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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貴女生存手札.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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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贵女生存手札
作者:舟舟沐
文案
一朝穿越成两岁的小娃娃,继母百般宠爱,还有一个上进的嫡亲哥哥。
只是爹爹宠爱妾室,姨娘恃宠而骄,她要做些什么吗?
算了,还是安安静静做个小米虫吧。
感情戏内容很少,一定要慎入!!!作者菌挣扎脸。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主角:苏湘玉
☆、第1章 穿越女
湖南的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更冷一点,色垫灯笼锦窗柩里漏出一丝冬日的暖阳,苏湘玉躺在套间暖阁里小憩,却被外间隐约的说话声吵醒,她紧实的小胖腿蹬下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听着外间的动静。
说话的是苏湘玉的继母冯氏,冯氏原是苏湘玉亲娘赵氏的表妹,父亲虽然进士出身,但官场沉浮多年只是从八品的小官,赵氏去世之后,外家怕苏湘玉受继母的气,便和苏家商议,抬了冯氏进门,冯氏虽家境一般,但也是官家小姐,谦和有礼。
这些事,苏湘玉一个两岁的小娃娃如何得知?不为别的,只因现主儿是穿过来的。
只听冯氏问道:“万姨娘那胎可安好?”
回话的是冯氏的心腹韩妈妈:“万姨娘胎像安稳,只是和往常一样,少不得折腾。”
冯氏叹气说:“老爷宠她,我说不得话,她是个聪明的,从不露话柄出来。”
冯氏说完进了暖阁,看苏湘玉睁着眼睛发愣,不以为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玉姐儿可曾睡饱了?”
苏湘玉打量冯氏,她着了一件金丝如意孔雀纹锦衣,面若桃花,笑盈盈的逗弄她,苏湘玉动动嘴,发出一声童稚的声音:“娘亲饿。”
这倒不怪她,怕积食损伤脾胃,每餐吃的都不多,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冯氏笑着让人去厨房做些糕点,小丫鬟掀帘幌进来,面有不豫:“厨房秦四家的说,做糕点的材料,都让万姨娘的小厨房拿走了,说是万姨娘如今嘴刁,怕吃时寻不到。”
饶是冯氏好脾气,听到这里也拍案道:“便是如此,也不至全部搜罗走,澄粉呢?六小姐最喜吃萝卜糕。”小丫鬟摇摇头说也没有。
冯氏道:“晚上老爷回来,非要分辩分辨不可!”
冯氏身边的赵妈妈,忙拦道:“太太不可啊,老爷本就偏心,你这有何必,还不如调理好身子,早日生下哥儿要紧。”
韩妈妈睁着圆眼道:“赵妈妈此话差矣,咱们太太是正室,偏心一个妾室,宠妾灭妻不成,若不争辩清楚,咱们太太如何立足?”
韩妈妈是冯氏的奶娘,自幼在她身边伺候,当年跟着冯氏陪嫁过来,情意不同一般下人,贴身的活都是韩妈妈在操持,赵妈妈虽是原配留下的人,也不如冯妈妈权力大。
苏湘玉在一旁总结: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领导上位,旧部哪如嫡系部队吃香?正房里下人们跟红顶白,更愿意听韩妈妈的差遣,倒是看冯氏的态度,很敬着赵妈妈。
古代后宅的女人,再没有比子嗣更重要的,苏湘玉亲娘生下一子一女,女儿就是苏湘玉,儿子叫苏重秉,今年八岁,被老爹带去前院教导。
关于亲娘的死因,苏湘玉听说是情志不舒,气机郁结所致,说白了就是心情不好,经常生气,为个甚?自然是因为后宅里的万姨娘,古代等级意识分明,若不是亲眼所见,苏湘玉是绝不敢相信,一个正室会受妾室的气。
万姨娘“聪慧可人”,很少在礼节上有错漏,犯的错无关大雅,楚楚可怜状一求,老爷也就迁就容忍了,最主要的,是人家有后台。
这万姨娘家道中落,据说因为一次意外,救了祖母一命,阴差阳错抬到府里做姨娘,生了一儿一女,她爹爹在万姨娘这儿,多年来始终恩宠不断,祖母也十分维护。
后宅的阴毒手段,冯氏是不会的,她做事横冲直撞,不得苏鸿良的喜爱,进门后怀过一胎,三个月的时候小产后便再无消息。
大约小半个时辰,厨房端上来一碗糖蒸酥酪,苏湘玉进的香甜,冯氏拿着手帕给她擦拭嘴角,垂泪道:“表姐走后玉姐靠我照拂,可我没本事,竟看顾不好她。”
赵妈妈忙在一旁劝:“太太你待姐儿一片真心,这个最难得,谁家继母能如太太这般?”冯氏这才疏散心绪。诸多闲话不谈,晚间苏鸿良过来,问过苏湘玉一天的情况,冯氏没忍住,和苏鸿良抱怨道:“万姨娘到底是个妾室,因孕建个小厨房已属违制,过午玉姐饿了,去小厨房寻糕点,没想到万姨娘竟拿走了所有的材料。”
苏鸿良掸掸团云衫袄上的细灰,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些吃食,府中还能短缺了你们不成?她如今有孕在身,你身为太太,该有容人的度量。”
冯氏反讥说:“我有孕时,也不见老爷这般,她一个妾怎的就高我一截?”
