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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刀英雄傳》作者:白客凡.txt

2023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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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千古江山,风雨几番,宋兴周亡。东风晓,旧檐橱下,谁人卧薪尝胆。爱消仇长,情意难断,挥刀天下正乱。看硝烟,狼子蛮荒,也敢图兵指染。
偏有家恨,江湖路茫,叹人间痴男。恩恩怨怨,彼杀我报,相残何时了?众生无相,正邪难辨,消得世间说那。回望首,今生无愧,英雄白发。
小说全境内容,皆在此曲之中。 一本传统武侠
重温爱恨情仇的江湖故事
再现一段英雄的挥泪史诗
正文
第一章 深山遗孤 上
在一片深幽的竹林里,遥遥的传来一声清啸,接着从草丛之中跳出一只体型偌大的獐子。只见草摆风动,随即跃出一个身影,行走如风,动若脱兔。但见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面目俊朗,身着一身白色长袍,后背负着一柄黑油油的长剑,瞧来分量倒还不轻。那男子如影随形般贴在獐子身后,足见其轻功之高,獐子为摆追伏,忽然奋力一跃。男子轻轻一笑,双足一蹬,凌空一翻,双掌一错,击在獐子头顶。那獐子还未吃惊,便已气绝。男子拾起獐子,称了一称,笑道:“好一头肥大的獐子!”说罢转身入林。
不到半晌功夫,男子已来到此山崖顶。只见云雾高绕处隐有一间雅居。崖对面是一排高山群脉,崖下却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那屋子前面有一片菜地花园。男子穿过菜地,推门进入小轩,喊了声:“啊兰,我回来啦!”男子进屋一看,脸色顿时骤变。只见屋内零乱如麻,几乎整个家都被掀翻了过来,竹编的摇篮还在晃动着。
男子抛下獐子,立即转身出门,他进来时崖前还空无一人,出来后,却见菜地前站满了人,数来有七八来人,这些人身著不同服色的衣裳,想来并非同帮同派。那男子一一扫眼过去,只见站在中间的是一个马脸汉,一双浓眉几乎挤在一起,身形彪悍,满脸乖戾凶暴之色。向左首的是一个身著黄衫之人,胸口处绣着一个狰狞的虎头。此人面目粗犷,身材矮小,但满身肌肉盘根交错,令人不敢小觑。左首边的却是一位身着红色长袍的道人,但见他面目清秀,色泽红润,犹如婴儿脸。后背负有一柄通身金色的长剑,乍看之下令人十分诡异。男子心中一惊,他知道那道人的脸色之所以会像婴儿般是因为修习“赤阳神功”而导致的,修习赤阳神功不仅须童子之身,还须外加药物相配,修习十分艰苦。但若神功一成,则足以横行天下。不过这门功夫一向被中土门派视为邪派武功,而这门功夫亦是长期流居海外,极少入土中原。看形势,这站在最前的这三个人便是这伙人的头领。
男子见后心中微凛,暗道:“这些人到此为何?莫非是为了那‘天钟神功’而来。但我和阿兰隐居于此向来无人知道,这些人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
他心中思忖,眼光却冷冷地扫过这些人的脸,说道:“云某在此隐居,不知几位尊驾到此,有何贵干?”
那首央的马脸汉闻言一声冷笑,说道:“云大侠不要装蒜了,天下谁人不知四侠剑之一的东剑云涯是剑仙徐萧徐老前辈的高足?又谁人不知那‘天钟神功’在徐老前辈手里?如今徐老前辈退隐江湖已有多年,想那‘天钟神功’自是在云大侠手里,在下等慕名已久,尚望能有缘一悭”
云涯道:“让各位劳驾了,师父他并没有传我神功。”心想道:“看来师父仙逝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否则便不用等这么些年,早来抢夺神功了。”
马脸汉怒道:“你少来这套!我劝你还是快快交出‘天钟神功’的好,须知你妻子徐若兰现下在我们手里,若是有个变故,嘿嘿!只怕不好收拾。”言下之意便是云涯若不交出“天钟神功”,他的妻子便将性命难保。
云涯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打得好主意!”语气一顿,又道:“我真想不透,你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还要为那本害人的东西而做此等无耻之事?”
马脸汉双眼一翻,道:“云涯,你别装了,百年前魔教黑白两大护法重创中原武林,当真是神功无敌。若非少林天禅上人集江湖众家高手之力与之对抗,中原武林焉能逃过这一劫?如此神功,谁又不想得之?”他话音一落,身后数人便起声高呼,相附赞同。
云涯摇了摇头,说道:“魔教神功虽然厉害,但究竟非正义之物。你们也不怕像百年前的黑阴、白阳两个魔头一样,受天下武林人士的围攻?”
马脸汉冷笑一声,道:“练得绝世神功,又有何人奈得了我?我们有的是手段来称霸武林!这个不劳云大侠费心了。云大侠只管将‘天钟神功’交出来,我们便放了你的妻儿,也好使你一家团聚。”
云涯叹道:“我可真没骗你,我的确是没有‘天钟神功’,你们苦苦相逼亦是无用。”
马脸汉怒道:“好哇!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带他妻儿过来!”说罢双手一拍,身后一个穿着淡黄色衫的男子便带着一个美貌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少妇便是徐萧之女徐若兰,只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儿,正睡得香甜。
云涯一看妻子出来,便急忙问道:“阿兰,你还好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徐若兰倒还镇定,神情自若。听丈夫说道,便微微一笑,道:“他们还指望着夹持我来要挟你,怎会待我不好?”
云涯呵呵一笑,道:“剑儿呢?也好罢。”徐若兰道:“很好,剑儿甚是乖巧,见了这许许多的陌生面孔,竟也不哭闹,还自睡得香甜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言,似在叙家常,浑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两人说话间语气温柔甜蜜,却处处明朝暗讽,纵然站在山崖上的人都是石头做的,脸上也不禁发热。
那胸前秀有虎头的男子首先忍不住,发口道:“你们夫妻莫太目中无人!”云涯忽地一阵大笑,说道:“不错!”指着马脸汉道:“你是长江沙海帮丘不仁丘大帮主!”又复指着那虎头矮汉道:“山西伏虎派孙无霸孙掌门。”说罢指向红袍道人,说道:“这几人这中属你来头最大,我若没猜错的话,道长应该是东海赤阳岛的金光道长。”语气略微一顿,续道:“你们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我们夫妻岂敢小觑?”这一番话不仅点明了来人的身份,又借机大大的讽刺了他们一番。只把这三人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丘不仁踏前一步,大声道:“云涯!你别太嚣张。”说罢左手凭空一掌,侧面一丈开外的一株树应势而倒。这株树虽算不大,但一丈外有如此掌力,也算是江湖少有的了。在场的人已有不少为之喝彩,但孙无霸与金光道人却是满脸不屑之色,显然他们三个并非一道上的人。
云涯拍手笑道;“好个劈空掌,不愧为……为……为什么?”说罢把眼光转向徐若兰,徐若兰笑道:“你又忘啦!丘帮主的外号是‘劈空神明’。”云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劈空神明’喏,你瞧,连神明都劈得了,莫说一株小树了。”语言间隐含着丘不仁等仗势欺人挟持他妻子之意。丘不仁等皆是老江湖,如何听不出来?丘不仁被他夫妻二人嘲弄犹如儿戏,气的七窍生烟,却是无可奈何。
孙无霸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云大侠,你别东扯西拉转开话题,移我们注意力。不管你施任何诡计,都休想阻我们夺得‘天钟神功’!”金光道人眼睛骨碌一转,阴声说道:“云大侠,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存心搞怪,莫怪我们手下狠辣,伤了你的娇妻。”云涯转眼望向金光,说道:“金光道长,你的‘赤阳神功’练了几层?”金光道:“你问这个干嘛?贫道的武功与你何干?”云涯两眼直逼金光,说道:“道长,云某的意思是道长的神功若还练不到第七层的话,还是别趟这趟浑水的好,莫要枉自送了性命。师父曾与我说过,赤阳岛的武功独具一格,另僻门路,在武学上有独到的造诣,特别是‘赤阳神功’,只是这门武功终将害人一生。不是正道之学。”
原来“赤阳神功”需童子之身,若一将破戒,武功将自废而尽,故言此武功会害人一生。云涯这番话说得甚为自负,而金光心中有气却也不敢发作。原来他的赤阳神功只练了第六层,照云涯说法,自己与其相斗便无胜算可言。金光为人多疑,虽然云涯说言未必真实,但他也不愿贸然行事。
丘不仁看势成僵,当下立即喝道:“云涯!你休得猖狂,待俺来接你几招!”云涯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不拿我娇妻来要挟我了吗?”丘不仁还未答话,孙无霸已抢先喝道:“云涯!我等夹你妻儿,是为防止你逃跑使诈。今儿你只需胜过我等三人,我们从此不再寻你夫妻的麻烦。”他一句话说完。丘不仁自不好再将徐若兰母子作为人质,当下只得道:“云涯,你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伤了你的妻儿的。”说罢朝徐若兰虚空一掌,徐若兰立即身子腾空飞去。众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孙无霸怒道:“你……你……”说犹未完,只见徐若兰已平平落在一株树下。原来丘不仁这一掌用得极为巧妙,只在送人而不伤人。
这种功力固然令人吃惊,却也是在向云涯示威。丘不仁转身对身后两个身着素衣的男子抱拳说道:“就请‘海天双侠’帮忙看住云夫人,她虽被点中穴道,发不了功力,但还须防她逃走才是。”那“海天双侠”中的大哥海潮生闻言立即还礼道:“丘帮主言重了,海某兄弟自当尽力。”“海天双侠”另一位天际云也道:“不错!”当下两人转身走向徐若兰,守在两侧。
云涯暗暗吃惊,心中忖道:“此人素有‘劈空神明’之称,看来倒非是个虚有其名之辈。他这等功力我亦可办到,只是不能与他一般从容罢了。”心念未止,只听孙无霸又道:“云涯,你待怎样?咱话先说在前,你若输了非交出‘天钟神功’不可!江湖之人,极重信字,君子一言,快马加鞭。咱一句定局,你是答与不答应。”
云涯微笑道:“好!对付你们还不是……”说着伸出右手,手背向上一翻。孙无霸等人立即变色,这一动作显然是说对付孙无霸几人易如反掌。徐若兰不禁暗暗担心,她素知这个丈夫武功高强,自出师以来,从未遇到敌手。但今日对手皆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武功上各有造诣。而云涯态度狂傲自负,俗话说,轻敌一分,入险三分。徐若兰焉能不担忧?
孙无霸踏前一步,大声说道:“好!云涯,便先由我孙某来领教六合派的高招。”丘不仁看了孙无霸一眼,退了回去。云涯双掌一封,立了个门户,道:“那便请‘无敌霸王拳’孙掌门出招吧。”孙无霸道:“好!接招吧。”说罢立了起个手式,虽然是他先出招,但还是不肯失了礼数,正是一派掌门的风范。
孙无霸左脚弓出,右手铁拳一捣,左手回身立户。显是他知晓“东剑”云涯的名头,在未知对手深浅之前,不敢过分欺进。云涯双掌一错,右掌拍向孙无霸的右腕,左掌却向孙无霸胸口按去。孙无霸右拳一招“翻江倒海”反抓云涯手腕。云涯撤掌一个转身,飘然退去,他左掌一招是虚招,遇势不对,立即撤走。
孙无霸喝道:“哪里走!”云涯哈哈一笑,道:“往你家走。”孙无霸武功高强,又是一派之主,几曾受人如此戏弄?孙无霸大怒,喝道;“你敢戏弄老子……啊……”却是云涯趁孙无霸激怒喝言之际,倏然发难。他本是在退后,但此际却突然身形一转一晃,霎时已至孙无霸身前,发掌便拍。孙无霸大吃一惊,急忙避退,但云涯占了先机,双掌连绵不绝,连攻三掌,不给孙无霸喘息的机会,孙无霸登时落了下风。
原来云涯表面上虽狂妄自大,但内心明白,自己独战三位高手,孙无霸自忖能取胜,但再战两人,却是不易。故而已开始便用上计谋,先作不敌,再以言激,最后突然发招,杀孙无霸个措手不及,好以速战速决。孙无霸武功虽高,但性子暴躁,果然一激便生气,高手对决,最忌心浮气躁。况且云涯这三招掌法乃“六合掌法”中的绝招,唤名为“云里三飞雁”。这三招掌式一气呵成,招招相扣,凌厉无比。
孙无霸不由得一时间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但他究竟是一代掌门、久经沙场的人物,临敌经验尤为丰富。当下立即压住心中一口烦躁之气,沉着应战。孙无霸不仅拳术精湛,内力也有独到之处。他伏虎派的拳脚功夫虽属刚猛一系,但内力却是阴柔精纯。
只见云涯左手盖过孙无霸头顶,右掌却闪电般向孙无霸胸前拍去,孙无霸若是往后撤去,势必被云涯盖头的那一掌劈中;若是不退,眼见云涯这一记凌厉的重掌已堪堪在前,却是绝难躲避。丘不仁等不免惊呼起来,却只有金光道人冷冷一哂,不可置否。徐若兰俏脸不禁泛起笑容。
正在此际,但听得孙无霸沉声一喝,腰腹急收,便似塌了下去般。云涯这一掌拍下去落了空,而且还隐隐感到一股吸力,将自己发出的掌力消散开去。云涯吃了一惊,急忙后撤,但孙无霸哪容得他轻易逃脱?当下立即使了招“暮鼓晨钟”,铁拳击向云涯的咽喉。云涯往后一仰,手肘翻转,伸掌反拿孙无霸手脉。不料孙无霸余势未尽,肩臂一沉,拳头击向云涯腰间软部。云涯一提真气。凌空跃起。孙无霸早料有此招,一招“双龙出海”迫得云涯无路可退。徐若兰惊呼一声,丘不仁等却脸露喜色。
云涯喝道:“好!”倏然拔出背后长剑,刺向孙无霸的“百会穴”,此招实乃两败俱伤的打法。不过云涯凌空中了孙无霸两拳,受重伤是必然的,但未必会死;而孙无霸若“百会穴”被云涯刺中,却是必死无疑。孙无霸自是性命要紧,当下急收猛势,往后一仰,避了此剑,又“蹬蹬”退了几步,化了反回来的力道。云涯已借此机会翻身向后,立身而定了。
孙无霸那几式拳法纵然精妙,但云涯应变神速,出招之快却更显功夫。孙无霸一身冷汗,心道:“六合道人十五年前便有剑仙之誉,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有这等惊人功力,看来六合派的武功的确是博大精深。”云涯说道:“孙掌门,好精湛的拳法!在下佩服,咱们再继续吧。”孙无霸道:“好!云大侠不愧为徐老前辈的高足,这番便来领教云大侠的六合剑法。”两人经此一番生死徘徊后,不禁对对方起了相惜敬佩之意,故此语气都缓和许多。
云涯心道:“此人功力深湛,拳法精绝,出乎我的意料。若和他以掌法相斗,我未必有胜算。既然他要领教剑法,我便只好顺水推舟,承他这份情了。”云涯有“东剑”之称,剑法自是其绝。
云涯指剑划地。朗声道:“孙掌们,进招罢。”孙无霸摇头道:“你已让过我一回,已尽力地主之谊。此番毋须再谦,还是由你先出招吧”云涯心道:“此人倒是个男子汉。”当下道:“既然孙掌门如此说了,那云某有僭了。”说罢长剑倏然一挑,刺向孙无霸左肩。
孙无霸喝声好,侧身一避,反掌拍向云涯胸膛。云涯脚下一滑,斜斜闪开,黑剑摆动,削向孙无霸头颈。孙无霸低头一让,速然发拳,出手如风,快若闪电。云涯长剑一振,洒下一片剑花。孙无霸拳风凌厉,一时倒也不惧云涯的黑剑。俩人见招拆招,剑风和拳风相撞时发出阵阵“嗤嗤”声响,仿佛是扣在人的心弦上似的。
云涯剑法越使越快,最后只见一片光影。俩人翻转拆斗已过百招,但见云涯黑剑扫处,草木皆飞,坚石俱碎,足见其锋利无比。孙无霸空手对敌,已在吃亏,加之云涯黑剑的凌厉,实已落了下风。
孙无霸一咬牙,使出了生平绝技“雷乱风形拳”。这套拳法实是伏虎派的无上至宝,拳法刚猛无比,使人如乍受千斤力道,不胜重压。但这套拳法极耗内力,常者往往一套拳还未打完,便已虚耗不继。但这套拳却也往往未打完之时,对手已然落败。孙无霸自当上掌门之后,便从未再用过此拳法,如今教云涯逼得难以进退,遂将这套拳法使出来。
这套拳法一将使出来,局面形势立转。但见八方拳风扑面,飞沙走石,激起烟层浪浪。使得在崖上观看的人不自禁的各自退了几步。旁人犹是如此,云涯更难消说。
云涯心中自忖道:“这套拳法好生厉害!若不使出绝招,三十招内必败给他。”心中思忖定后,当下深吸一口真气,使出了“六合剑法”来。这“六合剑法”是六合派剑术中最为厉害的,也是徐萧的成名剑法,当年徐萧便是仗着这套绝世的剑法博得“剑仙”的名誉,成为“中原三绝剑”之一。这“六合剑法”包罗万象,遍及六合。上达“大六合”,下至“小六合”,这“大六合”指的便是宇宙六合,天下八荒;“小六合”指的是人体六合,人体六合又分为内三合和外三合,内三合指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指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又有眼、心、意、气、功、力六个方面的配合。还有以手、眼、身相合为外三合,精、气、神相合为内三合。总而言之,这部剑法的主决便是人剑合一、心神共聚。心动则意动,意动则手动,手动则剑动,达到“忘我”、“自然”的境界。
云涯一剑刺来,使了招“雁穿云烟”。孙无霸喝道:“来得好!”手肘一翻,一掌拍在云涯的剑背上,云涯手中长剑一震,斜斜荡去。孙无霸一招“逆水行舟”趁机而入。云涯身形一晃,长剑斜斜划了个圈,化了孙无霸着一招,浑若天然。孙无霸心中一凛,左手一招“旭日东升”,右手一招“拦腰抱月”,封得云涯无处可退,云涯心道:“他这套‘雷乱风形拳’甚耗内力,便想与我来个以硬碰硬。”
云涯不退反进,长剑急刺,直指孙无霸胸前“膻中穴”。孙无霸吃了一惊,不意云涯反应如此迅速。当下也顾不得变招,足尖一蹬,身子向后飞去。云涯欺身一近,伸掌拍在孙无霸左肩上,孙无霸左肩一沉,卸了力道,右手风雷般打出一拳,正中云涯右胸。徐若兰头一眩晕,险些栽倒。
只听得云涯暴喝一声,黑光闪烁,长剑一阵翻滚,孙无霸惨叫一声,右手已被云涯长剑划了道长长的口子。登时鲜血淋漓。这还是云涯剑下留情,否则云涯就势长剑一挺,孙无霸焉有命在?孙无霸心知肚明。黑剑乃柄神兵,剑气无俦,孙无霸这右手经脉被挑断,算是废了,虽照常可以过活,但要再使出“雷乱风形拳”绝技,却是不可能的了。孙无霸一生钻研此拳,如今教云涯废了,心觉无以存活于世。念及至此,突然举手往自己头盖拍去。众人吃了一惊,云涯眼疾手快,伸手点住孙无霸手上的穴道。他左手被点,右手又受了伤,自是自杀不得。
孙无霸怒道:“你废了我的右手,教我此生无法再使拳法。你又不要让我死,你……你,你要怎样!”云涯冷笑道:“枉你是一派之主,授些挫折便妄动轻生之念。你自己无法使用,难道不能教授与别人么?”孙无霸犹如当头给人泼了一瓢冷水般,心中翟然一醒,暗道:“不错!我堂堂一代掌门,岂可就这样死了?我若就此死去,伏虎派若因此而衰竭下去,我怎对得起先师?”念及至此,不由得一身冷汗。
只听云涯又道:“孙掌门,你若不甘此战,咱们定下十七年之约。十七年后,我的儿子再与你的传人一较高低。如何?”孙无霸给他话语一激,当下立刻道:“好!云大侠,承蒙你看得起,孙某在此与你相定,十七年后咱们再分高低。”孙无霸因云涯这一席话而改变了一生,此后孙无霸遂退出江湖,专心寻觅传人,教授武艺。他伏虎派虽有门徒,但个个资质平庸,难成大器。孙无霸更因此而成为一代宗师,他所教授出的徒弟日后业成为江湖有名的大侠,这是后话,按且不表。
孙无霸仰天一啸,回首转身下崖。丘不仁见他惨败,也不好再强留于他,只得任他下山。这一战丘不仁等人心中都不禁暗吃了一惊,云涯武功之高,远出他们想象。但云涯这一战亦消耗了不少真气,急忙暗运“六合神功”。这“六合神功”系属道家内功,“六”指的是人体“五脏六腑”中的“六腑”,这“脏”和“腑”均是内家存气之处。“合”即是贯通之意,修练“六合神功”后,全身经脉脏腑中的真气能自行相通,故此内功恢复起来要较之其他内功更胜一筹。云涯暗中运动真气,以复神功,口中却与丘不仁等说道:“诸位,下一个是谁?此事当需迅速解决,好使我与妻儿早些相聚。”他口中是与丘不仁等人说话,但眼光却始终投在妻子身上。
丘不仁和金光等脸色变了变,金光虽居海外,但名声却远播中原,此番一来,接连受云涯奚落冷嘲,他平素受人敬仰,这口气如何闷得下去?心道;“此人先前曾自夸海口说我赤阳神功未练到第七层便不是他的对手,焉不知是他虚放假言,恐吓于我,想以此来少去一个对头?他凭这几句小小的话便要吓跑我,以后这脸还往哪搁去?”于名于利,金光心中打定主意,放手一搏。当下踏前几步,从后背抽出了金剑,说道:“让贫道来领教领教云大侠那出神入化的剑法罢。”丘不仁老奸巨猾,忍气不吭声,他让金光先战云涯,到时自己尽可趁渔翁之利。因此,他乐得让金光与云涯斗个你死我活,而自己却坐山观虎斗,尽收其益。
云涯点头道:“久闻赤阳岛的‘回风拂柳剑法’以步态轻盈、剑招奇绝而著称于世,今日也好见上一见,开开眼界。”金光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个高低。”云涯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既好言不听,非来送死,我亦不强求于你。念你赤阳功创来不易,姑且饶你一命,好使你的功夫有人传。”金光闻言大怒,厉声道:“好狂妄的口气!如此一战,若是云大侠败于贫道剑下,可有的话说?”云涯仰天狂笑,向金光道:“我若败了,便任你处置。如若是道长败了呢?”金光逞一时之勇,当下毫不犹豫便道:“贫道从此绝迹中原!我赤阳岛门人亦同如此。”
云涯含笑点了点头,随手起了一个起手剑式,说道:“金光道长远来是客,你先进招罢。”话虽如此,但自己却自站了上首,哪里有把金光当作客?金光气得七窍生烟,眼中喷火,丘不仁忽地沉声道:“道长切莫中了这小子的奸计!”金光翟然一醒,暗道:“不错!这小子要先激我生怒,好使他对付。我可不能像孙无霸一样上当。”当下吞吐一口真气,他赤阳功是童子功,有一半源于道家。金光易怒却也易消。
金光缓缓道:“云大侠客气了。”说罢伸指一弹长剑,响声回绝山谷。云涯赞道:“好剑!赐招吧。”金光道:“如此贫道有僭了。”说罢长剑急刺,剑走中门。剑法以灵动轻快、闪躲突招著称,常以偏锋伤敌,不似刀法一般单刀直入。似如金光一般剑法一出招便直走中门的实属罕见。云涯心道:“他赤阳岛武功的确独树一格,剑法招式大违常理。”心念转至,挥剑一格,不料剑刚要碰上金光的剑时,金光忽地脚下一滑,身如陀螺般旋转开去,长剑瞬间连攻了七八招。金光闪烁,几乎将云涯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云涯吃了一惊,他反应也算奇快,当下立即一招“满城飞花”使将开来,随即又一招“穿针引线”刺向金光。金光沉喝一声,那柄金剑精光暴长,迎了上去。只听得一声闷响,震得四周围人耳膜欲破,头泛金光。双剑相交,金光道长的金剑竟是缺了一角,而云涯的黑剑却毫发无损,还暗泛青光。金光大吃了一惊,他这把赤阳剑是手创赤阳岛武学的赤阳真人取自天山绝岩所特有的赤阳金刚石所炼制而成的,当年赤阳真人仗着这柄剑的凌厉,不知打败了多少江湖英雄。这柄剑传承下来已过百年,仍是锋利如新,不失当年威风,可谓“宝刀不老”。但今日却不想竟被云涯一剑砍去了一角,金光顿时愕然,呆了半晌,方自说道:“云大侠好剑!不知这柄剑是何名堂,怎的贫道从未听说过。”
云涯微微一笑,道:“这柄剑名为‘怀琴剑’,是师父传给我的。因师父他老人家得此剑时,剑法已出神入化,毋须此剑,故而这柄剑从未在江湖上现过身,你们未曾听到也不足为奇了。”说完不禁向徐若兰望去,原来这柄剑的名字乃徐萧怀感妻子王琴所取的,故名“怀琴剑”。徐若兰自幼失母,所以云涯说道这柄剑时,忍不住看看妻子的神态,怕她及物伤情。
金光道:“原来如此!不过你这柄剑纵是神兵,却也未必赢得了我。”云涯道:“不错,你剑法古怪之极,一时的确难以胜你。”金光心道:“你又来使计,想引我生气。哼!贫道偏偏不上你这当。”金光左手捏一剑诀,右手一招“淮水三分”分攻云涯身前“天突”“膻中”“巨阙”三大要穴。云涯凌空一跃,使了招“六合剑法”中的绝招“羽化登仙”,只见漫天剑光闪闪、剑影重重。金光伸掌一拍,但见其掌心渐渐变为深红色,云涯但觉在其掌力范围之内,自己的剑竟递不进去,不由的心中大骇,暗道:“瞧那金光的神色,那赤阳功应该练不到七层才对,但这赤阳神功仅六层便有此威力,实在了不起。”云涯本心中存有几分蔑视之心,当下亦自收起,不敢大意。
金光一掌拍开,右手长剑又急刺数招,云涯一一挡去。但是金光的剑总在要与与云涯的剑相碰之时,便迅速转身移开,而在转身的同时,剑法又突然急速加快,所发剑招均是飘渺不定,难以捉摸的。云涯一时间难以寻得破解之法,便只有吃力应付,虽时不时还了一两剑,但均是碰不金光的剑,便被其闪开。两人翻滚拆招堪堪过了百来招,任凭金光如何突出奇招,加重攻击,云涯始终是未曾露过败象。金光不禁暗暗着急,原来他这“回风拂柳剑法”虽是招数奇异、出手极快,但大都是花招,遇到云涯这般的高手,已使用过的招数如再使出,一眼便能看穿。他这套“回风拂柳剑”共有一百三十七招,算是剑法中招式最多的了,如今已过百招,三十招一晃即过。故高手对决绝不重复用过的招式,以免让对手瞧出破绽,有机可趁。
激战中,金光长剑化弧线削切云涯左胸,云涯横剑一挡,金光倏然掉转剑锋,反刺云涯右肋,这招变得甚为突兀,叫人难以防测,但这一招亦甚为凶险,若刺对手不着,自己便将受对手反制,金光出到这一招,可以说是弹尽粮绝、放手一搏了。云涯暗道:“罢了罢了!不想我云某人仗剑一生,如今却要死于剑下。可悲呀可悲!”心念间,长剑由横削变为直刺,“啵”的一声,刺入了金光的右胸,金光闷哼一声,长剑亦是刺进了云涯的右肋间,但奇怪的是,剑在即将刺进的时候,却听得微微的石碎之声,金光剑头微微一震,从云涯肋间滑过。云涯虽是受了伤,但仅因这小小的偏差而保住了性命。金光心头一震,暗道:“完了!”却不见云涯趁机进攻,反而将已刺进金光体内的剑轻轻拔了出来,故而金光亦是保了一条性命。金光心念一动,两人同时跃了开去。原来金光那一剑因受外力而失了准头,没能刺中云涯,而云涯却误以为是金光不忍两败俱伤故手下留情,便因此而放了杀死金光的机会,留了他一条性命。
金光心知云涯剑下留情,那一剑没刺实下去。当下叹道:“多谢云大侠剑下留情!”不料云涯几乎同时也说了这样的话:“多谢道长手下留情!”。两人一时间均是愕然,相对无语。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莫名其妙。丘不仁心道:“莫非是有高人相助?”众人正疑惑间,忽听得崖面西首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仿佛是在人的心底发出的。众人不禁齐向西面望去,但笑声却忽地从众人的背后响起,大家都吃了一惊,回首向东望去,但东面只一些光秃秃的碎石和杂草外。哪有人的影子?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是鬼?”如非是鬼,此人竟能在人们转身的瞬间,不让人发觉而绕到相反的地方上,那这个人的轻功几乎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云涯也暗暗吃惊,心中回想整个事情。心念未顿,那笑声又自飘起,一会而在西、一会在北,眨眼间又在南面,正待人们未反应过来时,笑声已从东面响起。一时间整个崖上都弥漫着这恐怖的笑声,虽是在青天白日,但人们的心里都不自禁的裹上一层寒霜。
丘不仁厉声喝道:“是哪个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他喊得声嘶力竭,但笑声却还在断断续续的回响着。云涯心念一动,脱口道:“天籁传音功!”众人都吃了一惊,这“天籁传音功”乃是一门古老的武学,据说是在东汉末年时,天下大乱,一些善武之人为避乱世,隐居乡野,创此、并靠此功夫来吓走前来骚扰的强匪官兵。这门功夫实是一门腹语术,只是需用深厚的内力将声音散开,内力高深者,可随意操控声音传播的方位,造成“声在而人不在”的假象。云涯说出“天籁传音功”之后,那笑声便立即顿止,崖上一片寂然。隔了半晌,那笑声又起,而且还伴来几句话:“好!不愧是剑仙之徒!名师出高徒,高!高!实在是高!”
