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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七十年代.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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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半城天宇半城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灿烂的七十年代
作者:轻卿
文案
许秋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愚昧闭塞的小山村里的一个十八岁女孩身上,
上有八十岁半身不遂的曾祖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个弟弟四个妹妹,
就在她觉得日子再也过不下去的时候,一条县里要修建水电站的招工消息给了她新的希望。
这里讲的是一群心怀梦想的青年们为了未来而努力奋斗的故事!
在那个灿烂而美好的七十年代!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传奇
主角:许秋阳 ┃ 配角:罗建刚 ┃ 其它:七十年代
作品评价:
☆、1.故地
从搭客摩托车上下来,许秋阳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拢一下被凛冽的寒风吹乱的长发,掏出钱包:“多少钱?”
“三十。”
“这么贵,就这么几步路。”
“靓女,大年三十呀,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回家吃年夜饭了。”
“算了!”许秋阳懒得跟他争执,从钱包中抽出三十块钱递过去,“谢谢了。”
摩的司机接过钱塞进口袋:“靓女,呆得久不?不久的话我等你一会,待会你在这儿可找不到车出去。”
“不用,我今天不走了。”许秋阳抬头看了一眼将黒的天色说。
“靓女你没事吧,谁会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过年啊!”摩的司机一脸震惊地嚷嚷。
许秋阳冷下脸不再理他,拉着行李箱就往大门口走去。
摩的司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神经病!”调转车头,轰起油门绝尘而去。
许秋阳仰头,望着大门上“白龙湾水电站”几个斑驳的大字,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白龙湾,我回来了!”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虚掩着,许秋阳一步步走过去,抬手轻轻按在拉手的铁环上,仿佛这是一道时空的大门,只要一推开来,里面还是那个鸟语花香、风景如画的白龙湾,行色匆匆的叔叔阿姨们,看见她,都会停下脚步,热情地招呼一声:“小阳啊,回来啦?”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大门缓缓打开,不出所料地一片荒芜,急促的狗叫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许秋阳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等了片刻,不见有狗冲出来,想来应该是机房里养的狗,被拴起来了吧!
许秋阳记得曾听外婆说过,白龙湾里住的人越来越少,机房里发生过几次失窃案件,后来就养了两条大狼狗,也算是给值夜班的人做个伴,壮壮胆了。
皮靴踩在满地的落叶上沙沙作响,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积了厚厚的一层,几乎都已经看不见底下的水泥路面,许秋阳记得这地上的落叶以前是包干到户的,每家都要负责自己家门前的一段路面,小小的许秋阳一早起来,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挥舞着比她的人还高的竹扫帚,把门前的落叶扫成一堆,然后拿小簸箕铲回去装在厨房的竹筐里,晒干了用来引火是最好不过的。
以前职工们都住在这儿的时候可真是热闹啊,可惜后来人们渐渐有钱起来,就开始嫌弃住在这里不方便了,有人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买了小车,天天开车进来上班,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慢慢地白龙湾就变得人丁寥落起来。
三年前外婆去世的时候,最后留守的一户人家也搬到了县城,整个白龙湾水电站的住宿区就正式荒废了,只有机房那边还有人上班,整天开车来去,没有人气的白龙湾,便越来越荒凉起来。
第二排平房,“一、二、三、四、五。”数到第五间屋子,许秋阳站在掉了大半漆的木门前,拿出一串钥匙。
这房子外婆去世后本来应该交还给单位的,但反正也没人愿意住了嘛,单位也懒得管了,钥匙就一直没收,舅舅家在县城买的新房子,当然也看不上这里的老旧家具,因此这老房子就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许秋阳推开门,扫了扫眼前挡路的蜘蛛网,环视了一眼这个遍布灰尘的“家”,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就算是无处可去,也总还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回来的。
