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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縫紉機回古代.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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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缝纫机回古代
作者:言呓
文案
新贵设计师夏颜,奋斗数年终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却意外穿越了。
且慢,人穿过来就算了,怎么连工作室也跟着来了?
没有电!怎么用?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随身空间 种田文 布衣生活
主角:夏颜 ┃ 配角:何漾,梅廉 ┃ 其它:双双奋斗,1V1
第1章 多了一架缝纫机(捉虫)
霜降过后的凌州城下了一场冰珠子,冻得路上的老狗几天没了声响儿。
寅时刚过,绕城的竹梆子敲了三下,夏颜在冷冰冰的被子里搓热了脚,摸黑起了个大早。
她抓了一把米撒进滚水里,又把陶罐里仅剩的一碗杂面粉倒进钵子,加水揉搓成团,放了油和细盐,摊成饼子贴在热锅内。趁着这空当儿又去了一趟鸡舍,拾了两个鸡蛋回来,洗净后丢进了米汤里。
这边刚忙活完,东里间的柴油灯亮了。
何大林手拿一杆水烟管,紧了紧披在肩上的罩衫,朝墙根下吐了一口浓痰。
夏颜把面饼子和蛋装进草箩子里,用小陶瓮装了粥,趁热端上了桌。
何大林见她麻利地做着活儿,傻呵呵笑了两声:“大妞儿,又起早啦,昨儿你熬夜扎花,仔细眼睛受不住,快些吃完饭,回屋歇着吧。”
说罢抓起还热乎的鸡蛋,在袖子上抹了两把,擦净蛋壳上的米汤汁,就要往她手里塞。
夏颜往一边避了避,轻巧地躲开了何大林,舀了两碗稀粥,回头对他笑了笑。
“您今天要盘货,还是吃饱些吧,天冷了,鸡子下蛋也少了,这两个您和哥哥一人一个,”虽有些别扭,末了还是加了一句,“爹,趁热喝了罢。”
何大林听见这一声“爹”,通身都舒泰了起来,老脸上的褶子止不住开了花。
夏颜背过身去,轻轻呼出口气,来这家快一个月了,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夏颜又想起一个月前的那场地震,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压在废墟下,动弹不得,满心恐惧。后来何大林救了她,把她领回家,给她吃穿,待她如亲女儿一般。
可那些日子,夏颜过得犹如行尸走肉,整日整夜躺在床上,米水不进,只想就这么过去吧。
这个梦她做了无数遍,早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烛花爆了一声响,把她拉回现实。夏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溺过去不是她的作风,摇摇头把心里那一丝怅然甩去。
西里屋也传来动静,窸窸窣窣一阵过后,脏旧的棉布帘子被掀开,一少年打着哈欠出了屋。
“见天儿这么早,吵得人都没法睡觉了。”何家大郎说完埋怨的话,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拿起鸡蛋就要剥壳,被何大林一掌拍了下去。
“给你妹妹留着,鸡蛋进你狗肚子白瞎了!”
被骂了一头,何漾也不生气,嘻嘻哈哈抢过鸡蛋,耀武扬威往门口跑,何大林作势要撵,被夏颜拦了下来。
“哥哥快去漱嘴吧,盐巴已经拿好了,碗里是刚开的滚水,仔细烫着。”
何漾跑到门口,把手里的鸡蛋朝空中一抛,夏颜眼疾手快接住了,握在手里的温度刚好暖手。
饭桌上,何大林呼啦啦喝了两口热米汤,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把新炒的菜苔子嚼了满嘴:“大妞儿,今儿官府造新册,你正好去把户头立一立。”
夏颜闻言一愣,心里百转千回,虽然对这个陌生的时空还在排斥,但有了身份,将来行事就便宜许多,她一向务实,便脆生生应下了。
月前的地震,不仅死伤了数百人,还压垮了大半个府衙,文书户册都有缺失,这才要重新造册,夏颜也就打算去钻这个空当儿,把自己塞进凌州城的户头里。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要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何大林微微一愣,抹了把嘴笑笑,从怀里摸出个毛了边的小荷包来,抖落了两下,倒出一枚小碎银子。
何大林被噎得一愣,低骂了声:“臭小子,倒长了双狗耳朵。”
西边屋又传来轻飘飘的声音:“您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啊。”