苏湘玉忍不住闭上眼,后娘啊后娘,难怪万姨娘如此张狂,你不仅不笼络丈夫,还自降身价和妾室对比,这也就罢了,说老爹偏向妾室,句句指摘他的不是,哪个男人受得了?告状也要讲究艺术啊,用现在的话说,冯氏就是情商太低,看来再说下去,一场争吵是免不了了。
苏湘玉酝酿了一下情绪,手脚并用爬到苏鸿良身上,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服:“爹爹抱!”苏鸿良看女儿嘟嘴攀着她,抱她在腿上:“玉儿今天可乖?”
苏湘玉撇撇嘴:“我想吃萝卜糕,可厨房的人欺负娘亲,娘亲都被气哭了。”正说着话,丫鬟引苏重秉进来,啧啧,不过是八岁的娃娃,背挺的直直的,严肃的犹如老学究,向长辈行礼。
苏重秉的眼睛仿佛黏在了妹妹身上,过去捏住苏湘玉的脸:“玉儿想哥哥了没有?”面无表情的脸上漏出一丝稚气,递给苏湘玉一个糖人。想起穿到古代后的种种,前路虽然茫茫,但好歹有个嫡亲的哥哥。
晚上苏鸿良歇在了冯氏处,半夜间外面嚷嚷说万姨娘噩梦惊醒,让老爷过去瞧瞧,厅堂灯亮亮的掌了起来,万姨娘的丫环小翠在外间低声说着话,苏鸿良离去后再没回来,冯氏屋子的油灯,亮了半宿。
第二日姨娘们过来给太太请安,室内熏香炉里燃着甘松香丸,熏的满是清香,独扇素面屏风摆在西侧,冯氏端坐在窃曲纹罗汉榻上,眼底挂着乌青,万姨娘的肚子圆挺挺的,看着着实硌眼,冯氏吩咐下人搬来一个杌子,让万姨娘坐下。
每日姨娘是要到主母这里立规矩的,苏鸿良小妾不多,万姨娘最受宠,生下一子一女,肚子里又怀了一个,韩姨娘是苏湘玉亲娘的丫鬟,如今早已失宠,住在院子南角的小院里,还有一个芳姨娘,是苏鸿良上峰所赐,也是贵妾,一双狐狸眼妩媚多姿,相貌俏丽,也颇为得宠。
万姨娘生的二少爷今年五岁,唤作苏重明,女儿六姑娘四岁,唤作苏湘雪,刁蛮任性,苏湘玉未曾说话前,她总会趁着大家不备,偷偷拧苏湘玉的胖手,还恶狠狠的瞪她。
芳姨娘抿嘴笑道:“太太真是好性儿,听说昨天七小姐连糕都没吃上,有人的尾巴,真是要上天了,也不打量打量,后宅是谁的地界儿。”
芳姨娘向来看不惯万姨娘的张狂,此话一出,万姨娘脸色微变,缓缓站起身:“都是妾身的不是,因昨日害喜,遂让丫头去厨房拿些点心面粉,没想到小丫头不知轻重,竟全数都拿了来,妾身已经罚过了,老爷爷训斥过,还希望太太原谅。”说完眼眶泛红,像是要哭般。
万姨娘姿色秀丽,紫绫子如意窄裉袄衬得更加楚楚可怜,苏湘玉不禁暗叹,怪不得老爹百般纵容,这样的楚楚可怜,女人看了都觉得心软。
冯氏见状,只能将事情揭过不提,冯氏招手让雪姐儿过来和苏湘玉顽,苏湘玉芯儿里是个成人,如何和这个小娃娃玩到一起?遂偷听大人们讲话。
冯氏在给姨娘们分布料,老爷新得了一批古香缎,造价不菲,平时不易得,冯氏留了几匹,便让姨娘们挑选。
芳姨娘和万姨娘都看中了一匹宝蓝地织金彩的缎子,争持不下间,芳姨娘笑道:“万姨娘,如今你身子臃肿,这古香缎非得收腰贴身方好看,你怕是一年半载用不得。”万姨娘反唇相讥:“我偏不让。”
苏湘玉看的头疼,家宅安宁看的是主妇,谁家的妾室在正房面前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步错,他们家倒好,姨娘们都翘起了尾巴,后宅的手腕决断何其重要!
最后还是冯氏烦了,让两人重新择选新的才作罢,等姨娘们退下,赵妈妈和冯氏咬耳朵,说她也是太纵着妾室了。
冯氏又拿出那句:“老爷和老太太都纵着那个,我有甚办法?”