许秋阳搬了一张凳子出门,把凳子放在门边,自己踏了上去,打开一个老旧的电箱,伸手一推,把电闸总开关推了上去。
拍一拍双手跳下来,尝试着拉一拉门边的点灯开关,“啪嗒”,悬挂在头顶上的老式灯泡亮了起来,散发出一圈昏黄的光晕,线路还是通的,真是难得。
当年住在水电站,最大的好处就是用电不用花钱,不管缺什么,电总是不会缺的。
许秋阳穿过屋子,走到后院,拧开水龙头,只有“嗤嗤”的空气声,停水了,正常。
当年水电站宿舍区用的水并不是由自来水公司供水,而是水电站自己建了水塔,抽取地下水供职工使用的,抽水用的也是电嘛,所以,当年职工用水也不用花钱。
现在早没人住了,当然也不会再有人去抽水了。
幸好院子里还有备用的压水井,许秋阳抓住压杆摇了几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口一整瓶水都倒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摇动压杆,很快,手下的压力就变大了,土黄色的井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继续压了一会儿,井水彻底变得干净清澈,许秋阳拿了个桶放在出水口下面,装了满满一桶水,卷起袖子开始搞卫生。
六岁到十二岁,许秋阳在白龙湾水电站整整住了六年,六岁那年,妈妈生病去世,爸爸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小孩,外婆就把她接了过来亲自照管,上水电站里的职工小学,那时候舅舅还没结婚,外公、外婆、舅舅加上她,一家四口,是她有记忆的童年中最快活的时光。
上初中的时候她被接回了县城,爸爸已经再婚了,后妈生了一个弟弟,许秋阳十分乖巧懂事,认真学习之余,包揽了做饭、打扫和照顾弟弟等一切家务,后妈虽然对她没什么笑脸,但终究也没有虐待于她。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长到了十八岁,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许秋阳按照家里的安排报考了师范大学,因为这是提前批优先录取的,考上的把握比较大,而且可以减免学费。
大学四年,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许秋阳没有再拿过家里的一分钱,用做家教的钱支付生活费,大二快开学的时候,爸爸说弟弟的学费有点困难,许秋阳想了想,便把刚拿到手的奖学金留下了一大半给家里。
后妈是农村人,嫁给爸爸之后,爸爸的单位给她安排了一个烧锅炉的临时工的工作,收入很低,一家四口基本上都是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生活,能把自己养这么大,供书教学很不容易,许秋阳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大学毕业以后,许秋阳凭着优秀的表现留在了省城,但职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美好,天真的许秋阳被一同入职的同班同学摆了一道,终于在第一个学期末的时候丢了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这时候爸爸打电话来,兴奋地告诉她,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她在省城找到了好工作,一个月工资能有大好几千呢,年底还有奖金!让她快点回家,亲戚们都想见见她。
说到最后,爸爸支支吾吾地提起,弟弟要上初中了,县城中学的教学条件不好,家里有些条件的人家,都会到市里买套房子,然后把孩子送到市里的中学念书,弟弟学习成绩好,家里不能耽误了他,所以决定也在市里买一套房子,房子已经看好了,学区房,小两居,以后弟弟毕业了用来当婚房也刚刚好。
许秋阳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太过不切实际了:“爸,市里的房子不便宜,咱家买得起吗?”她县城里这几年很多人到市里买房子,但人家那是家里有钱,不愿意一直窝在小县城没有发展,这才往外面跑的,他们家在县城里只能算是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水平,这么好高骛远真的好吗?
许秋阳知道这肯定是后妈的意思,她这个弟弟,成绩真的算不上好,本来就不是爱学习的人,就算到市里上初中又有什么用呢,真的有这个能力,县城的高中也不是没有考上重点大学的,许秋阳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爸爸说:“咱家看中的那是二手房,不贵,首付三十五万,咱家里有五万,你成舅舅家拿五万,你大伯家借五万,你再拿二十万,就够了。”
他口中的“成舅舅”是许秋阳亲生妈妈家的舅舅:“爸,咱家怎么能借成舅舅家的钱呢?不是,我哪来的二十万啊!”
“我听人说了,城里的单位都是能预支工资的,你跟你领导说说,先预支几年,要不行的话再找你同学借一点,你那些同学都是城里人,家里有钱。”
许秋阳忍不住为他天真的话语笑了起来:“这钱哪能是说借就借的啊,再说了,借来了咱家也还不上啊!”