何大林被顶得气笑了,再不理会自家这个混小子,兀自去前头铺子盘账了。
何家这是个二进的院落,后面的屋院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前头的院子沿边架了两个大棚子,下面整齐地码着木料,再往前,临街的屋子就是个妆奁铺子。
何大林有一手刨木的好手艺,打出来的木器件件精美,尤其是妆奁匣子一类的小物件,层层格格巧思不尽,很得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
夏颜见屋内无人了,便回到自己的厢房,反手将门栓插上,闭上眼集中注意力。
一瞬间,眼前白光一闪,便进入了一片新天地。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她最熟悉的工作室。
工业缝纫机、拷边机、整烫台、裁剪台、立体人台整齐地摆在一起,另一面墙上钉着上百个线架,套着不同颜色的缝纫线。
对面还有个小门通向一间面料室,里面堆放着成山的服装面料和辅料,从针织料到雪纺纱,从金属扣到弹力绳,应有尽有,眼花缭乱。
夏颜无视这些成堆的布料,直径跑到最角落,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只塑料箱,打开盖子,里面整齐地摆着几十条手帕。
手帕上印着各色图案,有小碎花、卡通图、几何线条、欧式花纹等等,都是当初夏颜利用剩余的边角料做出来的。
夏颜仔细挑选了几条花色清新的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袖袋中。刚准备再找一些得用的物件时,头顶的灯闪了一下,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
只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何家的厢房。
夏颜叹了一口气,又被强制退出了。
自从她发现自己居然能进入另一个空间后,就尝试了无数次,可每次呆在里面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似乎和工作室的电力供应有关,有一次她进去了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坚持了近半小时,后来试着踩了会儿缝纫机,就又被“踢”出来了。
工作室里倒是有一台脚踩的老式缝纫机,是夏颜创业初期用的,一直没舍得丢掉。但眼下显然不能把这个惹眼的东西带出来。而且凭她现在这副小身板,根本搬不动这样的重机器。
一想到此就让她心烦不已,她来到这个世界,身体也硬生生小了一轮,样貌还是自己的,就连手腕上的纹身都还在,可瞧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夏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长大,万一永远都是这幅样子呢?
夏颜拍拍脸颊,丢下这些烦心事,拿出小戥子把何大林给的碎银一称,竟有三钱重,不禁乍舌,这些都够买上两百斤的谷子了。
手里有钱,脚下轻快,夏颜小脚一踏,就去街市逛了。
凌州的小芦河是个直通南北的大运河,码头贸易及其繁盛,夏颜一路打听,总算摸到了最繁华的码头。
刚开早市,码头前烟雾缭绕。炕煎饼的、蒸包子的、煮甜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船货刚到,精壮的汉子们拉着纤绳,打着号子,吼声震天响。
货郎拉着小推车,手摇拨浪鼓,见着大姑娘小媳妇就推销头花手绢,把糙货也能吹捧上天。
夏颜走到货郎跟前,低头仔细观察车上的商品,都是些粗糙的小玩意,小面人、小头绳之类的,绣的帕子也是粗粗几朵小花,面料厚硬不均,颜色也暗沉。就是这样一帕,也要四五文钱。
夏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查看,货郎还当她有意要买,中听的话像蹦豆子似的倒出:“您瞧瞧这质地,这针脚,五文钱可是讨着大便宜了,若不是这绣娘急用钱,断不会贱卖的,小娘子的手这般白嫩,配水仙花最合适不过了。”
这话说得有些造次了,若夏颜不是穿越而来,对男女大防没那么讲究,只怕要被他轻浮的话气恼了。
当下她也不怒,状似不经意从袖袋里拿出了四条手帕,随意抖落开,货郎的脸色当下有些不美。
几个帕子是一系列的和风印花布,有的滚着蕾丝花边,有的镶珠滚边,还是双层的,花色不一却相互呼应,看起来极雅致。
“大哥,你说,我这帕子能卖几钱?”夏颜白嫩嫩的小脸上挂着笑,讨喜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货郎脸色好看些,拿起帕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针线活着实鲜亮,针脚像是比着尺子扎出来的,我这小摊子可收不起哩,小娘不如往丽裳坊问问去。”
