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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貴婦守則.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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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凝涉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豪门贵妇守则
作者:为伊憔悴
☆、第1章
三伏暑热,时交未刻,日头西斜,靖安侯府内宅,正院上房雕花窗紧闭,堂屋竹帘缝隙飘出一股难闻的药味,卧房里帷幔低垂,紫檀镂雕凤穿牡丹拔步床上躺着一位少妇,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一个穿葱绿夏衫的大丫鬟从东厢房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漆红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玉碗,里面盛满黑褐色的药汁,沿着抄手回廊朝上房走。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帘子一挑,绿衫大丫鬟进屋,走到床榻前,隔着烟霞罗绡纱帐,探头看里面的少妇,阖眼似昏睡,鼻息轻浅,若有若无,绿衫丫鬟轻轻唤了声,“夫人。”
帐子里没有一丝动静,绿衫丫鬟水杏眼闪过狡黠的光,把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侧,挽起纱帐挂在鎏金梅花钩上,俯身,踟蹰下,手试探到少妇鼻端,靖安候夫人突然睁开眼,两道雪亮的光射来,丫鬟唬了一跳,神情尴尬。
“夫人醒了,奴婢端药给夫人喝。
丫鬟把枕头垫高,端药碗,蹲在榻边,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她张开薄唇,抿了一小口,品出汤药里某种味道重了,这味药恰是夺命的药。
“你家侯爷费心了。”
清凉凉的语气,暑气顿消,丫鬟恍惚看见少夫人脸上似有嘲讽之意,须臾,目光冷冽,丫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夫人病后,一双翦水秋瞳,失去神采,最近这段日子,无意中撞上,目光竟如数九的冰棱令人瞬间从头寒到脚,仿佛能把人整个看透,丫鬟慌乱避开眼。
她倏忽眼底幽深,看不出情绪,她刚穿来不久,发现这具身体已身中慢性剧毒,她前世中医世家,精通药理,这个朝代还没有西医。
丫鬟又舀一勺药汁,竟有些心虚,闪眼,不敢直视主子,苦涩含在口中,她待要咽下喉咙,突然,一阵咳嗽,一口喷了出来,丫鬟躲闪不急,黑褐色药汁全吐在这大丫鬟身上,丫鬟一慌,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
“奴婢该死。”
丫鬟跪地请罪,垂眸掩饰内心的惊惧。
她伏在塌上咳声不断,大口喘息,一会儿,人软软地缩在床榻上,面赤红,气若游丝。
丫鬟低头看身上,府里今春新发下来的夏衫前襟已染了一片浓黑,懊恼,药汁子洗不掉,这件衫子白糟蹋了,蹙眉出去找笤帚,把地上打碎的玉碗碎片清扫干净,走出屋子。
丫鬟捂住胸口,夫人行将就木,已去了半条命,为何对上那双眼睛,心口发紧,赶紧去下处换下衣衫,到井台边提水清洗。
她平躺着,望着雕花承尘,她前世因病早丧,穿来后,这具身体逐渐恢复记忆,自己娘家姓傅,祖父庆国公,她这世的闺名叫傅书言,是庆国公府三房嫡女,可惜娘家已被削夺爵位。
傅书言收回目光,无意间瞥见枕上一缕青丝,浓密乌黑的秀发掉了三分之一,据这具身体记忆,当初偶染风寒,本是小病,身体却每况愈下,酿成如今大病。
给她下毒之人,不消说,是她那忠孝两全才德兼备受世人赞誉的好夫君靖安候卫廷瑾,堂堂侯夫人,候府当家主母,身边竟就这一个叫白芷的丫鬟侍候,房中下人不得近身,看这个丫鬟的身形,走路姿势,多半被她夫君收用过了,是卫廷瑾心腹之人。
傅书言瑾曾试着下地,奈何身体不争气,浑身无力,只得终日卧床,侯府深宅大院,她万难逃出去。
这时,正院外走来一个袅娜俏丽的二八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扶着一个小丫鬟进到上房院子,厢房廊檐下纳凉的几个丫鬟婆子看见,笑脸迎上前,其中一个梳着圆髻的程嬷嬷,是侯府旧人,曾侍候过庶出的侯爷卫廷瑾的生母,在侯爷面前最得脸的,赔笑说道;“姨娘这大暑热的天怎么来了?姨娘身子娇贵,仔细中了暑气。”
被称作姨娘的女子软糯的声儿,“我惦记夫人的病好些了吗?”
