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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見我多嫵媚.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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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见我多妩媚
作者:伊人睽睽
文案
地位很低的李信,自见到表妹舞阳翁主的第一面,就开始追慕她。
在最卑微的时候,他就宣告: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我是想说我欢喜你。
翁主天天在想:脸呢?!多大脸,居然敢追我!
.
他贫穷,他出身差,他容貌远逊于她。
他阴险冷漠,他凶名赫赫,他从不气馁。他屠开一条血路,走到她面前。
他走过九九八十一难,收起锋利的爪子,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叼起她回家。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甜文
主角:闻蝉,李信 ┃ 配角:闻姝,江照白,甲乙丙
☆、第1章 初见就逼婚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闻蝉和四婶在去会稽的马车上。
漫山雪雾风霜,深一道素白,浅一道暗黄。天地界线飘虚,寥寥一队车马,顶着铅色垂云,在山路上蜿蜒,行路艰难。
对坐的少女十四岁大小,窄袖绕襟深衣,跽坐在茱萸纹金丝绒氆毯上。乌发低垂,一根比翼玉簪束着,发尾坠腰,绯红色的碧玺石耳坠,在车马的晃动着摇曳。雪天亮色,流在少女玉莹莹的肌肤上。
她的骨相很美,长眉秀目,眼瞳黑亮,小嘴嫣红。细抿而笑,稚嫩而秀丽,宛若花之初绽,一种独特的风情流转。
父亲是曲周侯,母亲是宣平长公主。大兄是侯世子,二姊是宁王妃,自己也有舞阳翁主的封号。
这个得天独厚的小翁主闻蝉,是曲周侯家最小的女孩儿。自出生后,便颇得闻家人宠爱。
就像此时,小翁主明明是离家出走,韩氏也收到曲周侯的手书,请她代为看管小女儿。
闻蝉听四婶这么说,黑而大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那么一圈。明明是端庄的闺秀模样,眼中,却带了那么一抹狡黠灵动。她趴在窗上,掀开厚帘,想要看外面的世界。被韩氏瞪一眼后,闻蝉声音娇软而绵,小女孩儿的撒娇般,“四婶,我不怕冷。”
韩氏将她拉入怀中,手抚着小女孩儿细软的乌发,“小蝉,听四婶说,等到了会稽,见了你大姑姑,你就听四婶的话,乖乖回家去。你父母在家,等你等得多着急啊。”
“话不能这样说,大姑姑生了重病,我父母也很挂念。我是代他们走一趟的。”
闻蝉的大姑姑闻容,嫁人后,随夫君居住汝阴。多年除节假日的正常走动,少与娘家兄妹见面。
闻蝉尚记得幼时,大姑姑来家中做客,温婉矜持,世家作风。少人时,会偷偷把她抱在怀中,哄着她叫“姑姑”。她叫一声“姑姑”,闻容就给她一颗绵糖。
姑姑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额发上,她趴在姑姑怀中,揉着惺忪睡眼,慢慢地睡着。
在闻蝉眼中,那个哄着她说话睡觉的妇人,清晰得宛如昨日。
近日,从父母那里,听到大姑姑病重的消息,闻蝉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个人。
同时,她还抱有一点儿自己的小心思:
少女趴在窗口,扒着厚帘看窗外雪景。韩氏给自己倒一杯茶,笑眯眯看着她,突然慢悠悠地说道,“哦,只是为了看你大姑姑,不是为了躲人?我听说,三月三的时候,丞相府上大郎,在你放纸鸢时,送了玉佩给你?”
闻蝉镇定道,“不知道。我没有听说此事啊。这以讹传讹,也太假了些。”
韩氏微微笑,低头吹着细白茶沫,不再提此事了。
小蝉生得美,气场也有些怪,自小便容易招惹一些桃花。虽然自己觉得丞相家大郎的身份,和小蝉也算般配。然少女有自己的想法,她父母都不在意,韩氏虽然好奇,却也不多问了。
只此行漫漫,自己的子女未曾跟随,身边只有一个闻蝉。韩氏难免,会多与闻蝉聊两句。
马车悠悠缓缓地行着,闻蝉渐有些困顿,下巴磕在矮几上,一下一下。突然,马车剧烈地晃了一下,少女身形不受控制地随惯性往车门的方向倒去。
韩氏惊叫一声“小蝉”,见闻蝉眼疾手快地扶住扶手,止住了摔出去的势头。
而马车外,已经乱了。
有武器磕碰的声音,高昂混乱的男人吼声,伴随着侍卫们“你们是何人,快快让开”的质疑声,韩氏与闻蝉对视一眼,心中咯噔,明白此行失算:她们约莫是遇到劫匪了。
果然,在有此猜测后,车外就有几个男人在乱糟糟中,吼叫道,“管你们是谁?!要从茅山过,留下买路钱!兄弟们,他们马车这么多,咱们抢过来自己用!”