丽裳坊夏颜早上路过见过,是很大气奢华的门面,夏颜到没想这几张帕子能得这样青眼。
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当下也没细想,一转身就往本城最金贵的玉明街去了。
第2章 冷遇
玉明街可比码头边的新仓街安静多了,夏颜一路走来,行人没见着几个,高棚马车倒是路过好几辆。
脚下的黄土路被马车压得硬实,过了几个外围的铺面,主道上竟还铺砌了青石板,各家门前都洒扫的干干净净。
夏颜老远就见到了丽裳坊的幡,因是成衣铺子,他家的幡也与别家不同,俱是巧手绣娘绣出的万福图。
一路走来,夏颜的身上微微发热,她理了理鬓角衣裳,平复了呼吸,抬脚便跨进店内。
一年轻妇人正在柜台上打算盘,指尖动作飞快,不时停下在账簿上记着数目。
发髻梳的一丝不乱,别着一只暗纹金钗,面色微黑,眉梢上吊,嘴角下撇,面相上瞧着是不好相与的,饶是在职场上混惯了的夏颜,也觉出一股气场来。
夏颜立在柜台前,清了清嗓子,故意发出一丝响声。
那妇人这才抬起头来,见着面前是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片子,衣裳鞋面倒是整齐干净的,但料子确实平常小门小户才穿的,连大户人家的丫头都不如,便知是个买不起东西的,一双细长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掌柜的,您瞅瞅,这几个帕子可能入您的眼?”夏颜也不秫她,双手奉上东西。
丽裳坊的梅老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目光在夏颜的手上顿住了一刻,又多扫了一眼,才收了回去,语气里也有了一丝不耐:“去去去,你当我这是杂货铺么?我们向来不收外面的东西。”
夏颜被轻视,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多年的职场经验让她依旧保持了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她抿了抿嘴角,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那打扰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了门走出好远才深吸一口气,回首望了望远处的万福幡,咬紧了嘴唇。
丽裳坊的一头冷水浇下来,倒让她收起了轻视浮躁的心,让她明白无论是在任何时代,想要往上爬都是一条披荆斩棘的路,而这条路她曾今走过,现在不过是重来一回而已。
虽然有些丢脸,但丽裳坊的老板倒是提醒了她,可以到杂货铺碰碰运气。
夏颜去了隔着两条街的坊市逛了逛,这里不如玉明街气派,但也住着不少小富之家,最终她选了一间铺面不大但货品齐全的店面,和掌柜的攀谈了一会儿,很快就把手里的帕子脱销了。一条帕子卖出八个大子儿,一下子就进账了一百五十文。
经过一个上午的试水,夏颜决定今后先做中低阶层的销路。她的手艺和料子自然没话说,只有一些审美偏差,工作室里的东西也不是全能用上的,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饭肆里飘出一阵阵肉菜香,夏颜这才觉出饿来。暗道一声糟糕,怎么把买菜做饭的事忘在脑后了。眼下现做是来不及了,便只好在小食铺里买了几样熟菜,用荷叶包好匆匆赶回了家。
从后门进了屋,家里正无人,何家大郎也去前头铺子帮忙了,今日盘货,正是短人手的时候。
夏颜系上围裙,把买回来的卤味用小钵子装好,放进大锅里用热水温着,再把昨晚吃剩的一盘白米饭取出,去鸡舍里摸出了两个蛋,卧了蛋打散,浇到米饭上,倒进烧热的油锅里翻炒起来。
待饭炒熟出锅,又温了一小细瓶黄酒,连同荷叶肉一齐装进食盒里,趁着热乎赶紧送到前头去。
还未走进铺子,就听见了争执声。
“何漾!你这泼货,竟敢诓我!”听声音是个陌生男子,因为气急败坏,嗓门都有些尖细,“前儿你卖给我的鼻烟壶,竟谎说是圣祖爷的爱物!那明明是苏家的玩物,准是你趁月前地动,苏家大乱的时候顺手牵羊出来的!”
夏颜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在木料棚子后面观察,只见一肥硕的少年背对着她,耳朵根都急红了,对面的何漾倒是老神在在地敲着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双臂枕在头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听哪个乱嚼舌根的?那才是诓你,整天老实巴交的,被人戏耍了多少次?”
胖少年满腹牢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来,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苏家二少亲口说的,那物件是他赏给底下小厮的,那还有假?”