云涯恭敬道:“敢问前辈与在下师父是否是相识?”那声音道:“不错!”丘不仁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寒,直提到嗓子眼里去。那声音稍微一顿,继而又道:“老朽十五年前与徐萧比过一次剑,当时老朽心高气傲,大意轻敌,便输给了他,今儿老朽是来报那一剑之仇的。”他说到此处,丘不仁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云涯一时默然,徐若兰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鹤仙翁!”那声音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这黄毛小丫头竟还记着我!”徐若兰啐了他一口,道:“老大不正经的!”丘不仁脸色变了变,瞧他二人神态语气,像是徐萧与那鹤仙翁乃老相识般,本来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那声音道:“我来也!”说话时声音是从人们的背后出来的,但人却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只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童颜老头,一副嬉笑无常的神态。其中一个与丘不仁同来的人见是个老头,不知厉害,当下便喝道:“你这老头也敢来管闲事!”说罢从腰间抽出双钩,凌空跃起,当头劈下。
鹤仙翁也不闪躲,待到双钩将近时,身子倏地笔直腾起,一个空翻从那使钩的男子头顶翻过,落在其背后。那男子已落实地,立即转身一招“神龙暴怒”。鹤仙翁头也不回,反手一点,正中那人“膻中穴”,那人应指倒地,气绝而亡。使钩的那个男子是淮阳派的高手,正是押徐若兰的那个黄衫男子。众人见他举手之间便将一个高手杀死,不由得心头大震。
鹤仙翁缓缓道:“此人不是个好东西,杀了不可惜。”说道此处,冲云涯一笑道:“你这小子心地便不错,适才老朽瞧你和那道士斗了半天,到后来那道士突出奇招,正要刺中你之时,不由得一时手痒,帮了你一把。而你没杀了他甚是很好,否则老朽便要多份罪孽,到时只好杀你来抵消了。”云涯和金光相对望一眼,齐向鹤仙翁行礼恭道:“多谢前辈相救!”鹤仙大剌剌的受了这一礼,挥手道:“罢罢罢!这也是你们的造化。”金光道:“是,贫道先走一步。世俗名利,都是云烟。修道之人妄动邪念,真是罪该万死。”说罢回首下崖,金光经此一战,险些命送他乡,如今保得命归,已是气焰全消,而对道教是生死观念,却是有了更深的一层。
鹤仙翁点了点头,道:“此道倒还是‘孺子可教’也!”,忽然对“海天双侠”道:“你们两个走开!不许站在我侄女身旁!”海潮生和天际云对望一眼,缓缓走开,丘不仁瞧在眼中,急在心里,但又畏惧鹤仙翁神出鬼没的武功,不敢公然放肆。徐若兰行一半礼,道:“恕侄女怀有孽子,不能行大礼。”鹤仙翁呵呵笑道:“乖侄女礼太多了!”语气忽然一转,道:“但这亲归亲,账总要算的。叫那徐老道出来!老朽在他那老窝寻个不着,才千找百找的找到这儿来。他不亲自来迎也罢了,难道非要我去揪他出来么!”原来鹤仙翁在十五年前闻得徐萧成为“中原三绝剑”之一的“剑仙”后,他一向自诩古今剑术第一人,便去找徐萧比剑。两人斗了千来招后,终于是徐萧战胜,而两人却也由此成为莫逆之交。鹤仙翁云游四海,虽仗义行事,但总是“留声不留名”,被救之人往往只听得他那鬼魅般的声音,却从未见过其人,因而鹤仙翁虽一身高强的武艺,但却少有人知道。他脾气古怪,一战输给徐萧后,便隐居起来修炼剑术,到了近年方始大成。他修剑十五载便是要一报前耻。
云涯脸色变了变,终始不开口说半句,心道:“师父之死除了我和阿兰、以及那叛徒外,应该是无人知晓。倘若师父的死讯在江湖公开的话,便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为这‘天钟神功’而丧命了,江湖上更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天钟神功”是徐萧无意之中得到的,他凭借着那“剑仙”的名誉,江湖上无人敢打这神功的注意,但若江湖中人得知徐萧已死的话,便会因抢夺这部神功而搞得江湖上风云四起,狼烟满地。云涯一直严守这个秘密不被外人知道,但如今却是鹤仙翁来找人,说出来固然不可,但却也不能向长辈说谎,云涯不由得一时间不知所措。
鹤仙翁见云涯久不说话,不由得心生微怒,当下喝道:“你这娃儿耳聋了么?老朽叫你去叫徐老道出来,你怎的久不离去?”云涯一咬牙,道:“师债徒还,前辈你冲我来好了。”鹤仙翁一愣,道:“胡闹胡闹!老朽只听过父债子还,哪有师债徒还的。”云涯道:“前辈是否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鹤仙翁道:“这当然听过。”云涯道:“那么徒替师还债也就对了。”鹤仙翁一呆,缓缓点头说道:“这话也是。”但想到自己苦修十五年,便是要报此一剑之仇,要他弃之所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的。鹤仙翁忽的大声说道:“还不得!还不得!你这小子如何是老朽的对手,跟你比剑没的辱没了老朽的大名!”
云涯仰天狂笑,鹤仙翁怒道:“你笑什么!”云涯道:“你若连我也斗不过,如何是我师父的对手?”鹤仙翁道:“老朽昔年与你师父决斗千百回合之外,你这娃娃行吗?”云涯笑道:“我师父常夸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知是真是假。”鹤仙翁怒道:“小子猖狂,好大的口气!”云涯道:“前辈,我师父因事而退避江湖多年,实不能与你再比剑,你若放不下这段陈年旧事,便只管找我好了。”鹤仙翁忙问道:“徐老道受了伤么?他武功那么高强,天下又有几个能伤的了他?莫非是他那师弟剑圣?抑或是剑魔?还是那号称海外一剑的剑神谢非烟?”他虽念念不忘那一剑之耻,但听得徐萧有事,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关心。
云涯心中大是感激,说道:“这个等事一了,晚辈自会禀告,现下请前辈划下道来,恕晚辈放肆请教了。”鹤仙翁心想如此纠缠下去也无了局,此人是徐萧的高徒,位列“四侠剑”之一,武功高强众所周知,与之比试虽不及徐萧,但却也相差没有多少。当下道:“你与徐老道过招,通常到几回合才输?”云涯道:“最近的一次乃是过了五百招后才败给师父的。”鹤仙翁点头说道:“很好,能与徐老道过招半千的数来江湖上也没几人。你师父有用剑吗?”云涯道:“师父只用一把竹剑,晚辈用的是这柄怀琴剑。”鹤仙翁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不用剑与你比招,若在五百招内打败你的话便算是赢了徐老道。反之,若在五百招内不能胜你的话,那老朽只好认输了。”云涯变色道:“前辈不用剑?”鹤仙翁傲然道:“老朽自四十岁后始不用剑,你若能逼得我出剑护身,那你便算得上你师父的一半了。”云涯叹道:“好吧,即是如此,那晚辈只好放肆了。”说罢长剑指地,身居下首。他与金光算是平辈,因此敢放肆无礼,而鹤仙翁乃是与其师父平辈论交的长辈,他可不敢失了礼数。
鹤仙翁“嗯”了声。道:“进招罢!”云涯垂首道:“是,前辈。”长剑迅然一刺,鹤仙翁袖袍一挥,云涯身形一转,长剑一晃,反点向鹤仙翁腰间穴道。鹤仙翁脚下滑开,侧身避让。云涯手腕翻抖,连刺数剑,但均被鹤仙翁从容避过。鹤仙翁道:“你已连使了三招虚招,尽了后辈之礼。这三招犹如行云流水,不留痕迹,足见你的功夫。老朽要还招了。你也尽力而为罢。”云涯应了声。剑法也随即变得更快更狠了。鹤仙翁仗着绝世轻功,在云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依然游刃有余。鹤仙翁忽道:“接招!”倏地伸指一点,点向云涯右手“曲池穴”。云涯反手一剑,刺向鹤仙翁“期门穴”。鹤仙翁赞道:“不想你以剑来点穴犹能如此精准!”说话间又连连出了几招,手指之处,无不是人体大穴。
六合派素以剑法、轻功、内功三绝著称武林。云涯与鹤仙翁相较之下,这“三绝”没有一样是及得上鹤仙翁的,因此这一战对于云涯来说,是相当吃力的。两人以快斗快,百来招一晃即过。丘不仁在旁暗自惊讶,心道:“还好刚才没和这老怪物翻脸,否则以他这般攻击,我焉能走得过百招?”丘不仁在旁为自己暗自担心庆幸,徐若兰在旁却在为丈夫担心。徐若兰心道:“这老头武功十五年前只比父亲稍逊半筹,如今又苦练了十五年剑法,云郎焉是对手?不行,说什么我也要帮上云郎一把。”两人虽说是印证武功,但招数凶险,出手快急,很难保证不伤到对方,因此徐若兰的担心亦不是无不道理的。徐若兰十五年前曾目睹徐萧与鹤仙翁的那一场比试,多少熟悉鹤仙翁的剑路,只是相隔十五年之久,一时间难以想起来罢了。
就在徐若兰苦苦寻思之际,云涯与鹤仙翁又拆了百招,这期间云涯渐渐的攻少守多,这倒非云涯已经不济,而是云涯盼能死守挺过五百招。两人拆解两百余招,剑法已不知换了多少种,鹤仙翁是一字慧剑门的,其门剑法多变,招式繁多,用过一次的剑招再使出,对手也绝难看出端倪。而云涯的“六合剑法”却是以变应变,两者虽都旨在一个“变”字,但鹤仙翁的是招式上的“变”,云涯的却是心意上的“变”。这也是徐萧能胜鹤仙翁的所在,须知“招是死,人是活”,心意上的变通往往比形式上的变通效果要好的多。鹤仙翁招式上的“变”终归有底,而云涯心意上的“变”却是无穷无尽的,这当然要看个人的悟性高低。因此鹤仙翁在与徐萧苦斗千招后便落败了,因为那时他已山穷水尽,无招可变了。鹤仙翁是一代怪才,这道理在他修行的十年中已想得出来,但真正要达到那个境界,却非光想便可。他于此道的悟性不及徐萧,因此要从这一方面来超越徐萧,却是不可能的。故而他竟另辟门路,以指作剑。以指代剑古人即有。而鹤仙翁却有所不同,他以高深的内力灌输指尖,在与对手缠斗拆招之时,突发气剑,一来对手难以防范,二来气剑乃有形无质之物,更难拆解,所以每发者对手难免中招。这种剑术世称“气指剑”。这与大理段家世传的“六脉神剑”有所不同,“六脉神剑”是将内力由手上的六条经脉逼出,以施气剑,而“气指剑”却是将内力先凝聚指头,再以发出。可以说“六脉神剑”是一部机关枪,而“气指剑”却是一颗手榴弹。
激战中,鹤仙翁双指同出,指向云涯锁骨“俞府穴”,云涯长剑一封,使了招“翻云锁月”。这招本拆解得十分妙,守中有攻。但鹤仙翁却以绝顶轻功,一个“鹞子翻身”跃过云涯头顶,双指齐指云涯“太阳穴”,云涯一声长啸,“唰唰”连出三剑。这三剑乃“六合剑法”中的杀招,当年徐萧被鹤仙翁逼得无路可退之时,便是仗着这三招剑法逆转局势。鹤仙翁心道:“可对不住了小娃娃,若不是昔年徐老道用过这三招,还真不好对付。”当下将内力凝集右手食指指头,刚落了实地,便是回指一点,只见一束淡淡的白光射出,正打在云涯怀琴剑的剑背上,云涯手中长剑一震,脱手飞去。众人惊呼一声。却见云涯急速一跃,左手接过怀琴剑,凌空一招“羽化登仙”反击鹤仙翁。鹤仙翁吃了一惊,他满拟这一招打飞云涯的剑,便可结束这场比试,却不料云涯反应极快,凌空接剑出招一气呵成。原来鹤仙翁算准了云涯用到最后一个变化之时,乃是反手剑式,剑背斜上,正是受力不到之处,故而鹤仙翁一击奏效。
鹤仙翁心道:“这个娃儿可真不简单!”当下左手一点,一束剑气射向云涯“天突穴”。云涯心道:“鹤前辈曾与师父斗过剑,两人打到了千余招外,‘六合剑法’他应该甚为熟悉。如此一来,我的胜算总该不大,需得想个办法才行。”心念转间,一个“天行步”避了此招。“天行步”是六合派的镇派轻功,寻常轻功均是跳跃闪躲、飞檐走壁,而这“天行步”却与众不同,这套轻功主要是在凌空状态下发挥奇效,能在凌空中移形换位,这是寻常轻功所无法办到的。这种轻功技法与天山派的“鹰扑技”有异曲同工之妙。六合派内功修养精气,正是“天行步”所不能缺的内在因素,因此云涯虽是年轻,但这种技法却也能运用上。鹤仙翁暗赞一声:“徐老道这套轻功连老朽都不禁要喝声彩。当真妙极!”