“呸!”
大打出手。
闻蝉扶着扶手,侧耳倾听车外动静。韩氏紧紧抓住她的手,因发慌而用力。
流年不利,旱涝泛滥,这几年,劫匪山贼也比往常多很多。本是下雪天行路难,韩氏想着马上就到了姑姐夫的地盘,走小路赶一赶也没什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居然遇到了劫匪!这可怎么办?
车外在打斗声后,几道匆匆的脚步声往这辆马车边过来,侍女在外敲了敲车门,“女君,翁主,我们怎么办?”
韩氏唇还在发抖,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小侄女已经定定神,开了口,“青竹在么?”
青竹,是舞阳翁主闻蝉的贴身侍女之一。
立即有一个清晰女声答,“婢子在。”
“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哪怕把几辆马车都送给他们呢,”闻蝉不把对方当回事,一点也不怕,“放我们走就行。跟他们说我们的身份,除非他们敢造反!”
“唯。”主子一点都不紧张,还这么镇定地发话,让人心也定了下来。下人们有了主心骨,缓一缓,便要去与那些劫匪交接。
后来想想,还不如照闻蝉所说,一开始就点名身份呢。
闻蝉与韩氏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青竹的声音最为沉静,“你们的头领是谁?我有话跟你们商量。”
一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声从高处传来,“小娘子口气不小。有话跟我们说就行了,你管我们头领是谁?”
听声音很年轻,闻蝉怔了一怔,掀开帘子一角,想看高处的那个少年。雪珠子飞洒,她很好奇,然手才碰到帘子,就被韩氏打了一下。韩氏警告看她,示意她不要露头。
青竹似愣了一下,才继续交谈。四处乱哄哄的,交流却还算顺利。听到对方答应只要把东西送出去、就放行放人,车中的两人松了口气。多怕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然此时看,对方并未灭绝人性。
不过那个少年声又道,“放你们走可以。但你们得所有人下车,让我确保车上什么都没有藏。”
对方轻蔑一笑,又刺啦一声过,车内听到青竹急促的呼吸。好一会儿,才听到那少年懒洋洋的后话,“都下车。”
与此,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韩氏稳稳神,拉着闻蝉的手,安慰她,“他们只是要搜车,怕我们事后告官。别反抗,没什么的。”
叮一声!
一把匕首破了车壁,那锋刃,差点刺着车中二人。两人面色煞白,有一瞬僵着不敢动。
片刻后,车门打开,闻蝉与韩氏,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寒风凛冽,大雪扑面。少女款款下了马车,湖兰色深衣浅裾,脖颈微曲。她扶着侍女的手骨,纤洁,细长,根根如玉笋般,玲珑可亲。
一片雪花落在眼睫上,她伸出手,擦去眼睫上沾着的水雾。抬头的瞬间,香腮胜雪,云鬓玉容。长长的裙裾托着少女婀娜的腰身,皑皑之飞雪,面容之娇妍,让围观劫匪窒息。
同时,闻蝉看到,坐在凸起山石上,短褐少年垂在面颊上的发丝有些卷曲,他眉眼浓郁,低着眼眼底幽黑。在看到她后,他手里玩着的匕首停了停,眉目扬起来,定定看着她。
高高的山石上,慵懒漫坐的小郎君,所有劫匪中,就他,让人觉得不一样。
闻蝉立在人前,清清亮亮。目中的骄矜,也让人觉得很不一样。
少年忽而起身,雪簌簌落,他从高处跳了下来。一纵六七丈,吓了闻蝉一跳。
他直直走向她。
看他站到她面前,转着手中匕首,“我改主意了。不劫财,劫色。”
啊?!
“我叫李信。小娘子嫁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信:小娘子嫁我吧~~╰( ̄▽ ̄)╭~~
闻蝉:阿母我一定在做梦╰( ̄▽ ̄)╭
☆、第2章 你叫知了知了?
飞雪长衣,丽眉连娟。因为少年的突然凑近和口出狂言,闻蝉的眼眸瞠大,满满的惊愕与不可置信。她的眼睛清澈纯美,星光璀璨,就是蓦然大睁时,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
看起来不觉得她是生气,倒像是娇嗔一般。
李信再逼近一步。
少年笑了,微卷发丝贴着面,随着呼吸和寒风扬落。他睫毛和眼睛生得漂亮,一笑起来,给平淡无奇的相貌增光不少。
闻蝉心想,这人也就眼睛能看了。
李信冲韩氏扬下巴,“知道我想杀她吗?”