话未尽,就被何大林的一声怒喝止住了:“这砍头的话也是你浑说的!”
夏颜见何大林是真动怒了,端着食盒轻轻巧巧地迈过了门槛:“爹爹,今儿我给您打了荷叶肉,还有酒,您吃完了先歇歇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和哥哥就成。”
何大林听见女儿的声音,心先松了一半,后又正色对那胖少年道:“云哥儿先回吧,不如先找个人验验货,我家大郎虽皮实些,但坑蒙拐骗的勾当是断不会做的。”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何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丢了一块银角子过去,“银子退给你,趁早把货还回来,这东西一天一个价儿,我还怕没有识货的么,就当是白给你玩了两天!”
他这么一说,少年倒踌躇起来,拿着的银锞子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瞧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何漾,嗫嚅了几下,像甩开烫手山芋般把银子丢在了桌上,一句话也没说就灰溜溜走掉了。
何漾好似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揭开食盒盖子,猛嗅了一下:“这味儿够香!”
何漾哈哈一笑,作势还要再来一记板栗:“小丫头片子也敢来教训为兄了!”
夏颜灵巧一溜,躲到了何大林身后,瞪了他一眼。
一顿午饭在吵吵闹闹中度过了,饭后何大林去午休,何漾继续对账,夏颜收拾了碗筷,正准备再出门一趟。
“洗过碗来铺子里帮忙,弄完了和你一道去把户籍办了。”何漾一边拨算盘一边说道。
夏颜一听是正事,立即应了。
这次盘货把一些久囤的旧货都翻检出来了,夏颜拿了抹布,把一件件器具擦拭干净。
擦到一辆小推车时,原本一体的车身微微晃了一下。夏颜捏住凸出的小花球,轻轻往旁边一拉,竟是个推拉门,里面有两个隔层,还有个带锁的小抽屉。
这个小车倒比一般货郎推的精巧许多,车身也十分轻便,就是夏颜这样的小身板推起来也不吃力,就是几个拐角处上了霉,便一直没卖出去。
何漾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她有求于人,一个多月下来,他也摸出了一些她的脾气:“怎么,你想要这个?”
夏颜摇了摇头,这辆小车虽然是两轮的,但后头还有两根腿柱子,抬起来能走,放下来能立,很是轻便灵活,夏颜对此很满意。
知道铺子里的事情还是何大林做主,何漾是从来不插手这里的生意的,便打定了主意要去磨一磨何大林。
一辆小车的手工活儿不轻省,夏颜也没打算白拿,白放着发霉可惜了,不如卖给她。霉掉的地方清洗了晒干,再上漆就好了。
收拾完货物,何漾拿着自家户籍,带夏颜前去立户了。
何漾人脉广通,在衙门里也有相熟的,办事章程一点没拖沓。
原本像夏颜这样“来路不明”是身份是有些难办的,因怕她是罪奴逃奴,审核的程序要一道严似一道,乡人、里正都要证明,还要有保人,如今何漾几句笑谈,就把事情办下了。
在衙门里,夏颜还听到在这里是可以单独立女户的,但条件也很苛刻。
首先要家中无男丁,否则不能平白无故分出来,就连寡妇若是有了儿子,那户主也是儿子的,女户一年还要上缴一两银子的税钱,这对于只能绣花糊口的女人来说是极难的,夏颜听过便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去路上,夏颜顺便去了米面铺子,粳米和白面各买了一斗,五谷豆子也装了满满一翁,又买了几尺棉麻布和针头线脑,三钱银子就只剩个零头了。
本打算和何漾一起把东西搬回去,奈何这家伙长了一副少爷脾气,硬是不肯出力,最后还是雇了一辆车,才把东西都运了回去。
夏颜坐在骡车上,看着走在旁边的何漾,故作老城地叹气:“唉,你手脚这般散漫,可怎么顶门立户,千金家财也不够你花的。”
何漾坏笑一脸,啧啧了两声:“放心,妹妹的嫁妆会攒着的。”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大概早就脸红了,偏夏颜是个脸皮厚的:“那你可得攒出百亩田庄来!”
不意夏颜会这么一说,倒把他逗乐了:“田庄铺子和头面,一样不会缺,你可还要列个单子?”