苏湘玉在一旁抓香包玩儿,她特别想说,后宅慢刀子磨人的办法有的是,她再是贵妾,你占着礼法大宗,若是有理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妾室?她咽咽唾沫,盯着炕桌上的莲花酥,罪恶的小胖手伸了过去,算了,还是做好一个小孩子的本分,吃吃睡睡吧。
沾满糕屑的手胡乱在衣服上一擦,跌跌撞撞的跑去外间,奶娘在后面唤她:“玉姐儿小心点门槛。”
天寒地冷,没甚可玩的,若是她开口让娘亲做一些玩具出来,怕被当成妖怪,年纪小也是不好,长日无聊,冯氏唉声叹气,她都有些食欲不振了。
奶娘带着苏湘玉在花园玩儿,正巧碰到了苏湘雪,正无聊的很,见妹妹过来,存心要捉弄一下。
前日的雪还没化,地上湿漉漉的,苏湘雪拉着苏湘玉,用脚绊了苏湘玉一下,苏湘玉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熊,跌在地上,脸上手上都是泥,奶娘正要说道一番,一个丫头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万姨娘小产了。”
此刻也顾不得这小事,两方人匆匆往回赶。
苏鸿良本在衙门,也被唤了回来,院里的树木枝枝突兀,砂石台矶触脚略硌,一片萧索之象下,屋子里万姨娘的声音一声惨过一声。
苏鸿良不停踱步,这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也不是最重要的一个,但出官入仕的男人,更希望多子多福,家族绵延。
大夫出来摇摇头:“苏大人,大人保住了,孩子不成了。”万姨娘的贴身丫鬟小翠跪在苏鸿良脚边啜泣道:“老爷,您要为姨娘做主啊,姨娘是被人害的。”
☆、第2章 改变
苏鸿良大骇,自家最怕兄弟阋墙、后宅不宁,若万姨娘小产真有隐情,这可是大事,他挥手让小翠起来说话,一五一十务必讲清楚。
即便苏鸿良不喜冯氏,也容不得下人造次,厚底黑缎官靴踢在小翠身上:“放肆,太太岂容你诬蔑?”
女人小产晦气,苏鸿良拂袖去了冯氏的屋子,穿过抄手走廊,经过垂花门到了正房,冯氏攥着手绢道:“我刚得知万姨娘身子不好,刚要过去看看,老爷怎的从衙门回来了?”
苏鸿良看冯氏面带紧张,以为她是心虚,冷哼了一声说:“万姨娘小产,和你无关?”
孩子没保住,冯氏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有些可怜,顺势坐在一个夹头榫如意云头小条凳上:“老爷可是疑我?她不过是一个姨娘,且都平安生下一子,我何必自降身价害她?”
冯氏向来看不上万姨娘的矫揉做作,此刻的话更是不留脸面,不过是一个姨娘,再尊贵也是妾,我还能害她不成?
赵妈妈在一旁忍不住说道:“老爷,太太的心性您是知道的,她断不会做那等事。”
万姨娘院中,万姨娘已经清醒,小翠垂手站在床边,万姨娘轻声道:“嘱咐你的事可办好了?”她见裙底见红,拉着小翠嘱咐了一番,当时想不管如何,希望能帮自己一把。
小翠点头:“我按照姨娘的话和老爷说了,只是冯氏是正房,别说她没做手脚,就算是做,恐怕咱们也动她不了分毫。”
万姨娘冷哼一声,面无血色的脸上浮上一层哀色:“我在这个后宅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如今太太没手段,没城府,我才能这般,我没指望动她,只是希望老爷能和她有些许龃龉。”
不得不说万姨娘是有些小聪明的,不怕小妾长得美,就怕小妾有办法!此事伴随着苏湘玉吃了两天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后尘埃落定。
苏鸿良详细问了大夫后,得知万姨娘上次小产后亏虚,这胎没坐好,小产也属情理之中,只是苏鸿良听了几次万姨娘的甜言蜜语,多少还是对冯氏有些意见,男人耳根子软,温香暖玉柔柔细声的小妾,总是比端庄大方的正妻看着要熨帖些。
若是没有京城赵家的那封信,万姨娘虽小产,也算完胜,外家不知如何得知消息,苏鸿良揣度是冯氏告状。
赵家老太爷是天子近臣,太子太师,曾在国子监任职,桃李满天下,如今京城的大官,哪个不曾受过赵老太爷的提携?而苏鸿良虽然出身不错,官声清廉,也是因赵家的庇佑,年纪轻轻坐到了从四品的位置,前途无量。
冯氏出身一般,容色普通,之所以抬入府里做正妻,主要是赵家的缘故,两家人心知肚明,所以就算冯氏不得苏鸿良喜爱,因已故嫡妻的一子一女需要照拂,地位足够稳而不败。
信上内容很简单,寥寥几句:“冯氏入府之后,身为妻妇,事夫、教子,恭顺柔和,幽闲贞静,不知是何缘故受到训斥?”
苏鸿良暗自道,总不能说怀疑妻子陷害小妾,说出去不仅让人笑掉大牙,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更重要的,赵家会如何看他,只能提笔云云了一般,表示冯氏贞顺,十分喜爱之类的客套话。
消息不是冯氏通报的,冯氏还不会狐假虎威那套,赵妈妈是赵氏当年陪嫁过来的,她把这事儿在信上一提,京城那边便来了信,之后老爷在冯氏的屋子里,歇了半个月。
冯氏虽然现有嫡子苏重秉,但到底是原配生的,就算是亲近些,也不如自己的儿,再说夫妻之间,有个亲生子维系着,感情才能深厚。
赵妈妈见她能听得进话,忙道:“太太自幼家里关系简单,哪里知道这后宅的曲曲绕绕?”说完她往北指指,银镯子发出叮当的声响:“北面那位,受过万姨娘的大恩,平时也多维护些,只是一样,太太谨记着,您是正妻,在老太太心里,到底还是你重要些,别忘了还有咱们赵家,赵老太爷是太子太师,凭着这层关系,老爷也会敬着您。”
这话像是裹着一层冰,戳开了夫妻间隐秘的维系,可话在理,冯氏再单纯,也知赵家是她和孩子们的依靠。
苏湘玉缩在一角,听赵妈妈给冯氏讲女人驭家的道理,不禁叹道,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出嫁从夫,受委屈简直是家常便饭,若是有可以倚靠的娘家,倒也能过的如意一些。
冯氏心思恪纯,没生母那般敏感细腻,不然气也气病了,冯氏最近看起来很滋润,每天特地嘱咐厨房炖上一碗红枣木耳汤。
她沉思会儿又嘱咐道:“做一碗杞果牛骨汤给万姨娘送去,她小产不久,需要补身体。”赵妈妈在一旁暗自点头,道夫人这就对了,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气度。
苏湘玉数着自己的脚趾头,总觉得冯氏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出来,难不成是因为万姨娘小产,从糊涂里清醒过来了?
