做到底的恩公耐心地等我睡醒,恐怕我就会一个人被丢在那空旷大楼里了。
此时此刻,我和我好心的恩公正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边吃消夜边解疑释惑。
紧接着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对陌生人好?”他笑睨我一眼,摇摇头,“通常我很少去注意与我无关的人或事。这次对你伸伸手,只因为我欣赏你而已。”
“欣、欣赏?”今日,结巴与我形影不离。
“是啊,一位年轻的女孩子,明知会累坏自己,却还是去帮别人义务送东西,更别提是徒步爬近三十层楼了!是不是让我敬佩?”
我低下头拼命吃菜,脸像块红布。
“上楼时,一丝也不抱怨苦累,还能乐观地大声给自己打气加油,丝毫不退缩,是不是值得让我欣赏?”他直直盯着我,说得很是认真。
“哦?有这么‘老’吗?”语气里逗弄成分居多。
“当、当然!”我点头保证,反正年岁就摆在哪儿,我从不费力遮掩什么。
“这年头,像你这么坦白的女孩子不多!”
“像狄先生这么乐于助人的先生也不多啦!”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的陌生疏离由此渐渐消失。
典型的爱情喜剧是不是?
可偏偏啊,爱痴了爱情喜剧的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我的爱情喜剧。
明知那翩翩白马只能是我梦中的幻影而已,平凡的人只能寻得属于平凡人的爱情,我却仍不可自拔地深陷了进去,将梦幻与现实混淆了在一起。
可笑,是不是?
第二章
“随便啦!”其实心里早已挤满了一大堆的山珍海味。
“随便?”他笑睨我一眼,识破我的心口不一,“那就吃冷面喽!”
“才不要!”我厌恶地皱皱眉,“明知道我最讨厌吃冷面了,故意的是不是?”狠狠地替他“捶”几下腰,惹他低笑连连。
“那吃米饭?菜呢,让我想想,最好是酸甜俱全,再稍稍辣上一点的?”他腾出右手,拧拧我耳朵,忍住笑逗我。
“啧,吃了多少次了,就不能换点儿别的新鲜菜色吃吃?”他摇头,对我无能为力。
“行啦,老婆,算我失言好不好?”他任我拿他右手出气,算是赔罪,讨好地一笑,“今晚我来下厨OK?”
“你说的哟!”我顿时眉开眼笑。不是吹,他做菜的手艺实在是顶呱呱。结婚两年多来我只亲口尝过三次他煮的菜!
三次,已够我回味一辈子了!平日任凭我怎样好话说尽,他却总是摇头,大男人一个,总说什么“君子远厨庖”,硬是不肯移驾,顶多被我逼烦了,他大爷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外手捧报纸,不经意间给我一些指点就算不错了!
“啧,好吃鬼!”赏我一个爆粟子,狄老兄只得摇头苦笑任我去了。
可我俩结婚两年多来生活得和和美美,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宠我,怜我,我很清楚很明白;我依赖他、处处粘着他,他从无一丝不耐,我更是清楚明白。
可是,在某一个角落里,我的心总是不踏实,总以为我生活在梦中,生活在一个我自编自演的爱情幻影里。毕竟,我们婚姻的基石无关“爱情”。
没有谈情说爱,没有“我爱你”的宣告,我们平静地、幸福地畅游在婚姻的海洋里。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幸福是否会长存下去。
只要抓住现在,便已满足了。
“怎么了?”发现我不再笑闹,他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只是想起下一本小说的构思而已。”我摇摇头,将那一点点的见鬼“自卑”感、将那一丝丝的不确定抛到脑后,重新打起精神。
“行了,才完成一本出关,好好玩一阵再说。”他拨拨我半长的发,“那么拼命做什么?怕我养不起你?”
“啊,对呀!若是有一天你对我相看两相厌了,我该怎么办?”我扮一个鬼脸。
“下辈子你再去烦这件事去吧!”他宠溺地拍拍我脑袋,“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还姑娘姑娘的,你已为人妇喽!”他叹笑着摇摇头,“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我跟孩子一样?”我睁大眼气鼓鼓瞪他。
“是啊,满身奶味,睡觉会流口水,翻身会翻下床,衣服不爱洗,头发乱糟糟,随手乱扔东西,做事毛毛冲冲,不会用脑子。不是孩子是什么?”