“待我回去思索两日,定给你列个一尺厚的清单来!”
俩人就这样唇枪舌剑走了两刻钟,刚到家巷口时,就见何家木器铺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随即一声哭天抢地的号哭传来。
一听见这声音,何漾的俊脸顿时冷冽了起来。
第3章 打秋风
哭喊的人正是何漾的婶子何氏,她此时正坐在门槛上,涕泪横流,旁边劝架的人说什么也不听,嘴里只反复念叨着命苦。
“他二婶,你这样拦着我做生意也不像样,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晚间我再去瞧瞧,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回去给板材治病。”何大林被闹得头疼,他拿这种妇人最没法子,自己又是个鳏夫,和弟媳拉扯不清,传出去最是难听,只好破财消灾,指望把这瘟神送走。
何氏眼疾手快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啐了一口:“呸,你当打发叫花子?一钱两钱的给?这铺子一年出息多少?可不还有我们家板材一半儿!”
“婶婶这话什么意思?”何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色冷的像冰渣子,“当初分家的时候就理清了,叔叔分了祖屋祖田,我爹只拿一间铺子,这白纸黑字写好的契据,还能赖的?”
何氏一见何漾,心里先打起了鼓,这小子油盐不进,比自己还泼赖,从他身上从没讨到过便宜,但既然事情已经闹大,看热闹的人多了,自然不能先软了下来:“那是你们大房欺我家板材年轻不知事,哄骗了他去的!”
何漾不怒反笑,抬起一脚就要往下踏,何氏还当他要踢自己,抱着头哭号了起来。
却不料何漾只是把脚踩在门槛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弯下腰靠近何氏,满面讥笑:“若是这样,那何家的祖田,也该有我父亲的一半才是。我是长房长孙,少不得还有我一份罢,当初几百亩田卖了多少来着?”他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拍得脆响,最后一颗珠子拨好,递到了何氏面前,“可是这个数?拿出来一起分了罢!”
说罢作势要去取何氏手里的钱袋子,这点银子可是她好不容易从何大板手里抠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让回去,当即捂紧了急急站起身,朝人群里钻去,嘴里止不住的骂骂咧咧。
围观的人见正主都跑了,便都一哄而散,夏颜呆在人群里,听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过,也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
何家两兄弟确实是按何漾所说分了家的。弟弟何板材成亲多年膝下无子,何大林只当弟媳不好生养,便把田舍都让了出去,好让他们夫妻多些钱财傍身。自己则带着老婆孩子搬到了铺子里。当年的木器铺只是个一进的破院子,全凭自己和婆娘起早贪黑打理,才把门户立了起来,几年下来,又添了一进院子,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了。
何家二房这才眼红了,祖屋田地早就败光了,何板材前年学人跑马做生意摔坏了腿,从此就落下了跛脚的毛病,二房的俩夫妻,也就时不时以这个为借口,讹几个钱花花。
何大林知道儿子最厌恶他拿钱贴补叔叔一家,不禁扫过去一眼,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又见女儿一人从拉车上搬米面,便上前帮了一把,何漾也跟了上来,一齐抬东西。
“他风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
何漾暗讽的一句话又把老爹堵得没话说,何大林刚要示弱,又想到在女儿跟前,自然不能让她看扁了去,便挺起胸膛,拿出父亲的威严来:“你倒是翅膀硬了,还敢跟你老子顶嘴?”
何漾哼了一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一脸懒散:“我也懒得理这摊子烂事,你爱填多少随意,最好把我老婆本也填进去。”
这话倒让何大林瞬间破了功,他憋着笑喘了两口气:“原来臭小子是担心这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有多少私房。你的老婆本自己挣,家里这些产业,将来给你妹妹做嫁妆。”
闹了这么一场,众人都累了,夏颜把中午吃剩的卤肉剁碎了,和在面里,简单炕了几个饼子,几人就着米汤吃了个肚儿圆。
晚间为了省灯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做活儿。何大林觑着眼查看老黄历,何漾打算盘记账,夏颜就拿着木炭在纸上打版,她打算给自己做个腰包,将来做生意能用得上。
一想到自己将来的打算,肚子里的话转了几圈,才抬头对何大林开口:“爹爹,今儿我看前头有个小推车不错,雕着金鸡报晓的那个,你便宜些卖给我吧。”
何大林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你要喜欢,拿去耍就是,不值什么,就是有几处霉斑,等明儿给你重新漆一遍。”
“我打算拿它来做生意呢。”夏颜说了一句就低下头,静静等着,捏着木炭的手都攥紧了。
这下连拨算盘的声音都没了,静谧了好一会儿,何漾饶有兴味的声音才响起:“扎俩辫儿的毛丫头,能做些什么营生?”