她哪里知道,除了赵妈妈的一番话,更是赵老太太的一封信提高了她的战斗力。
赵老太太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了苏鸿良,还有一封寄到了西什库胡同的一处宅院,这是赵家的宅子,有下人洒扫看护,收到信便去苏府门口,抓一小把金瓜子塞到了看门的小厮手里,小厮乐颠颠去二门那喊人,东西递给了赵妈妈,把信压在了瓜果篮子下面,无人知晓。
赵老太太叱咤后宅多年,老太爷的莺莺燕燕都在她的辖制下安分守己,可见其厉害,而这两年对冯氏没有丝毫提点,怕是也存着观望之心,毕竟要冷眼看看,冯氏对两个孩子是否真心。
到觉得放心托付孩子的时候,总得帮冯氏在苏宅站稳脚跟。
苏湘玉看冯氏,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睡狮,一旦它醒来,整个苏府都会为之颤抖。环境真是改变人啊。
冯氏把赵老太太的信摆在黄花梨翘头桌案上,握住了赵妈妈的手:“以后需要赵妈妈替我费心了。”
赵妈妈看这是冯氏真心信赖她,忙道都是应该的,这下,正房真正达成了打击小妾宣誓主权统一阵营。
韩妈妈坐在廊下嗑着葵花籽,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变故,她依仗着是冯氏的奶妈,虽然没甚城府,凭着情分在正房也占有一席之地,丫头婆子没有不敬她三分的。
虽说赵妈妈是嫡妻留下的人,她亦没放在眼里,冯氏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这感情赵妈妈如何比得过?原配房里人又如何?
正因如此,韩妈妈心腹碧色慌慌张张说,赵妈妈和太太谈的投缘时,她没当回事,吐了吐嘴里的葵花壳,把竹簸箕里的葵花籽拢了拢,抱在怀里,往耳罩房走:“我去眯一会儿,太太有事来喊我。”
韩妈妈一睡睡到了酉时,慌忙过来问碧色太太找她几回,碧色迟疑一会儿说屋里的事儿赵妈妈都张罗了。
赵妈妈平时主要带带苏湘玉,很少管太太房里的事,这下韩妈妈坐不住了,赶忙儿掀帘子
凑到房里问:“太太可要用晚饭?”
冯氏说已经叫了饭,话音刚落,穿着绿裙的小丫鬟们端着食盘鱼贯而入,须臾已经是满满一桌。
苏湘玉看到吃的,自己坐到了桌前,盘好腿,盯着桌上的菜,眼神严肃,看的冯氏一乐:“玉姐儿放心,今日让你敞开吃,等一会儿你哥哥来陪咱们一起用餐可好?”
她听到苏重秉要来,忙蹬着小腿去自己的房间,从双层的榆木玩具盒子里拿了孔明锁出来,苏湘玉即便是成人的思想,但这孔明锁,她玩了一个月还是没解出来,老爹总是夸赞苏重秉聪明,今日他来,让他试试。
等她回来,发现苏重秉和苏鸿良都已经到了,她扬起手里的孔明锁,和苏重秉说:“哥哥饭后和我顽。”苏重秉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点点头。
在现代整天嚷嚷国家欠我一个哥哥的苏湘玉,穿越之后心愿得偿。
小丫头端着铜盆让苏湘玉洗手,苏湘玉虽穿了一段时间,对古代富贵人家的奢华依旧感叹,眼前这铜盆,手艺据说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上部盆体接水,下部存水,底部是圈足。外层通体錾刻镂空,盆面有近百个镂空的小洞,洗手时污水可由小洞流入存水的地方,铜器易得,可这锻打、錾刻非得巧匠不可,一个铜盆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三个月了。
满满一桌子菜,有苏湘玉爱吃的松鼠鱼、金丝烧麦,汤品有火腿蚕豆冬瓜汤,冯氏按照父子三人的口味,叫了这桌子菜。
冯氏今日并没有珠环翠绕,只插了一枝玉钗,本就年轻,这么看竟然添了一丝柔美。苏鸿良留宿这里,也不止是虚情,看来也有一些真意。
韩妈妈站在一旁伺候,给冯氏盛了一碗汤,冯氏看韩妈妈讨好的脸,想起了午后赵妈妈的话,赵妈妈说,人贵亲贤,韩妈妈一片真心是好,但却容易误事。
冯氏分辨的出是非曲直,以往种种,韩妈妈出谋划策下,她反而处处受万姨娘掣肘,冯氏一叹,韩妈妈终究格局太小。罢了,毕竟奶过她,颐养天年还是做得到的。
☆、第3章 梳发引发的争端
食毕,湘玉拿出了孔明锁,往苏重秉怀里一塞,发着含糊不清的音:“哥哥你解。”
孔明锁是三个部件凑成,得拆解开来。湘玉在现代只玩过积木、拨浪鼓,没玩过这么高智商的玩具。
苏重秉的头发中间分开,往上扎成了两个结,低头解孔明锁,湘玉攀到了他的背上,他头上的两个小羊角直翘翘的挺着,湘玉起了玩心,小手握住了苏重秉的小羊角,须臾头发散了开来。