云涯喝道:“看剑!”说罢左手一送,手中长剑脱手急向鹤仙翁飞去。鹤仙翁道:“小娃娃儿搞什么鬼?不管什么伎俩老朽都不怕,你只管使出来吧!”说着中指一指,气剑击向怀琴剑。他食指适才因为凝聚内力而有些麻木,因此改换了中指。云涯左手一拍,用掌力将剑击侧,右手一招“五丁开山”拍向鹤仙翁。鹤仙翁一闪身,一指刺向云涯“志室穴”。频繁使用“气指剑”对内力消耗甚大,因此若非到了不得已之时,鹤仙翁一般不轻易施展“气指剑”绝技。鹤仙翁便即使了一招“水落石出”。云涯一掌拍来,倏地中途变招,一转身,右手正抓住剑柄,身形滚动,瞬间连出了数剑。鹤仙翁与云涯相距较近,云涯掌先剑后,发招猝不及防,鹤仙翁纵是有绝顶轻功,也难以对付。况且云涯这一招学了金光道人的出剑招式,以自身的旋转来加快出剑的速度。鹤仙翁不及变招,身影飘忽一闪,只见轻尘微起,人已在几丈开外。饶是他轻功无双,身上也被云涯长剑划了几条口子,亏是他闪避及时,仅划破了衣层,未伤及皮肉。云涯暗道一声可惜。
鹤仙翁怒喝一声,双指连点,招数诡异多端,变幻莫测。云涯吃了一惊,长剑护身。云涯仗着怀琴剑的锋利,鹤仙翁虽是进招凶猛,却也不敢过分欺近,云涯每遇险招时均是巧用怀琴剑的剑锋来逼退鹤仙翁,度过险境。鹤仙翁心道:“算你厉害!”如此一来,鹤仙翁如不施展“气指剑”绝技的话,是难以伤到云涯的。鹤仙翁喝道:“接招!”说着右指一指,剑气直射云涯“气舍穴”。徐若兰吃了一惊,知鹤仙翁动了真怒,生怕他一怒之下伤了云涯。云涯纵身跃起,一式“惊鸿一瞥”的轻功避开了这一招。鹤仙翁长啸一声,双指连出,剑气纵横,云涯长剑连抖,剑花层层不绝,但听得一声声清脆的撞响,回绝于山谷缭绕之间。云涯暗中催运真气,将真气集中在怀琴剑上,以防怀琴剑被鹤仙翁的剑气再次打飞。如此一来,双方的一场比剑的较量变成了一场比内力的较量,本来云涯的内力万不及鹤仙翁,可鹤仙翁使用“气指剑”绝技的话,内力消耗比云涯多得多,时间一拉下来反是云涯较为有利。但纵是云涯便宜占得多,一场下来终是难免两败俱伤。云涯心道:“此刻我正强敌虎视,与之拼内力实是大不该,这前辈喜怒无常,寻理难以定夺。搞不好便都给丘不仁一网打尽。”心中正焦急,忽听得徐若兰轻轻念道:“如青翠繁华,似遍枝遭展。中个有根深,形散神不散。”云涯心中一怔,心想:“阿兰念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云涯还自不明白,鹤仙翁却是心头大急,原来徐若兰念的这二十个字正是鹤仙翁一字慧剑门剑术是要决,虽然鹤仙翁此际的武功已脱其型,但几十年的功夫,其质已融入其髓,终身难以变改。所谓“话不离题”正是此意。
这二十个字看似平平无奇,但一字慧剑门剑法的精髓均自其中,一字慧剑门武功讲究招式繁多,出手极快,以出其不意来制胜。当年徐萧与鹤仙翁一战过后,互相佩服对方的武艺,便研究了一字慧剑门的武学,参悟这二十个字的涵义。徐若兰自幼随父长大,渐渐的也领悟了不少。云涯虽有这口诀,但一来不懂其意、二来无瑕思索。徐萧自也未曾教过他,不过云涯学艺时与徐若兰比较剑法时,徐若兰曾以一字慧剑门的剑法与之斗过,她此时是盼云涯多少能记起些来。正在云涯与鹤仙翁苦苦迎战之际,在东首涯边忽地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皆是一惊,云涯和鹤仙翁不由得停了下来,与众人齐望向崖边。只见崖边处躺着一人,那人往后而倒,手中长剑还未来得及拔出,便已中招身亡。看样子凶手是偷袭而成的。但奇怪的是,照常理来说,中人偷袭,伤口应该是在背后处才对,但此人伤处却是在胸前,五指钩深,日光下分外诡异。云涯心中一怔:“这……这莫非是西域鬼谷的鬼爪神功?”他曾听徐萧说及鬼谷的武功,据说鬼谷有一种能在人后面攻击,但却在前面置人于死地的奇异爪法,而至于徐萧何以知那么多鬼谷的事,他却是不知。云涯心中想到,却未曾说出口来。鹤仙翁心下吃了一惊,暗道:“这遮莫是那鬼谷的鬼爪神功?此人竟能在我眼皮底子下杀人而无形,这功夫着实了得!天下之大,有此这份功力的不少,但有这份轻功的为数却是不多。徐萧没有这么好的轻功,传闻那鬼谷谷主的轻功便煞是了得。但鬼谷谷主已有近十年未迹中原,难道是要复出江湖?”他心中忽地一阵激动,鹤仙翁素以剑法轻功享誉武林,但在这两样绝技中却各有对手,剑法上他输给徐萧,而轻功上却有个鬼谷谷主,他虽未曾与其较量,但江湖上传闻其神乎其神的绝世轻功却总使他心有所芥。西域鬼谷无人知其所在,鹤仙翁虽遍游天下,但却也不知其踪。今日终有机会与其一较高低,心中实是激动难言,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今日总不枉此行,今天便了了心中的两桩心事,此后余世逍遥,赛过神仙!”崖上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无人开口说话。
鹤仙翁转首对云涯道:“你我今日一战暂且罢休,他日有缘再来指点。”云涯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只是他是晚辈,无权发言,听得鹤仙翁说来,当下立即应道:“是!晚辈谨记教诲。”鹤仙翁点了点头,转向崖边,深深一吸一口气,张口道:“来人可是鬼谷谷主?请尊驾现身罢!”以他的辈分,说如此的客气已是难得。崖边一片寂然,鹤仙翁又传了一遍话,但均无人应答。云涯心中忽然一凛,暗道:“不好!”转身朝小屋奔去,鹤仙翁见云涯奔去,心中先是一怔,随即明白:“是了!我们都中了那厮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先引我们以为是鬼谷谷主来临,趁我们分心之际,入屋窃物。”当下亦是拔腿追去,他轻功极是了得,虽是云涯先行,但他却先到木屋。
鹤仙翁喝道:“里面何人?快快现出身来!”鹤仙翁话一喝完,屋内便闪出一人影,云涯大喝一声,拔剑刺了上去。那身影凌空一翻,轻轻便避了过去。鹤仙翁喝道:“好轻功!”他见来人年轻,自持身份,便不愿出手。云涯转身与那人一照面,失声惊道:“是你!”那人呵呵一笑,道:“不错,师弟,你藏得再深,终究还是让我找到了!”只见此人身形魁梧,黑脸胡腮,一双深忧的眼睛似乎有说不尽的悲伤。鹤仙翁问道:“那人是你师兄?”云涯恨恨地道:“不错!这恶贼便是雁北天,我、我师父他老人家便是这恶贼害死的!”他心情一激动下来,竟将此事说了出去。鹤仙翁心头一震,喝道:“此话当真?”云涯到了这份上,再也不好隐瞒,便只能说出来,当下道:“这厮是我师兄,比我早拜师五年……”鹤仙翁插口道:“恩,这么说这厮便是我与徐老道比剑那一年收的徒了。”云涯应道:“是!”语气一顿,续道:“一年前,师父给我与阿兰赐了婚约,并欲将六合派掌门之位传授于我。只因师父看出了这厮心术不正……”说到这里,转眼望向徐若兰所站之处,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何有徐若兰的影子?云涯转头对雁北天喝道:“姓雁的!阿兰呢?”雁北天一怔:“兰妹?我来时已不见她,正要问你。”云涯心念一动,横目扫去,丘不仁业已不见,云涯心头大急,涩声道:“遭啦!阿兰竟被姓丘的抓走!”雁北天也是一惊,道:“丘?哪个姓丘,是华山的丘老道么?”云涯心中挂念徐若兰,不再去理会雁北天,足尖一点,便往山下奔去。其余人见功将垂败,也都纷纷下山。
雁北天喝道:“谁都不许走!”他这一喝声,运足了内力,只把余人震得都停下脚步。云涯比其他人功力深厚得多,只是身形微微一震,脚不停留地继续向前。鹤仙翁心里暗吃一惊,心道:“这人不过三十,功力竟如此深厚,徐老道教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强,也难怪云涯要一直躲避他。”雁北天沉喝一声,身形一闪,向云涯追去。他轻功虽高,但云涯轻功自也不弱,更胜在先走一步,雁北天一时也难以赶上云涯。
只见雁北天出掌拍向云涯后背,接着手势往后一拉,云涯惊叫一声,身子竟往后仰去,他立即使用“千斤坠”的功夫定住身子。雁北天去趁此时机往前一翻,落在了云涯面前。鹤仙翁与其众人皆吃了一惊,不明这是何种奇异武功。
云涯也是愕然呆住,雁北天嘿嘿一笑,道:“谅你们也猜不出这是什么武功,告诉你们吧,这便是鬼谷十大奇绝之一的牵线掌,因施展这种掌力能将对手随意拉至何处,犹似牵线木偶般,故有此名堂。”云涯变色道:“你竟投在鬼谷门下!你……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雁北天脸上一闪愧色,但随即道:“谁人武功高强我便爱去投谁,我背叛了徐萧是我不对,但难道徐萧便没对不起我?”云涯怒道:“你自幼无父无母,深受师父恩惠,居然有脸说师父对你不起!”语气一顿,转首对鹤仙翁道:“鹤前辈,拙荆的事便拜托你了,师门不幸,出了这等逆徒,今日我要为师门清除叛逆,还师父一个清誉。”鹤仙翁见云涯说得甚绝,便不好再强管此事,当下道:“好,老朽答应你,老朽寻到侄女后再来找你。”话一说完人已在林中。雁北天暗自吃了一惊,他心知鹤仙翁武功高深,才故意弄虚作假来入屋窃取“天钟神功”,但不料扑了个空,才迫以现身。雁北天去了个大敌,心头登时松了一半。笑道:“师弟,你本来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又练了鬼谷绝技,只怕你要还师父清誉是不可能的了。”云涯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小瞧了六合派的武功!”雁北天心头一凛:“坏了,这厮若练了天钟神功,我如何是对手?”正在此际,海潮生忽道:“你们师兄弟二人清理门户,与我等无关,在下等就此告辞。”说完转身便要走。
雁北天阴森森的道:“今日只怕谁也走不了。”海潮生变色道:“什么……”他话还未完,雁北天人已扑来。海潮生大惊失色,急忙拔出腰间佩刀,横空一斩,砍向雁北天。天际云一见海潮生动了手,也拔出佩刀,斩向雁北天。雁北天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晒尔?师弟,你与鹤仙翁一战甚耗内力,我解决这帮人后再与你相斗,免得让你死有不甘。”云涯心道:“好大的口气!”但心中自知雁北天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决计难以胜他,便报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当下暗运“六合神功”恢复和鹤仙翁一战所耗的内力。
雁北天见海潮生和天际云的双刀齐齐斩来,当下亦不躲避,只见他双手齐施,以“大擒拿手”的手法来夺二人的刀。“海天双侠”在江湖上名声不坏,做过一些好事,因此才有个“侠”字。二人是异姓兄弟,同为师门,武功自出一炉,刀法上配合绝妙,故而两人武功虽不高,但却靠着这套双刀刀法,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手底下亦是打败了不少江湖豪杰。海潮生刀身一转,使了个刀法的“引”字诀,天际云心到刀出,立即使了招“劈”字诀的刀法。这两招变化虽不甚精妙,但配合得却是天衣无缝。雁北天心想:“看来是小瞧了他们。”见无法入手,便想撒手后避。
海潮生喝道:“哪里走!”单刀一进,刺向雁北天小腹,天际云反手一刀横劈雁北天腰间。雁北天一收腹部,伸爪抓向海潮生面目,海潮生一避,却听见了天际云一声惨呼,原来雁北天这一抓乃是虚招,见海潮生避开,便随即变化招数,施展“鬼爪神功”抓向天际云,天际云毫无防备,登时中招,只见他后背被雁北天抓了个洞,鲜血淋漓,霎时便毙了命,正是雁北天适才袭击那人的招数。海潮生吃了一惊,他双刀失了一个,威力立减,雁北天费不了几招便了结了他。这时来山崖抢夺“天钟神功”的人只剩下一个,此人黑胡大脸,极为凶悍。他见雁北天望向他,立即拔出腰间的一条大斧。雁北天凝视着他,忽地开口问道:“你是黑风一把斧赵黑胡是么?”赵黑胡见雁北天开口问话,心中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心头七上八下。雁北天涩声道:“赵夫人,你的仇人雁某终于给你找到了!”赵黑胡听到这话,脸色立变。云涯心中大奇,想道:“赵夫人是谁?莫非是赵黑胡的夫人?”雁北天厉声道:“赵黑胡!一年前的那场血案你究竟承不承认?”赵黑胡一咬牙,狠声道:“不错!那的确是我干的,后来派人去追杀你也是我做的!”云涯愈听愈奇,心想雁北天怎又被人追杀?雁北天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承认便好。你该知道怎么做。”赵黑胡嘶声道:“雁北天,我虽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也不会束手就擒的!”说完话大斧一甩,砸向雁北天的头去。雁北天低头一让,进身猛拍一掌,赵黑胡是西安一带为虎作伥的抢匪,一把黑风斧刚猛无比,但他失去理智之下,本身功夫大减,加上雁北天轻功本就高他许多,这一掌拍来赵黑胡竟不能躲避,只听得赵黑胡厉声一叫,便翻地气绝。雁北天仰天跪地,流泪道:“赵夫人,雁某给你报了仇了,你的云儿雁某自会带大,你放心瞑目吧。”说完方自站起。云涯听到这里,已知雁北天与赵黑胡二人有一段血仇,而且便与这“赵夫人”有关,只是其中多为复杂,仅一言两语难以明白。雁北天转身过来,见云涯脸有惑色,便道:“你也不必多想,你怎会知道我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发生的事、受过的酸苦?”
第一章 深山遗孤 下
他平定了一下心情,又道:“好了,我不必歇息,你也恢复得差不多,咱们就此开始。只是我胜了你的话,你必须交出天钟神功来。”云涯冷笑道:“你还忘不了这东西?若不是师父收留于你,你焉有今日?为了这本害人的东西你竟下的了毒手?”雁北天心中一痛,他因一时冲动害死了徐萧,心中不免自感愧疚。他自幼孤苦,是徐萧收养了他,并授他武艺的。只是他本性偏激,难分善恶,后来到云涯拜了师门,而他自小钟情的师妹徐若兰却与云涯情投意合,因此他便对云涯心有所怨。到了后来,徐萧得了一部“天钟神功”的神功绝学,雁北天是个武学奇才,自是十分想要的了,但徐萧非但不传神功,而且还给徐若兰和云涯赐了婚,他不由得大怒失控,趁徐萧不备之际,将其以重掌打落六合谷。云涯即带徐若兰逃亡,隐居在血光崖,即是此崖。雁北天在徐萧住处找不到“天钟神功”,料想必是徐萧将神功与女儿一并交给了云涯,此后便流落江湖,四处寻找云涯的踪迹,他虽有时念及徐萧的养育之恩,但一想到此节,便即转为愤怒,此际听云涯出此一言,又勾起往事旧痛,他激怒之下已起杀机。雁北天冷冷地道:“随你怎么说,雁某一生做事绝不后悔,哪怕是天大的错事。我不为谁而生,亦不为谁而活,我怎样做是我的自由,用不着来让人指指点点!”云涯大怒道:“你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事,居然还有脸振振有词!你……你当真不知羞耻么!”雁北天仰天一狂笑,道:“即是不可饶恕,那我还改他干什么?难道要为去阎王殿少份罪责?那也是死后的事,我此生无悔,死后还怕他什么?”云涯怒不可释,一拔怀琴剑疾刺向雁北天,雁北天喝道:“好!来吧!你我昔日恩怨今日就解决了他!”翻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只见是一把隐闪着蓝色光芒的缅刀,他知云涯不比其他对手,不出兵刃难以取胜,何况云涯手中所握的乃是一柄神兵。
雁北天侧身一闪,蓝刀挥舞,削向云涯右肩,云涯双足立地,上身一晃,堪堪避过,手中长剑一抖,连连点了数朵剑花。雁北天是云涯的师兄,天资聪慧只在云涯之上,加之刻苦习武,武功自比云涯高。他于六合派的武功所研不浅,六合剑法虽有所不及云涯,但也精通其理,一见云涯的招数,便知其用上了“六合剑法”。雁北天心想:“云涯剑法上的造诣本就较我为深,这一年里想来他也并非虚过,如此一来,要赢他也倒非容易。”他武功虽比云涯高,但云涯剑法高强,他一时也很难取胜。雁北天蓝刀一劈,使了招“力劈华山”,云涯长剑一晃,不与其正面交锋。雁北天刀锋一转,反使一招“龙飞凤舞”斩削云涯下盘,云涯一跃,他不待雁北天进招,立即用“鸳鸯连环腿法”逼退雁北天,雁北天招式已尽,只得退后,云涯暴喝一声,一招“羽化登仙”杀向雁北天。雁北天吃了一惊,急忙施展出“七分刀法”,只见他手中蓝刀一圈,手腕翻斗之间云涯所使剑招均被破解。雁北天就势蓝刀一挺,刀尖直逼云涯咽喉,云涯大吃一惊,此时正是自己余势已尽之际,眼见这一刀是难以躲开,云涯福至心灵,左掌在刀背上一按,身子往后一仰,一个后空翻巧避了此招。云涯虽是躲了此劫,但也不禁冷汗迭生,心中大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这刀法竟像是我六合剑法的克星?”雁北天一愕然,心中业有些奇怪,见云涯惊愕的表情,不免得意。说道:“云师弟,这刀法如何?”云涯道:“这究竟是何邪门刀法?”雁北天哈哈一笑,道:“这刀法名叫七分刀法,但究竟为何要取此名,我也不知。这刀法是我在鬼谷所学,是现任谷主所创,我想不到的是,这刀法竟在举手之间便化解了号称中原剑法之最的六合剑法,我想不止是我,连云师弟也是意想不到吧?”云涯冷哼道:“那也不见得。”他口中是说,但心里总感不安。云涯道:“雁贼,你再接招试试!”长剑一刺,一招“金光闪闪”,剑影全罩住雁北天上身要穴。雁北天举刀反击,云涯出剑虽快,但雁北天刀法却甚神奇,他出刀虽然不比云涯快,但单刀所及之处甚广,威力遍及四周,云涯的剑也就刺不近他了。雁北天这手刀法,深得以逸待劳之意、一石二鸟之法。只见云涯忽起忽落,长剑忽东忽西,形意涣散,举止不定,章法全乱,若然是不会武的人看来,定是认为云涯已是在困兽之斗。
雁北天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他这是李白醉剑。”心中想着,手上毫不停留,刀法转瞬间变得鬼辣异常。云涯与雁北天拆了几十招,已知自己的剑法处处被雁北天的刀法封住,根本难以出手,故而才换了一种剑法。雁北天心道;“你以为换了一种剑法便不会被我制住?我便让你瞧瞧鬼谷的八门刀法!”只见他位踏西北方位,长刀横出,去势凌厉。徐萧武功精湛,也深研过奇门遁甲之术,于“八门”甚为精深,故而云涯虽是不善其法,但也有所了解触及。云涯一见雁北天单刀一出,便知其是在“开门”,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属金,刀法是属刚猛一路。云涯心道:“他即在开门,那么只需将他逼入死门便行了。”见雁北天一招“西风鼓舞”,立即纵身跃入正北休门,云涯知休门属水,遂即一招“乘风破浪”。雁北天退身一步,云涯步步紧逼,剑法时为南派,时为北派,不过十招雁北天已入死门,云涯心中一喜,一招“天外飞仙”连人带剑刺了进去。雁北天哈哈一笑,说道:“云涯!你失策了!你只道我是迫入死门的,其实我是引你入死门。这死门用的好也能逢凶化吉。”只见他长刀脱手飞去,径直刺向云涯,云涯怒道:“我可不信这邪门!”手中长剑一转,拨开了雁北天的蓝刀,伸掌拍向雁北天。雁北天步法一移,踏入景门,云涯暗道:“不好!”回身正欲跃开,雁北天一记“鬼爪神功”迎肩抓来,云涯长剑在外,不及回救,只能出掌以对。云涯出掌极快,六合派的掌法不求力稳,只求手快,每每一招掌法后都有许多厉害的擒拿手变化,这也是六合派掌法的独到之处。
只见云涯左掌从上压下拍向雁北天手背,雁北天爪势一变,直指点向云涯手掌“劳宫穴”,云涯左掌一偏,手腕迅速一翻,抓中雁北天手背,大拇指点在雁北天“太渊穴”上,这一招变化用得甚为巧妙,一招之间将掌法、擒拿手法、指法均融入其中,不料云涯刚点在雁北天“太渊穴”上时,一股时刚时柔的内力登时袭来,云涯吃了一惊,急忙撒手,雁北天手腕翻动,反抓住云涯手上命脉。云涯一吸真气,手上内力激增。本来命脉被抓,已是难以动弹,但云涯“六合神功”的内力流通遍体,雁北天虽抓住了云涯的命脉,却也不能立即制服云涯。云涯奋力一抖,左手甩脱了雁北天,右手长剑急刺,两人近身拆招,云涯这一剑相当凶急,雁北天绝难躲开。
雁北天猛喝一声,出指弹中剑背,云涯手上一震,怀琴剑腾空飞去。雁北天就势欺进,双掌击出,云涯难以撤退,只能硬着出掌相对,两人双掌一碰,四周登时激起一阵风烟。云涯只觉雁北天的内力虽然刚猛至极,但隐有一股阴柔之力缠绵左右,将自己的内力变得时张时闭,终于手臂一酸,被弹出一丈开外。雁北天跨前几步,点了他的穴道。笑道:“云师弟,你看我这身内功如何?”云涯哼道:“你究竟练了什么邪门功夫?这内功似六合神功却又不似,还有一股阴柔之力,莫名其妙!”雁北天哈哈一笑,道:“你再看看!”说着伸掌一拍身旁一块大石,见那大石毫无动弹。雁北天道:“你可瞧出来了么?”他俯身拾起怀琴剑,说道:“你瞧好了。”将怀琴剑轻轻往大石一拍,只见那大石瞬间裂成数十块,分洒一地。云涯自是看了出来,不禁脱口道:“适才你与我对掌是刚猛为主,阴柔为次,此番竟是以阴柔为主,刚猛为次,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雁北天仰天若有所思的道:“当年我打死师父后,便一直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你,后来我与西安的连环十八寨结下血仇,一路追杀逃至西域,被路过的鬼谷谷主救了,他同情我的遭遇,想收留我,但我雁某一生不求于人,本想养好伤后便走,只要我能练成天钟神功,便谁也不怕了。但一来我有了牵挂,二来也感他的大恩,而且凭我当时的武功,要想报仇只会是去送死,所以便留下做他的门徒。近年我武功大进,便出谷报仇,也好打探你的消息。我在鬼谷学习谷主传给我的内功,发觉其与六合神功完全相反,但却能相融合,竟让我练成了一门独异的武功,使我本身的内力大增,这才有了今天的我。”
云涯想道:“原来这厮也有这样一段奇遇,难怪他武功几年不见变得如此厉害,看来今日终要命丧他手。只是师仇报不了和我那被抓走的妻儿生死未卜,我死不瞑目!”他求生心切,当即暗运“六合神功”冲开穴道,本来云涯有“六合神功”真气流通四体,一般点穴难以点中他,但他被雁北天那一掌浑厚的内力震得真气涣散,才被点了穴道。云涯一运内力,但六合真气不但冲不开被点穴道,反而被反弹震得经脉酸麻。雁北天见云涯头冒热汗,知他在运功解穴,笑着道:“师弟,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鬼手点穴法岂是随便运功便能解穴?你若不知我点你穴的力道手法,是万万不可能解开的。”云涯自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终将栽在你手里。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武功已怎么高强,为何还要那劳什子天钟神功?”
雁北天若有所思,叹道:“你不知道,当年我只看过一点天钟神功里面记载的武功,当真是你做梦也做不到的。只是你没看而已,否则你也是学武之人,你也会抑制不住自己要去看要去学的。”云涯一笑道:“只可惜我要看却也看不到了。”雁北天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云涯冷笑道:“可怜你那朝思暮想的东西早在三年前化成灰了!”雁北天身子一颤,喝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云涯道:“那天师父将我叫去,正是为我和阿兰赐婚的那日,当晚他命完婚后,便从打坐的蒲团下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将其烧毁,当时我问师父道为什么要烧掉这东西?师父边烧边说这是本害人的东西,烧了的好。师父说他以前不知道,后来他深研并练了那本子上的武功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因此,你这几年的春秋大梦算是白做了!”
雁北天这时也不得不信。心中忽地一阵迷茫,脑里一片空白。口中喃喃道:“不,不,不会的,他,他怎会舍得亲手毁了那本奇书?”猛然转头望向云涯,边走近边狠声说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云涯大怒道:“呸!你这狗娘养的!今日云某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雁北天自幼丧失双亲,常感孤苦,见云涯出口骂及,不由得大怒不已。喝道:“好!你自找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红色药丸,冷冷道:“你可认得此丸么?”云涯一看,变色道:“你,你竟然和百毒神教这种邪教勾结上!”雁北天淡淡地道:“也不是,只是有所共谋罢了。”他顿了顿,走到云涯面前,蹲下来道:“这是万虫百毒丸,今日就让你尝尝!”云涯呸了一声,一口沫吐向雁北天,雁北天不意他如此出口,他武功虽高,但两人相距甚近,竟躲不开,一口沫正正吐在雁北天脸上。雁北天大怒,左手掐住云涯咽喉,云涯不禁张开了口,雁北天右手手指一弹,药丸即入云涯口中,雁北天往云涯后背一拍,云涯喉咙中的药丸随即入肚。雁北天走了开去,冷冷看着云涯。其时日已偏西,夕阳余晖映在崖上,一片殷红。不久云涯体内的毒已发作,全身犹如有千百条虫子在噬咬,奇痛难当,这“千虫百毒丸”入肚消化,毒性不会即刻发作,待到毒素随血液流遍全身时才发作,与其他毒大是不同,十分阴毒。云涯虽痛入骨髓,却是哼也不哼一声,咬紧嘴唇,拼命不肯出声示弱。雁北天见云涯双唇已咬得鲜血殷红,却一声不出,不禁佩服他的耐力。走了近去,道:“好!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个痛快。你告诉我阿兰是被谁抓走的,我去把她救出来,免遭歹人侮辱。”云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雁北天一惊:“他莫非要舌自尽了?”急忙俯身观看,待将凑近时,云涯双目猛然一睁,将口中一股毒血喷向雁北天。雁北天大吃一惊,他万料不到云涯还有这招,他此刻是想躲也躲不开了,被喷了一脸鲜血,他急忙闭眼合嘴,伸手抹去脸上的血。原来云涯极为聪明,知自己中的毒非同小可,连血液也充满了毒素,自己定然无幸,便咬破嘴唇,将毒血含在口中假死,待雁北天俯身察看时,便将口中毒血喷到雁北天脸上,若雁北天口中、或是眼里沾到毒血,那也势必会中毒,雁北天这毒是为杀云涯而所准备的,想来不会有解药,故云涯想以此与雁北天同归于尽。但那毒血未喷到雁北天脸时,雁北天已合住眼睛和嘴巴,血只碰到了皮肤,并无作用。
雁北天大怒,起身抽出怀琴剑,便要刺向云涯咽喉,忽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师哥!”雁北天全身猛然一震,手中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颤抖着转身一看,心中又是一震,呼者正是徐若兰。她泪痕未干,脸色苍白,直径走到云涯身旁。雁北天呆呆的一动不动,徐若兰扶起云涯,云涯见她手中的婴儿已不见了,只道给丘不仁抓走了,不禁问道:“剑,剑儿呢?”徐若兰不答,只是流泪,原来她并没有被丘不仁捉走,她是徐萧的女儿,武功自是不差,由于她是女子,因此发功刚猛的“六合神功”她不宜练习,但其他六合派的武学她却是样样精通,若非丘不仁以放火烧屋威胁她儿子的性命的话,他们还不一定捉得住她。徐若兰趁云涯等将注意力放在鬼谷谷主身上时,偷偷运功解穴,躲在林子里,使儿子免受遭害。当她看见雁北天武功如此精进,心中害怕他杀了自己与云涯的孩子,而鹤仙翁出去寻找徐若兰母子,他又怎会料到徐若兰还在林中?徐若兰悄悄带着儿子施展轻功往山下去,其时雁北天与云涯斗得正酣,竟无一人发觉。
徐若兰来到山下,到一家农屋借了个木盆和婴儿衣服,那户人以为徐若兰是要为孩子换洗衣服,也就借了,她并叮嘱徐若兰给孩子换衣服时要把孩子身子擦干。徐若兰一一应承,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她走到了山崖下的一条小溪,名为日月溪,这日月溪位于血光崖西边。徐若兰将衣服包在小云剑身上,把他轻轻放在木盆里,正要放入溪中,想了想,取下了云剑的肚兜,用牙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云剑的身世,正要写完,忽想起了云涯的八拜之交向天啸,心想儿子日后有事可以依靠他,便续写了上了,待血干后将肚兜重新穿在云剑身上,徐若兰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这玉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面刻有一个“兰”字,她只记得母亲在很久之前,在她还在襁褓之时便离开了她,如今她也要同样的离开儿子,心中的悲痛是非言语可以形容的,她用匕首在玉佩的另外一面刻下了个“剑”字,挂在云剑颈上,随即抱起他,轻轻吻了他的小脸蛋,含泪道:“儿子,娘对不起你,娘也想好好照顾你,但娘不能抛下你爹不管,娘,娘这就要去了,望你将来一世平安,能为你爹报了此仇。”说完将云剑放在木盆里,用衣服包实了,把木盆放入溪水中,随浪花飘去了,可怜的小云剑还在呼呼大睡,他却不知道,等他再睁开眼时,便再也见不到母亲那美丽的脸庞。徐若兰望着云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可是心中的泪却还在淌!一个母亲内心里的莫大的悲哀!