夏颜早料到他会打趣,当下也不恼,只撇过脸,认真地看着何大林解释道:“我想卖些荷包头花,攒几个零花。”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虽然在这世间她已是孑然一身,但何家爷俩都以为她跟家人失散了。
夏颜料到他们断不会拒绝这个理由。
果然,何大林叹息一声,握着夏颜的手又紧了紧,粗糙的老茧刮得她手背微疼:“去吧,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就告诉爹和哥哥,定不叫你受了委屈。”
夏颜开心地点了点头,又一脸灿烂地望向何漾。
何漾翻了翻白银,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短气,嘟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第二日夏颜照例起了个大早,天日晴好,夏颜打算把屋子里外都洒扫一遍。
何家两个男人到底是糙汉子,打扫整理的活儿完全不放在心上。门帘的边角都污得看不出原色了,案几箱柜上也落满了灰。这会儿已是深秋,还挂着帐子,被褥也睡得硬邦邦的。
夏颜决心这几天定要把这个家理出个样来。
她先烧了热水,把帘子床单被罩洗了个清爽,又去隔壁王棉花家里订了两床新被。旧被晒在院子里,用竹拍一打,眼见的灰尘都往外跑。
夏颜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拿出已经做好的口罩、头罩和罩衣,全副武装穿戴好。再一手拿鸡毛掸子一手拿湿抹布,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了个遍。
“哟,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要过年了吗?”一声清脆爽朗的声音响起,夏颜回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是巷东头的刘大娘。
刘大娘是个爽利大方的妇人,她男人和何大林是发小兄弟,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两家原先也常走动,只后来刘家汉子一场意外瘫在了床上,刘大娘为避嫌便渐渐少了来往。有了夏颜后,何大林就时常让夏颜跑腿送东西接济他们,这才又热络起来。
“大娘今儿来不巧了,家里现在着实不像样,您先端个椅子坐院子里罢,我去洗个手就来。”说罢就要除掉罩衫,被刘大娘一把拉住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忙你的,我也搭把手,”刘大娘笑宴宴的,四处打量一番,不住点头,“这样才好,家里多了个丫头,总算有了温热气儿,往日里光楞楞的就他爷俩儿,冷锅冷灶的不成个样子,连打个补丁都跟耗子啃似的。”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撵了夏颜去忙活,自己就去灶上,刷锅洗菜烧火,蒸丸子烩白菜炒腊肉,小半个时辰就齐全了。
一个上午洒扫下来,夏颜累的腰都酸透了,她正准备叫刘大娘一道用饭,却不想厨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灶里的火星子还没全灭,抹布都洗净了担在水缸沿,饭菜温在大锅里,冒着一阵阵热气。
夏颜赶紧取出一海碗来,见样夹了些菜肉,又用瓷罐子打了饭食,放进包着棉絮的暖萝里,匆匆送到刘家。
进屋又是一番推辞,刘大娘才肯收下饭菜,夏颜临走前还和刘大伯打了招呼,见他脸色较几天前更乌青了,心里叹息一声,告辞。
吃饭时夏颜把刘大娘来的事儿说了,何大林沉默了半晌才道:“准是为了官府抚恤银来的,大郎你下午去衙里问问。”
“银子过了雷蚂蟥的手,还能流下渣滓来?”何漾往嘴了塞了一个丸子,囫囵说道。
雷蚂蟥是本县县令,因惯会搜刮民脂民膏,故得了这个名号。
何大林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就把筷子拍在桌上:“那也比干坐着不出力强!”