冯氏见状,唤了梳头丫头过来,苏鸿良拦住笑说:“你别管,她既然弄散了她大哥的头发,让她自己梳。”冯氏亦笑:“老爷你撒哪门子小孩子心性,玉姐长大后非得和她说不可,你两岁时你爹让你给你哥梳头哩。”
谈笑间,丫头匆匆进来,嘴角还沾着糕屑,裙角斑斑点点的黑泥。
冯氏蹙眉:“进来前可曾净手了?”丫头说来得匆忙,没用皂角,只用清水洗了手。
苏府的主子们,都配有一个梳头的丫头或婆子,就算是最小的湘玉也有,也不麻烦,从外面找手巧的贫家女,签了契,在府里住的在后罩房留个铺,家去的亥时过一半便可回去,早上过来给主子梳头。姑娘少爷身边是丫头,太太姨娘身边是婆子,若是手艺高妙,各府都抢着要。
这丫头冯氏看着眼生,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丫头道:“奴婢叫红霞,这个月刚进府,是韩妈妈招进来的。”
说罢冯氏让她给苏重秉梳梳头,红霞猫腰凑过去,打开盒子,篦子上抹了一些桂花油,散开头发梳通顺,又拿出梳子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另一半用木簪子固定,梳成小羊角,苏重秉略歪歪头喊疼。
苏鸿良脸色不愉,指了指红霞道:“退下去吧,去把工钱领了,明日不用来了。”红霞涨红脸,低头退了出去。
待看向苏重秉,梳了一半的羊角发有些松散,苏鸿良唤湘玉的梳头丫头进来,梳好了发,苏鸿良这才开口道:“太太管管身边的人罢,手都伸到了秉哥这了,一个梳头丫头能有多大油水?竟还给哥儿配了这么一个蠢笨东西。梳头不净手,若染了什么病可如何是好?更离谱的,给哥儿梳头还抹桂花油,那是妇人们用的物件!平日见你对玉姐儿秉哥儿上心,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说罢带着苏重秉拂袖走了。
苏鸿良的话句句诛心,冯氏的脸皮都要被剥下来了,她伏在床榻上哭诉:“我对孩子什么心,老爷不知吗?这样伤人的话说下来,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韩妈妈自知惹了大祸,缩在一旁不敢吱声,湘玉被奶妈抱走,刚杵在屋里的丫鬟们恨不得洗净耳朵,当什么都没听见,老爷当着下人的面斥责太太,太太若是迁怒她们可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角落当背景板的赵妈妈这时开口道:“嘴都闭牢了,若是谁嘴快传出去一句半句,太太可轻饶不了,都退下吧。”屋里的人如释重负,迅速散了去,此刻韩妈妈也顾不得和赵妈妈争权了,怕太太怪罪也忙不迭的撤了,走的太急还打了个趔趄。
赵妈妈看在眼里,直摇头,有这样的祸害在太太身边,如何好得了?
见人都撤了,赵妈妈扶起了冯氏,冯氏攥着赵妈妈的墨绿色宽袖褙子,上面一缕缕的金丝都像要被抠下来了。
屋里地龙烧的暖和,冯氏涨红了脸,赵妈妈道:“太太,我好歹痴长你一些年纪,刚才这事儿,想和太太说道说道,奴婢粗鄙,若是有言语不对的,还望太太海涵。”赵妈妈说话轻声慢语,吐字清晰,她在京城赵家后宅濡染多年,见识手腕不同寻常的嬷嬷,要么赵老太太怎会遣她陪女儿出嫁?
冯氏并不蠢笨,只是家里环境简单,没人教她执掌后宅的法子。冯氏老爹清正廉洁,连后院都干干净净,只有冯氏娘亲一个女人,家里和睦融洽,怎会是万姨娘的对手?若不是占着正室的名分,早被人吃掉骨头渣子了。
京城的大户人家,女儿金钗之年,便手把手开始教授如何管理田产铺子,学着看账本、打算盘,拿捏下人,料理错综复杂的一大家子的人际往来,这些都早早的掌起来了。
要么为何家家都愿意娶嫡亲的女孩,宁愿降低些要求,也不愿和庶女结亲?除了没有一个亲厚的外家,更主要的是注重女孩儿的教养,养在正房太太跟前,亲妈手把手教着,涵养气度怎是庶女能比的?
冯氏便是吃亏在这后宅的料理上,赵妈妈想着,冯氏是能听进话去的,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时间久了,她慢慢指点,冯氏虽做不到人情练达、精明机敏,总好过于现在这般。再说哪个人是十全十美的?看冯氏待秉哥儿和玉姐儿一番真心,也不枉费她筹划这些。
赵妈妈很懂说话的艺术,她把事情和冯氏一摆,冯氏便有了判辨。府里的采买、雇人都是韩妈妈在料理,这块儿油水大,过一把手能揩下二两油,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贪墨些银子本无事,只是实在不该伸到少爷这儿。
那梳头丫头手艺不过关,不好好上工,贪嘴懒散,来时不净手,再看裙角,也不是一个洁净的人,在主子跟前,干净利落是首要条件,冯氏再一琢磨,为何秉哥儿梳的总角,玉姐儿一个两岁的娃娃一碰就散?还不是那丫头没梳好?