“回姨娘,夫人才吐了药。”刚换了衣衫的白芷看见侯爷新抬的姨娘,原本同气连枝的姊妹,一等大丫鬟叫燕婉的,心下有几分嫉妒,面上不得不赶着叫一声姨娘。
环佩叮咚,一阵香风袭来,轻盈的脚步声,“奴婢燕婉给夫人请安。”
自称奴婢,却少了卑微,语气倒还是一贯的温婉好性,她的陪嫁丫头,燕婉这个名字还是她当初给取的。
“夫人今儿可曾好些了?”
傅书言微讽语气,“来看我还能活多久吗?。”
燕姨娘看向旧主子的目光难掩恨意,“主子何出此言?主子当初给奴婢喝了避子汤,留下奴婢一条贱命,奴婢才得以替主子侍奉侯爷。”
这个小蹄子,被卫廷瑾看上,卫廷瑾跟自己打不少饥荒,她才答应收房,自己尚无子嗣,给她喝了避子汤,遭她记恨,早知如此,当初该把她买到窑子里,实在是顾念夫妻情分,燕婉又老实规矩。
“奴婢恭喜主子。”燕姨娘轻抚小腹,甜甜滴笑着,“侯爷怎么舍得让奴婢一生无子嗣。”
得意的一张脸,幸灾乐祸,半晌,傅书言淡淡地说了句,“新主母刚进门,就有庶子承欢膝下,真是一桩美事。”
燕姨娘脸色变了变,她风闻福昌县主倾慕靖安候卫廷瑾已久,夫人去后,福昌县主极有可能入主侯府内宅,县主何等高贵出身,下嫁,也是看中侯爷没有嫡子,庶子抢先一步,县主颜面何存?岂能容出身卑微的小妾母子在跟前碍眼?
一句话戳中燕姨娘的心病,强嘴道:“新主母进门,奴婢以礼相待,新主母何故为难房中人。”
燕姨娘自己说出的话都心虚,没底气。
“你自求多福。”
燕姨娘不解看着面色平淡的主子,主子几时变得伶牙俐齿,无心斗嘴,“奴婢告退。”
燕姨娘扶着丫鬟走出房门,下了台阶,小丫鬟悄声道;“夫人落到这个地步,身边冷清清的,房中丫鬟怠慢,娘家没人出头。”
燕婉姨娘嘲嗤,“你知道什么,夫人做姑娘时,为人刻薄,兄弟姊妹一个不亲,自持是嫡女,清高不理人,娘家败了,四分五裂,傅府三房这一支已经没人了,少夫人病了这二月,一个亲戚没过府探病,少夫人跟娘家那几房人不睦,有远亲,傅府倒霉,避之不及,谁还肯往前凑,是咱们家侯爷太谨慎了,少夫人病拖了这么久。”
小丫鬟没明白姨娘最后一句话,看姨娘打住不说了。
日落了,又升起,不知道几个晨昏,傅书言听见屋外一阵男子略重的脚步声传来,帐子里光线突然暗了。
傅书言透过薄纱帐,看见榻前立着一个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斯文俊雅的年轻男子,正是她的良人,靖安候卫廷瑾,穿来后,她头一次见到这世的夫君。
“你醒了。”语气一惯的谦和,却没有一丝温度。
傅书言掩去眼底清明,病恹恹的,“侯爷。”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卫廷瑾嘴角抽动两下,冷眼看着躺在卧榻上的女子,削薄的唇轻挑,冰凉的声音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必隐瞒,是我叫人在你汤药里下毒。”
卫廷瑾薄凉的语气,透出恨她入骨,傅书言胸闷,咳嗽两声,绣帕掩嘴,雪白绣帕染红,帕子攥在手里。
卫廷瑾没娶她时,喜欢房中一个叫阿娇的丫鬟,成亲后,傅书言把这个丫鬟赏一个家下小厮,结果阿娇不堪受辱,投井自尽,卫廷瑾当时没说什么,她以为区区一个丫鬟,不至伤了夫妻感情,谁知他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卫廷瑾冷漠地看着她,没有一丝同情怜悯,他跟那个丫鬟已阴阳两隔,直到傅府遭祸,傅书言靠山倒了,任由他摆布,多年隐忍,终于露出才狼本性。