雁北天自是不知道其中曲折,他只道云剑已死,心中像是所有调味料一起被打翻了似的,不知是何滋味。云涯见徐若兰如此表情,心中只道不妙,但他身中剧毒,苦不堪言,嘴巴张开“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来,徐若兰轻轻地道:“云哥,你别伤心,剑儿已经去了。”她这一言一语双关,她说的是云剑已被水载走,但在雁北天和云涯听来却是云剑已经死了。云涯蓦地哈哈狂笑,道:“好!好!老子要见儿子!”徐若兰全身一震,颤声道:“当真……没的救么?”云涯微微点了点头。徐若兰轻叹一口气,道:“好吧……”雁北天心觉不妙,正要上前,却为时已晚,只见一个剑头从云涯胸前穿出,云涯登时气绝。雁北天全身一震,不禁“啊”了一声。
徐若兰缓缓站起来,呆呆地看着他,雁北天见她容貌依旧,宛然是当年的小师妹,不禁热血上涌,颤声道:“兰妹……”徐若兰轻轻嗯了声,雁北天大喜,说道:“兰妹,我,我们走吧,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那天钟神功我也不要了。好,好吗?”语气甚是温柔,与其相貌实不相同。徐若兰惨然一笑,道:“那天钟神功不是你不要,是因为那早已没了,是么?”雁北天心中一震,急道:“不,不是的……”徐若兰盯着雁北天,道:“若在我和天钟神功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雁北天道:“我,我自会选你,你可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事,都是为了你呀!只是你与云涯情投意合,我……我……”徐若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从小便十分疼我,我自是知道。矣,若没有云哥,我将来自会嫁给你的。”雁北天心中大是刺痛,颤声道:“都,都怪云涯这小子,是他拆散了我们的姻缘!”徐若兰摇头道:“不是的,你们二人各有各的好,你本性也并非是恶。你们都爱我,或许你更爱我多些,那是因为云哥的爱是在道德上的,他能明是非,他不会为了我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但你却做了,那天夜里,你亲手将养你教你的师父打落悬崖!我不会选择你,是因为我不愿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总以为逃避就好,岂知,岂知你还是来了!”
徐若兰这些话深深地刺进了雁北天的心里,雁北天狂笑道:“我错?我错了?我为什么错!我爱你不对么?”徐若兰扶起丈夫,道:“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不择手段,你对,你做得对极了!”徐若兰大声道:“雁北天!你要的天钟神功在那!”说着手指一指,雁北天顺指望去,只见却是怀琴剑。徐若兰道:“当年我爹爹的天钟神功便抄自这把剑,只需将剑往火上焚烧,那铭文自会显现,这事只有我知道,云哥也不知道。”雁北天愣了愣,呆呆走过去,拾起怀琴剑。回头一望,只见徐若兰扶着云涯的尸身站在崖边,雁北天惊呼道:“不要啊!兰妹……”徐若兰嫣然一笑,与云涯的尸身一同坠入崖下。雁北天抢到崖边,只见云雾翻滚,二人已没入其中。雁北天一阵悲痛,失声哭了出来。心中只起伏着徐若兰最后那一笑,雁北天拿起黑剑,忽然哈哈大笑,拖着剑走下山崖。
话说云剑在木盆里随波逐流,小云剑被溪流拍醒,一睁开眼,见到的不是慈母,却是满天星光。他心中一急,便哭了起来。木盆在意个转弯处卡到了溪石,云剑又是大哭。只见在林里忽然闪出一对绿光,云剑虽小,但也害怕。这绿光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却是只野狗,这野狗嗅了嗅,发出低吠之声,吓得云剑哭也哭不出来。忽然这野狗跳了起来,扑向卡在溪中的云剑,日月溪流经这一带时溪水甚是浅,怎奈狗算不如天算。就在野狗扑向云剑之时,由于溪水有所上涨,一股浪恰好拍在木盆上,木盆被这么一冲,从石头中荡了开去,野狗扑空,一头载入了水中,气得汪汪大叫,那野狗跳上了岸,却仍追着云剑。原来云剑身上穿的肚兜带着血腥味,而哭声更是个诱惑,引来了这个不速之客。野狗本是机会主义者,这到口的美餐怎肯放过?这溪流流速不快,但其中曲折却使野狗增了不少麻烦。那野狗走了一阵子,不禁又些气馁,正想放弃时,溪流却进入了段平坦地区,流势缓了许多,而且也不曲折。那野狗一见大乐,涉水走入溪中,正待接近云剑时,忽地凭空打了个响雷,野狗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凝听四方动静,而木盆却悄无声息地顺着水流飘走了。待到野狗发觉,木盆已在十几丈开外。野狗却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靠近木盆。但就这么一缓,溪流又流入了地势陡峭、流速快的地段。野狗一觉不对,急忙上岸,见木盆犹如乘风破浪般顺流而下,再也追不上了,只得讪讪的离开。
云剑在水里动荡起伏,便似在家里的摇篮一般,不知不觉已睡熟了。木盆流径出了森林后,进入了村庄,这是林家村。木盆被卡在了水中的木柱上,正在打水的叶二娘发现了,不禁“咦”了声,招呼了同在取水的钱四娘,向她道:“四妹子,你看!”说着伸手一指木盆。钱四娘顺她的手看到了木盆,不禁大奇,道:“这好好的水里怎会有个木盆?”叶二娘道:“管他呢!先看了看再说。”两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卷起裤管,涉水走进溪中,叶二娘先赶了到,一看边招手边对叶二娘道:“四妹子,你来看看呐,是个娃儿!呦!好美的娃儿,只怕是个女的。”钱四娘随即到了,从水中抱起木盆,笑道:“那你家就再添上个小妹妹!”叶二娘皱了皱眉,苦笑道:“我家那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这几年连连逢旱,收成大是不好,怎再养得起一个娃儿呢?”钱四娘也迟疑,喃喃道:“我家有五个娃儿,最小的那个我家老头子都说要送人,这,这如何是好?”两人刹时从喜转为忧,凭空得了个小孩,却不知怎生处理,一时间愁眉不展,二人都已想过村里的人家,但都没一家能再养得起一个孩子,眼见着个孩子长得清秀可爱,再怎么样也不能弃之不顾。叶二娘忽道:“且先看看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说着将肚兜一拉,一见不禁大奇:“这样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娃子,谁家会把他丢弃?”二人先上了岸,又翻了翻有无书信一类的东西。这时云剑已醒,被叶二娘抱在怀里,钱四娘一翻,道:“没有。”小云剑已是饿得发了慌,眼睛咕噜一转,伸出小手抓向叶二娘的胸脯。叶二娘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你瞧,这小娃儿当真聪明得紧,小小东西竟会讨奶来。”说着伸手在云剑脸颊上一弹。云剑紧抓着叶二娘的胸脯,哇哇叫道。钱四娘道:“瞧这娃儿,定是饿坏了,连哭也哭不出来,你喂一喂他吧。”她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奶?”叶二娘咯咯笑道:“我看你鼓鼓的就有。”钱四娘正容道:“别玩啦,饿坏了这娃儿可良心不忍呐!”叶二娘四处张望了一下,其时天刚微亮,四周空寂无人。钱四娘抿嘴笑道:“好啦,我给你把风就是。”叶二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小指头拨弄云剑的小嘴,笑道:“娃儿,你可有口福啦,这回可要饿到我家老三了。”云剑却似乎知道她要给自己喂奶,不再哭闹,却是“咦”的笑了出来,叶二娘更是欢喜,哄道:“小乖乖,来来来,张开嘴巴来喂奶。”云剑却真的张开了小嘴,叶二娘张目结舌,怔了一怔,喃喃道:“菩萨保佑,这孩子难道是天上神仙转世?”边说边给云剑喂奶,云剑自与徐若兰被丘不仁抓住便自此以来未曾入口一滴奶水。已饿得发昏,此时叶二娘给云剑喂了奶,小云剑的精神好了许多,更是活泼的不得了。叶二娘抱着云剑,哄着让他睡着了。
叶二娘转身对钱四娘道:“四妹子,你看该把这孩子怎么办?”钱四娘也束手无策,忽然一拍脑门,笑道:“我们怎么这么糊涂,尽往村里想,村外不是有个林老汉么?”叶二娘喜道:“对对对!林老头五十开外,没子没孙的,想要个娃儿也想疯了,这孩子给他养,他定不会亏待了这孩子。”钱四娘忽地又笑道:“林老汉是个男人,怎么给这娃儿喂奶?”叶二娘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钱四娘咯咯笑道:“不如你定时到他家给这娃儿喂奶……”叶二娘啐了她一口,道:“呸!胡说八道!你干脆嫁给你他是了。”两人闹了一会了,叶二娘看了一看天色,道:“林老头也该起了,咱们把孩子送去。”钱四娘抿嘴笑道:“那这个……”说着指了指云剑的小嘴,又指了指叶二娘的胸脯。叶二娘白了她一眼,道:“林老头不会给他买头奶牛么?”钱四娘一愣,说道:“也是哦。”当下与叶二娘二人脚不停地走向林老汉林秋的家,林秋的家离村子较远,在万兽林附近,叶二娘二人走了二三里路才到了林秋家门口,钱四娘拍门叫道:“开门!开门!林老汉,给你送喜来喽。”林秋年过五十,身子却是十分硬朗,他打开了门,满脸是疑惑,但眼中目光却始终不离木盆里的云剑。手指了云剑道:“这娃儿是?”叶二娘当下将云剑如何拾到要给他养等说了,只把林秋听得笑到合不拢嘴,当真是喜不自胜。喃喃道:“这,这如何使得。”叶二娘笑道:“我看你这把年纪,做孩子的父亲也太大了,干脆当他爷爷是了。”林秋不住点头道:“该当,该当。”钱四娘笑道:“还得给他喂奶……”说着瞟了叶二娘一眼,叶二娘“呸”了一声,道:“你给他买头奶牛当奶妈得了。”林秋自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点头。当下把木盆轻轻抱了过来,不敢去摸小云剑嫩白的脸蛋,生怕粗糙的手划疼了小云剑。
叶二娘和钱四娘说完话便要离去,林秋一再要她们手下银子,叶二娘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说这是看在孩子生的可爱的份上,一番谢绝后,两人急急匆匆赶回村里。林秋把云剑抱进屋子,放在桌子上,云剑喝饱了奶已沉沉睡去,林秋看着他,其形犹如一个收藏家得了件奇珍异宝般,不胜爱惜。林秋轻轻带上门,到村里买了些婴儿用具,以及一头奶牛,他一路上匆匆赶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云剑独自在家。当他打开门后,心中一块石头才放心下来。林秋给云剑换上衣服,除下肚兜时,隐闻到一股血腥味,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忙察看云剑身子有没有受伤,一察之下才放下心来,这时已知那血腥味来自于肚兜,他心想:“这孩子来历不明,看来只有一岁多,而今让人放在了溪流上,想是为了躲避仇家。这肚兜定有来头。”他心念至此,欲将肚兜丢掉,但心中又一想:“我已活了半辈子,虽身子还好,但也不定将来能活多久,这孩子将来要是连亲生父母也不知道,岂非可怜得很?”于是将肚兜以及云剑来时带的东西放在木盆里,藏了起来。
林秋将云剑抱在摇篮上,转眼瞥见了云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林秋拿在手上仔细观看,见两面各刻有字,一个是“兰”字,一个是“剑”字。心下一怔,道:“这娃儿叫剑兰,这可是女孩家的名字呀,叫做兰剑也不对。”再仔细一看,“兰”字的刻痕已十分旧了,而“剑”字的刻痕却还是崭新的,林秋曾是镖手,书读的不多,但江湖事的推究却很是精明,一转念想到:“这定是放这娃儿的人刻上却的,说不定是他的父母。这‘剑’字搞不好便是这娃儿的名字,嗯,我姓林,这娃儿从今便叫做林剑好了。”林秋年过半百,得此一孙,虽不是亲生的,但心中已是高兴得不得了,他细细端详着林剑(云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将来定是个美男子,不由得越是喜爱。但他随即便想到:“这娃儿终究会长大的,他和我长得没半分相像,虽说是我孙子,但终会瞧出毛病来。若是他问起来,却如何答复是好?”心中大感不安,但又想道:“说不定到了那时我已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这样自嘲自解也就不把事放在心上了。
弹指岁月间,时光逐流,春秋易复。一年又是一年,林秋已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了岁月的无情。林剑也在林秋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成长,已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不知是习惯了没有父母的生活,还是没有父母这个概念,他只知道有个爷爷,从未提起过父母。林秋见林剑已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但心中担忧林剑的安危,林剑是村头溪里拾来的,那仇人很可能便是在附近,因此不想让林剑到村里的私塾念学。只是他未想到,事隔十多年之久,即使是遇到仇人,那人又怎会知道林剑便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娃儿?而林秋内心也隐隐怕林剑被其家人寻出,他的确舍不得这孩子。由于出于这种私心与担心,便一直没让林剑读书,只能尽自己所学来教他。林秋当过镖手,会一些武功,因此自小便传授林剑一些寻常功夫,也好强身健体。
这日,林剑出了屋子,他家的奶牛早已卖掉,换来了一头耕牛。林剑从牛棚里牵了牛,对屋子里的林秋道:“爷爷,我出去放牛啦!”他所说的“放牛”其实是牵牛去玩。林秋高声道:“好咧,但要注意安全,切莫走远!”心中毕竟难以放心。林秋爬上牛棚的横栏,再从横栏翻身上牛背,扬鞭道:“知道啦!爷爷放心!”林剑骑上黄牛,吆喝道:“牛啊牛,耕啊耕,耕完田后去洗澡,洗完澡,叫啊叫,驾驾驾!”这些所谓的“小调”乃是他随心胡说的。黄牛在林剑长鞭的“威武”下,慢吞吞地走向林里。
林里有一条浅浅的小河,林剑时常在这里捉鱼虾,洗澡。这片林子在万兽林附近,少有人来往。林剑把黄牛牵到河里,任它在河里洗澡。时为春日,岸上青草溢溢,露珠未干,煞是迷人。黄牛身子浸在水里,露出头来啃食岸上的青草,林剑嘻嘻一笑,脱光了衣服跳入河中,往黄牛身上泼水,黄牛倒是真心感激他,起身仰头高叫了几声,林剑哈哈大笑,拍了拍牛背,道:“阿黄,这里除了我外,便属你最乖。”突然黄牛大叫一声,发疯了往前跑,林剑吓了一跳,一跟头载入了河中。林剑爬了起来,见黄牛屁股上插着一支小箭,奔入了前面的深林里。林剑一愣,忽听得身后出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不由得一怔,回首见一匹白马,马上乘着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像张飞,那汉子前面还坐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结着两条辫子,皮肤甚白,小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笑的正是她,但见她手中拿着张红色的小弓,黄牛屁股上的箭想来便是她射的了。
那小女孩笑声还未停,汉子已低声斥道:“玉儿!你怎地如此胡闹,去射人家的牛?”小女孩咯咯一笑,笑声甚是好听,只听她道:“小的东西我射不到,只好射大的了。”样子甚是顽皮可爱。汉子也不禁笑了,道:“以后可不许了,知道吗?”小女孩正要说话,林剑抢先说道:“哼!原来是你这小姑娘射了我家阿黄!”那小女孩伸出小手捂着眼睛,道:“你这小孩真不要脸,光着身子。”林剑脸上一红,急忙跳上岸,拿了衣服遮蔽起来,大声说道:“哼!哼!要你管!哼!”转身携着衣服往深林方向奔去,不再理会那父女俩。
本章完。
第二章 昆仑神功 上
且说林剑入深林后一直寻着牛蹄痕追上去,林剑追了将近一里,已累得呼呼喘气,回顾四周,皆是高大浓密的树木,他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正在气馁之际,忽地听得黄牛一声叫喊,竟离此不远。林剑犹如遇到救星般,一声欢呼,听声奔了过去,刚将走近之时,闻得一阵金属撞击声,林剑好奇心起:“敢情还有人在这里打铁?”却传来了一声喊杀声。林剑吓了一跳,心中又害怕起来,但他好奇心难以按捺,蹑手蹑脚地爬了近去,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张目眺望,见黄牛便在对面不远处,他大喜,正要出去,却瞥见了四人在林中空地打斗,三人围攻一人。只见那被围攻的人背坐在一株树上,双腿受伤,身旁流了不少血,右手持着一把钢刀,正与其他三人相斗。另外那三人,手持长棍的那个长得相当威武,只是脸上横着竖着的疤痕数不胜数,还有一个使一把斧子的却是个肥头大耳之辈,一个手握长鞭的长得却是身材瘦高,贼眉鼠眼,那林里传来的声响想来定是他们所发的了。林剑见那被围攻的人满脸血迹,相貌堂堂,约莫三十来岁,其他三人个个凶神恶煞,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他见形情如此,不由得起了侠义之心,林秋旧历江湖,深知江湖险恶,他闲暇之余常与林剑说些江湖轶事。林剑知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他虽常听这些事,但今日第一次遇见,心中忐忑不安,他想:“这些人若杀了人,那如何是好?好在有阿黄在,必要时叫阿黄对付他们。”他抬头望去,只见那手拿长鞭的人喝道:“姓蒋的!你还不束手就擒!”林剑心念一动,想道:“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莫帮错了好人。”又想:“爷爷常说,人不可貌相,这三人长得凶神恶煞却也说不定是好人。”他本想帮忙,待听得他们说后,灵机一动,且看看情形如何。那个持斧的胖子又道:“蒋不通,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竟敢来管我们的事,有此一刻,也是你自找的!”林剑心道:“这叫做蒋不通的倒是个好管闲事之辈,不过得看看管的是好事还是坏事。”蒋不通冷笑道:“今儿叫你们这群为恶害民的均州五虎全上天堂!”持棍的那个闻言大怒,喝道:“你杀了我们的大哥和二哥,此仇非报不可!今日决计饶不了你!”林剑心想:“这姓蒋的竟然杀了两个人,这仇确实该报。但听他们的口气说来,那三人却也不是好东西。”原来这三人正是臭名昭著的均州五虎,他们此番越镜到金州作案,却被蒋不通遇着,杀了他们的大哥杜十二和二哥郑直,但这五人却也非浪得虚名,一番追杀过来,蒋不通双腿已受了伤,剩下的是持旋风斧的老三赵刚,风火棍老四孙钱通,鬼煞鞭老五李机。“越境”是江湖术语,每一窝盗贼抢匪都有属于自己的作案地盘,越境即为到其他盗匪的地盘上作案,江湖上一般是不予许的。
蒋不通缓缓道:“你们在均州作恶,我本不会特意去杀你们,但你们却越境到金州的地头来作案,教姓蒋的遇到,可不能不管!”林剑暗暗点头,心道:“说得好!路见不平,须当拔刀相助。这三人不是好东西,在此‘作案’,教姓林的遇到,可不能不管。”赵刚三人闻言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他们在均州便看到一个富商,但那个富商甚是狡狯,竟给他东躲西藏逃到了金州,这才不得不犯险越境到金州。这是丢脸的事,他们自是不会说,赵刚向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杀人灭口。蒋不通似已知道,缓缓地道:“你们若杀了我,师兄自是会给我报仇的。”三人闻言变色,想是对蒋不通的师兄极是恐惧,不禁踌躇起来。林剑心想道:“看来这姓蒋的师兄是个大有来头的东西。”他不知师兄即是师门之间的称呼,是以称之为“东西”。
赵刚沉声道:“杀了你后,我们立即毁尸灭迹,管教没人知道。”蒋不通冷笑一声,道:“你当真以为会没人知道?”林剑闻言心里打了个突,心道:“难道这姓蒋的发现了我?”不由得又害怕起来,当下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赵刚回头望了望孙钱通、李机二人,对蒋不通狞笑道:“他们二人也要杀了你,是不会说出去的!否则他们也自身难保。”蒋不通嘿嘿冷笑,眼角似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树角,赵刚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听得“沙沙”一声,赵刚喝道:“何方高人,速速现身!”一记毒镖打在树上,却毫无动静。他先射毒镖后再出声,表明欲置来人死地,手段十分狠毒。林剑在旁瞧得明白,心里暗暗好笑:“那只是只松鼠,这使斧的大块头上当了!”心念未停,只听得赵刚“啊”的一声,一把钢刀穿胸而过,没至刀柄,想是不活了。原来蒋不通早有察觉树上有只松鼠,才故意用言语套赵刚上当,待到松鼠要动之时,便使眼角假意示看,这种计量赵刚本不会上当,但他先闻蒋不通言透有高人在伏,又听得树上有响动,才不由得相信,赵刚相信了,孙李二人自然也跟着相信,当他们转过头看时,蒋不通早已准备好,内力透过钢刀,直射入赵刚的胸膛。
孙李二人大吃了一惊,怒喝一声双双扑了上去。林剑见此情景,不由得吓得双腿发软,心道:“这姓蒋的倒是个厉害的角色。”蒋不通嘿嘿一笑,解下腰带,赵刚一死,剩下的孙钱通、李机二人倒不怎么厉害。只是蒋不通双腿受伤,苦于无法行动,再加之消耗了许多内力,才与孙李二人堪堪斗成平手。孙钱通猛喝一声,当头一棒,照蒋不通打了下来,扑势猛烈。蒋不通只单凭一条腰带和一双肉掌实是难以抵挡,林剑心想:“这下这姓蒋的定是完完了。”不料大出他的意料,蒋不通单掌撑地,沉喝一声,内力一吐,竟跃了开去。孙钱通一棍扑空,结结实实的打在地上,土石俱裂,林剑看得惊心动魄。蒋不通身在空中,一掌劈向李机,李机侧身避开,一抖长鞭点向蒋不通后背“灵台穴”,这“灵台穴”是人体要穴,轻则内伤,重则毙命。蒋不通一卷腰带,缠在李机的鞭上,他借身子落地之力,一旋身将李机带上,抛向空中。李机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抛向后面,正撞上前来的孙钱通。二人狼狈站起,蒋不通已稳稳落在地上,嘴角挂着冷笑。
孙钱通和李机对望一眼,心中起伏不定。李机拱手说道:“好个昆仑派的北斗神功。”蒋不通嘿的一声,笑道:“姓蒋的还有的是手段,现在就让你们瞧瞧推云神掌。”李机朝孙钱通使了个眼色,孙钱通大喝声中一个当头棒又复劈下。蒋不通一掌劈出,孙钱通只觉一股怪力将自己推向一边,不由得顺着势转了起来。这就像两个相同的磁极碰撞在一起,大的将小的推开一样。蒋不通手一扬,腰带卷住了孙钱通的脖子,孙钱通霎时只觉眼前一黑,呼吸困难。李机吃了一惊,长鞭立即抖向蒋不通面门,这一招围魏救赵,蒋不通果然放开了孙钱通,转过来与李机相斗。他的腰带既不够李机的鞭长,使起来又不顺手,而李机使鞭却也有些能耐,只见他“点”、“劈”、“刺”、“缠”几决使得活灵活现,林剑看得眼花缭乱。蒋不通的腰带却限于只有“拍”、“卷”二决,蒋不通欲在孙钱通醒来之前先除掉李机,是以连下杀手,但精力已消耗的差不多,竟久攻不下。李机哈哈大笑,道:“蒋不通!你大限已至,去见阎王罢!”一条鞭直刺蒋不通胸口“膻中穴”,蒋不通大喝一声,身子往后仰去,手挥腰带,缠住了李机的长鞭,手一猛拉,李机不由得飞向蒋不通,蒋不通身子复上,一掌猛的劈出。李机情急之下,双腿连连盘出,蒋不通喝道:“来得好!”一掌击中李机的左腿,李机惨叫一声,飞摔在地上,腿已断了。林剑暗暗喝彩,心道:“好身手!这姓蒋的好本事。”心中不禁甚为佩服蒋不通。