见冯氏想明白了,赵妈妈乘胜追击:“老奴得替老爷分辨一句,太太仔细想想,老爷何曾让太太人前没脸过?这次不过是护儿心切,一时的怒气罢了,等老爷冷静下想想太太的人品,自会明白的,太太千万别堵心。“
冯氏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赵妈妈这席话说的妥帖,她忖度后说道:“事情可大可小,往小里说,是韩妈妈识人不清,往大里说,就是故意苛待主子,这样吧,罚韩妈妈三个月的月钱,以后后院的采买也不能由她管了,赵妈妈您能者多劳,就接办一下吧。”
主仆两个在屋里商量好一阵儿,待说完已过亥时,冯氏笑说还有些饿了,遂想叫人进来点宵夜,赵妈妈忙拦:“我的好太太,适才老爷刚怄气掀帘子去了,您转身就唤下人去准备吃食,了解您的人知道是您心宽,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存心和老爷打擂台呢。”
冯氏哪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听赵妈妈说完便熄了念头,后院的厨房在深夜会留三四个婆子留值,细柴塞进灶坑,保持铁锅温热,主子常叫的食材也备好,万一主子肚饿,得尽快端上去不是?
赵妈妈唤来一个机灵的小丫鬟,低声嘱咐说,去厨房找秦四家的,拿一屉薄皮春茧包子、再端一碗莲子福圆汤,这两样都是厨房常备的,指定能寻着,若是有扁豆,再拌一个蒜蓉扁豆丝,这菜降火。要注意别弄出动静来,让厨房的人都管好舌头,别泄露了去。
这丫头是冯氏房里的三等丫头秋红,今年十一,正房门外本应有留守的一等丫头,因赵妈妈和太太说话,屏退了人,众人怕触霉头,这功夫都挤在廊屋的西侧,躲得远远的,秋红在正房门外那扫地,被推门出来的赵妈妈随手叫了去,她欢喜的紧。
正房秋字辈的丫头有四个,分别唤作秋红、秋黛、秋碧、秋白,皆是洒扫的三等丫头,递信儿的活儿都是大丫鬟干,何曾轮的上她们?
秋红忙不迭应了,小跑着往厨房那奔,把赵妈妈嘱咐的话在心里嚼了十来遍,生怕出差错,她在后宅没靠山,人家秋黛的老子娘在库房做事,婆子丫头都照顾秋黛,秋黛也傲气的紧,常把活儿推给秋红。
这次赶巧得了一个好差事,秋红心想一定得好好办,给主子留个好印象。
待她拎着朱漆食盒送到冯氏那交差,除了赵妈妈嘱咐的还多了一碟薄荷糕,冯氏见她办事牢靠,随手赏了银簪子。
秋红出来见韩妈妈守在一旁,盯着她手上的簪子,满脸堆笑:“办差得了赏,想必太太心情不差,和妈妈仔细说说?”
韩妈妈向来看不上她们这些三等丫头,动辄打骂,何曾这般温声细语过,不过秋红想想,太太吩咐了提吃食保密,就算韩妈妈太太前得脸,她也不能说,几句话敷衍过去。
秋红走后,韩妈妈对着背影啐道:“小蹄子,一个粗实丫头,不过就是给太太办了一次差,便数九寒天穿裙子--抖起来了,什么东西!”
赵妈妈正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了韩妈妈的叫骂,忍不住道:“韩妈妈慎言!”韩妈妈刚触了霉头,她一直瞧不上眼的赵妈妈还管束于她,心里冒着腾腾的火气,可她刚犯了大错心虚,哪里敢争?跺跺脚就要往正屋里进。
她还没摸到门框,赵妈妈横在一旁,说太太准备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谈,韩妈妈道:“太太晚上寝息都是我陪着的,今夜罢了,我明儿再来。”
这一个是真蠢的,赵妈妈心道,说这句不过就是警醒她,她是太太面前的红人儿?想想和这种榆木蠢人生气不值当,便没放心上。
赵妈妈去了湘玉那,见玉儿姐睡的香甜,当值的丫头也尽心,这才放心。
☆、第4章 正室的觉醒
湘玉醒来,拿开脸上温热的湿毛巾,穿成贵女真是各种*啊,连起床都一群人伺候,待丫鬟伺候她穿好衣服,赵妈妈凑过来,问道:“玉姐儿今天想吃什么?”
湘玉虽小,但在大人的眼里聪慧,可以表达完整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吃食这种,告诉她一遍名字便记得了,下次自己会点菜。
蜀锦套着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可爱的脸,大眼睛圆溜溜的,看八岁的苏重秉,便有了温润公子的雏形,想必原主的容貌,必然不差。
待收拾停当,奶娘抱着湘玉去了正房,厨房已经端了菜上来,湘玉还挺喜欢这个继母,毕竟做人后妈难,在古代做嫡子嫡女后妈更难,她能把这两个视如己出,心思是真的端正。
湘玉学着小孩子的样子,攀上了冯氏的肩膀,这就是她在后宅最大的依靠,大腿得抱紧了。冯氏靠在雕花窗柩前,身旁放着一个紫铜莲花纹针线盒,一个绣了一半的娃娃骑鱼的香包,湘玉捏起来看看,鱼已经绣完了,冯氏的绣工不错,栩栩如生:“娘亲给我的?”