傅书言喘了一会,艰难地说了句,“你当初为何娶我?”她未出阁时,名声不雅,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大可退亲,另择一门亲事。
他面色稍许尴尬,他是侯府庶长子,生母出身寒微,靖安候世子病死,是她娘家庆国公府出力,他才顺利袭爵。
卫廷瑾城府深,远不是旁人能看透。傅书言猪油蒙了心,没认清这个衣冠禽兽,他当初不顾她坏了名声,执意娶她,她感念他恩情,婚后,一心一计跟着他,
除了这些恩怨,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说白了,傅府是理亲王的人,理王伏诛,傅家受其株连,傅府在诸皇子争储时站错了队,成王败寇,新皇登基,扫清朝中宿敌,当然傅府在这之列,卫家跟傅家是姻亲,朝中形势对卫府不利,卫廷瑾这等卑劣小人,休妻,恐世人说他薄凉势力,德行有亏,用这种狠毒手段对付发妻。
傅书言身体虚弱,因多说了几句,面上潮润,一缕乌黑发丝粘在脸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唇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魅惑潋滟,卫廷瑾晃神,口中干涩,盯着她的目光复杂。
傅书言厌恶偏头躲开,卫廷瑾皱眉,羞恼,阴冷声,“到死还惦记高璟?”
傅书言不屑分辨,荣亲王世子高璟已登基称帝,是她豆蔻年华的绮念。
卫廷瑾看她不说话,以为默认,十指握紧,牙关紧咬。
“你放心去吧!百年之后,躺在我身边的是你,靖安候夫人的位置始终给你留着,殊荣不会剥夺。”
这个卑劣之人不知道,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候夫人的名分,跟这种人葬在一起,她死不瞑目。
她背脸,他看见她眼中的鄙夷不屑。
卫廷瑾走到门口,回头报复地道:“忘了告诉你,你死后,我娶福昌县主为妻。”
补刀,所幸她不是原主。
☆、第2章 (改错字)
傅书言摸过床头边菱花铜镜,镜中女子正值妙龄,巴掌大一张小脸灰白,隐有青光,下毒剂量小,症状不明显,然深闺妇人,体质羸弱,身体原主已于一月前,香消玉损。
掌灯时分,白芷端饭进来,看傅书言醒着,把饭菜放到桌上,“夫人,该用晚膳了。”
她穿来这段日子,身边就这个叫白芷的丫鬟侍候,傅书言陪嫁的四个丫鬟已被卫廷瑾以年龄大了为由头,放出去,配了家下小厮,陪嫁的两房家人,一房在外宅做粗使,一房发去乡下农庄,傅书言身边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都是卫廷瑾的人,卫廷瑾才有恃无恐。
白芷问一声,看她没答,准备把饭菜端下去,自己去吃饭,傅书言在她转身后,说了句,“端过来。”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扶着傅书言倚靠坐起,端过一碗清粥,没有几粒米,稀薄能照人,傅书言道:“你尝尝烫不烫?”