“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不是有七千多嘛,咱们家一家三口在家里一个月都花不了两千块呢,你一个姑娘家,一个月一千多够花的了,每个月攒五千,一年就有六万了,二十万,三年多就能还上,还剩下一千还可以帮忙缴月供。”
许秋阳静静地站着,心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什么事就这么着了啊,跟卖家说好了三天后去办手续,你记得明后天把钱打回来,我挂了,电话费可贵呢!”
☆、2.穿越
窗外寒风呼啸,许秋阳走到窗边,把头靠在窗户玻璃上,玻璃很凉,可她的心比玻璃还要冷一万倍。
“爸。”她轻声开口,“你们把我养大,为的就是我能够赚钱的这一天吧!”
“那不然怎么样!”爸爸的声音提高起来,“一个丫头片子,嫁出去就成别人家的人了,你也不算算,从小到大花了家里多少钱,现在出来了,能赚钱了,回报一点家里有什么问题?”
“好,既然你要算,那我们就来好好地算算账吧!”许秋阳忽然冷笑了一下,继续冷静地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给家里留下了八千块钱的存款,而且妈妈的单位每个月都有支付几百块钱的抚养费,一直到我十六岁的,这笔钱一直都是你们去取的,十年下来也有好几万了吧。我小学六年在外婆家住,你们没有给过外婆一分钱,初中属于九年义务教育免学费,我真正花了你们的,也就是高中三年的学费和初中、高中六年的生活费而已,总共有几万吗?大学四年,我每年的奖学金基本上都拿回去了,这些你们又算了没有?”
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许秋阳一直没有说过出来,今天如果不是爸爸这样逼人太甚,她也不愿意这样不留情面。
“混账,有这样跟大人说话的吗?父母生了你养大你就是天大的恩情,乌鸦还知道反哺呢,我当初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爸爸生气地大声吼了起来。
“是你自己先要算账的,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就直说了吧,我工作丢了,钱是没有的了,我也不会去借的,你们爱给弟弟买房子,自己去想办法,我也不会帮忙还钱的。”许秋阳冷冷地说。
“什么,丢了工作?你还嫌给我们丢脸不够是不是,这么好的工作也能弄丢了,我跟你说,要是没钱,就别回来过年了,家里没你住的地方!”说完狠狠地掐了电话。
许秋阳抬起头,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里,她早知道家里没有自己住的地方了,十几岁的大姑娘,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房间,一直都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晚上要等所有人都睡了才能摊开铺盖入睡,每天早上必须在所有人起床之前把自己的铺盖收拾好,不然的话兜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哪怕这样,她也从来不敢有过什么怨言,也从不肖想弟弟会把房间让给她。
可是这样的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一句忘恩负义而已。
还好自己已经长大,有了自立的能力,既然已经撕开了脸,那过年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以后就为自己而活吧,许秋阳相信,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所以她回来了,这里虽然已经变得一片荒芜,可仍然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家的所在,唯一的家。
把灰尘大概抹过一遍,地板也擦干净了,屋子里渐渐地像是个家的样子来,许秋阳找出电炉,插上电,盘绕着的电阻丝渐渐变得通红,洗干净的铝锅坐上去,烧半锅开水,把红枣、香菇、枸杞扔进去。
菜是她特地带回来的,有鸡有鱼,有萝卜、生菜和金针菇,还有鱼圆。
过年当然要吃鱼圆啊,外婆家后院的鱼塘里养了好多鱼,过年前会捞起来,杀鱼去骨,鱼肉搅碎了加上面粉,用来炸鱼圆,外婆就像这样,把油锅坐在电炉上,蹲坐在小凳子上炸鱼圆,炸出来好大的一盆,让小秋阳用个盘子端着,挨家挨户送上门去。
别人家收了小秋阳送来的鱼圆,总会用家里做的吃食把盘子盛得满满当当的,让小秋阳带回去,炸出来满满的一盆鱼圆能送出去一大半,同时也能带回来大半盆各种各样好吃的,年便在这样香喷喷的气味中拉开了序幕。
哪怕是一个人的年也要好好过,许秋阳饱饱地吃了一顿火锅,把东西收拾好,还是用电炉烧了热水洗澡,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被褥充满了潮湿的霉味,用凳子把被子撑开架在电炉上,烤一烤霉味便会散去很多,变得干燥松软,暖烘烘的。
当年电炉是多么不可或缺的好东西啊,也只有他们这些住在水电站的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电炉,一点儿也不用担心电费。