蒋不通使的这几招耗力过大,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孙钱通此时已转醒,站了起来,见了这个现成的便宜,他也不顾李机的伤势,拿起风火棍,哈哈大笑,得意之极。大摇大摆的走到蒋不通面前,喝道:“蒋不通!今日由老子成全了你,你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罢!”蒋不通力气实在不济,叹了口气,道:“蒋某一生英雄豪杰,不想今日竟死在你这种人手里,到了地下,实是愧无颜见列祖列宗。”语气沧桑悲壮,大有英雄末路的情怀。孙钱通大怒道:“临死之前还撑什么英雄!到头来还不是白骨一堆?好!老子现在就成全你!”说着一棍猛然劈下,林剑大吃一惊,顾不得许多,一吹口哨,在旁遥遥观战的黄牛闻声立即吭了一声,奔了过来。孙钱通一惊,转身朝林剑的藏身之处喝道:“什么人?给老子出来!”猛听得身后蹄声,孙钱通回首一瞧,只见一头黄牛正冲向自己。孙钱通吃了一惊,他毕竟是个学武之人,惊骇之余,长棍立即挥上,作势要劈黄牛。林剑冲了出来,大跳大叫,手舞足蹈,喊道:“阿黄!顶他!顶他!”那黄牛与林剑最熟悉不过,见林剑示意,立即明白。头一低闪过了孙钱通的风火棍,但孙钱通可非寻常人,劈势一转,长棍横扫击中黄牛的侧股,黄牛大吼一声,发了怒,头角一顶,将孙钱通遥遥顶出数丈,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是气绝了。其实以孙钱通的本事要对付一头牛不算难事,但他此刻已是到了筋疲力尽、油灯枯竭的地步,被黄牛一撞,竟躲不开,硬是被顶死了。李机大骇,叫道:“老四!老四!你怎么了?”他勉强站起。林剑见黄牛顶死了一个高手(在他眼里是个高手),不由得大为欢喜,抱着黄牛没口子的赞赏,又察看了黄牛有没有受伤,孙钱通那一棍的力道已相当微弱了,黄牛又皮粗肉厚,故而不碍事。林剑看过后才放下心来,蒋不通忽然叫道:“好孩子,小心!”林剑一怔,但觉后颈给人抓了起来,林剑大惊失色,叫道:“放开我!放开我!阿黄救命!”黄牛喝喝大叫,但见主人受持,却不敢动作。抓住林剑的人不消说自是李机了。李机抓住林剑,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先是一怔,随即大怒,厉声道:“四哥死在你这小鬼手里当真枉得很!”林剑手脚麻木,却是李机抓住了他后颈的穴道,穴道受制不能动弹,林剑却不知,吓了一跳,哭道:“完完了,我中了邪,不能动弹。”李机本在发怒,但听了此言,也不禁好笑,冷冷道:“你这小鬼真是乡巴佬,老子是抓住了你的穴道,可不是中邪。”林剑哭道:“你骗我,我就这么给你一提起,手脚就不能动弹,定是中了邪,完完了!完完了!”李机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喝道:“臭小鬼!你再哭,老子杀你了!”蒋不通此时还未恢复,听了此言,不觉吓了一跳,叫道:“蒋某与你有仇,不关这孩子的事,你放了他!”李机大怒道:“我四哥是给这孩子害死的,还说不关他的事?”蒋不通道:“姓孙的老贼是给黄牛顶死的,要报仇找那黄牛去。一个大人对付一个小孩下此毒手,当真是丢尽了你们均州黑道上的脸。”李机怒道:“你敢说我四哥的坏话!”说着一边抄起了孙钱通的长棍,一边说道:“老子现在就宰了你来祭奠我四哥。”眼见已走到了蒋不通的面前,林剑大惊,叫道:“阿黄!阿黄!顶死这妖怪!”李机大怒,将林剑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伤后乏力,否则林剑必给他摔得骨头碎断。饶是如此,林剑也摔得头冒金星,眼前发黑。李机举起风火棍,正要劈下,忽然胸前“膻中穴”被重点一下,眼前一黑,倒地气绝了。
林剑又惊又喜,这一手正是蒋不通点的,他已用尽全力,当下昏了过去。林剑咬着牙,忍着疼痛爬起,一探方知蒋不通还有气,林剑吁了口气,望着满地的血迹,还有横倒竖倒的三具尸体,心中直发毛,正茫然无计可施间,蒋不通忽然转醒,林剑大喜,扶他坐了起来,蒋不通指了指地上三具尸体,断断续续的道:“将,将他们烧掉……”说完又昏了过去。林剑心中直泛凉,一咬牙,说道:“反正这些人都是大恶人,烧了他们也不算没良心。”于是壮起胆子,虽然这些人都已死了,但心中不免害怕。林剑将赵刚,孙钱通,李机三人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在他们身上铺些干枝枯叶,取出火绒火石点燃烧了。林剑将蒋不通扶起,他只有十三岁,蒋不通却是个成年人,相当吃力,那黄牛甚为通晓人性,伏在地上,待林剑将蒋不通扶上背。林剑将蒋不通扶上牛背,他自小练过基本功,因此被摔了一下,歇一歇片刻便没事。林剑吁了口气,拍了拍牛背,说道:“好阿黄,你快带我们去洗澡的那条小溪罢。”黄牛叫了声,起身便走,林剑紧跟在后,走了一多里路,回到了那条小溪,那对父女早已不见。林剑将蒋不通扶下牛背,靠在树上,自己到了溪水上游,捧了水给蒋不通喝下,蒋不通战了许久,早已口干舌燥,一触到清凉的溪水,便悠悠转醒,林剑大喜,道:“叔叔!你先被动,我给你包扎腿伤。”当下取了些草药便要包扎,蒋不通道:“小兄弟,你等等,用我这儿。”说着从怀中取出金创药,道:“这个比较管用。”林剑点了点头,道:“你先忍耐些。”当下撕开自己的衣服,给蒋不通腿上几处伤口细心清洗包扎。林剑包扎好伤口后,又去捧了好几次水给蒋不通喝,蒋不通歇了口气,便静心运气调理。林剑不敢打扰他,静静坐在旁边守候。见他双腿盘坐,双手十指交叉,并放在肚脐前,只见他的脸似乎时涨时缩,暗泛青色。过了片刻,蒋不通缓缓睁开眼睛,张嘴口吞了口白气,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冲林剑笑了笑,招了招手,林剑见他片刻便恢复精神体力,大是钦服。林剑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蒋不通微笑道:“多谢你救我性命!”林剑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道理我是识得。”顿了顿,道:“而我也没做什么,这都是阿黄的功劳,他还顶死了个高手!”蒋不通哈哈一笑,心想:“蒋某武功高强,今儿却要一头牛和一个孩子相救,真是造化弄人啊。”当下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便有此侠义心肠,倒是我辈中人。”林剑于他的话一知半解,但想来也是好话。林剑忽然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不久,蒋不通便见他气喘吁吁的跑来,林剑跑到蒋不通面前,说道:“我瞧你打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个包袱,里面包着几张大米饼。蒋不通大喜,说道:“有吃的最好,可谢谢你啦小兄弟!”接过来吃了,他也着实饿了,将这几张大饼一口气吃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笑道:“小兄弟,你不饿么?”林剑笑道:“不饿。”心里却道:“你都吃光了才问我饿不饿。”蒋不通擦了擦嘴角,问道:“小兄弟,你怎会去那儿?”林剑心中一动,跳起来叫道:“哎哟!不好!”蒋不通一惊,道:“什么不好?”林剑跑到黄牛边,察看黄牛后股,那小箭早已在黄牛奔跑的过程中掉了。蒋不通再次问道:“怎么了?”林剑才把牵牛到溪里洗澡,后被人射箭,追牛到森林等事说了,蒋不通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心地善良,那是很好。”林剑听蒋不通赞赏他,不由得乐得眉开眼笑,道:“那是爷爷教的。”
蒋不通低头沉吟,心中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一件事该不该做。过了良久,忽抬头缓缓凝视林剑,林剑给他这么一看,不由得心中一凛,暗道:“这姓蒋的该不会要杀人灭口罢!”蒋不通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林剑暗松了口气,心想:“要杀人灭口也不必问姓名了。”便道:“我姓林,单名一字剑。”蒋不通点了点头,道:“我叫蒋不通,是昆仑派的。”林剑道:“叔叔,那昆仑派是什么?”蒋不通笑道:“昆仑派是武林中的一个大派,在西域与中原峨眉少林鼎立江湖。你以后也别叫我叔叔的,怪难听的。嘿嘿!其实我也没那么老。”林剑生性随和,爱说玩笑,听蒋不通开口说笑,心中亲近了几分,也笑着道:“不叫叔叔,那叫你什么?”蒋不通一迟疑,道:“你可叫我蒋兄,那样显得我年轻。”林剑笑道:“好,蒋兄,小弟林剑在此拜过。”说着跪下,拜了拜。蒋不通大喜,忙将林剑扶起,说道:“好好好!林弟少客气了。”
时为北宋初年,对礼教还不怎么严格,但对于长辈之道,却是自古以来便提倡遵守的。似林剑这般没大没小的实属少见。其实林剑倒也非本性如此,他自幼于林秋相依为命,少与外人相触,而林秋对他又宠爱过份,至使他从小说话没有长辈之分。蒋不通道:“你骨骼奇佳,灵气风发,是块良玉。如若好好雕琢的话,将来必成大器。更加上你不被世俗所拘,定会成为江湖名动天下的大侠。”林剑道:“当大侠有什么好吗?”蒋不通道:“当大侠不好,当大侠不是要让世人膜拜,而是要为江湖惩奸除恶,还江湖一个公道。”林剑道:“就似你除掉均州五虎一样?”蒋不通道:“是了,嘿嘿,其中还有一个是你阿黄除掉的。”林剑笑道:“但我可没阿黄那本事。”蒋不通冷笑道:“阿黄那本事不算什么,我们昆仑派的那才叫本事。”林剑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吗!”蒋不通道:“你瞧好了。”说着翻身站起,面朝丈外的一株树。只见他双腿膝蹲,双手并排从胸前推向肚脐,看势是在运气,只听他沉喝一声,飞身跃起,左掌向猛拍而出,右掌收在腰间,待接近大树时,左掌忽地猛然往后一甩,上身微微摆动,右掌蓄势劈出,一掌猛猛打在大树上。只听得闷震一声,那大树剧烈一晃,但枝叶也没掉下一片,莫说将大树打倒了。林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蒋不通瞪着眼睛道:“你笑什么!”他这一掌用力过大,腿上伤处又流出血来,林剑见了心有不忍,道:“你腿上又流血了,我再给你包扎一下罢。”蒋不通嘿嘿一笑,道:“小鬼倒还有些良心。”当下原地坐下,林剑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蒋不通歇了口气,道:“你是否以为我这一掌毫无用处?”林剑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蒋不通嘿的一声冷笑,道:“你瞧好了,莫要被吓傻了!”林剑心道:“是你傻了才对。”只见蒋不通缓缓伸出食指,在树上轻轻一推,大树“咦”的一声连根倒下。轰隆一声将林剑吓了一跳,呆呆的愣住了。蒋不通哈哈大笑,相当得意,说道:“你这下没的说了罢?嘿!老子适才这一掌可是运足了我昆仑派两大绝技,哼!这下你可看明白了?”林剑虽不知其中道理,但也明白这一掌的厉害之极。当下说道:“蒋兄你这一掌好生厉害,小弟我佩服。”蒋不通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林剑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你又受了伤,咱们先找一个安身之所。到我家去如何?”蒋不通问道:“你家有哪些人?”林剑道:“只有一个爷爷。”蒋不通道:“你父母呢?”林剑一哑然,不知怎么说。蒋不通见他无言,料想是其中必有内情,当下也不敢多问,道:“咱们还是找其他地方罢,我仇家不少,莫给你爷爷平添麻烦。”林剑一想也是,低头思索片刻,拍手道:“有了!”对蒋不通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你快跟我走。”蒋不通腿伤未愈,林剑将他坐上黄牛,牵着牛走向西边林里。
林剑走了半饷功夫,到了一个斜坡,林剑牵着黄牛走下斜坡,那里赫然出现一个不深的大洞。林剑将蒋不通扶下牛背,靠在洞口边,自己找了些干草枯枝清理了一下洞内,坡底下便有溪流,饮水十分方便。林剑又在洞内铺了些干草枯叶,在洞边放了些树枝以挡夜风。处理完毕后,对蒋不通道:“蒋兄,可委屈你了。”蒋不通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保住命已是大幸!”林剑微微一笑,道:“天时已晚,我要回去了,免得爷爷挂心。”蒋不通道:“很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语气一顿,又道:“你今晚来,我传了些入门知识。”林剑含笑答应了。牵着牛回家,未到家门,已遥遥望见林秋在门口篱笆外张望,林剑心中感动,站在牛背上双手招摇,大声呼叫:“爷爷!我回来啦!”只把林秋看得惊心动魄,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林剑嘻嘻一笑,从牛背上跃了下来,正好给林秋接住,林秋轻斥道:“小孩子不懂事,怎可如此胡闹,要是摔到了怎么办!”林剑心里一冲动,说道:“才不会呢,今天我在林里还……”心里忽地想起蒋不通说过他仇家不少,当下将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林秋道:“你在林里怎么啦?”林剑遥遥头,嘻嘻傻笑道:“没,没,爷爷,我饿了。”林秋道:“早知你饿了,饭都准备好了,等你菜都凉了。”
林秋把林剑放下,右手牵着林剑,左手牵着黄牛,走进了茅屋,随手把黄牛放入牛棚。屋里桌上已摆了满满一席菜,虽是普通,但林秋手艺不错,简单的菜食到了他手里都能变成美食,而且样式繁多。林剑早已饿了,与林秋吃过了晚饭,林秋正要收拾餐盘时,林剑却笑着拦住了,道:“爷爷,你且歇一歇罢,这回让孙儿来收拾。”林秋笑道:“剑儿长大了,会帮忙爷爷收拾碗盘。”便走出房间。林剑取了一个菜篮,把剩菜剩汤一股脑倒在一个海碗里,又添了一碗满满的饭,将其全放入菜篮,然后铺上布。正待走时,瞥见了林秋放在椅子上的葫芦,心道:“爷爷常喝这玩意,到底真的好喝么?”林剑好奇心起,走了过去,拿起了酒葫芦,拔开口塞,一闻大皱其鼻,伸手取了筷子,沾了一点酒,放在口中一添,小眉皱得更大,心中对这种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把木塞塞上,将酒葫芦放回原处后,从后窗爬了出去,拿着菜篮奔入了林子。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夜里入林,心中不免胆胆战战,其时天已入黑,月亮还未爬上树梢,只凭借着点点的星光辨认路途,径直走向山坡,到时看见了一处火光,走近一看,却是蒋不通在烤一头獐子。蒋不通见林剑来,微微一笑,道:“林弟来得甚早啊。”林剑应了声,走近坐下,蒋不通指了指菜篮,道:“你带了什么来了?”林剑脸上一红,呐呐道:“我不知道你本事那么大,受了伤还能打獐子,便带了些饭菜给你。”蒋不通心里感动,说道:“这也是这畜生到溪边喝水,才给我打到的,你有心带了饭菜给我吃,我很欢喜,当真多谢你了。”林剑心下大慰,笑道:“客气什么?”说着把布拿开,蒋不通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好一个乡村大杂烩,蒋某可不客气了!”拿起饭碗扒了几口,又吃了几大口菜汤,不禁大声道:“好吃!好吃!”“吧嗒吧嗒”没一会功夫便将饭菜吃了个底朝天,大叹了口气,道:“你爷爷的手艺当真了得,蒋某福份大了。”林剑自小吃惯了还不怎样,此时听蒋不通赞叹起来,不禁觉得爷爷做的菜相当美味,口中还留有淡淡余香。
蒋不通道:“我们的昆仑派创派祖师乃清月上人,祖师是道家出身,所以昆仑派系属道家武学,所练武功也是道家内功。只是我们与中原的道家内功有所各异,昆仑派武功练到最深的便是北斗神功。”林剑插口问道:“北斗神功?就是你今天与那李机他们相斗时用的那种功夫吗?”蒋不通道:“不错!要练成这北斗神功相当不容易。”林剑道:“那你不是练成了吗?”蒋不通叹道:“可没那么容易,蒋某生性愚钝,师父才给我起了个‘不通’的名字。”林剑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还没练成了是么?”蒋不通点头道:“不错,要是我练成了,今日也就不必那么狼狈,那些宵小岂会是我的对手?”林剑沉思了一会,道:“你的师兄是不是很厉害?”蒋不通脸显得意之色,道:“那是当然,我师兄号称‘昆仑不败’,这名号岂是虚来的?师兄便练成了北斗神功,举世之间难有敌手!”林剑心道:“原来‘师兄’倒也是个人物,回去可要好好请教爷爷,将来莫让人笑话了。”蒋不通越说越是得意,又道:“我们昆仑派上代与鬼谷有仇,当年那一战耗了不少元气,此番我师兄接手掌门,昆仑派又威名重起。与西域明教、鬼谷、通天山并称于世,我师兄更是与明教教主向天啸、鬼谷谷主、百年求一败东方鸿并为西域四大高手!”他说得口沫飞横,林剑却听得半懂半不懂,那些故老旧事他岂会知道?
蒋不通歇了口气,道:“话回正题,从今日开始,我便要教你北斗神功,而我昆仑派其他武学我一概不教,也不收你为昆仑派之徒。你莫怪老哥无情,那其中是有原因的,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待到你将来武功大成之时,我再告诉你原委。”林剑点了点头,蒋不通道:“练北斗神功很不容易,我先教你入门的吐纳之法,待你练到能存气之时,再教你经脉周转之法,这个最为难练,你若练成这个,这北斗神功算是练成了大半,其余的便可靠自行修为了。你的资质不错,悟性很高,再加上是天生的习武材料,刻苦勤学的话,我想两年内你该能学成。”林剑道:“这么说,两年后我便能为民惩奸除恶了?”蒋不通微笑道:“不错,只是单凭内功高强的话还不足以行走江湖,这期间我会教你一些拳脚之术,只是不能教你昆仑派的武功便甚为可惜了。”林剑道:“你能教我这么厉害的武功我已知足,其他的到时再说吧。”蒋不通微笑道:“你这乐天派的性格我很喜欢,知足常乐!世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又有谁能明白?凡俗之人都乐在功名竞争,却早遗忘了那份快乐其实很简单,便在我们身旁而已!”说到最后只成了一片叹息。林剑虽不能明白他此时的心境,但也能感受到他那份悲天悯人。富满人世沧桑的情怀。蒋不通沉默了一会儿,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道:“你照着这本书上所写的去练,你每日晨起一吐,暮至一吐,切不可断绝。在此期间须当打紧基础,学起来方不会泄滞。我这腿伤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完全恢复,到时你也练得差不多。这本书中所言皆是入门道理,学起来并不难,主要还是坚持,你若遇到不懂之处便来问我,我会给你讲明白的。”林剑放开册子一看,道:“蒋兄,这是什么意思?”蒋不通一呆:“怎么这么快就来问了?”凑过去一看,却是林剑不懂这字的意思,这本书已有相当年纪,书中所写俱是古文,莫说林剑未曾上过学,即使读过照他这年龄也未必读得明白。蒋不通心想要一字一字教的话,到读懂了那是自己的腿伤也康复了,但再从那是由这吐纳功夫做起,却要延长好些日子,他原是有事在身,只望能早点教会林剑,不想再浪费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沉思冥想了半饷,最后对林剑道:“你且先回家,待明日来我自给你解决!”林剑只得道:“那好吧,如此我先回家了,我出家时未及和爷爷说,只怕爷爷要担心。你也早些休息。”说完起身收拾菜篮,便趁着月色回了家。
他见林秋在屋外守候,便悄悄从后窗溜入,把菜篮子放好,再跑出屋子,从后边抱住了林秋,林秋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孙子,一脸紧张的神色立即松了下来,道:“哎!剑儿,你可越来越胡闹了,这么把爷爷吓着。”林剑撒娇道:“爷爷,剑儿还小嘛!”林秋呵呵笑道:“都快能娶妻生子了还小。”林剑心中一动,道:“爷爷,我的父母亲呢?”林秋一怔,不意他如此唐突问道。心中数转想不出好的理由,只得道:“你爹爹和你母亲在你还小时便过世了,只留下当时还未满两岁的你给爷爷带大。”林剑心中一难过,道:“他们为什么会死?”林秋迟疑道:“这个……这个……他们是得了绝症而死的。”林剑心里酸楚,也没注意到林秋语气有异。只是失落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似睡又不是睡地睡着了。林秋长叹一口气,他一直很害怕面对这个问题,本来林剑一日日地长大,也未曾问到过,也就不搁在心上,但如今他突然提起,却是不知从何说来,心中百感交集,一夜也未曾睡过。早晨初光微照,斜斜透过橱窗射在林剑空着的床上,林剑早已起身,正帮着爷爷张罗着早餐。他匆匆吃过早餐,带了些米饼便往蒋不通那儿去了。蒋不通正在运气调伤,林剑不敢打扰他,在旁静静守候。蒋不通缓吐了口白气,回过头来,见是林剑,当即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林剑拿出米饼,道:“我怕你饿着。”蒋不通笑道:“林弟有心了。”伸手接过米饼,便大口嚼了起来。林剑道:“你可想出了什么好法子没?”蒋不通嚼道:“你等今晚便知晓。我要勤加练功恢复腿伤,没多少时间教你。今晚便会有人来教你,而且教得比我还好!”说完一脸坏笑。林剑问道:“那人是你朋友么?”蒋不通摇手道:“介时你自会知晓,多说无益,说了便少了份乐趣。”林剑歪头沉思一会儿,道:“我想不出来,这事只要到晚上便知,不想也罢。”
蒋不通吃过米饼,精神了许多,他耳目聪慧,遥遥瞥见在旁边丛林有只野兔,他虽吃了米饼,但仍觉肚饿,便想捕只野兔再餐。蒋不通手拾起石头,手肘曲着,将石头手举与肩对齐,对准了野兔,只见他上身侧偏一摆,挥手将石头扔出,那石头破空一响,急速打在野兔头上,那野兔还未及竖耳听声,便中着倒地。蒋不通哈哈大笑,道:“这年头畜牲有的是,何愁无物可食!林弟,你去给老哥捡来。”林剑看得心旷神怡,应了声,走过去拾起野兔,只见石头紧紧镶在野兔头中。林剑道:“蒋兄这招好本事!那野兔只怕还不知疼痛便已死掉。”蒋不通笑道:“你给我处理了这野兔,我便教你这招。这是我朋友所教的,不是昆仑派的武功,教了你也无妨。”林剑心中一喜,道:“好!如此说定了。”当下乐孑孑地提了野兔去溪里去掉肠和内脏,一番洗漱过后便放在架子上烤。林剑道:“好了,野兔已上架了,你总该教我了吧?”蒋不通点头笑道:“是极!是极!”也不知他是在说教林剑还是在夸野兔。蒋不通道:“那一手飞石,有个名堂,名为‘天外之陨’,看似简单,其中包含的道理却甚复杂。单是手势,握石、出石的力度便很不好掌握。但其中的诀窍,却也只有一个,便是出手之时将石头拨转起来,那样石头不仅速度会快,而且力道也会增大。这个不要紧,只要多练几次就好。”林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试试罢。”当下仍了几次,却总不能让石头旋转起来,待到能旋转起来,却又失了准头。蒋不通道:“你这力道手势不到位,我来教你。”当下手把手教了林剑这一手飞石绝技。一日匆匆即过,转眼已是昏晚。林剑练习了一天,渐渐掌握了出石的力度和手势,这“天外之陨”算是学了大半。蒋不通道:“今晚申时一过便来找我。”林剑应声后便回了家。
月朗星明,林剑照约来到坡洞找蒋不通,林剑到处,心下一怔,那洞口处火痕犹新,还冒着白烟,地下还残留着食剩下的骨头,却不见蒋不通。林剑心道:“莫非他是去接那个来教我的人?”心中揣摩难定,便坐下来等他。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地起了一声响动,随即传来了蒋不通的声音:“好家伙!不想你如此顽固,老子请也请不动!”林剑闻声跑了过去,只见蒋不通左手拖着一个文人打扮的人,面留三洛须,大概三四十岁左右,看样子是个教书的。林剑总算明白,蒋不通口中所言的“那人”便是眼前这个神情狼狈的教书先生,也难怪他说那人教的比他好,那文人的知识确实是蒋不通这一介武夫所不能及的。林剑笑道:“这先生架子倒还真大,要蒋大英雄如此‘请’来。”蒋不通笑道:“我本想请他来就是了,谁知他啰里啰嗦搬来一大班道理,说什么‘君子不为强人所难’什么的。老子嫌他啰嗦,便点了他的哑穴将他拖了过来。”林剑道:“你看他似乎要说些什么,你给他解穴,看看他要说些什么。”蒋不通道:“好,只是他一啰嗦起来便没完没了,老子最怕便是文人雅士了,真是比鸡还啰嗦。”说话间将那教书先生的穴道解了。
那先生歇了口气,干咳了声,道:“这位小朋友适才所言便极为不是,这位山老大强施手段、不明黑白将老儿劫来此地,何能当得英雄称呼?”林剑道:“这先生果然是咬文嚼字的,听起来半懂半不懂。”先生道:“看这孩儿年岁应该不小了,莫非是未上过学,才听不懂老夫所言。”蒋不通道:“正是如此,故而才特远请来先生传授文字的。”那先生吁了口气,道:“这还不容易,你叫这孩儿到老夫所开的清风斋来,老夫尽心所教便是。不必动此大干戈。”蒋不通道:“这孩子天生奇质,岂能浪费在这嚼书的玩意上?我只要你教明白他这本书上的意思,便放你归家。”说罢从怀中取出那本小册,丢给教书先生,那先生急忙接过,打开册子看了看,道:“这该是宋初乾德年间所作。”蒋不通道:“我是要你教他字,而非让你辨认著作年份。”先生连忙点头,道:“好好好!看这字迹飘逸非凡,刚健有力,著作之人定非常人!”蒋不通怒火中烧,喝道:“你再给我啰里八嗦!你瞧我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教书先生吓了一跳,颤赫道:“是,是,老夫这就看,这就看。山老大且请息怒!”