侍女倒抽一口气。
他眼睛也不眨、就下这种命令,看来就是见惯生死的。韩氏攥着袖子的手握得紧,两股战战,几乎晕过去。她心中后悔再后悔,想她出身大族,出行时,夫君细细叮嘱让她小心,前面都无事,她放松警惕,没想到临了会稽,竟发生这种事。
闻蝉鼓起勇气,从四婶的背后抬起脸。她同样害怕,却看着少年,说,“你不要杀我四婶,我跟你们走。”
“答应嫁我了?”他转着手中匕首,笑起来的那股戏谑和肆意,盯着她的眼神,都让闻蝉厌恶至极。
自称李信的少年偏头,“好,那你就慢慢考虑吧。”
……
一行人被这些劫匪领着七拐八拐,被押进了一个寨子里。这寨子埋在深山,又因下雪而被隐埋。如果不是这帮劫匪领着,寻常人都找不到这个地方。跟着韩氏和闻蝉的侍卫,真论起来,也不一定就不如这些劫匪厉害。然到底吃了下雪和不熟悉路的亏,哪怕跟着一个向导。现在,那向导也被领走了。
大雪天遇到这种肥羊,对劫匪们是个好消息。
“是啊,咱们兄弟辛苦奔波,他们倒是富得流油。不劫他们劫谁?”
“哈哈,给阿信找了老婆,阿信这次该高兴了吧?”
“那可不是!没看到阿信见到那小娘子,眼睛都直了吗哈哈?说起来,那小娘子真他娘的好看啊。老子看啊,那皇帝的女儿,都不如她好看。”
“以后就是咱们的人咯!”
孤立无援。
但是没关系。
闻蝉安慰自己,四婶说,大姑父的人在驿站等着他们。如果他们不能如期到,大姑父应该会察觉的,定会派人来找他们。这些贼子,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能与朝廷的兵马对抗呢?
所以,只要自己能撑过一两日,事情就会有转机。
到了这个鬼地方,闻蝉的侍女们都被关了起来,也无法见到四婶。坐在一个屋子里,门窗都被关死,闻蝉试着叩了叩,没有人回应。闻蝉望望屋中摆设,费力地搬过一个小几,踩上小几,试着去推那扇木窗。
她提着裙裾趴在窗上时,门被推开了,扭头,看到站立在门口的少年,还有三四个男人。
推开门,几人看到以不雅姿势跪在窗栏口的少女。
闻蝉小脸刷地染上绯红,却装作什么都没有般,将小腿从木框缘挪下,振振衣袂,从矮几上娉娉袅袅地走下来。丽人睁着明亮的水眸,好像他们的大惊小怪,是对她的亵渎一样。
李信玩味地看着佳人,佳人却不看他。
“哈哈,阿信,你跟小美人聊吧,兄弟们先走了。”诡异的沉默后,身后三人反应快,在少女故作无事后,及时关上门走了。出去后,兄弟间是怎么传闻蝉那个粗俗动作的,就不得而知了。
闻蝉忽视之前的窘然,跪坐在案几边,乌发如坠,目光低垂,裙裾下,露出素白的鞋袜。
李信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后,趺坐到少女对面。他盘腿而坐,很放松的坐姿,盯着她低低的发顶看。这样的小美人,垂着眼睫装矜持,面颊雪白染霞,胭脂一般动人。小巧的耳珠隐在乌发下,隐约能看到通红的耳垂。
闻蝉低着头,能感觉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是一动不敢动,唯恐刺激他。她在长安时,连丞相府上的郎君都不给好脸色,轻视、不喜、不睬,她愿意怎样都没关系。那些人一样看中她美色,但她是翁主,没有人敢欺负她。
闻蝉甚至觉得,恐怕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对方也因为没见识,而看不懂她是不能得罪的人。
那怎么办?
嫁他?
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少年开口,“小娘子叫什么?”
闻蝉装死不应。
“闻蝉。”闻蝉飞快答少年的话。
抬目,隐晦地瞪他一眼。
李信继续欣赏她的美貌。看她明明怕他、还不得不装作不怕,也挺有意思的。
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李信拢了下眉,“文我知道。哪个蝉字?”