白芷舀了半勺,尝了一口,“冷热正好。”这阵子夫人添了个毛病,用膳前总是要她先尝,白芷人机灵,揣度主子是怕饭菜有毒,心虚,看傅书言越发不自在。
傅书言喝了小半碗粥,白芷端下去。
烛火忽明忽暗,傅书言躺在暗影里,悄无声息,时而醒了,错觉自己死了,床帐里昏黑,待看清屋里熟悉的摆设,知道还没死。
窗外曙光乍现,又活了一日。
上房肃静,无人走动,傅书言孤独地躺在帐子里,看屋角的滴漏已过了辰时,侯府辰时用早膳,向日里这个时辰主子们早膳用过了,府里的下人们用饭,白芷没端早饭来,大概卫廷瑾已经不想等了。
这时,靖安候府门前来了一顶小轿,轿旁跟着两个仆从,微风吹过,轿窗薄纱帘飘飘渺渺,影影绰绰里面一个水红纱衫的娇弱美人,小轿抬进角门,直奔二门,侯府下人无人拦阻。
垂花门前落轿,美人搭着一个婆子的手下轿。
上房两个丫鬟正坐在廊子下玩斗草,两个婆子边嗑瓜子边唠闲嗑,看见院外来人,程嬷嬷巴巴地跑过去,一叠连声,“表姑娘好!”
“程妈妈,夫人可好?”清娇的声儿。
被称作表姑娘的面露难过,“程妈妈,前面带路。”
程嬷嬷目光闪了闪,踌躇下,“是,表姑娘。”
表姑娘风摆杨柳,扶着丫鬟朝上房走去。
傅书言听见门口丫鬟一声,“傅府的表姑娘来了。”
傅府,自己娘家,表姐孔凤娴是唯一来看她的娘家人,傅书言神色冷淡,脸上没有丝毫高兴。
珠帘响动,娇滴滴一声,“表妹,姐姐来看你了。”
白芷把帐子挂起来,方便表姊妹说话,傅书言正眼都没看来人,孔凤娴算傅府的哪门子表亲,从前自己待她亲厚,这位孔家表姐以探病为由,跟她的夫君有染。
孔凤娴坐在床沿边,眼圈一红,抽出腋下绣帕,点点眼角,“你我姊妹一场,妹妹如今病成这样子,姐姐看了,心里不好受。”
姊妹情深,傅书言恶心到了,清清冷冷的眸光中不乏嘲讽之意,“看到妹妹还没死,姐姐失望了?”
孔凤娴眼中闪过厌恶,“你们都下去,我跟表妹说几句体己话。”
丫鬟婆子退出去。
屋里就剩两个人,孔凤娴突然俯身,伏耳小声道;“妹妹,你娘家傅府家破人亡,侯夫人位置以为你能一直占着,侯爷早就巴不得妹妹死,妹妹早些安心去吧!”
傅书言没生气,眼底透着冷光,唇角微扬,“难道卫廷瑾到现在还瞒着姐姐,我死后,侯爷续娶福昌县主。”
傅书言嗤笑一声,“你真信吗?”
孔凤娴不由心慌,看傅书韫的笑刺眼,愠怒,“我不信廷瑾负我。”
傅书言阖眼,不再说话。
孔凤娴离去的脚步夹杂一丝慌乱,她出了上房,不顾避嫌,直奔前院卫廷瑾书房,这条路她走熟了,孔凤娴扶着贴身丫鬟脚步匆忙,出了二门,来到西侧偏院,卫廷瑾的书房环境清幽,平常无人叨扰。
孔凤娴过了月洞门,便看见书房门口站着卫廷瑾的小厮,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平常跟卫廷瑾出门,孔凤娴知道卫廷瑾在里面,迈步就要进书房,小厮拦住,“表姑娘,侯爷今儿有要事,不见客。”
孔凤娴横了他一眼,声色俱厉,“闪开。”暗骂,狗奴才,平常巴结本姑娘,换新主子了,攀上高枝,理都没理他,硬往里闯。
小厮不敢十分拦着,侯夫人名分落不到这位表姑娘头上,侯爷枕边人,还是少得罪为妙。
卫廷瑾手里摆弄着一件玉器,准备日后送福昌县主的礼物,听见轻轻脚步声,很快到了内书房门口,微微蹙眉,刚想责备小厮,衣袂窸窣声,一股香风,便见孔凤娴进书房门,卫廷瑾愣了下,心底不悦,嗔怪,“怎么白日过来,不怕人看见?”