躺在烘得暖暖的被窝里,许秋阳闭上了眼睛,恍惚间似乎外婆就躺在边上,一边轻轻地隔着被子拍着他,一边哼着好听的催眠曲,然后她就会感觉自己飘飘荡荡的,飘到云朵上去了。
许秋阳是被冷醒的,她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手脚都是冰凉的,这旧被褥保暖性能就是差啊,许秋阳感叹着,睁开了眼睛。
不对,这分明不是她入睡时的房间。
触目所见是低矮昏暗的泥砖房,墙壁上连层白灰也没有,只有坑坑洼洼的泥砖,头顶上是黑乎乎的床架子,身上的被子薄薄的,里面的棉絮都结成了硬块,就这么着,这被子也只盖了自己半个身子,剩下的一大半,盖在了两个看起来年纪比她小很多的女孩子身上,女孩的脸面向另一边看不清楚,只露出一把枯黄细弱的头发。
这是什么情况?
许秋阳看了看自己依旧蜷缩起来的手脚,还是原来的形状,不过瘦了黑了很多,也粗糙了很多,她是从小就干很多家务活的人,手掌本来就没有同龄人细嫩,可也不至于粗糙到这个程度,掌心布满了茧子,指头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要不是手指修长结实,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手。
年轻姑娘?她现在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吗?
许秋阳“腾”地坐了起来,往四下看了看,房间实在简陋的很,除了她们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之外,只有一张黑乎乎的桌子和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没有镜子,照不出现在自个儿的模样。地板是泥地,在常年累月的踩踏之下变得油光滑亮,上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只破布鞋。
不大的窗户上糊着旧报纸,报纸上破了一个洞,从洞里面看出去,天色还不太亮。
许秋阳觉得,她现在大概是在做梦,嗯,躺下继续睡,睡醒了又能回去了,现实生活虽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她还是很热爱它的!
声一入耳,一连串的信息电光火石般地在许秋阳的脑子里爆炸开了,几乎是同一瞬间她就知道了隔壁房间住的是她的曾祖母,今年已经八十二岁的老太太许曾氏,家里的孩子都叫她阿太的。
阿太原本身体硬朗,八十岁了还能去菜园里摘菜,两年前有一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中风了,醒来之后双腿瘫痪,躺在床上再也下不来了,天天闷在屋里,阿太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天天没事就指天骂地,没一刻安宁。
家里也没什么人理她,这每天干活都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空去听她唠叨,一日三餐按时供应,每隔几天帮她擦洗一次身体换身衣服,就算是孝顺了。
“大妹,快点过来,我要屙尿!”阿太大声喊。
许秋阳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来了!”顺手拿起床边的衣裳匆匆穿在身上,一路小跑着到了隔壁房间,一把抱起瘦成一把骨头的阿太,给她脱了裤子,放在门背后的尿桶上。
老人家括约肌不行,稍有尿意就要赶紧去拉,不然的话就会失禁,这大冬天的,换裤子换被褥,有得麻烦。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许秋阳心里忽然一惊:我是谁,我这是在干什么?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是许秋阳,安平镇石南村第二大队许木胜家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一家人土里刨食,穷得叮当响。
许秋阳心中十分震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眼前的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底下却熟练地做着该做的事,给阿太穿好裤子抱她上床,自己到门外打了一盆井水擦了把脸,洗完以后顺手把洗脸水泼到墙根下的菜地里。
咦,好像还没刷牙?
农村人都不刷牙。
许秋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原来的她自己,一个是熟知这里的一切的十八岁的许秋阳,后者似乎在她来到这里之后,就把整个身体的主动权交给了她,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出来提醒一下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以后她就要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下去了吗?