冯氏含笑捏捏湘玉的胖脸:“不是你还有谁?随身给你挂着,香包熏的香一些,走起路上都生香哩,听你奶娘说,你现在臭美的紧,每天早起盯着铜镜看不停?”
湘玉暗道,奶娘话还是真多,简直是冯氏的耳报神,不过无伤大雅,她咧嘴嘿嘿一笑,冯氏这的早点很丰富,因为湘玉年幼,上面一半都是适合幼儿吃的,鸡蛋蒸糕、软糯的豆腐粥、还有一小碗菠菜小银鱼面。
小孩子没甚好玩儿的,身边的下人看她看的很牢,想荡个秋千,七阻八拦的,说玉姐儿外面天冷,小心感冒,湘玉一想想,古代医疗环境差劲,没准一个感冒就能送命,若是穿回现在自然好,若是重生到一个悲催的身份上,那就惨了。
说起来,湘玉在现代过的不错,家里富足,父母有敏锐的头脑,00年左右用经商的积蓄,在北京、上海买了六七处房产,为了旅行住的舒服,还在热门旅游景点置房,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存款,当时起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劝阻,说房子够住就行,买那么多干什么?何况连个儿子都没有。
看吧,重男轻女思想不止古代有,现在也不少人思想陈旧,大清早亡啦!等到了房价迅速攀升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打了脸。
湘玉还在神游,苏重秉的声音传过来:“湘玉。”她抬头一看,苏重秉把两个东西塞到她手里,缓缓的说道:“这个是傀儡人、这个是泥叫叫,适合你玩儿。”
苏重秉早已入学,这会儿中午休息,先生放学生回家吃午饭,他溜缝儿来后院找湘玉,说起来苏重秉也真是辛苦,从三岁开始,老爹已经开始填鸭教育,嫡长子的身份,让他备受压力和重视,不过天资聪颖,据说连夫子都没少夸。以上形容来自冯氏,话中是否掺杂水分湘玉不得而知。
正房平静安逸的氛围,被韩妈妈一句话打断,韩妈妈从外面归来,气喘吁吁,喝了一口茶几上的冷茶:“太太,听勤香院的婆子扯舌,说昨晚儿万姨娘让身边的丫头初夏伺候了老爷,昨晚叫了好几次水呢。”
冯氏脸色微变,问道:“怎不是翠儿?”冯妈妈在旁边低声说道:“翠儿心大,万姨娘自然怕驾驭不住,更何况万姨娘的吩咐都是翠儿打点,提拔了翠儿,对她无甚好处。”
韩妈妈怕昨天的事被发落,今早得知这个消息,赶忙儿过来禀告,没想到冯氏没再多问,竟让她下去了,连看都没多看她几眼,长此下去,赵妈妈得了脸,可如何是好?
冯氏暗想,万姨娘真是一个厉害的,之前没仔细琢磨,也幸好有赵妈妈在身边提点,她笑的随和:“左不过是个下人,幸便幸了,以后便是通房了,若以后生下孩子,抬姨娘也不是不可能,你也不用来让她见我了,我忙得很,没那起子时间。”
万姨娘愕然抬头,这不是咱们这位太太的处事作风,她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初夏咬紧,是老爷偏要她伺候,和姨娘无干,依冯氏的性子,必然冷言冷语,说不定还会闹上一场,到时候她给老爷上个眼药,冯氏还能得好?她虽地位卑贱,但能抓住男人的心,这是她的长处,可如今的冯氏,她倒是认不清了。
有热闹看,芳姨娘如何不凑?她先嘿嘿笑了几声,见万姨娘的眼神似刀子般飞了过来,她这才道:“万姨娘别瞪我,昨天是初夏的好日子,姨娘真是为老爷着想,便是不舒服,也没便宜同院的我呢。”她没等万姨娘开口,又问道:“敢问太太,这初夏如何安置?”
关于初夏,冯氏早就想好了,便说既然是万姨娘的丫头,还住在勤香院罢,把西北侧的屋子打扫干净,让初夏住进去,又拨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过去伺候。
冯氏又和三人简单扯了点家常,暗想不知是谁规定的礼法,正室日日面对妾室如何心情舒畅?若不是她改了规矩,用饭还得妾室立在一旁伺候呢,那还如何下咽?
冯氏温声对韩姨娘道:“天气寒冷,韩姨娘院子的碳可还够?”
一直坐在下首,甘当背景墙的韩姨娘,冷不丁被点名,有点受宠若惊,断断续续回道:“谢太太挂念,一切都好。”
芳姨娘和万姨娘也不解其意,韩姨娘向来是被忽略的人,太太怎么提起这个?他们哪里知道,冯氏这是要抬举韩氏呢。
望向韩姨娘,只见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竹青色菊纹上裳,下穿一件浅蓝色月裙,许是浆洗的次数过多,已是隐隐发白,腰间的褶裥早已不复密实。韩氏不争不抢的性子入了冯氏的眼,后宅若都是这般的女子,岂不是省事许多?
只是她也知道,韩氏是个聪明的,拎得清,若不是她不出头,怎么在后宅立足?先夫人去得早,她不知新夫人的性子,怕碍了新人的眼,遂才过着“半隐居”的日子,这份眼力,哪个太太能不喜欢?
后宅讲求制衡,芳姨娘虽得宠,但牵制不住万姨娘,俗话说的妙,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芳姨娘不成,她便抬举韩姨娘,韩姨娘不成,从外面找个靠谱的贵妾来,身契捏在手里,还怕不老实?