孔凤娴一怒之下,不顾男女大防,向日谨小慎微,都是晚间偷偷溜过来,唯恐府里人知道。
孔凤娴听出他语气冷落,深感委屈,“廷瑾,你对我厌烦了?”
“我以为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孔凤娴半含酸道。
卫廷瑾蹙眉,“你又是打哪里听见了什么?府里何人敢嚼舌根?”
孔凤娴今儿过来看门口小厮的态度,就知有变,奴才下人还不是看主子脸色行事,见风使舵,跟红顶白。
孔凤娴咽下酸涩,“廷瑾我只想问你,你许我的可还作数?”
卫廷瑾走到她身边,状似无辜,执起她的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不是不知道,莫听信外人挑唆。”
孔凤娴咋听已信作八分,及至见到卫廷瑾被他几句好话一哄,去疑,倒是自己误信了傅书言,离间她二人。
傅书言没出阁时,名声不雅,风言风语卫廷瑾略有耳闻,将信将疑,傅书言行为不检做下的荒唐事,只有她这个远房表姐最清楚,她在卫廷瑾面前摆弄是非,致使傅书言夫妻反目,
孔凤娴已经是卫廷瑾的人了,福昌县主下嫁,她处境微妙尴尬,妾不是妾,通房不是通房。
卫廷瑾怀里搂着软玉温香,自是舍不得放手,思忖等县主进门,纳孔凤娴为妾,区区一个妾室,县主多半不会拦着。
二人宽衣解带,做了两回,
上房,孔凤娴走后,傅书言朝门外喊,“来人。”
白芷送孔表姑娘回转,听见里间夫人喊人,走进去,
“我寿数已尽,你去请老夫人,我给老夫人叩个头,全了婆媳情。”
傅书言请的当然不是卫廷瑾的生母,那个地位卑贱的小妾,请的是老侯爷夫人,卫廷瑾的嫡母魏老夫人,她自知已时日无多,考虑良久,侯府里能救自己的唯有老侯爷夫人。
白芷犹豫要不要通报侯爷一声,看她已似弥留之际,生出恻隐之心,径直走去老侯爷夫人屋里。
盏茶功夫,白芷回来,“老夫人身边的素云姐说,老夫人身子不自在,迷瞪着,等得空回。”
傅书言暗叹,身子原主对人刻薄寡恩,见她大势已去,府里的主子奴才都躲得远远的。
不久,傅书言听见窗外隐约传来程婆子责骂白芷,“小蹄子,谁让你自作主张,侯爷怪罪下来,你不想活了?”
白芷小声分辨,嘀嘀咕咕,傅书言听不清说什么。
黄昏时分,正房院外,一个雍容娴雅的中年妇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院子,院子里丫鬟看见,一叠声,“老夫人来看夫人。”
程婆子正在西厢房里倒头想眯一会,这半日累了,听见院子里丫鬟喊声,忙提上绣鞋,出外迎,“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白芷打起堂屋撒花门帘,“你家夫人怎么样了?”老侯爷夫人边往里间屋走,边问。
程婆子觑了一眼里间屋紧闭的格子门,“回老夫人,夫人刚吃了药,睡下了。”
老侯爷夫人做个样子,婆媳感情淡漠,这个媳妇对她这个嫡母不亲近,更谈不上孝心,婆婆跟前,不过应景而已。
傅书言一阵发昏,隐约听见门口似乎有熟悉的说话声,她支开发沉的眼皮,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拼劲全身力气喊了声,“母亲。”
魏老夫人回头刚走了两步,听见儿媳在屋里叫声,声音微弱还是听见了,她收住步子,不好就走,转身朝里间走去,程婆子想拦阻,又不敢,赔笑道;“夫人有病,看病气过给老夫人。”
魏老夫人脚步一顿。
☆、第3章
傅书言隔着帘子说了声,“媳妇有话跟母亲说。”
魏老夫人离床榻前两三步远,虚扶着一把,不肯靠近,怕病气过到身上,“媳妇,你病着,快躺下,咱们娘们不是外人,不用虚礼。”
魏老夫人看见曾面若娇花的女子,如今病容镐枯,形容憔悴,病体支离,生出些许怜悯之心,叹口气,“你命也苦,好好的福没享,竟病成这样,你还年轻,别说丧气话,那就没了。”
傅书言舔舔干涸的唇,“媳妇身后事交代母亲,媳妇好走的安心。”朝大丫鬟白芷道;“烧水沏茶。”
看那程婆子瞪眼听着,道;“程妈妈,去跟二姑娘要,我就想吃她院子里的那棵树枣树上结的枣子。”
程婆子看魏老夫人在,不敢违拗,口中答应,脚下没挪窝,魏老夫人道;“你去吧!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程婆子只好去了。
傅书言朝魏老夫人左右扫了一眼,魏老夫人通晓宅门里弯弯绕绕,即刻明白,朝左右道;“你们出去门口等着,我们娘们说几句体己话。”
魏老夫人跟来的人出去,魏老夫人低声道;“媳妇,你有什么话说吧!”