她也算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可是穷成这样的,她还真是没见过。
这身体的原主似乎由不得她胡思乱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抬脚往灶间走去。
稍稍适应了一下灶间内昏暗的光线,许秋阳突然被角落灰堆里的蠕蠕而动的物体给吓坏了。
☆、3.看病
“大姐!”许翠兰虚弱地喊了她一声。
“小妹,你怎么了?”许秋阳刚要过去,就闻到一股恶臭,仔细一看,看见她的身下一滩滩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忍不住干呕一声,掩住了口鼻。
“大姐,我肚子疼。”许翠兰说完,又是几声干呕,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吐出了几口清水。
看样子是急性肠胃炎,许秋阳急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怎么都不跟家里的大人说呢?”
“半夜开始疼的,来不及上茅厕,弄脏了地方阿妈要骂人的。”许翠兰虚弱地说。
许秋阳明白过来,大概是她半夜肚子疼要拉肚子,可是茅厕比较远来不及去,又怕弄脏了家里挨骂,只好跑到这里的灰堆来,谁知道接连上吐下泻,最后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喊人也没人听得见,只好躺到了现在。
“你别怕,大姐烧点水给你洗洗,洗完了带你去看医生。”许秋阳手脚麻利地抓了一把草塞进灶膛,开始生火。
“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睡屙,干点活都干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早饭还没做好?”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乒铃乓啷地掀锅盖,“作死啊,烧那么大锅水,费多少柴草!”
“妈,小妹生病了,屙了一身,我烧点水给她洗洗。”许秋阳见妈妈李桂芳来了,连忙说。
“洗什么洗,洗完就不会屙了吗?赶紧做饭,吃完早饭还要上工呢,待会迟了又扣工分,让你弟捉两只白背蟑螂烧了给她吃就行了。”李桂芳不耐烦地说。
“妈,小妹得去看医生!”白背蟑螂是李桂芳拿手的治病土方,不管大人小孩,只要有点不舒服,就去墙角抓两只,塞灶膛里烤干了,碾成粉末冲水灌下去,至于能不能治好,那就看各人的命数了,反正老一辈传下来,孩子都是吃这个长大的。
他们这一辈人,说起家里有多少孩子的时候,通常的句式都是这样的,生了多少个,带到了多少个。李桂芳这辈子就总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带到了八个,夭折了三个。整个人熬得干瘦干瘦的,四十岁的人,看起来跟个五六十的老太太似的。
“看医生?”李桂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点小毛病就去看医生,哪来的银纸,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拉个肚子还要看医生的,哪来那么金贵的命,有白背蟑螂给你吃就算好了,我们那时候,有鬼理你啊,都是自己去地里抠黄泥吃。”
李桂芳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往灶膛里添柴,见许秋阳真的拎个木桶过来锅里盛热水,气得她抓起一根柴禾兜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许秋阳一下没意识到她果真会打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火烧火燎地疼,眼看她还不解气,逃生的本能才迸发出来,身子灵活地扭身就跑,李桂芳挥舞着柴禾大呼小叫地追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回到灶房。
掀起锅盖看到那一大锅水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舀了半桶水出来,扔到灰堆旁:“还瘫什么尸,快去洗了!”