林剑心里暗暗好笑,这“山老大”所指便是山贼,任凭蒋不通厉声喝道,那先生却还是啰里八嗦说个没完。林剑道:“先生,你说累了吧?要不歇息一下。”那先生竟说:“嗯,确实有些累了。老夫与你们这些莽夫讲话,的确是累。”蒋不通气得呵呵大叫,说道:“哼!我想你这教书的肚里也没半点文墨,才东拉西扯不肯教学。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你这个绣花枕头里面塞得大概也不是棉。”先生怒道:“先生此言有辱我孔圣之德!”蒋不通道:“既有孔圣之德,那为何不肯教我这兄弟?想当年孔圣人门生遍及天下,先生却连这么一个门生都收不起吗?”那先生受了言激,随口便道:“谁说老夫不教此生?老夫看他聪慧得紧,正高兴来着。你到一边去,老夫保教他上进士,当状元!”蒋不通微微一笑,道:“好!老子现在就走,你好生教罢!”当下走了开去。那教书先生一整衣装,道:“老夫姓林,名讳清德。想来你也是此村中人,说上名来。”林剑道:“学生林剑。”说着跪下磕了头。林清德点了点头,道:“马马虎虎算是拜过师罢。嗯,你是我第三代学生,给你起个学字,便叫义之。义,古义大仁,生不可忘本,学之所用,义不可无。”说着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林剑,字义之,林义之,嗯!不错,不错。”也不知他是在赞赏林剑还是在赞赏自己名字起得好。林剑道:“多谢先生赐字。”林清德道:“我瞧你山野之孩,也未懂世俗礼仪,这样吧,我每日与你说些,也免得将来让人说是不懂规矩的。”林剑搬来了块大石,让林清德坐下,自己便随地而坐。林清德心中暗暗赞许。他翻来了小册,看了一遍,吟声读道:“气穴纲引,天有七星北斗,人有七穴北斗,为气舍、膻中、或中、期门、日月、天枢、水分七穴。吐纳之法,有歌为决:气由气舍通天突,天突沉气流俞府,俞府莫停入或中,或中渐行至膻中,膻中留气向鸩尾,鸠尾运气走期门,期门偏离潜天枢,天枢浩浩奔水分,水分涓涓定气海。又七穴分不在同经,练者不能一气呵成,须徐徐渐进,分经而练,分穴而气……”林清德思索道:“这本子读来倒像是本武学秘籍。”林剑道:“先生,这便是本武学秘籍,只因我不懂其中意思,才劳请来先生赐教。”林清德暗暗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儿,将来读书进士大有可望,现在却偏偏要浪费在这粗人的东西上,可惜呀可惜。”他恍然大悟道:“是了,正因如此,他才不让你去书斋念书,原来教的不是四书五经,却是这武学秘籍。”
林清德道:“好罢,我也尽快教会于你,也好早日解脱,安心教书。”当下便把其余剩下的全念给林剑听,这其余下文讲的全是吐气运气的法门,林清德讲得浅薄易懂,在解释的过程又给林剑说了许多相关典故,足足讲到天明方自说完,这一夜虽短,但林剑却学来了一年也学不来的知识。林清德道:“天已破晓,老夫也该回家,这些译文你不能强忆硬记,应该解思其理,这样记忆起来方不会遗忘,也不会零乱。”林剑拜道:“多谢先生良言,学生谨记下了。”林清德颔首道:“嗯……”他想了想,又道:“如我晚上有闲暇,再来教你。”林剑心下感动,又拜了拜,林清德将他扶起,道:“老夫先走了。”忽听得蒋不通道:“走?你如此便要走了!”林清德道:“不错,老夫已教会了他,不走还怎样?”蒋不通瞪大眼珠子,道:“你没跟老子开玩笑吧,就这一夜,你便教会他?”林清德傲然道:“老夫是何许人也?在乡里教书之名远播于世。不信你可考考这孩子。”蒋不通哼道:“好,你且回去,老子不信你走得了。”林清德揖道:“好,山老大,老夫便告辞了。”说完举步走了。
蒋不通道:“好兄弟,你也回去歇歇,累了一整个晚上,你出来怎么久,你爷爷定会很担心。”林剑也学着作揖道:“小弟告辞。”当下速速回了家,自是少不了林秋一顿责骂。林剑日间无事,便照着那本子上所写的练了起来,他本是悟性极高,这些又是入门基础,果然一学便会。一开始还不觉如何,但练了一周后,只觉体内一运气便有一团气在周身游走,只是林剑还无法控制住气,他心中不禁又奇又有趣,跑去问蒋不通,蒋不通道:“如今你已能存住气了,你进展甚速,大出我的意料,我这腿伤不久也要康复了,到时我便教你这控制气的法子。”如此林剑日间伴蒋不通习武,夜间林清德有空闲时便来教他,林剑生活充实,时间一晃即过。这日林剑照常来到林里,蒋不通的腿伤已经康复,要正式传授他“北斗神功”。蒋不通道:“你此时已会存气,但觉如何?”林剑道:“会存气后,但觉气力比以前充沛很多,力气也大些。”蒋不通颔首道:“不错,这正是练内功所该有的迹象,你现在已学会了存气,我再深入为你说一说北斗神功。”当下一整脸色,道:“那本册子想必你是看过了,北斗神功故名所指,便是人体北斗,这七穴分居各不同经脉,而我们通常修习内功,经脉运通十分重要,假如经脉受阻堵塞便有可能导致瘫痪。我们昆仑派这北斗神功与众不同,他修习是要人同时修炼北斗七穴所在的经脉,这样纵然修习时出了意外,也可运通其他经脉相助。这固然修习十分艰难,但却由此少了走火入魔、经脉受阻的风险。”林剑这半个多月的时光增长了不少见识,所以蒋不通所言虽是高深,但他多少却还听得懂。林剑道:“那么怎样使得这北斗七穴相通起来?”蒋不通道:“先师祖创了经脉周转之法,练此法门可使周身经脉在短时间内相通运气,便也相通了那北斗七穴。这个道理很明白,但学起来却颇为艰难。你要好好认真学才行。”
林剑道:“这个我知晓。”蒋不通仰天叹道:“想昔年我昆仑派弟二代掌门人玄机子便是仗着这绝世神功横扫江湖,无人是抗手。那等英姿却要何时再现?”林剑听得神往,想道:“将来我若也能似蒋兄这般身手便好了。”蒋不通一番感慨过后,便将这经脉周转之法授之林剑,林剑边听边学,蒋不通在旁指点。林剑练完这个经脉周转之法已是一年后了。这一年说来虽是短暂,但林剑却可以说是已脱胎换骨,不同往昔了。蒋不通见林剑武功已有基础,便随着教了他一套五行掌,雀跃腿。这些功夫虽是平常,但临敌之时却相当有用,蒋不通道:“你这些功夫虽不是上乘武功,而且寻常可见,但你若练好北斗神功,如不是遇到武功高强者,一般山野小贼绝非对手。”林剑点了点头,道:“若是遇到武功高强的怎么办?”蒋不通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我确是有一套上乘的武功,而且不是昆仑派的。只是那非正派武功,虽然厉害,终非正道之学,学之无益。但若是保命起来却的确是相当有效。”他左右比较利害之后,最终决定教林剑,说道:“我教你这门武功,实属邪派武功……”他说道这里,林剑插口问道:“什么叫邪派武功?”蒋不通缓缓道:“邪派武功与正派武功之分在于邪派武功以伤人至残为主,而正派武功却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林剑道:“练武既是为除暴安良、伸张正义,若不是伤人的招式,又怎能做到?”蒋不通道:“所谓害人害己,邪派武功虽能短时间内练成,而且威力强大,但若心不正,练功时终究会招来祸端。”林剑道:“若是心正练邪派武功便可了?”蒋不通缓缓说道:“既是心正之人,便不屑去练那害人害己的邪派功夫。”
林剑一时默然,蒋不通微叹一声,道:“这道理须得你将来长大有所觉悟才能明白,若是一心只求速成,深练下去,便会越陷越深,最终难以回头。”林剑心头一凛,肃然道:“是,小弟谨记下了。”蒋不通拍了拍林剑的肩头,微笑道:“似你这般好心肠的,是绝不会练那邪门功夫的,所以我才放心将其教于你。”但他万万想不到,林剑最终还是练了邪派武功。林剑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教罢。”蒋不通道:“教你这门功夫之前,我要先向你叙叙这功夫的来历,免得你练了这功夫后还一无所知。”他顿了顿,似在回忆,缓缓道:“这功夫名叫金梭蛇手,是南海金蛇岛的功夫,这功夫十分诡异毒辣,出手往往至人伤残……”林剑听到这里,心头不禁一寒,正想说“若是如此那我不学也罢。”蒋不通却又续道:“那是三年前,当时我在贵州道上遇到一群劫杀的抢匪,遇到这种事姓蒋的自会出手,我虽救了那人,但那人却已不行了,他死前托付我本秘籍,便是这本金梭蛇手秘籍。他说他金蛇岛逢灭顶之灾,他师傅门下四徒各自带着四本本门武学秘籍逃走,不想他在此命丧,他临终的遗愿便是我能将这本秘籍传授于人,好使他金蛇岛的武功传承下去,不至灭绝。”
林剑心中感慨万千,不想这一本小小的武功秘籍背后竟有这么多的心酸往事,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继传一样东西真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人的血汗!这其中的血与泪只有过来人才知道。林剑问道“那么你练了吗?”蒋不通道:“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练的,但后来却又怕万一一朝这本子若是损坏或是不见,那却若何对得起死去的那人,以及那门派。故此,我虽不愿,但还是练了。”林剑道:“那武功既然那么厉害,你与均州五虎拼命时为何不使出来?”蒋不通肃然道:“我既是昆仑派的人,岂可再用别派的武功?我学是尊那死去的人遗愿,而非贪图其武功,如此一来我岂非有了偷学之嫌?”林剑见他说得凛然。当下不敢回驳。蒋不通道:“你虽学了昆仑派的武功。但却非昆仑派之徒,这武功你是学得的。”林剑心道:“原来江湖中这门派之分竟那么严格,怪不得蒋兄不让我当昆仑派的弟子。”
蒋不通自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面色泛黄,想来年代甚是久远。蒋不通道:“这武功以手的柔韧摆动为主,要练这武功必须将手练到常人无法弯曲的地步。此武功出手甚快,所打之处又是常人无法预料的,你要谨记,如不是遇到穷凶恶极的之徒,或是到了生命危急之地步,切不可随便施展这门功夫,你将来若练了其他厉害的正宗武学,这功夫不要也罢。只因那金蛇岛遭人灭门,那金蛇岛几十多年来在武林中的地位显赫,能灭掉他的必不是寻常门派,因此你若随便施展这门功夫我怕会招来祸端。”林剑惊道:“你是说杀人灭口?”蒋不通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他们误以为你是金蛇岛弟子,要来赶尽杀绝那就不妙了。”林剑粗喘了口气,道:“好家伙,那么歹毒。”蒋不通叹道:“这便是江湖。”隔了一会,蒋不通又道:“我将这本金梭蛇手秘籍交给你,你好生保管,这本秘籍里面的难点诀窍我待会教给你,而其他的练法等你自己慢慢探索罢。”林剑道:“你要我自己去学,我可不知会不会。”蒋不通俨然道:“这学武的东西,本就是一分靠名师,九分靠自己,你既没学过,又怎知道不会?贤弟,你也快长大了,凡是都要靠自己。你虽有人帮忙,但总不能依赖别人一辈子,求人如吞三寸剑,自己做事总不会吃亏的。”
林剑心中凛然,垂首道:“是,小弟不会忘记大哥教诲。”他们彼此在无意中无形的将称呼轻轻改了,蒋不通本叫林剑为林弟,现在却称其为贤弟,而林剑也将蒋兄改为了大哥,两人之间的情谊不知不觉之间又加深了几分。蒋不通道:“我将这金梭蛇手运功的法门说给你听,过后你好生琢磨。”当下细要的说给林剑听了,林剑深知蒋不通对自己的苦心,认真的铭记下来。林剑回到家中,拿起了这本秘籍,呆呆地看了好一会了,才翻开书来,只见书的正面书写着四个金色大字:金梭蛇手。在左下角还注着一行小字:显德七年,金蛇岛主韩非侯著写。林剑心道:“显德七年?不就是后周灭亡的那一年吗?如此说来,这韩非侯倒是后周之人了。”他一想即过,不作深思,当下又翻了一面,只见这页上绘着一个男子,双手如蛇般曲折弯出,旁边画了几条红、绿色的线条,一样是曲折拐弯。林剑又翻了几页,只见页上同样是绘着个男子,只是姿势不同,出手形态也不同。
林剑心道:“与其坐着闲看,倒不如练上一练,看看如何。”他想到就做,当下翻身下床,走到屋后一块平地上练了起来,只觉手无法似书中所绘般自由弯曲,林剑心下忖道:“看来得从手的柔韧性练起,这个大哥也曾说过。”他正值年少,是刚在发育的年纪,此时来学尚且不晚。林剑练了几个把月,已经渐渐领悟到了。蒋不通亦是十分欢喜,但脸上忧愁之色却愈加深刻。林剑练功欢乐,也未曾注意到。林剑这晚带了些吃的到蒋不通栖身之处,刚走近时便觉察不妙,洞口处昏暗无光,他平日来时总会看见火光的。林剑心中一凛,急忙奔了过去,只见洞内干净无人,林剑心头一震,放声呼道:“大哥!蒋大哥!你在哪里?”喊了几声毫无动静,他此时已有些内力,林子又是十分肃静,这呼声方圆一里之内当能听到。如蒋不通在四周猎食,自会听到回来,但林剑等了许久亦无消息。林剑心下焦急。却忘了仔细察看一下住所,便四处跑去寻找。
林剑毫无目的,四处奔跑了一阵,心中不解蒋不通何以无故消失无踪。他散漫的走到一株大树坐下,背靠大树,心里杂乱如麻。忽地在远处传来了一声响动,林剑修炼“北斗神功”,耳目聪慧,这声虽小,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林剑心想:“那会不会是蒋大哥。”心喜之下便迅速跑了过去,他离那响声越近,脚步便放得越轻,心中想吓蒋不通一跳。待到将近之时,他屏住呼吸,正要跃起吓他,忽然抬头赫然看见一条赤色巨莽,心中一震,自己反被吓了一跳。林剑乍看此物,吓得脸色青白。他急忙蹲下,还好那赤莽并未发觉到他。林剑心下暗吁了口气,庆幸自己并未冲动,他庆幸之余不免失望,这条蛇既不是蒋不通,那蒋不通却又在何方?林剑心下稍安,忍不住好奇,便偷偷伸出头去看那条赤色的蟒蛇,只见它蜗居在一个狭隘的石岩下,盘踞着头正休息着,而那些响声竟然是它的鼾声!
林剑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道:“好家伙!今日遇着这条巨蟒也不知是吉是凶。”他心中还挂念着蒋不通,便想偷偷溜走,哪知那巨蟒耳力甚是灵敏,林剑稍一动弹,巨蟒随即便醒。抬头望向林剑藏身的大树,那殷红的舌头在风中招展。林剑心觉不妙,但已是进退两难之地。他心中实是害怕巨蟒,不愿与其冲突,便也窝着不动,凝住呼吸,只盼那巨蟒回头再去睡他的觉。但那巨蟒非但不去睡觉,反而缩出身子,开始往林剑藏处游去。他却不知蛇类能靠嗅觉察出附近动物的体温,他虽屏气不动,却还是逃不过巨蟒的“法眼”。林剑一看那巨蟒靠过来,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去。他心中虽慌,但这两年毕竟不是白练的,已暗中运动真气,以备出手。只见那巨蟒一点一点地靠过来,林剑暗吞了口沫,心道:“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蟒蛇既然对上了我,便终究难逃一场较量。我先出手占了先机,到时打不过它要逃走也容易。”心下打定注意,右手缓缓扬起,暗中催动“北斗神功”真气,只待蟒蛇一接近,便狠狠地给它一掌。他这注意本打得好,但却算错了一步,便是这蟒蛇乃是畜牲,岂可用作人来相比。
那巨蟒已到树边,伸起了头,朝林剑处吐了吐信,林剑忽地大喝一声,拔腿跃起,凌空一掌猛拍向巨蟒头顶,若是人遇到这一着,多半会躲不过,但怎奈这是蛇而非人,巨蟒受了一惊,本能地张嘴向林剑咬去,林剑倒还未曾料过这一着,微微一惊,他经验不足,应变能力却是天生的。只见他反手拍在蛇头上,借力跃了开去。落在地上已一身冷汗。那巨蟒打起了性,张嘴又向林剑扑了过去。林剑喝道:“你这畜牲也敢如此无礼!”猛出一拳朝蛇头打了上去。不料拳到半路,那蛇忽的将头一摆,用身子盘上了林剑的手臂,林剑大吃一惊,只觉手臂霎时便已麻木,他心中大骇,左手成掌往蛇头猛拍而去。巨蟒轻轻一缩,避了这一掌,林剑虽打不到蛇头,但却结结实实的打中巨蟒的身子,那巨蟒受了此巨力,身子不禁一松,林剑急忙将手臂抽了出来,反身连踢了几脚,借巨蟒避招的空隙,赶忙翻身跃出一丈开外,不敢再与其正面交锋。
林剑吁了口气,擦了擦冷汗。那巨蟒也未追击,只是在原地依旧盯着林剑,似在准备再次出击。林剑心道:“乖乖,这下差点丢了性命。这家伙当真不好惹。”心中已起退意。林剑轻轻地从侧面移动,那巨蟒也未阻拦,只是头还朝准着林剑,林剑待离到有十来丈时,才轻缓了口气。正转身要走之时,不意瞥见那巨蟒原先栖身的石岩下竟有个二尺来宽的洞穴,林剑心下大奇,暗道:“这像似这条红蟒的洞穴,但它怎不进去,倒像是在守护这个洞一般。嗯,待到找到蒋大哥,以他的武功应该斗得过这条蛇的。”当下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林剑匆匆地跑回了溪边的洞,依旧是一片黑暗,仍不见蒋不通的身影,心下失望异常,但他自己给自己解释:“或许蒋大哥是遇到了伙山贼,或是碰到了些事,待到明天一早他会回来的”但明天一早他还是未回来。
林剑呆呆地站在洞边,忽地扑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无望的走到洞里坐下,将头埋在双臂间,静静地坐着。他轻轻的抬起头,满脸俱是泪痕,忽然转眸间瞥见地上有字迹,那字乃是用炭灰所写,只见写道:示吾弟林剑,这两载春秋谢汝同过。救吾之性命,顾吾之生活。与汝时光实乃吾平生少有之乐,可叹吾离门甚久,又复重任在肩,不能陪汝之长久。吾左右思来,还是不言为好,免得泣泪满面,肝肠寸断。恕不告之罪!望汝将来能当为一顶天立地之男子汉,不枉吾之一片苦心!汝亦不必寻我,天涯再大,总有相逢一日。望汝在吾走后,能潜心学武,将有大成。笔墨虽少,情谊为浓。愚兄不通表上。林剑呆若木鸡,颓然坐下,暗叹一声,心想:“大哥就这样走了。”回想与蒋不通一起度过的时光,既怀念又伤感。他轻轻地擦掉地上的炭灰,站起身来回到家中。
林秋见林剑颓然低落,不禁张口问道:“剑儿,你怎么了?”林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静静地从林秋身旁走过。林秋叹了口气,忽地说道:“是不是教你武功的那人走了?”林剑吃了一惊,他跟蒋不通学武的事并未跟林秋说过,而练功时也是趁着林秋不在偷偷练的。林剑道:“爷爷你怎会知道?”林秋嘿的一声笑,道:“爷爷当年跟着总镖头行镖无数,走遍大江南北。你这小小心事怎瞒得过我?”林剑低下头,道:“对不起爷爷,剑儿不该瞒你。”林秋柔声道:“这些江湖规矩爷爷是知道的,那人既不能让你说,自有他的道理。”林剑本想说:“大哥并未要我不说。”但转念一想,便不说了。林秋道:“他有收你为徒吗?”林剑摇头道:“没有。”语气一顿,续道:“他不希望我作他门派的弟子,因为他要我去学更多的武功。”林秋点头道:“是了,若是当了某一门派的弟子,再去学其他门派我武功是犯了江湖大忌。”又问道:“那他师出何门派?”林剑道:“他是昆仑派的。”林秋微微一震惊,道:“昆仑派?昆仑派远在西域,甚少与中原武林有来往,他这个昆仑派的怎会到此处教你武功?”林剑知林秋若是不问清楚总是难以安心,便将这件事的由来说给林秋听。
林秋暗道:“原来还有这一回事,这孩子真是福分匪浅。”他微微一笑,道:“剑儿,你生性善良,爷爷我很高兴,武功你好好练下去,只恨爷爷我武功实是不行,不能再旁指点你。”林剑道:“爷爷放心好啦,剑儿回去睡了。”林剑走后,林秋心事重重,他知林剑父母俱是江湖中人,心中实不愿、也实不想让林剑涉足江湖。一来怕林剑在江湖中被仇家认得,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又不舍得与林剑分开。他叹息着一夜也未曾眠。
隔夜清晨,林剑早早便起了床,在屋前练起武来,林秋既然已经知道,他也就放心大胆的练,再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练。林秋看了一会儿,不觉心中起疑,道:“剑儿,你这练的是什么武功,套路怎么这么怪异。”林剑道:“爷爷,这武功叫做金梭蛇手,是金蛇岛的功夫……”他话还未完,林秋早已变色,失声道:“金、金蛇岛!你、你怎会他们的武功?”林剑见他脸色大异,不禁问道:“爷爷,你,你怎么啦?”林秋胸膛不住起伏,似在沉吟道:“这金蛇岛门人怪异,极少与中原来往。与东海飞鱼岛,南海海南岛并称为海外三仙岛。”林剑道:“却又如何?难道他们的武功学不得么?”林秋脸色愈发难看,像是在回忆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林剑与他相依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种脸色,也从未知道他的过去。只听他声色厉竭的道:“你,你可知道三十年前,那,在那桂州官道上发生了什么吗?”