傅书言喘息,提上一口气,“母亲,您不觉得大伯和媳妇的病很蹊跷吗?”
傅书韫口中说的大伯,乃魏老夫人嫡子,未曾娶妻,便生病殁了,魏老夫人嫁入侯府,仅生下一个嫡子,靖安候庶子庶女倒是有几个,几个庶子中卫廷瑾年纪最长,侍奉嫡母魏夫人至孝,与庆国公府嫡女定亲,先帝感念老靖安候中年丧子,又有卫廷瑾岳家出力,恩准靖安候庶长子卫廷瑾为世子,在老靖安候死后,袭爵位。
她直接切入重点,没有力气耗,她没有十分把握魏老夫人相信,如果弄不好,魏老夫人反倒疑心她挑拨嫡母和庶子的关系。
果然,魏夫人狐疑地眼神看着她,微微一笑,“老身看你是病糊涂了,我儿是病重而死,宫里的御医亲手开的方子,怎么会有错。”
老夫人对这个儿媳一向讨厌,她的话显然听不进去。
卫廷瑾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兄友弟恭,侍奉嫡母至孝,晨昏定省,魏夫人根本不相信素有贤德之名庶子狼子野心,丧尽天良谋害兄长。
傅书言唇角边淡出笑,几不可闻的声儿,“媳妇没病,是身中剧毒。”
魏老夫人面色一变,瞬间又恢复常态,“媳妇多心了,廷瑾为媳妇的病请医问药,侯府账上的银子钱花销不少。”
傅书言徐徐伸出些微麻木的手,手指往头上轻轻一抓,一把秀发连根脱落,魏老夫人看见不由心惊。
傅书言手一松,青丝飘落在榻前,手臂无力垂下,“母亲可记得大伯屋里的腊月丫头,现住溯州,母亲派人一打听便知。”
傅书言听房里的婆子说腊月放出府,家人在溯州置田买宅,开有店铺,一个丫头那有那么大的脸面,主家打发出去,多说给几两盘缠,腊月在世子房中是否动手脚,她不得而知,她可以肯定的是丫鬟腊月是卫廷瑾的人,她曾经看见腊月来找过卫廷瑾。
魏老夫人凝神,亲生儿子当初也是小病,竟至一病不起,命丧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以至她守着庶子过活,终究不像自己亲生。
傅书言话说多了,伏在枕上大口喘息,魏老夫人不动声色,露在袖口外的指尖轻颤,暴露出内心波澜起伏,显然,她这番话,往心里去了。
魏老夫人站起身,“老身老了,管不了许多了,活一日算一天,媳妇你好好养病。”
魏老夫人走出两步,屋里极静,听见来自身后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大伯死时,是这腊月丫头在跟前服侍,那晚房中有叫声。”
当年,魏老夫人得信,赶到儿子房中,人已断气,她当即便昏过去了,世子身后事都是庶子卫廷瑾一手操办,事后无人敢在老侯爷和夫人面前提起其中细节,傅书言只是偶然听世子房中的丫鬟说了一嘴,世子最后神志不清,叫了两声,有的话,不同场合说出来,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魏老夫人走出几步,回身,“如你所说,你希望我怎样,杀了你丈夫?”