锅里剩下的水中撒两把玉米渣滓,饭勺搅一搅,稀汤寡水的,一锅玉米渣子粥就算好了。
许翠兰那边挣扎了半天起不来,许秋阳见李桂芳正端着大海碗喝粥呢,应该没空再打她,便悄悄地溜进来,去抱许翠兰。
许秋阳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脏的人,免不了有些嫌弃,但抵不过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的姐妹情深,还是把她抱到洗澡间里,脱了身上的脏衣服,就着半桶热水草草地冲洗干净。
李桂兰骂骂咧咧地吃完早饭,一边拎起锄头出门一边骂许秋阳:“还不赶紧给我去上工,要是迟到被扣了工分,看我打不打死你。”
她爸许木胜也起身了,来到灶间拿起李桂兰用过的那海碗,直接往锅里一舀,盛上来大半碗粥就往嘴边送,稀里呼噜地喝完,用手一抹嘴巴,也跟着要出门了。
许秋阳连忙跑过来:“爸,小妹病了,得去看病,您给拿点钱。”
许木胜看她一眼:“问你妈去。”家里孩子多,哪个跟哪个他也分不清楚,每天天刚亮就出工,收工回来累得半死不活,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上床困觉,只知道家里的婆娘下猪崽似的一年一个生娃娃,除了对最大的一儿一女还有点印象,下面的那几个萝卜头还真分不清哪个长什么样。
小萝卜头们也都起床了,争先恐后地跑进灶间,差点没为那点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汤大打出手,抢到以后也不怕烫,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真跟抢食的小猪崽没什么区别。
许秋阳无语地摇摇头,再去看许翠兰,小脸蜡黄蜡黄的,就剩半个手掌大,八岁了,长得跟人家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刚才给她洗澡的时候,那手脚瘦得跟玉米杆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力气太大就给折断了。
她的情况看起来更不好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打起摆子来,嘴里面“呜呜”地叫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行,一定得送去卫生所。”许秋阳下定决心说,这个时候要再信什么白背蟑螂,那这个妹妹是不用要了。
农村人一年到头能见到钱的机会不多,但许秋阳知道家里还是有钱的,就在她妈房里那口箱子里锁着呢,年前卖完粮食,许秋阳偷偷瞧见李桂芳把卖粮的钱里三层外三层地用破布裹起来,收到箱子里去了的。
许秋阳去灶台下面捡起柴刀,气势汹汹地进了李桂芳的房间。
“大姐,你干嘛!”大弟许东来慌慌张张地来拦她,许东来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长得比许秋阳还高,他要真拦起来许秋阳也奈何不了他。
“让开,我要去拿钱!”
“大姐,你不要命了,被阿妈知道非得打死你不可!”
“你看看小妹的样子,再不去看命都没了!还怕个屁啊!”许秋阳果断地支使弟弟,“你现在背小妹去卫生所,我拿了钱马上就来!”
许东来犹豫着看了一眼许翠兰,又看了一眼许秋阳,畏畏缩缩地就是不敢动,许秋阳气头上来抬腿就踹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赶紧的,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救命要紧!”
许东来被踹得一个踉跄向前冲了好几步,倒是不犹豫了,飞快地把许翠兰往背上一搭,迈开大步跑了出去。
这一脚踹出去,许秋阳自己也楞了一下,这是一向被评价为温顺老实的自己所做出来的举动吗?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在这里暴力的环境下,自己也变成暴力分子了?
不过还别说,这感觉还真挺爽的。
那种简陋的老式锁头,锁舌就是一个薄薄的铁片而已,许秋阳稍稍用了点力气,就把锁整个拔下来了,打开箱子,一阵霉味扑鼻而来,一箱子的破烂,也就李桂芳还当宝贝。
把箱子里的东西胡乱翻了个底朝天,许秋阳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藏钱的破布包,里面一堆分币角币,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许秋阳随手抓了一把往口袋里一塞,箱子也来不及盖上,匆匆忙忙就出门了。
路过灶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刮锅底的刺耳声音,忽地猛冲进去,照着四妹的头顶上就拍了一下:“就知道吃,阿太还没吃呢,还不快点给阿太送过去。”说完马不停蹄地又冲了出去。
到了乡卫生所,赤脚医生正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破旧发黄的杂志在看,许东来背着许翠兰,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一脸焦急却又唯唯诺诺地不敢开口说话。
“啪!”许秋阳把钱拍在桌上。“医生,快给我妹看看。”
乡卫生所就这么一个医生,看病、开药、打针一手包办,不过农村人一般有什么小毛病都不会花钱来看病,自己随便弄点什么土方吃吃就算了,真是大病他这儿也看不了,得上镇上的卫生院。
所以他平时也是清闲惯了,突然来了个小伙子背个小女孩说要来看病,倒把他吓了一跳,不过吓归吓,规矩不能废,要看病,先得掏钱,他刚来的时候是吃过几次亏的,没让人给钱就先给看了病,结果药钱还得自己掏腰包倒贴。
直到许秋阳把钱拍在桌子上,这医生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示意许东来把许翠兰放下来,捏开嘴巴看看,又掰开两个眼皮看了看,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用勺子舀出两颗土黄色的药片,递给许秋阳:“没什么大事,吃两片药就行了。”
☆、4.招工
那时候的人身上没什么抗药性,所以见效特别快,两颗药片吃下去没一会,许翠兰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也不打摆子了,也不干呕了,还能说话了,委委屈屈地伸手抱住许秋阳,带着哭腔喊:“大姐!”