第二章 昆仑神功 下
林剑心中骇然,只是颤抖着摇了摇头,口虽张着,但却说不出话来,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林秋如此愤怒。
林秋仰天闭起眼睛,两行老泪从布满皱痕的脸颊上划落了下来。林剑惊道:“爷……爷爷!”林秋轻轻道:“剑儿,你且听我说。”林剑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开口。林秋胸膛起伏了许久,方才渐渐平息下来,他嘴唇微动,嘶哑着说:“我少年时父母病重,为了给父母找钱治病,我偷了一家大户的银子。二两银子,在当时多么珍贵!但我做贼心虚,不小心被那户人家知道,被他们的奴才家丁打得半死。后,后来是总镖头救下了我,他见我可怜。便将我收在镖局里做事,还出钱买药治好我的父母,当时我感激他已不能用高山深洋来表达,我当时便决定追随他一辈子。总镖头为人正直,武功又高强,江湖上的朋友便送他一个外号,称作铁胆雄狮厉正雄!”说到这里语气慷慨激昂,可想而知这位老人对那位厉英雄有多么敬仰。林剑万想不到林秋平时憨厚慈祥的表面下竟隐含着这么大的情绪。心中也不由得对这位厉总镖头心生敬意。
林秋歇了口气,续道:“总镖头为人刚正不阿,出手慷慨,因此保过的镖从未失过手,信誉极好。那年正逢寒秋,有一个西安的户主托了一批整整五千万两的镖银。总镖头从未接过数目这么庞大的镖,此次不仅全调集天威镖局里面的好手,就连我也带上。他知虽然平时有疏通关系,但绿林上的好汉若是知晓,还是不免会心动的。因此他悄悄的分了好几路镖,秘密的将这货送往目的地,当时这货的目的地是极为保密的,为的就是不让想来动镖银的抢匪预先知道,好作埋伏。唉!时至今日,我还不知道那趟镖要送往何处!”林剑不禁奇道:“这镖总会到尽头的,爷爷怎会不知道?”林秋的脸上突然涌现怨毒之色,林剑心中骇了一跳,只听他缓缓道:“只因那趟镖在途中着人劫了!”林剑心头一震,心中已起不妙之感,也隐约的猜到了这事的结局。
林秋喘着粗气道:“那,那天我们正走在官道上,林里突然涌出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大家虽有戒备,但他们竟像是预备好的,一现身便朝我们冲杀了过来,当时便给他们杀了好几个兄弟。他们所使的武功俱是诡异无常,招式歹毒的。我们镖里虽不乏武功高强者,但仍是被杀得无还手之力。总镖头神勇无比,出手打死了他们其中两个,那伙贼人知道总镖头不易对付,便派出四人纠缠于他,其他的人却跑去了劫镖。兄弟们见总镖头受困,更是博命战斗,怎奈与对方武功相差甚殊,终不能力挽狂澜,眼见镖银即将给他们劫到手。总镖头蓦然惊天一吼,拼着挨上两刀冲出了重围,他飞身到了镖银旁,又倾尽全力击杀了两人,那伙人见咱们兄弟彪勇,一时退了开去。”林剑问道:“爷爷,你那时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林秋忽地流下热泪,颤声道:“而我,我,我武功低微,但总镖头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贪生怕死?那伙贼人要劫镖银时,我一咬牙,持刀便冲了上去……”林剑听到这里不禁“啊”的一声,虽知林秋无恙,但心中仍不自禁的关心。林秋续道:“可笑我当时给那贼人踹了一脚,便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而那贼人志在镖银,顾不及杀我,我这才逃过一命。可,可是,总镖头却在那一战战死了!”叙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泣出声来,林剑也不禁落下了泪。
林秋哽咽道:“那一战我们全军覆没,我在他们的击打中被震昏了,待到醒来,只有满地尸首,总镖头死后还屹立在镖车旁,但车上的镖银却已被劫走!我无力掩埋他们,又不忍让他们尸暴荒野,所以便将他们的尸首焚化,将他们的骨灰带在身上,我连夜回到镖局,却不知这事早已传遍四野,厉夫人无能还债,竟带着一家八人引火自焚而亡!”林剑虽早已料到此事结局,但却想不到结局会如此悲惨!一时无言,唯有泪湿满面。林秋伏在地上,哽咽的哭了出来,林剑蹲在林秋身旁,轻轻拍着林秋的后背,但他心中仍有一个疑问,不禁问道:“爷爷,那,那这次劫镖又与金蛇岛有什么关系?”林秋一抽搐,双手不住颤抖,林剑心中害怕至极,颤声道:“爷爷,你,你别这样,剑儿不问也就是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林秋咬牙道:“不!此事我必说给你听不可!只因那天我听到了总镖头说了一句话,他说来人可是金蛇岛的,我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与我们过不去!总镖头行走江湖,闯遍大江南北,阅历甚厚,不会判断错的。况且金蛇岛武功独树一格,与中原武功全然不同,因此倒也不难认出。”林剑心中恍然,暗道:“原来如此,金蛇岛遭人灭门,我起初还为他们可怜,如今看来,倒是他们罪有应得了。”
林秋道:“话又说回来,剑儿你怎会金蛇岛是武功?”林剑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好再作隐瞒,只得将实情说了。林秋一直阴沉着脸听完,最后冷冷道:“报应!当真是报应,只是这报应未免也来得太迟了,三十年!太迟了,太迟了!”林剑想要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出口,林秋忽道:“剑儿,这仇人的武功,我可不许你再练,听懂了吗?”林剑心头一凛,垂首道:“是,爷爷。”林秋这才缓过脸来,柔声道:“好啦,你,你且去玩罢。爷爷,爷爷要好好休息一会。”林剑道:“是,爷爷,你好好珍重身子。”林秋挥了挥手,道:“是了。”林剑悄悄退出,一个人走在林里,心中十分怅然。他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蒋不通以前居住过的山洞,心中暗道:“大哥曾说这套金梭蛇手武功乃是那金蛇岛弟子的遗愿,虽然他们行迹可恶,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年前他只不过还是个婴儿,这又岂能怪得了他们。试想一下这一派的武功创之相当不易,如此便毁了甚是可惜。我若照爷爷的话做,便是对不起那死去的那金蛇岛弟子,好,即便瞒着爷爷,我也要练下去。”
他心下决定,便招手练了起来,只见他双手交错飞舞,似在跳舞一般,那手腕、手肘奇异的弯曲,一招紧连着一招,所使的俱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招式。但见他手如游龙般飞快而出,又如长蛇般突兀变招,端的是神鬼难测。林剑福至心灵,忽地灵机一动:“昨天我与那条红色巨蟒相斗,竟被它缠得动弹不得,今日何不以金梭蛇手来对付它一番,且看效果如何。”他知这套武功以蛇为名,其手法必定模仿于蛇,有一条这样的蛇来陪练再好不过。林剑想到这层,再也忍不住兴奋之心,喜孑孑的跑去那赤莽栖息的山洞。林剑到了那岩下,依旧躲在那树后,而那蛇也依旧发现了他,巨蟒本来还懒洋洋的躲在岩石底下睡懒觉,一见有“贵客”到访,竟是有了生气般动了起来,还不忘呻了个懒腰。林剑瞧着有趣,当下走了出来,笑嘻嘻的揖道:“蛇兄近来可好,小弟昨夜给蛇兄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小弟心有不甘,故此今日特来领教。”他说得有模有样,但对蛇来说,却无异于对牛弹琴。
那巨蟒盘开身子,已准备攻势。林剑心中暗自戒备,他知这非儿戏,是随时都会丧命的。林剑心想:“这蛇出击快如闪电,中途又可随意转向。若再像昨晚一样,还是会给它制住的。倒不如以静制动,待它先进攻。”当下也一动不动,双眼凝视着巨蟒。他却不知这蛇也是喜爱以静制动来捕杀猎物的,极少先发动攻击,那蛇见林剑不动,自也不会先进攻。就这样,一蛇一人对峙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若论耐性,林剑确实不是蛇的对手,他已有些忍不住了,当下轻轻极缓的移动脚步,那巨蟒也随着他的脚步移动目光,身子仍未曾动作。林剑暗道:“想不到这蛇竟能如此忍耐,林某当真佩服!”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巨蟒必定以极快的速度出击,他心中一面思忖对策,一面观察那巨蟒的动静。
林剑心中一动,当下悄声的退开几步,远离了巨蟒的攻击范围,巨蟒虽见到林剑撤开,但也未放松戒备,仍是睁着那摄人的眼睛直盯着林剑的一举一动。林剑俯身拾起了一块石头,又笑嘻嘻的靠近巨蟒。那巨蟒自不知他的诡计。林剑暗运神功,忽地一招“天外之陨”,石头自手中呼啸而去,巨蟒立即张嘴扑去,怎料林剑此时内力已有些火候,而这一手飞石绝技又练得熟悉无比,那蛇嘴未及到石头时,飞石已击中了巨蟒的左眼,巨蟒痛嘶一声,将头缩了开去。林剑得理不饶蛇,大喝一身,和身飞扑了过去。巨蟒被林剑打瞎了一只眼睛,实是愤怒无比,张开嘴又咬了上去,林剑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再与其正面交锋,当下伸腿一弹,一个雀跃避了开去,反手一搏,勒住蛇的脖子。巨蟒身体一盘,立即绞上林剑的手腕,林剑心头一惊,手肘忽地一拐,畸形般的从巨蟒的蛇身溜了开去,巨蟒也未曾料到,一怔之下,竟扑向林剑的脖子。林剑低头一让,双手施展开“金梭蛇手”功夫与巨蟒盘斗起来,巨蟒身子柔韧性极好,一招击来,身子只轻轻一缩,便像毫无受力一般将力道化解开去,林剑心中顿悟,灵镜渐渐开明起来,忽觉得视野极阔,欲揽乾坤一般。他忘我的与巨蟒缠斗了许久,终于体力不支渐渐清醒。林剑找一时机急忙跃开去,满头已是大汗淋漓,抬眼一看,却已近中午,他们不知不觉竟打了一个上午。林剑看那巨蟒竟也累着,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林剑笑道:“多谢蛇兄指点,小弟改日再来请教。”转身急忙回家去了。
林剑回到家中,不住揣摩适才领悟到武学奥秘,心中惊喜无比。林剑暗道:“若是蒋大哥在此就好了,我将此事说与他听,他定会高兴的。”心中正黯然神伤,林秋忽地走了进来,林剑一惊,急忙跃下床,问道:“爷爷,有什么事么?”林秋道:“没什么,爷爷到村里买些东西,你好生在家里呆着。”林秋从来都很少带林剑到村里,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有这个孙子般。林剑道:“是,爷爷。”林秋点了点头,怀着不安的心走了出去。林剑在家待了一阵子,他年纪小时还不觉怎样,现下长大了,懂了许多事,便越觉在家越待越无聊,他心中烦躁,也不顾林秋的叮嘱,偷偷溜了出去。林剑每次出来总会到蒋不通住过的那个洞瞧瞧,好像蒋不通不知不觉间便会回来,但每次却总是失望。林剑漫不经心的走到洞边,忽听得有一人声,林剑心中一喜,只道是蒋不通,正要冲去,却听一个声音道:“你说,这儿真有那东西吗?”林剑心中一惊,这声音来得陌生,并非蒋不通,他听惯了江湖轶事,知道偷听别人讲话是犯了大忌,特别是那些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他心中虽明白,但却好奇他们所说的“东西”究竟为何物。林剑心道:“我一动不动,待他们走就是了。反正他们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他想得天真,甚至一厢情愿。他若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些人又怎会放过他呢?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过兄弟,你放心好了。我是千方百计打探清楚的,剑宫成最后隐居的地方就在这江陵。江陵其他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里,不会有错的。”林剑暗道:“剑宫成是谁?他们找的莫非是宝藏?”那姓过的道:“常大哥,我当然相信你,但这里也不小,要从何处找才是?”姓常的道:“这个我自有办法,居住在林家村的百姓应该多少会知道些的。咱随便抓来几个拷问下就行了。”那姓过的“啊”了一声,道:“这,这如何能行?”那姓常的冷笑一声,道:“过严胆小怕事,不想他儿子也是如此。”那姓过的闻怒道:“常忆先!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许你侮辱家父!”常忆先笑道:“是是,江湖上谁人不知过如风过三少爷乃天下皆知的孝子,是常某放狗屁,过兄弟别放在心上。”过如风“嗯”了声,似不再生气。
林剑心想:“这叫常忆先的家伙好生厉害!我一两句话便给这姓过的灌了碗迷魂汤。”又想:“这过如风也是个草包,只怕他父亲的名誉还比不上他的孝子的名誉。”心念未停,常忆先又道:“为了成大事,牺牲这几个平民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若将那东西弄到手。嘿嘿!到时天下武林还不是我们的?哈哈哈!”过如风想是也禁不住诱惑,最后与常忆先哈哈笑成一片。林剑心中暗怒,想道:“你们不也是平民!哼!在林某的‘地头’上生事,这事老子管定了!”他心下决意插手此事。常过两人笑了一阵子后,过如风问道:“常大哥,那咱们这就去找几个村民来问一问。”他终究是名门子弟,他不说是去“抓”,而说成了“找”。常忆先沉吟道:“这个不急,倒是要先摸清楚这里的环境。”过如风陪笑道:“常大哥说的是。”又听常忆先道:“倒是这个洞,看来以前住过人,这里地势很好,咱们就先在此安顿下。走,边看看环境,边找找些野味来充饥。”那过如风只是道:“是,是,是。”林剑听他们去远了,才跳了出来,骂道:“这两个贼人,老子非好好教训你们一下不可!”回头望向那山洞,心中已起主意。
常过二人出去了不久后便各提只野兔回来,那野兔身子未染血迹,想来他们的武功确实有一手。两人来到洞边,常忆先接过野兔,道:“你去清理一下山洞。”过如风道:“你,你要我清理山洞?”常忆先道:“怎么,你不会?”忽地冷笑道:“嘿!我知道你是大少爷,但咱们既然出来,有些事便不能摆大少爷脾气。否则,哼,会吃很多苦头的。”过如风心道:“这些事本是下人做的,叫本少爷做成何体统?”但他还是不情愿的折了把树枝,走到洞里清扫。常忆先冷冷地看着他做,刚转过头,只听得过如风一声惨叫,常忆先猛吃一惊,回头惊道:“怎么啦?”见那过如风斜斜靠在洞壁,左脚被两排尖竹交叉钉住,满地血迹。常忆先急忙跑了过去,双手抓住竹子,往外一掰,那竹子应声而落。林剑暗道:“好功夫!”这个机关不消说自是他设的了。常忆先拿出金创药给过如风的腿包住,边说:“过兄弟,看来是有人不愿意让我们待在这儿。”过如风一时还未会过意来,道:“是谁,谁敢不愿意?”常忆先冷笑道:“你这腿是谁给弄的?”过如风一怔,大怒道:“好啊!竟敢用这种下流手段来害本少爷,本少爷非剥了那人的皮不可!”他气得呼呼大叫,林剑却躲在旁暗暗好笑。
林剑心道:“哼,若惹毛了爷,好戏还在后头!”常忆先道:“过兄弟,你这腿伤极重,恐怕咱们要到城镇就医了。”过如风大惊道:“常,常大哥,你,你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这,这怎会……”常忆先哀叹了口气,道:“这竹子尖锐,恐怕是伤到筋骨了,这一般的金创药不管用。”过如风口唇颤抖,咬字不清地道:“那,那咱们快走罢,莫,莫误了我的性命!”常忆先道:“那也只能如此,嗯,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些木材做个担架来抬你。”过如风急忙道:“好好好,你快去啊。”常忆先从怀中取了样东西,放在过如风手里,道:“这个地图你好生保管,咱们要找的东西全靠他了。”他一面说话一面点了过如风的穴道。林剑在外看不清楚,心中忖道:“若是那姓过的中了我的陷进而丢了性命,那却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瞧瞧是真是假。”
常忆先出了洞,进到了林子里去了。林剑四处静瞧一下,确定无动静后,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洞,见过如风两眼瞪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禁奇道:“喂,你倒说话啊。”却听得后背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他被我点了穴道,是不会说话的。”林剑大吃一惊,急忙回身,来者竟然是常忆先,他登时明白自己中了计,他毕竟阅历甚少,种了这等计谋。常忆先冷冷道:“好小鬼,我倒要佩服一下你的胆识。只是你的机智不够,还忒嫩了点!”林剑暗道:“糟糕!”他习武天性,当下不由自主的摆出应敌的架势。常忆先怪笑一声,道:“呦!还是个会家子。好,老子今儿就要瞧瞧你有几斤几两!”话一说完,伸掌便抓向林剑,林剑怒道:“好不要脸!”他哪知道常忆先让他知道了秘密,是决不会放过他的,还讲什么江湖规矩。
林剑见他一掌抓来,知他掌中带爪,乃抓向自己的“锁骨穴”。林剑矮身一避,一个盘腿扫向常忆先下盘,常忆先冷冷地道:“还有点功夫。”身形顿起,使了招鸳鸯盘腿倏然踢向林剑。林剑见他招式狠毒,无不是致命绝招,心中大怒。一招“五丁开山”迎了上去。常忆先心道:“原来是个没经验的小鬼。”当下倏然变招,林剑一掌打空,腹门大露,被常忆先急踹了几脚,林剑心慌之下,记起与巨蟒相斗时领悟的诀窍。急忙一缩腹部,他北斗神功已有小成,又加上勤练金梭蛇手,身子柔韧性极好。他虽在转念之间缩了腹门,避了要害,但终究慢了一步,还是被踢得身子弹飞了出去,撞在洞壁上。林剑暗道:“这一下险到极点,差点便完蛋。”他虽被踢到,但终是避开了要害,只受了些外伤,当下爬了起来。
常忆先颇觉意外,他只道这几脚必定能把林剑踢得再也爬不起来,却不料林剑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常忆先冷笑道:“臭小鬼,不想还挺耐打的。”他嘴里还笑得出,心中却已开始琢磨林剑的来历。林剑心道:“你休想再将我激怒。”当下一声不响的出掌拍去,常忆先暗道:“好,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他有意摸清林剑的套路,是以仅守不攻,见林剑打来打去却只是一套寻常的五行掌,但见他避敌的功夫,所练的应该是门上乘内功。常忆先心中狐疑,但他是个城府极深之人,表面仍不动声色。林剑暗道:“我若使出金梭蛇手,说不定便可反败为胜。但,但大哥和爷爷都叫我不能用,这,这怎生是好!”就在此际,常忆先忽地脚下一绊,身子一踉跄,林剑见是机会,急忙一个雀跃,身在空中,犹自出掌防招,之后便跳入林中。常忆先嘴角挂着一冷笑,伸指解开了过如风的哑穴。过如风怒道:“你为什么放那小子走?”常忆先笑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过如风哼道:“鱼都跑了,还钓什么大鱼。”常忆先阴笑道:“我的过大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适才他跃身逃走之时,在他衣上撒下了一点药粉,这药粉是特殊制作的,气味极淡,但却很特别。咱只要找来一只猎犬,嘿!不消找不出他的老窝!”过如风听得眉开眼笑,拍掌笑道:“好好好!待会抓到那小鬼,我要将他好好折磨一番,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林剑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巨蟒栖身之所,林剑坐在地上,想道:“我就这样回家,势必要被骂上一顿。”又想:“我且在这里歇一歇,恢复一下气力,再回家不迟。我家离那山洞不远,贸然回家只怕容易被他们找到。”当下计较一番,便盘腿坐直,运起气来。林剑刚一站起,突觉肩头一麻,身子顿时动弹不得,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知自己是被人点中了穴道。耳旁传来了声阴丝丝的声音:“嘿!臭小鬼,我看你往哪儿跑!”要知人在运功时知觉全失,此时最易遭人下手毒害。幸亏他们来得迟了些,否则林剑不死也要大残。林剑身子不能动弹,口却还能说,他愤愤不已,怒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过如风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本少爷腿伤,早些赶来,你这小命便难保了!”他一说到腿伤,便越想越怒,暴喝道:“本少爷也废了你一条腿先!”伸爪抓向林剑,却被常忆先拦住,过如风怒道:“干什么你!”常忆先道:“要宰这个小鬼等下再宰也不急,你先看看这个。”过如风顺着常忆先的手指见着了那个山洞,而山洞口处赫然卧着一条通身赤色的巨蟒。过如风吓了一跳,颤声道:“看,看到了。好,好大的一条蛇啊!”常忆先道:“不是叫你看蛇,是蛇后面的那个山洞。”过如风歪着头瞧了瞧那个山洞,道:“那又如何?”常忆先道:“这个洞和那老头所说的位置极为相近,搞不好这个便是那九斩神魔剑宫成的墓冢!”过如风张大开口,瞪眼道:“不会这么巧罢?真,真有此事……”常忆先狂笑道:“这只能说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咱们二人注定要称雄武林!”过如风也跟着哈哈大笑,林剑心道:“九斩神魔剑宫成,却是何许人也?若是大哥在,他见识广博,应该会知道的。”常忆先转头望向林剑。道:“你这小鬼跑来这里总不会是巧合吧?说!这究竟是不是剑宫成的墓?”林剑心道:“看来他们还不确定,我倒可胡编一下,再寻脱身之计。只是不知道剑宫成是谁,说的时候容易露出马脚。”他心中念头数转,口中却冷冷道:“来挖人家的坟墓算什么英雄?”常忆先等脸露喜色,过如风急道:“你,你是说这便是剑宫成的墓?”林剑道:“剑宫成是谁我不知道。”过如风怒道:“你说什么?你,你不知道!”常忆先微微一笑,道:“好!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便不为难你。”过如风看了看自己是伤腿,又看了看那山洞,微一迟疑,说道:“好,你若说了出来,我这腿伤一笔勾销!”林剑想了想,道:“我们林家村自来就有一个传说,传说当年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后来有了位大英雄帮村民赶跑了恶棍,之后那位大英雄便归隐起来。我听爷爷说,咱林家村一直相安无事,便是有那位大英雄的灵魂镇守。”他边说边偷看他们的脸色,常忆先脸色阴沉,看不出什么。而过如风却一脸茫然不知。林剑心一直悬着,只觉周围空气静得恐怖。
常忆先待他说完,忽地冷冷一笑。林剑心头一寒。不知是否说错了。常忆先道:“你说剑宫成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出现的,那是不错,那是正值五代末年,周王朝岌岌可危之际。而说他是大英雄,却有点儿浮夸。剑宫成为人桀骜不羁,行事唯己所好。他虽做过些好事,但坏事却也做了不少。嘿嘿,只怕是当时他发了善心,出手救了这帮无知村民。故老相传才把他说成是大英雄。”林剑虽知自己说的有些偏差,但听常忆先的语气,却已是相信了,心中稍稍安定。当下道:“这只是传说,你们何必相信呢?”常忆先冷笑一声,道:“传说?嘿!只怕不止是传说那么简单。好了,你就先在这里呆着,等我们进去寻到剑宫成的墓时再回来放你。哈哈哈!”当下在笑声中与过如风一齐走向那山洞。
林剑心头一凛,心知他们进去后若是确认是剑宫成的墓冢,回来必定会杀自己灭口。他只盼那赤莽能杀死他们二人。那巨蟒见常过二人走来,立即起身张牙吐信。常忆先冷冷道:“是头独眼莽,过兄弟,你且在一旁引它的注意,我来收拾它。”林剑心中此时不禁暗悔自己打瞎了巨蟒的眼睛。过如风拔出腰间佩剑,喝道:“畜牲!往这儿看来!”他单腿行动不便,是以总与巨蟒相隔一段距离。巨蟒虽不通灵性,但却凶悍无比,行动又快,而且它身上鳞片坚实,即是中了几剑也无妨。过如风大惊道:“常,常大哥,你快来帮忙!”常忆先道:“过兄弟,你且忍着,这蛇最怕火不过,我做一火把。它便不能奈我们何了!”过如风点头赞道:“还是常大哥聪明!想得周到。”当下振奋起精神,全力施展家传剑法与巨蟒搏斗。巨蟒瞎了一只眼睛,过如风伤了一条腿,彼此可以说是场“公平”对决。林剑忽地想起蒋不通曾教过他的运功解穴之法,蒋不通说即使自己的穴道被点,除非是周身主要经脉的穴道都被点中,否则自可运用北斗神功的经脉周转之法来冲开穴道。林剑想到此点,心中忍不住狂喜,就在林剑运功解穴之时,常忆先已经做好了火把,过如风此时却正处下风,巨蟒攻势一发不可收拾,眼见过如风便要命丧蛇口。过如风叫道:“常大哥,救命,快,我快支持不住了!”