傅书言徐徐摇头,“母亲帮我逃出去,其它的事,媳妇来做,傅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魏老夫人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傅书言在枕头上叩头,“儿媳送母亲。”
傅书言看她脚步徐缓,沉重,丧夫丧子,对依靠男人的内宅妇人打击可想而知。
脚步声渐远,傅书言像是抽干了气力,她已成功地把一根刺放进了魏老夫人心里。
卫廷瑾谋害兄长,单凭这几点疑窦,还不能妄下定论,卫廷瑾阴险狡猾,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必定瞒下所有人,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断定世子的死跟卫廷瑾有关,但这个世子的贴身丫鬟得了好处放出府,倒是真的,还有另一种可能,事实上卫廷瑾并没有害兄长,卫廷瑾心狠手辣,对嫡妻都能下去狠手,何况一个丫鬟,事后为防止阴谋泄露,定然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也许他只是把这丫鬟收买,安插在世子身边,打探消息罢了,不过真相如何不打紧,只要魏老夫人相信,怀疑就成,魏夫人素性多疑,她知道很清楚。
魏老夫人扶着丫鬟蹒跚往上院走,当初儿子年轻轻没了,她万念俱灰,什么心思都没有,根本没留意这些细节,傅书言跟庶子卫廷瑾是夫妻,许是听见点风声,她突然停住脚步,掉头道;“去侯爷书房看看。”
魏老夫人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朝前院走去,经过中门,魏老夫人影影绰绰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同着一个丫鬟,从西侧院走出来,朝府门走去,显然是从侯爷的书房刚出来,魏老夫人对身边丫鬟道:“这是府里哪位姑娘?背影有点眼熟。”
贴身大丫鬟道:“那不是夫人娘家的孔表姑娘。”
孔表姑娘,不是经常来看她表妹,怎么从侯爷屋里出来,鬼祟东张西望,难道府里传言是真的,卫廷瑾跟这位表姑娘不干净,嫡妻病重,白日宣淫,非正人君子所为,鹣鲽情深,看来全是装的,卫廷瑾对发妻绝情决意,做出别的伤天害理之事,不足为奇。
魏老夫人掉头往回走,“不打扰你家侯爷了。”
不出二日,傅书言肢体麻木,抬手臂都困难,出现幻觉,魏老夫人那边全无动静,魏老夫人只是吩咐大厨房给她炖些补品,大概是可怜她吧!
魏老夫人没信她的话,或者相信了,人已死了,不愿生事,毕竟人老了,跟庶子撕破脸老了没个依靠,若侯府倒了,与她并不是好事,她被形势所迫,受庶子奉养,安度晚年。
以魏氏的刚强性子,不为枉死的儿子报仇,放过谋害儿子的凶手,傅书言又不信魏氏能咽下这口气。
立秋,靖安侯府比往日热闹,上房,白芷吩咐两个小丫鬟,“府里抬进来新鲜西瓜枣子,上房的份例去大厨房领回来。”
是晚,侯府设宴,男人们外厅吃酒,内眷在花厅饮酒,魏老夫人命人在偏厅里摆了几桌酒,府里有些头脸的年长的妈妈们,各房有权势体面的大丫鬟,有一席之地。
程婆子被几个老姊妹扯着去吃酒,看眼上房,不放心,吩咐白芷道;“看好夫人,有事赶紧回主子,夫人就这几日的光景。”
白芷嘴上应着,心里老大不高兴,守着带死不活的病人二月,颇有怨言,待程婆子一走,遂吩咐屋里一个二等丫鬟叫慎儿的,“你看着夫人,不许躲懒,我去看看热闹就回。”
丫鬟慎儿朝白芷背影撇撇嘴,院子里人走空了,小丫鬟都跑去看热闹,燕姨娘房中的一个小丫鬟笑儿跑来,“慎儿姐,人人都吃酒取乐,独你一个人守着屋子。”
慎儿手指放在嘴上,做了噤声的动作,朝里面示意,小声道;“夫人这两日怕不行了,不敢离人。”
笑儿小声道;“哪能赶巧就出事了,别人都高乐去,独姐姐不能去?”