其实他连“闻”都错了。
少女朱唇翕动,“就是‘袅袅兮秋风,山蝉鸣兮宫树红’里面的‘蝉’字。”
李信说,“听不懂。我没念过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单点。”
闻蝉无言。
心中鄙夷:乡巴佬。
她再一次抬头,悄悄瞪他。少年倒是目色坦然,闻蝉心想,好厚的脸皮,说自己没读过书,就跟说没吃过饭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似猜到她心中嫌恶,少年眸子冷下,锐意顿现。
闻蝉无法,怕惹恼了这贼人,只好叫了两声,“知了,知了。”
李信静默半晌。
扬眉,没听懂,“你说什么?”
闻蝉心中难堪,闭着眼,勉强再开口,“知了,知了。”
她被他逼得,手紧紧抓着袖口,握得指骨发白,受辱一般咬着贝齿,快速道,“就是‘知了知了’的那个蝉。”
什么倒霉父母,给女儿取这么个名字,还不如叫小妞二丫呢。
“听好了。你嫁我,你们一行人带的所有东西,我一样不动,全都还给你作嫁妆,还送你那一堆谁谁谁离开。你不嫁,这些,可都是没有了。”
“我让你考虑一辈子了么?”
这人,痞起来真痞,冷起来又真冷。
闻蝉呆呆看着他凑近的面孔,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凄凄惶惶的可怜女孩儿。
门外的人再次喊一声,李信冷眉冷眼,“快说。说嫁我!”
李信没有被她惹怒,而是站起身来。
他上上下下地看她,不知何时,他手中出现了一块玉佩。闻蝉看他手中那块玉佩太眼熟,忙低头,就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她瞪大眼,伸手想夺回。看他往后退开,笑容又凉又坏,晃得她眼晕,“定情信物。”
出了门,三四个人同伴等着少年。
众人的调-笑起哄下,少年的脸淡了下去,说,“这可真是麻烦。”
“阿信你说什么?”
李信晃晃手中玉佩,“他们的身份,绝不是富商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继续被逼婚感觉萌萌哒#
☆、第3章 要完
十来个人在寨中走,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四面雪白,松柏覆压,一行人,像是白绢上的几道墨点。
李信在这十来人里,年龄算是最小的一拨,只有十五岁。论相貌,论才学,都不出色。走在一群青年中年老年中,挺不打眼的。
他们走向一间屋子,槅扇外站着两个小郎聊天,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拉开门。其中一位少年,缩着脖子,笑起来映着雪,煞是明朗。此少年眉清目秀,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颇称得上“惊艳”。看到众头头过来,他机灵地拉开门,给老大们问好。
有人看到讨喜的开门少年,咂一下舌,“李小郎,你这是弄啥咧?咱都是混混窝了,不兴你这拜天皇老子的架势啊。”
被称为李小郎的少年,大名李江。闻言嘿嘿一笑,少年赧然中,仍能说会道,隐晦地看一眼李信,“兄长别开我玩笑了,我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像阿信哥这样,跟你们一起商量大事,多威风啊。”停顿一下,“怎么说我和阿信哥,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李信当着小透明,百无聊赖地跟在众兄弟间,莫名其妙被提一嗓子,他扯下嘴角,“那行了。威风到做了混混,咱老李家祖宗有灵的话,脸早被丢光了。”
李江及众人无言以对,听出了李信话里的嘲讽。
同样姓李,同样年少,甚至同为混混,人和人的机遇,真是比不得。
而进了屋的众人,不再关心守门少年的小心事,关上门后,就继续说起绑回来的一行赶路富商妻女。
李信将自己从闻蝉那里顺来的玉佩,展示给几人看,“你们看这玉佩的成色,比我们以前见到的,要好很多。还刻着字,花纹似有某种规律。那自称富商家的妻女,不管是那女君,还是小娘子,气质都比我们以往见到的人好很多。恐怕真不是什么富商。”
玉佩被人传着看,上面刻着好几个字,但这个屋子的人,也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此年代的平凡民众,根本没有识字的机会。众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茫然中,问道,“阿信,你知道这写的什么字吗?”
“我认识‘舞阳’二字。其他字不认得。”
李信认得简单的字,但他常对人说的,直接就是不识字。
他让人去找红漆,又在玉佩传回手中时,刺啦一声,撕下袖上一块布条,用玉佩重重压上红漆,把红漆上烙出的刻痕,印在了撕下的布条上。众位围观下,看到李信已经在布条上印下了几个篆文大字,听他道,“阿南拿着这个布条,明天下山,找识字的人问一下,这玉佩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他语调清晰,逻辑分明,一屋子的人都听他说话,纷纷点头。
有不解的问,“那‘舞阳’又是什么意思?”