许秋阳抱着她拍了拍:“乖啊,没事了。”
许翠兰的药费花了一毛二,许秋阳把剩下的钞票揣回口袋里,准备回去还给李桂芳,她已经做好了挨一顿骂或者打的准备,家里没钱这是真的,每年就队里卖完粮之后分的一点点钱,一大家子人一整年的油盐酱醋、灯油火蜡都在这里了,就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日子也很难过得下去。
在这方面也确实怪不得李桂芳小气。
许东来背上许翠兰,三个人往家里走去,虽然迟了一些,还是要出工的,少干一天活就少一天工分,许秋阳还打算这几天收工以后到山上挖点药材到镇上的药材铺卖了,换点钱补贴今天花掉的药费,毕竟对这个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任何一点损失都是一场灾难。
远远地还没到家,就听见家里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隔着好几十米远呢,都能听见李桂芳的厉声打骂和孩子凄厉的哭嚎声。
许秋阳也有点儿吓着了:“妈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原本想着还没到中午收工的时间,她还来得及回去想法子把撬坏的锁头给修好,说不准可以蒙混过去呢,如今看来这是东窗事发了,还连累了家里的弟弟妹妹。
正想着,二妹从屋里跑出来拦住许秋阳他们:“大姐,你们先别回去了,阿妈在打人呢!”
“怎么回事啊,阿妈不是在上工吗?怎么回来了?”
“小弟拿了家里的钱去供销社买糖吃,被人发现了告诉阿妈,阿妈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发火呢,说要打死你,你还是先别回去了吧!”
许秋阳知道李桂芳发起脾气来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的,许翠兰身子还弱,可不能再被打了,便让许东来先背着她到大伯家避避风头,至于自己,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总不能眼看着小弟被打死。
于是壮了胆子冲进去抢李桂芳手里的棍子:“别打啦,小弟和小妹花了家里多少钱,我都还给你还不行吗?”
李桂芳调转身把火力集中在许秋阳的身上:“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还,你那什么还,拿命还吗?”
许秋阳一边躲闪一边大声说:“我这几天不吃饭不睡觉,天天去山上挖药材去卖钱还不行吗?”在村里也就只能想得到这样一个来钱的法子了,粮食都是大队的,自留地里种的那点菜自家都不够吃,就算从牙缝里省出来了拿去镇上卖,那也得当心别被红袖章给抓住了,不然就是投机倒把。
也就去山上挖点药材卖给药材铺这事儿能做了,可草药不值钱,晒干了一大麻袋才能卖上几分钱。
“挖、挖、挖,我挖你个头,不用上工啊,不用做饭不用干活啊!还想吃饭,吃吃吃,吃死你!”李桂芳疯婆子一样狠命地抽打着棍子。
许秋阳再不跑的话说不定真的被她打死在这儿了,也顾不上十八岁大姑娘的面子了,抱着头就往外跑。
李桂芳不依不饶地狠命追,叫骂声隔了几里地都能听到。
年轻人腿脚到底利索些,李桂芳追了半天实在追不上,恨恨地把棍子一扔,用力往脚边啐了一口:“呸,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往回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把棍子捡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家走,好歹也是家里的柴禾,可不能糟蹋了。
许秋阳一口气跑到河边,精疲力尽地坐下来喘气,心累得要命,这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天的时间,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就没消停过,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更可怕的是,体内的两个灵魂好像越来越融合在一起,她也好像越来越适应这个穷苦的身份了,连想着要去挖药材卖钱的心思都有了,这是准备长期呆下去的节奏?可是她不要啊,这样的苦日子,过一天都嫌多了,再多呆几天下去,她非得疯了不可。
要不再睡一觉?一觉睡醒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个走歪了的人生轨迹,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了呢?