慎儿被她撺掇,活了心,倒座有两个老婆子在屋里吃酒,慎儿走去,嘱咐,“别光顾着灌黄汤,听着点上房动静,夫人叫人答应着。”
两个婆子吃得脸颊热了,“姑娘且放心去,老奴在这里不会有事,姑娘尽管去玩,年轻轻的,不像我们老婆子,不愿意凑热闹。”
两个丫鬟扯手跑了。
傅书言噩梦连连,一时清醒,周围静悄悄,隐约有鼓乐声传来,疑似阎王爷派黑白无常来接自己。
天色暗下来,上院死寂,下处一个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屋里两个婆子喝得烂醉,东倒西歪困觉。
这时,有三个人悄悄进了院子,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仆妇,身后跟着两个强壮的妇人,中年仆妇示意其中一个婆子,那婆子会意,走到下处盯着亮着灯火的屋子。
☆、第4章
中年仆妇带着另一个婆子直奔上房,蹑手蹑脚来到床榻前,中年仆妇探身床帐里,轻声呼唤,“夫人,夫人。”
傅书言徐徐睁开眼,眼前模糊一张妇人的脸,记忆中这个管家媳妇是魏老夫人的心腹。
没等她多想,中年仆妇极低的声儿,似耳语道:“车马已在府门外候着,事不宜迟,夫人现在就走。”
傅书言虚弱地点点头,中年仆妇示意身后婆子,婆子上前背起傅书言,三人出了上房的门,傅书言久病身子很轻,婆子力大,甩开步子,眨眼背着她出了院门,一乘软轿等在门口,把傅书言放进小轿,婆子扶轿跟在轿旁,抬轿子两个婆子健步如飞。
老侯爷死后,魏老夫人把内宅掌家权交给儿媳,由傅书言主持中馈,傅书言病重,魏老夫人代管内宅之事。
今晚魏老夫人给府里的下人们开了几桌酒席,没差事的,都聚在偏厅和院子里吃酒,前头众人酒兴正酣,傅书言的小轿一路没遇见什么人。
软轿沿着夹道疾走,眨眼到了二门,二门还没落锁,二门两个当值的婆子,魏老夫人吩咐人送些酒菜,一个婆子吃了酒,去登东,看见傅书言的小轿子要出府,问轿下的婆子,“府里哪位姑娘奶奶这个时辰出府?”
地上的婆子道:“是傅府的孔表姑娘家去。”
婆子小眼睛贼溜溜朝落下的轿帘看了一眼,候府亲戚过府,都在二门外落轿,孔表姑娘身娇肉贵,比旁人体面,借她个胆子不敢掀轿帘看,小轿没停,出了二门,换上两个小厮抬轿。
掌灯时,侯府大门关了,小轿走西角门,看门的小厮看婆子眼熟,天黑,面目不甚清楚,问一声,“哪位主子出府?”
婆子答道;“傅府的孔表姑娘来看夫人天晚了家去。”
软轿下的婆子捏着一把汗,小厮等小轿过去,关了门,去吃酒赌钱。
小轿离了侯府,拐进一条背街,早停着一辆车,车里挑起车帘子,下来两个人,快步走到软轿前,丫鬟提着灯,挑起轿帘子,朝里面悄声唤道:“夫人。”
傅书言一直是醒着的,由于神经过于紧张,没昏睡过去,借着丫鬟手里的琉璃羊角风灯,看清楚丫鬟的脸,这个丫鬟是她陪嫁的大丫头,叫豆蔻,配了府里的小厮,一个妇人打扮,是她的陪房,府里人称许妈妈。
两个人像是看见亲人,许妈妈抹着眼泪,“夫人,奴婢们没用,护不住主子,让主子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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