李信笑一下,“一个县名。”
众人继续疑惑讨论,不懂为什么要把一个县名刻玉佩上。
一人突想起,“对了,我从这些人手里,搜出好多竹简来。”
李信“嗯”一声,“那把有字的都带下山,让人看看写的是什么。”
陈朗是所有人里,书读的最多的一个青年了。原想去长安投卷挣一点功名,然父亲糊涂,迷上赌-博,输了家业。二老去后,家徒四壁,陈朗家中却还有一妻一女等着养活。陈朗走投无路,只好偶尔做做劫匪,接济接济自己的家室。在所有大老粗中,陈朗一直是军师型人物,此时便感叹,“之前阿木看到那行车马,非说咱们一个多月没遇上肥羊,想高兴高兴。没想到等来的,也许不是羊,而是狼。”
屋中众人交谈,呆头呆脑的阿木津津有味地听着各位兄长的吩咐。陈朗一批评他,阿木便不高兴道,“劫都劫了,阿信还找了老婆呢,你事后抱怨什么啊?”
李信靠墙,闻言漫不经心道,“是啊,劫了就劫了。会稽郡中又能有多大的人物呢,兄长不必忧心。”
一众愣头青中,陈朗就觉得李信稍有头脑。然听少年此心不在焉的话,陈朗摇头:未曾读过书的人,果然见识少很多,想事情也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怕,真不是好事啊。
他忧心忡忡问,“阿信你既然已经猜到咱们劫的人身份恐怕高,要不要装作故意,现在就放了他们啊?”
李信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屋子人的眼神:有的不服气,觉得既然抢了,就是该享受;有的心怯,怕惹来后患,他们也就是小混混而已;有的无动于衷,不觉得放了如何,也不觉得不放就如何。
李信心想,不清楚对手是谁,就自乱阵脚,倒是很可笑。
在一众人望着他时,少年坐姿挺直,“放是肯定要放的。但现在谈放人,为时尚早,且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招来后患。不如等阿南下山多打听打听,看城中近日可有哪位贵人上门。到时,再看能不能惹好了。”
陈朗仍然皱着眉。
李信看着这个总是过度担心的青年,声音抬高了些,自信之心,一径传给屋中众人,“兄长到底怕什么?咱们又没什么值得失去,一不杀人,二不放火,城中郡守、长吏等,都是多年打交道的熟人,做的小心些,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神一放,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开始说笑:
“既然如此,阿信,让阿南下山打听情况时,多带几个弟兄,咱们拿劫来的东西换些铸币。”
李信否,微笑,“不行。这次劫来的东西不能碰,我要留给知知做嫁妆。”
脑中,自然想起当他推门进屋,那正在爬窗、又矜持走下来的貌美小娘子。
“知知是谁?”
李信笑而不语。
众人却纷纷挤眉弄眼,懂了。
李信天不怕地不怕,在陈朗眉头皱成川字时,他还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道,“敢啊。”
少年意气风发,无所顾忌。
陈朗安静如鸡。
要完。
一帮混混,一个比一个胆大,没法沟通了。
他真想赶紧下山逃命去!总觉得他们要玩完。
众人商量完要事,轻松很多,勾肩搭背出了屋子。好几个人追上去跟李信搭着肩,闲闲跟少年说话,“阿信,我家中没粮了,你那里有五铢钱,借借我?等下个月,我再还你?”
“好啊,”李信答,“要多少?”
“阿信,还记得我昨天跟张东的赌吗?我俩有点忘了。”
“一对三。你不加把劲,就输了。”
在这群兄弟中,李信与谁都能说到一块去,他性格大方,不拘小节,于小处,又不揭人短,又公正。虽然这帮兄弟没定真正的老大是谁,但大部分人都隐隐把李信当作老大,即使李信从来不认。
这次劫车事件,是众人瞒着李信做的。想给李信一个惊喜,送一个大肥羊给李信。
李信最后才赶到。
赶到时,便坐在山石上,与从车上走下的少女打了照面。这一眼,让他改了主意,想求娶那少女。
等他们再说笑出来时,门口守着的李江,再次见识到了众人对李信的喜欢。心头,又升起强烈的情绪,焚得他眼底发红,嫉妒万分。
李信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猛回头。李江忙收起面上的表情,对少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李信回过头去,李江才垂下眼,深深吸气,想着:我要怎么做,才能像李信那样,让一干人信服呢?
就算是土匪,就算是混混,他也想像李信这样人见人爱啊。
李信才不是人见人爱。
大雪下了一整天,闻蝉夜中沉睡,忽从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坐起。被窗外雪光映着,少女身量单薄,着宽大素禅,长发披散如青缎,眉梢细软,眸子水润,又是肤白如玉,在暗中生光。娇弱中,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艳色。
一室清寒,有些冷。照进来的光又亮得让人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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