冯氏之前不过是想不通罢了,待想的清明,加上冯妈妈的提点,不过一个姨娘,再是贵妾,她占着正室的名分,她怕个甚!
等冯氏捋清了大政方针,眼角那一缕笑容晕的更浓了,连晚饭都多进了半碗。
韩妈妈心情忐忑的等了几天,见冯氏没发落,还以为事情过去了,却没成想,冯氏告知她,除了罚月例银子,还被削了职,差点晕了过去,她如何服气?
她在正房屋子,站在冯氏面前,哭哭啼啼,讲着多不易,陪着冯氏背井离乡来湖南,连亲人都不得见云云,冯氏心软,眼中显露了愧色,这时赵妈妈在一旁幽幽道:“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为了主子心甘情愿,更何况太太也没亏待过妈妈,今儿怎么抱怨起来了?”
听到这席话,冯氏坚定了一下立场,硬下心肠说道:“妈妈你做的错事儿你心里清楚,我给你三条路,一是回京城冯家去,二是像我说的一般,罚银子,撂差事,三是去庄子上做活,你自己选罢。”
冯氏知道自己的性子,怕留在这儿被韩妈妈一求改了口,韩妈妈犯下了大错,老爷没罚,是看她的脸面,她若是不好好惩戒一番,以后还如何管家主事?
也幸亏留了赵妈妈在身边,如今冯氏看赵妈妈是越来越顺眼,她出嫁前娘亲便嘱咐过,对原配留下来的人一定要用心,不说冯家和赵家的远亲关系,便是为了得老爷的青眼,也不能薄待了。
冯氏心想,得亏平时敬着赵妈妈,不然她再是主子,人家不吱声,不掺和,你又有什么办法?想来想去,对这门亲事满意的紧,虽是继室还远嫁了,但对冯氏来说,苏府这般的人家如在天堂一般,她嫁人的姐姐们,写信来说的,不是缺衣断食,便是夫婿不上进,贫贱夫妻百事哀,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若能一直如此下去,她也知足了。
韩妈妈一听冯氏的话,心都凉了,过惯了苏府锦衣玉食的日子,她还如何能忍受的住冯府的清贫?更何况被遣送回去,恐怕冯家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庄子上说起来是山清水秀,实际上也是苦的不行,都是些粗鄙的泥腿子们,太太不在屋内,她冲着赵妈妈,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苏府,我还得伺候太太呢。”
☆、第5章 瞧病
一个身穿麻灰色长衫、提着药箱的大夫,入了苏宅的大门,经由一个十一二岁小厮带路,穿过垂花门,走过第一第二进院,到了后院的过厅。
此人名叫丁鹤木,年过半百,是京城的千金圣手,最擅长妇科之症,和赵老太爷私交甚深,只是此人无心仕途,近年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得知他在湖南境内,赵老太太修书一封,让丁鹤木来苏府给冯氏瞧瞧。
冯氏得知丁鹤木德高望重,十分礼敬,待放下纱帘,诊过脉,又问了冯氏月事情况,隔着纱帘说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的寒症,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冯氏这才知道,自己胎里带寒,体质不易受孕,加上上次小产,有些伤了身,她有些害羞,示意赵妈妈,赵妈妈会意,问道:“若是调理得当,可否容易受孕?”
丁鹤木朗朗笑道:“太太放心,老夫开几个方子,夫人赵方调理,只是夫人体内寒症日积月累,需要一些时日,恐怕得调理两年左右。”
虽说两年略长,冯氏有些失望,但一想丁老的医术高超,她不过双十年华,还等得起,丁鹤木开了药方,冯氏简略看见有黄芪、当归、陈皮等中药,除此之外,丁鹤木还开了药膳,药补不如食补,仔细嘱咐了一番。
冯氏让赵妈妈递上一个黄花梨提式药箱,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鸟鱼虫,说道:“丁老是高洁之人,我和老爷商议,准备了药箱送给丁老。虽说黄白之物俗套,但衣食住行非它不可,药箱里奉上一些,还希望丁老别嫌弃。”
这诊金付的十分贴合丁鹤木的心意,他略捋捋胡须,从怀里掏出两个一样的玉佩:“听说府上一哥一姐,我和赵太师相交多年,还没见过他这两个外孙,这两个玉佩,送给孩子把玩罢。”
等丁鹤木离开,冯氏仔细去看着玉佩,发现玉佩触手生温,通透无暇,是玉中上品,她唤来小厮,把玉放在书房,待老爷散衙后告知原委。
冯氏得了丁老的话,心情愉悦,她抱住在吹泥叫叫的湘玉,轻声问道:“娘给你生一个弟弟可好啊?”湘玉看一个大夫打扮的人来后院,已经猜到冯氏实在调理身子,多个孩子,冯氏多个依仗,她也多个玩伴,再好不错,于是甜甜道:“好啊,娘多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吧。”
湘玉天真烂漫,冯氏握住了她的小手,湘玉几个月冯氏便嫁了过来,可谓悉心照料,和亲生的无二,那时府里下人嚼舌头,说新夫人是个惯会做面子情的,她委屈的很,刚问时还怕湘玉哭闹,如今见玉姐儿通情达理,很是欣慰。
自此,冯氏的院子,常常能闻到中药的味道,时间久了,湘玉觉得,连冯氏衣裳上也沾了一丝药香,那般难以入口的药汤,冯氏喝的开怀,竟如同饮了蜜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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