这么想着,累了一个上午的许秋阳躺在河边的沙石滩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今天太阳挺好,晒在身上暖暖的,睡得还挺舒服,连个梦都没做。
感觉到凉意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睁开眼睛,还是原来的这片天地,许秋阳伸了个懒腰,捡起身边的几颗石子扔向前边的河水里,心灰意冷地看着水花四溅,这是回不去了吗?
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今天算是旷了一天的工吧,家里的活也没干,每天要捡的柴也没捡,猪草也没去割,还闯了这么一个大祸事,回去不说挨打了,饭是肯定吃不上的。
她饿得双腿发抖,身上发飘,从早上开始就没吃早饭,到了这个点儿早就饿过了头,孤魂野鬼似的飘着往前走。
反正回去也没饭吃,要不就不回去了,不能离开这个世界,那离开那个糟心的家总可以吧,天大地大,难道就真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许秋阳仔细地考虑了一下离家出走的可行性,最后发现,离开这儿,她还真的就是没有容身的地方了。
她调出原身的记忆翻了翻,发现现在是一九七二年,户籍制度挺严格的,去哪儿都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连个招待所都住不成,还有城里不管是吃什么买什么都要票证的,什么粮票布票之类的,她一个农村姑娘,上哪儿弄这些东西去?
要是念过书有文化,说不定还能通过招工到镇上或者县城的工厂里去做工,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个农转非呢,可是像她这样的,以后的日子基本上一眼能看得到头,每天挣工分、操持家务,过几年嫁个同村或者隔壁村的农村汉子,继续挣工分、操持家务,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以一年一个的频率不断生孩子,不到三十岁就熬得油尽灯枯,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太。
哦,不对,这些年该有计划生育了,不会再像李桂芳那样生一大窝,不过也得要生得出儿子才行,要是头一两胎生了女儿,那拼死拼活,东躲西藏也要把儿子给生出来的。
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她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地站在灶台前,背上背着一个,胸前吊着一个,大腿边上还拖着一个,个个孩子都张大嘴哇哇大哭闹着要吃的,刚收工回来的男人见还没能吃上饭,摔锅砸盆地骂娘,许秋阳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将来的日子真要过成这样,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秋阳!”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想怎么呢,怎么越叫你越走的!”
许秋阳一脸茫然地回头,拍她的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杨雪珍:“哦,雪珍啊,什么事?”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啊,也没去上工,我都找你一天了,急死我了,差点就赶不上了,快,跟我走。”
“去哪儿呀?”
“去找我爸,有重要的事!”杨雪珍心急地扯着她往前走。
“什么事啊!”许秋阳饿得身上发虚,被她这么一扯身上的虚汗都出来了,“慢,慢点!”
“不能慢,再晚点就没机会了,我好不容易求我爸把这个名额留下来的。”
“什么名额啊?”
“招工名额!县上要在白水村修水电站,要招工搞基建呢,每个大队五个名额,今晚就要报上去了,要是再找不着你,我可没本事再帮你留住了。”杨雪珍焦急地说。
“什么,白水村?”这名字好耳熟啊,“那你知道水电站叫什么名字吗?”
“你管它叫什么名字啊,反正是个好出路就行,我爸说了,现在是搞基建,基建完了以后要留下一批人在水电站上班的,如果表现好能留下来,那以后咱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杨雪珍得意地说。
“不是,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叫白龙湾水电站?”许秋阳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激动的,心跳得飞快,她就知道,总不会无缘无故穿越这一场。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怎么样,你要去那儿做工不?包吃包住,顿顿白米饭管饱,还给工钱,一个月五块!”
“去,当然要去啊!”许秋阳一激动,脚下走得比杨雪珍还快,果然是白龙湾水电站啊,她这辈子,跟白龙湾就是摆不脱的缘分,不管白龙湾水电站建成之后她能不能回去,只要能留在白龙湾,那日子就够快活的了!
☆、5.反对
许秋阳一路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家里再穷再苦再糟心都吓不倒她了,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呀,哈哈哈哈!要不是怕别人以为她疯了,她简直恨不得马上叉腰仰天长笑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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