“哦?为什么唾弃我?”将车开进住宅大厦地下停车场,他笑着同我斗嘴。
“恋‘童’狂啦!”我皱皱鼻子,一待他停稳车子,打开车门抬脚便下。
“嘿,罪名不小哟!”他不以为意,拎起大大小小的袋子紧跟我身后步入电梯,“可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不小心栽倒在你的娃娃裙下?”他是瞅准了电梯内没有旁人,口气愈来愈肆无忌惮,“唉,被你这小狐狸迷住了,从来没有吃够吃饱的感觉。我说呢,原来你是小小孩童嘛!怎么能够满足我大男人的胃口呢?!”
“真的?我也饿了,很‘饿’很‘饿’。”意有所指的话里语意不容错辨,“您姑娘不会忘记我已经饿了两个多星期了吧?”说得很慢很慢,一张帅脸不怀好意地向我逼进。
“好啊,求之不得哩!”他点点头,在我松口气的同时,又阴阴加上一句,“很久没见你主动过了,这次你肯效劳,我当然乐意至极。”手劲一吐,将我甩上肩头,大跨步迈向卧室。
——***——
我平日绝非善谈之人,认识我的人都说我不善交际、不喜欢说话;他在外界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沉默寡言样,奉行“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除了公事,鲜少与他人在私下笑谈,更别提把酒言欢了,两年多来,我仅见他参加过的社交应酬不过三次!
而家中的电话更是形同摆设,除了我的亲人、偶尔向我要要稿件的小编、多日联系一下的朋友,鲜少有别的人打电话进来。
——***——
依照惯例,用罢晚饭,我们夫妻均会移驾大久久房,各据久久桌一侧,他办他那永远办不完的公事,我写我心目中那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若是只欣赏狄老兄眉毛以上部位,可谓赏心悦目,犹如一幅半遮面的“帅男图”,看久了,心里很是愉快。可若不小心瞄到了狄老兄眉毛以下的部位,赏心悦目便顿成往事。他的眼光直视文件诸物,神色冷峻、双唇紧闭如蚌,唇角略往下垂,方正的下巴犹如石雕。脸颊上明明刻画着一个讯息:别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于是,每当不小心瞄到这一部分后,我便乖乖垂下头去,快速地用笔画符也好,就是不敢再欣赏下去。
——我也只敢试到这一程度而已,再往下,呃,小命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有时候我宁愿躲在卧室的床上写写画画,也不想去瞄他老兄办公时的丑嘴脸,以免破坏了心情。可他老兄倒好,我不去久久房,他便也卧在床上,同我一样趴着办公,要是我不小心惊扰他了,那凶凶的眼神同样会如箭般扫射过来!
抗议无效之下,只得摸摸鼻子,夹起纸张乖乖地跟在他老兄身后,移师久久房。什么嘛,夫妻或许会是同林鸟,但绝不应该是连体婴嘛!
于是,每到此时,我都如坐针毯,无心写作。
幸亏他老兄手脚还算利索,心思转得也快,每次办公绝不会超过两小时。工作完成了,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一切,便会闲闲踱到我这一边来,挤在我身旁看我写稿。
而我,写稿时也从不喜人打扰,更遑论是让别人看我的稿件了!
气极,我会爬上久久桌去抢我的手稿,没办法,人家至少比我要多长了二十公分,个小的我能怎么办?
于是,世界大战莅临久久房,狂风过境后,久久房内的狼藉一片总会让我有大哭一场的渴望:明日,他老兄高高兴兴上班走,我呢,得爬到久久房辛辛苦苦做功忙!
更别提我写作是习惯在无人打扰的深夜了!有了狄家仁兄的帮忙,我一本小说写上两月是常有的事!在编辑部,甚至成了有名的拖稿大王。
辛酸呐,一本久久恐怕也写不完!
我喜欢看幽默风趣的偶像片、爱情片,他喜欢看惊险刺激的侦探片、恐怖片。
两相争执,在他否决掉我提议再购一部影碟机之后,由协商,一三五做主是他,二四六我选片,周日猜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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