何漾见老爹动了怒,舔了舔嘴角不再说话,虽然心知又是白跑一趟,脸上也没露出不耐来,把最后一个丸子夹给老爹,自己扒白饭吃得喷香。
第4章 被抢钱
何大林把夏颜的小推车又改造了一番,听她说要卖些针线活儿,就在车顶打了两个孔,插上木杆子,再用细木棍串起来,就可以挂些小玩意儿了。
就在小车完工的同时,夏颜的腰包也完成了,分了两个夹层,还有暗袋,用弯角扣开合,做生意找零钱是极便宜的。
夏颜考察了许久,还是觉得码头这一带最适合出摊。码头上天刚蒙蒙亮就人声鼎沸了,旁边就是菜市,早起的妇人们也会来买菜,夏颜算过了,若是生意好,出个早市就尽够了。
她这次定下的目标人群,就是码头的工人们。这些工人天天拉纤搬箱,一双手糙得不像样子,还时常被纤绳磨破老茧,汗水一浸,几天都好不了。
夏颜用空间里的棉纱布做了几十双工装手套,这棉纱比现在的纱质要软和得多,套在手上又轻便又耐磨。
这时代虽已经有了五指手套,但大多是皮质的,富贵子弟带着狩猎用的。夏颜这几副做工精细,带着做工也不妨碍。她给自己带了一副,剩下的都挂在车上,在码头上吆喝一圈,四文钱一副,比普通手帕还便宜,很快就出了一半。
小车前有了人气,从众效应下,光顾的人也越来越多。先前准备好的手帕,串珠都有人要,这些都是空间里现成的,并不花费功夫。
倒是头花,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夏颜这次只做了两种珠花,一种用硬质粉纱做的掐丝樱花,花蕊是仿真珍珠,小小一颗莹润润的,年轻小姑娘带上立马娇俏三分;另一种是青花布发网,褶皱梅花下用弹力布兜着,妇人带上极牢靠的,比一般裹发的包巾强多了。
出了一个早市,夏颜的小推车就空了一半,还有人来问她的腰包怎么卖的,直把她乐的合不拢嘴,哼着小曲儿推车回家,腰包里的铜板叮当响。
去了菜市,打了一斤肉,买了几段藕和一把菠菜就回家了。家里两个男人都爱吃藕,从上市吃到下市,怎么吃都不腻,只这个天儿的藕都老了,炒着吃不香,夏颜就想换个花样。
回到家,把腰包随意挂在小车上,就系上围裙忙活了。
墙根下种的小葱绿油油的,夏颜掐了一把,和其他菜一起丢进菜盆子里,又从灶上的暖坛里舀了一瓢热水,兑上冷水一齐洗了起来。
这也是她做事的一个习惯,天冷了擦洗总要用热水。何大林知道后也没怨她废柴,反倒是每天早晨都会劈好柴给她使用,自己刨木余下的木屑也给她留着引火。
猪肉用开水一烫更容易退毛,夏颜切下一小块来剁馅儿,和葱花姜末和匀了,撒上细盐和糖,滴上芝麻油跟酱,用力搅拌起来。
正当她一抬头时,就见二房的何氏鬼鬼祟祟站在院子里,手上正拿着她的腰包!
夏颜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放下手里的盆子就冲了出去,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何氏被这一吼声唬了一跳,回头见是夏颜,便嗤笑了一声,又瞬间变了脸恶狠狠道:“滚滚滚,外姓的小贱蹄子,吃了我家穿了我家的,还想拿钱花?”
“谁吃你的穿你的了!我只认爹爹哥哥,你算哪门子亲戚?趁早给我把东西放下,不然就报官抓你!”
何氏不料这小丫头这般泼,眯着眼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怎么办。但很快,她就又换上一副轻蔑的嘴脸,提着小包就往门口走去。
夏颜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袖口,赖坐在地上。没办法,她现在比何氏还矮一个头,细胳膊腿的也没什么力气。
夏颜四处观察,见有人走动,立马卯足了劲儿大喊:“来人啊!抢劫啦!何板材家的入室抢劫啦!”
两句话就把事情重点说得清清楚楚,何氏不意这丫头还能说出“入室抢劫”这样的话来,愈发觉得难缠,当下也是下了死力气一把推开,又顺势在她胸口踹了一脚。
夏颜只觉胸口一阵甜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又觉得心头有股闷气咽不下,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窝囊过。
何大林一早进木料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何漾听见动静赶到的时候,就见自家小丫头坐在门口哭,鼻尖通红,泪水像珠子似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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