常忆先急忙把火点着,大声道:“好,我这就来!”伸手缩进袖子里,暗自扣了枚毒镖。手中举着火把缓步走先巨蟒,那巨蟒不畏刀剑,却天生怕火,不由得身子一缩,往山洞溜去。常忆先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举手急发了一记毒镖,正打在巨蟒的右眼,巨蟒虽然双眼全瞎,但感觉仍是相当灵敏。常忆先也不敢过分靠近。巨蟒发出嘶嘶声响,正准备做困兽之斗。却不料常忆先倒退了几步,竟席地而坐。过如风看了看,忽地拍手笑道:“是了,这畜牲中了常大哥的独门毒镖,不久便将大难临头,又何须常大哥亲自动手?哈哈哈!”林剑心道:“原来他还有这一手,这倒不可不防。”那巨蟒起初还兀自立起发威,但渐渐的便已不支,只见它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淤血,行动已显得迟缓,终于“扑”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身子一缩,便不再动弹。常忆先哈哈大笑,道:“这畜牲终于死了!哈哈哈!走,咱们进洞!”过如风面色红润,微喘粗气,显然内心十分激动。他张口伸出舌头醺湿了双唇,道:“常大哥,那咱们快点吧。”两人都怀着一颗兴奋的心爬进了山洞。林剑暗松了口气,急忙加运真气,冲开穴道,常忆先点穴的手法不算高明,点的又非重要穴道,是以林剑费了几次便冲开了穴道。林剑活动了一下手脚,看了看山洞,心中业起好奇心,他转眼看了看巨蟒,见它死状甚惨,心道:“好歹它也陪我练成了金梭蛇手,若非是它,我也领悟不了那诀窍奥秘。”于是走了过去,抱起蛇头,想把它安葬。不料刚抬起蛇头,巨蟒嘴里突然射出一股红色的气雾,林剑大吃一惊,他万想不到巨蟒死后还能喷出毒雾,已躲避不及,面上被毒雾喷到,只觉头上一阵眩晕,翻身倒地不醒人事。
林剑渐渐醒来,他只道这番不被毒死也会被常忆先杀死,怎知睁眼醒来,自己既未被毒死,更未被杀死。他急忙起身,回顾四周,只见巨蟒已化为一滩脓血,林剑心下惊惧:“这常忆先好厉害的毒啊!”再回头望向山洞,只见里面黑黝黝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常忆先出来了没有,按理说,他们若是出来了,自己定当不能幸免,而今自己并未死,说明他们还未出来,但自己昏迷已久,天际已现淡淡的一抹红霞,他们却还没出来,莫非里面真有什么奇珍异宝?这个山洞真是剑宫成的墓冢?林剑按捺不住内心好奇,转身掰了一条树枝,做成了火把,拿在左手上,右手握着小刀,悄悄地走进山洞。
第三章 九斩神魔 上
山洞洞口处仅有二尺来宽,高也不过二尺,林剑爬进洞内,只觉一股阴风拂面,一阵寒意直透心里。洞内稍为宽敞,有三尺来高。林剑只需弯下腰便可行走,他却不知,他这一细微的动作便救了他的命。这洞深不见尽头,四周墙壁粗糙,洞顶时凸时凹。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未经造砌、浑圆天然的洞穴,哪里像个墓葬?林剑心中疑虑,但还是高举火把继续向前行。林剑继续向前行走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仍不见常忆先,更不说尽头。山洞曲折难行,四处皆是陡壁峭石,稍不留神便将头破血流,还好林剑身子尚小,不至于碰触到洞壁的坚石。林剑只觉这洞越深入,里面的秽气便越重,初入洞时倒还可以,越深入气味越浓,头不觉已有些发晕,林剑强自运功提神,他知道自己若是在这里倒下,那便永远不会再醒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忽地“扑”的一声,火把在最后一点火光闪烁中熄灭了。林剑心头一凛,暗道:“苦也!”山洞内顿时一片黑暗,林剑伏在这黑暗之中,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四周黑的恐怖,静的可怕。只有林剑的呼吸声,以及那逐渐加强的心跳声。林剑歇息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来,他自与蒋不通相遇以来,着实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在这大风大雨背后,林剑也练就了一定的毅力。他少息片刻,便开始摸索起来,他始终认为,事情不做终究是不会有转机的。事已至此,林剑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只有前进。林剑害怕撞到墙上尖利的凌石,是以行动十分小心,相当迟缓,林剑也不知自己在山洞内摸索了多久,他开始疲惫,正在绝望时,希望的曙光却在这时候亮起,林剑看到这条隧道尽头处的亮光,有亮光的地方便代表着出口。林剑不由得欢呼一声,急忙朝亮光冲去。
林剑终于接近亮光,他伸手触摸那温暖的光芒,当他冲破光芒时,这一切却似乎只是个玩笑。只见一个方圆十丈来宽的巨洞赫然显现于眼前,洞顶出有一个破口,月光自那里而来,正好照射在洞口处。林剑颓废坐到,心中一下子失望之极,他忽地想到:“纵然这不是出口,但我岂不可以照原路返回,我又何须伤心失望?”他天生豁达的性格,心情好了起来,便开始回顾四周。林剑刚一转头,心中忽地一阵寒意。只见常忆先和过如风两人相卧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林剑暗道:“他们怎会倒在那里,莫非这里有什么野兽毒蛇之类的东西?”他越想心头越是寒。环顾这巨洞,借着冷清的月光可以把这里的环境看得清楚。只见洞四周除了畸形突兀的岩石之外,寸草无生,更无洞穴之类的东西。
林剑心中稍稍放心,但他始终不明白常忆先两人为何会倒在此处,林剑心想:“他们两人或许是昏死了,或许是睡着也不一定。我且过去看一看究竟。”他提起小刀,以作防身。小心翼翼的靠近常忆先。林剑未曾注意脚下,走近之时不小心踩碎了常忆先带进洞来的火把,只听得“咔嗤”一声脆响。林剑心头一惊,急忙挥出小刀,但常过两人却似未惊觉般,还是一动不动。林剑心刚放下,忽地惊疑起来:“他们莫非是诈死来骗我靠近,使我掉以轻心以便制服于我。”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林剑受过常忆先一次当,故此警惕了许多。林剑悄悄俯身拾起一块石头,用“天外之陨”的技法投向常忆先的左腿,他心存仁慈,不忍攻击要害。那石头呼啸一声击中常忆先的左腿,常忆先左腿立即给开了个口,林剑心中一惊,也不知是石头锋利还是自己出手太重。只见从常忆先腿上伤口处流出的血赫然是黑色的。
林剑一惊:“莫非他们中了毒?”他急忙跃了过去,只见常过两人脸色紫黑,显然是中毒的症状。林剑心中恍然:“怪不得那一击便打得常忆先左腿开裂,原来是中毒后皮肤松弛,失去了弹性。”要知练武之人肌肤都会比寻常人的坚硬,一旦中了毒便会松弛下来。林剑心中暗自忖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中毒的?”他回过头再看常过二人,只见两人的手脚和脸都有刮伤的痕迹,显然是进洞时撞到了墙上的尖岩。过如风脸色比常忆先深黑,显是中毒较深。林剑低头看见过如风的伤腿,已然明白:“过如风本身有伤,是以中毒较快,也更深。”林剑望着这二人的尸体,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这两人为了那剑宫成的“宝藏”,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但到头来还不是南柯一梦,还枉自送了性命。林剑叹道:“身外名利终是空,何必要白白陪上条性命呢?人生无来回,命仅有一条,不珍重的死了也是活该。”
林剑转身往洞中央走去,他心想:“这洞顶既有破口,我何不往那儿出去。”但抬眼望去,那洞顶足有五丈来高,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跃上去的。林剑心中叹道:“看来也只得从长计议。”他内心明白,若无火种的话,要原来返回几乎不可能,那洞道曲折弯曲,洞内岩角尖利,他不知常忆先等中毒还好,一知便再也不敢冒险。若是撞个头破血流,到头来终会和常忆先等落了个同样的下场。自己适才不小心踩碎了常忆先带来的火把,而这洞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没有火把,便出不得去。林剑心中暗自伤神,临死前也见不得爷爷一面,心中越想越是伤心,扑倒在地上哭了出来。
林剑趴在地上,忽地闻到一丝水声,林剑一怔,收起了眼泪,将脸贴在地上,用心静听,果然有潺潺水声。在这洞下面竟有水流,这说明洞下面另有天地。林剑惊喜不定,暗道:“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下去的法子,只要有水至少不会渴死。”林剑打起精神,四下摸索起来,但这洞表既无缺口,一脚重踩下去也是坚硬无比,下面虽有天地,但却如何下得去?林剑找了半晚,又饥又渴,模模糊糊倒在地上睡着了。待他醒来已是明日清晨。林剑在阳光温柔的沐浴下睁开双眼,他伸了个懒腰,心中重新盘算,心想这下去的法子是找不到的了,还倒不如借着这清晨斜斜而来的阳光试着照原路走走看。他心下一定注意,便开始做了起来,林剑走近洞口,又回顾了一下常过二人的尸体,一咬牙,心中暗道:“怎么死都好,我也不能闲着死!”当下小心走了进去。林剑心中虽充满着除死无大事的激情,但还是不敢走得太快,起初走了一两丈还有阳光微微照射到,之后便又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林剑又慢慢走了四五尺,不由得垂头坐下。那一腔激情已在这短短的四五尺距离内消磨殆尽。
林剑正要返回巨洞,忽地一阵风吹来。在这洞内有风吹来不算奇事,但林剑却惊喜无比,因为这风是从他的正面吹来的!这说明在他对面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洞!他心中又惧又喜,实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林剑想道:“我且先出去,找个火种入这洞探个究竟。”他走出洞口,取下腰带,将那踩碎的火把重新绑了起来,又取出火绒火石,将其点燃,林剑自语道:“这个应该能烧个一盏茶的时候,胜败在此一举了。”当下走进山洞,借着火光一照,那洞壁上果然有个一尺半宽的洞。林剑心中暗喜,这洞虽小,但林剑凭借这练金梭蛇手的功夫,要缩进去却也容易。林剑沉气一缩,身子如蛇般溜了进去。只见那洞内又是一条蜿蜒是隧道,只是这洞渐渐的往下伸长下去,林剑越走越心喜,心道:“这洞往下伸去,说不定便能带我到洞下那有水的洞。”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火把已渐渐暗下,而那隧道却还是没有尽头。林剑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若在这里失去光源,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
林剑急忙撕下衣衫,包住火把让其保持继续燃烧。林剑知道时间有限,脚下加紧步伐。那山洞走到后来更是曲折无度,林剑只觉转得晕头转向,却不知正在这转来转去之中忽地便转出了山洞。林剑一怔,还自不相信,手中的火把恰好在此时烧完。出现在林剑面前的却是又一个五丈方圆的山洞,不同的是洞厅中央有一水潭,谭中水声不断,显是一潭活水。林剑也不知是喜是悲,只觉今生只怕永无走出这山洞的日子。林剑走到潭边,捧了口水喝了下去,他已一天未入滴水,此时喝下这清凉的潭水,不禁喉咙清凉,连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林剑看了一下周围,只觉这洞与寻常的洞有所不同,这洞,竟像是一个墓!林剑心头一阵寒意袭来,莫非这真是那剑宫成的墓,而自己却正巧给撞见到。
只见这洞洞顶朝南方向有几个小洞,奇怪的是竟有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而朝南方向的石台上赫然摆着一个石棺。在石棺前直直插着一柄剑,那剑剑柄已经锈迹斑斑,剑稍处却像似给利器斩掉般,缺了一块。但剑身却还犹如刚出炉般,旧锋如新,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林剑心道:“这把剑想来也有些年代了,如此破旧。”他却不知这把剑有一个大来头,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剑轻轻地走了过去,他低头凝视着这把剑,忽地伸手握住,用力一拔,那剑竟纹丝不动,林剑心中一惊,他只道自己未曾运力,这次运尽全力往上一提,那剑依旧毫无动摇。林剑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插剑之人好深的功力!林剑仔细瞧这把剑,剑身在阳光下竟闪烁着字迹。他侧着光线一瞧,只见剑上刻着“非雪”二字。林剑心想:“这非雪只怕便是这把剑的名字,只是为何要起个如此闺气的名字,只怕只有剑宫成他自己才知道。”林剑转而走向那石棺,他心中好奇,极为想看一看这个傲笑群雄、桀骜不群的奇人。林剑走到石棺前,只见那上面刻有一行小字:来者是缘,开馆相见。林剑一怔,心头一阵寒意袭来。心想:“好,他既要与我相见,我难道便怕了这个早成白骨的古人?”
林剑在石棺前扣首拜了拜,心中默念道:“剑老前辈,晚生林剑无心打扰,请勿见怪。”林剑双手握住石棺两角,奋力一提,那棺盖缓缓移起。一阵白雾冒了出来,林剑心怕有毒,急忙闭起呼吸,将棺盖移在一边,自己退到石台下。等那白雾散尽之后再走过去探看。只见石棺中安安静静躺着一具骸骨。那尸体身上穿着一套周朝时期的服装,表明他是周朝人。林剑见那尸骸双手放在胸前,紧握着两本残旧的书。林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起了书,尽管那尸体身上的白骨早已散落在地,但那双手还紧紧握住书,林剑费了好些力气才拿出了书。林剑将书放在棺盖上,拿起一本名为“梦谈历志”的书翻起来看,只见在首页上写着:“剑宫成非吾之真名,吾名早已忘怀。吾师取字梦谈,吾三十岁剑术大成,故自号剑宫成,意为剑功大成。”林剑读到这里,不禁脱口赞叹道:“此人好狂傲的口气!”心想:“剑宫成既非其真实姓名,梦谈又是他的字,那他真实姓名却是什么。”
林剑继续看下去,可惜剑宫成并未写出来,他说的“早已忘怀”,只怕是不愿记起来而已。那书上继续写道:“吾记此书,并非写吾一生,乃为记一大事,吾一生逍遥自在,迥然一世,仅为此事遗憾而终。此事须当由吾三十岁说起。”林剑翻到这一页,却见这一页上夹着一张画,林剑将画张开,只见画上描绘这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这画虽已陈旧,但仍掩不住那女子绝世的容貌。这画画得宛若真容,纸上淡淡的微香犹如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林剑心下赞道:“当真是栩栩如生!不想这剑宫成的丹青竟如此出神入化。”林剑再看那画,在画上还题着一段话:虽只逢面三朝,却是三世难忘,难以笔绘其殊,仙女媲之不凡。余一生而无挚友,亦无良伴。终身付于剑。卿为佳人,不应草莽。卿家高堂,余意难表。夜夜厮守窗外,苦哉乐哉!林剑呆呆出神,他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自是不能明白剑宫成那“苦哉乐哉”的心情。
林剑回过神来,将画轻轻放在一边,又看起书来,书上写道:“那年吾正剑术初成之际,气态狂傲。手败了不少名家。”“时为春日,吾游开封郊外,偶遇出行雕车……”林剑随着文字,渐渐浮现那近百年前剑宫成邂逅画中意人的情景:春分时节,这正是郊外出游的好时机。在开封城外车道上正行着一队马车,车身装饰华丽,显是官家贵人。而车后行着一位骑白马的男子,那男子英姿飒爽,气势傲慢。而在男子之后,又偷偷跟着一队人马,这非出游官人,乃是一伙盗贼,而目标自非男子,是那行在最前头的宝马雕车。男子正是剑宫成,他三十岁出道,即用此名,而其真实姓名,却从无人知晓,连他自己也说早已忘怀。
剑宫成游历江湖,自是明白那伙贼盗的意图,此事本与他无关,他一来不原多管这些江湖事,二来他一贯甚厌官家贵人,故此他便决定在下个路口各走各路。不料这或许是上辈子铸锭的孽缘,亦或是月老的玩笑。在即将分叉的路口,他闻得一阵笑声,还有看见那纤纤素手,那白玉无瑕青葱般的玉手。剑宫成自幼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与其开蒙恩师一起共度了三十个年头,直到他的恩师终老,方才踏入江湖。剑宫成从未体过男女之乐,更未尝过爱情果的甜头,此时那触电般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异象。剑宫成不知不觉间又跟着马车走向下一个路口。而那伙贼人本要在今夜入手,却因这个男子的加入而推迟,因为他们看出了这男子是个有本事之人,仅从那精光气敛的眼神便可看出其一流高手的水平。
当天入夜,剑宫成心底里盼一睹车中佳人的真容,便与其共住一家客栈。却不料这家人竟将这整个客栈包了下来,连已住店的客人都被赶走,可见这家人的排场之大,身份之高。剑宫成本可到一里外的客栈打点,但为睹真容,他竟只睡在客栈外的林里,晚上偷偷在窗外观看那佳人的影子。剑宫成轻功绝高,在外守夜的随从均为察觉。如此过了三夜,那伙贼人终究忍耐不住,将剑宫成悄悄叫了出来,希望他不要插手此事,如事成之后亦可分一份钱财给他。不料剑宫成冷笑数声,一话未说举手便将这伙人全手弑剑下。隔日一早,剑宫成又跟着那马车上路,那车上之人纵使愚蠢,也该明白剑宫成是故意跟着他们的。但听得一个女子轻声耳语,吩咐婢女去问个明白,婢女交代了随从,随从一应即到。那随从显是也横行惯了,一上来便毫不客气地问剑宫成为何要跟着他们,剑宫成生平从不说谎,便坦言说道要想见上那车中之人一面。这一句话引来了那些随从婢女一阵嘲笑,若在平时,他们非丧命此地不可。但剑宫成却也不知什么原因忍了下来,未曾出手。那车中之人显是也听到了剑宫成的话,一阵犹豫,终于从车窗探出了头,剑宫成血液霎时为之凝结。这就像那春梅绽放,百合乍开那般美丽,柳眉杏目,宫髻云鬓,娇白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剑宫成不由得瞧着痴了。那佳人颇为羞涩的问剑宫成可以走了吗,剑宫成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硬生生地点点头,然后策马离开。众人都不禁愣住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那些随从婢女们都不禁一愣,颇有扫兴的重新上路,一路上还喋喋不休地谈论此事。
剑宫成此后游历江湖,在武林上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以剑闻名,对敌素来不过九招,因此江湖上的英雄豪杰送了他一个辉煌的外号“九斩神魔”!林剑读到此处,不禁感慨一声。心想:“剑宫成对这位官家小姐一见钟情,心生爱慕。但这终究是流水落花,剑宫成指的一生憾事,只怕便是此事吧。”林剑放下书本,肚子“咕咕”一叫,方觉自己一日未进食,肚内早已空空如也。林剑肚子一饿,便即想起爷爷,心道:“我久未归家,又未和爷爷说起。他老人家回到家中见我不在,定当焦急万分四处寻找。爷爷老来年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罪责可深重啊。”他越想越焦急,抛下书不管,便四处寻找起出路。林剑将这个洞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几个天窗般的小洞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洞。
林剑回头望了望进来的那个洞,叹了口气,颓然坐倒。林剑爬到潭边,又喝了几口水。他心灰意冷,无聊之际又拿起了书看,林剑翻开书,只见这页上写着:显德九六年正月甲辰。权臣赵匡胤谋反叛国,逼恭帝禅位……那一年,剑宫成正游路过开封,适逢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陈桥兵变”。剑宫成知那官家小姐乃住开封,心忧其安危,便潜入京城。其时正赶上王彦先追杀忠将韩通一家。剑宫成动了义愤。韩通乃后周名将,对国家百姓贡献很大,他不仅擅于打仗,对工程之业亦是十分擅长。兴修水利,矿建城道。对百姓造福可谓颇深。剑宫成虽厌当官世家,但对其却颇为尊敬。他闻得王彦先要抄韩家满门,欲保韩氏一脉,剑宫成先赶到韩府,欲先救走韩通后人。殊不料到时他竟惊呆了,原来那日在郊道上所遇的佳人竟是韩通之女,其时王彦先的兵马已经赶到,剑宫成挥剑保韩氏姐弟二人,在韩家忠将的掩护下,剑宫成终带其二人冲出重围,逃至南方。剑宫成始知韩小姐闺字非雪,其弟单名冲字。
剑宫成救走其二人,立即成为通犯,一路上追兵无数。剑宫成在逃亡途中,曾指点过韩冲武功,剑宫成所指皆是他武学上的心得,使得韩冲大受其益。剑宫成仗着精湛的武艺数次渡过难关,但久战下来终非对手,最后在潭州一战,韩小姐身受毒箭之伤,其弟韩冲在此战中失散,生死下落不明。剑宫成悲愤之下,手刃来追杀的全部高手共三十一人。但却也挽不回韩小姐的性命,韩小姐在临终前将一张黄纸交给剑宫成,托付他能寻找到她的弟弟,并将此纸交与其弟,若她的弟弟不幸身亡,便找机会将此纸交给柴氏后人。剑宫成含泪答应,韩小姐便在剑宫成的怀中平静死去。剑宫成悲葬了韩小姐,从此流浪天涯,四处寻找韩冲。但人海茫茫,韩冲又是全国通缉要犯,这便似大海捞针般,剑宫成苦找五年而无结果,其间走遍了全国各个地方。剑宫成终认韩冲不在人世,便想转而入京。其时赵匡胤建宋代周,封恭帝柴宗训为郑王,其后人世袭王位,做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剑宫成本想到京城去将黄纸交给柴家后人。但却在江陵遇到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个大魔头,而这五人竟是来抢夺那张黄纸的。一番苦战下来,剑宫成手废五人,但自己双腿却也从此残疾,剑宫成不放心将黄纸交托别人替自己完成诺言,更何况他生平无结心好友。他双腿残废,莫说要到进入守备森严的王府,便是到达京城也是个难题。何况他生平杀人无数,黑白两道的仇家甚多,如此出去,只怕未出江陵便已落做黄泉之鬼了。剑宫成苦于无奈之下只有隐居在江陵,而这张黄纸便从此成为他今生的憾事。林剑读到此处方才明白剑宫成所指之憾事非不能与韩小姐厮守,亦非韩小姐之死,而是这个困扰他一生的诺言。这个诺言是他对韩小姐爱的承诺,而这个诺言他却永远无法实现了。林剑读得津津有味,这些事是剑宫成亲身经历的,而非宋史所记载,剑宫成所记之事是在宋史中所读不到的。林剑心想:“先生所教的历史与剑宫成所写的有些差别,宋史上说韩通一家当场被满门抄斩,后太祖皇帝追赠为中书令。而事实上韩家是被剑宫成救了两个出来,但韩小姐已中毒箭身亡,而韩冲也下落不明,剑宫成已确认其死,这看来宋史上说的倒也不差,只是隐埋了一段史事罢了。”
林剑回首望了那把剑,想道:“原来非雪便是韩小姐的姓名,难怪名字颇有胭脂气味。”不禁又想道:“这黄纸究竟是什么来头,藏着什么秘密?要剑宫成因此而差点付出性命。而这张黄纸现在却又在何处?”。林剑心中想到,手中又翻开书本,果然在一张夹页之中发现了一张黄纸。这张纸通身淡黄色,纸上既无字迹又无图案,林剑将纸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他将纸放在书上,书页中还记着一段话“吾终此洞,望后来有缘人,可学吾之剑法,执此黄纸,付与柴家。”林剑心道:“剑法?是了,剑宫成以剑闻名江湖,号称九斩神魔,杀人不过九招。这剑法自是奇绝。”他浮想当年剑宫成执剑啸傲群雄,无人是敌的场景,不禁动了心。林剑转头看向另一本书,他伸手拿起了书,微微颤抖着翻开来,只见书页上正正方方写着四个大字:“萧雁剑谱”。林剑心中一阵狂喜,想道:“这名字起得倒是颇为萧瑟孤独,不过这倒也相当符合剑宫成的一生。”想到剑宫成一生孤独,寂寞终老,不禁感叹一声。他却不知道剑宫成取此剑法的名字还有另一层意义,便是萧雁正是他的恩师的名字。林剑随即翻开一页,只见这页上画着一个男子,剑宫成丹青妙手,这男子画得栩栩如生,颇有神韵。只见这个男子手持长剑,在白纸上舞了起来。剑路古怪曲折,似刺非削,难以捉摸。剑招更是诡异难测,林剑越看越是惊奇,他惊奇的倒不是这剑法的奇绝,而是这剑路竟颇似金梭蛇手的套路,不对,应该是金梭蛇手形似这套剑法,只因这套剑法较之金梭蛇手更为诡异复杂。
林剑心中惊奇,忽地想起那金梭蛇手秘籍,伸手一探怀中,却觉那本秘籍不在,才想起当时自己出门时将秘籍放在家里,他自己对那本秘籍已熟记于心,自不用再随身而带了。林剑心想:“待回到家中再看吧。”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已回不去了。林剑在看那剑谱,只见在页面上细注着一行小字:避敌之实,攻敌之虚,招无虚例,收发随心。剑宫成所讲的正是武学上至高无上的瑰宝。若练到这层,则足以并肩天下武林高手了。林剑未登殿堂,其中道理还不能明白。只得翻过一页,只见这页上同样画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手势奇特,左右拐曲,去路不明。林剑再翻过几页,忽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暗道:“原来如此!这剑法出招诡异,总让人无法测定。待得敌人露出虚实,便可乘虚而入,攻其不备。”心中想通了这一层,大是欣喜,不知不觉间已忘记饥困,忘记自己身处的困境,全心全意只在这部剑法上。
林剑如饥似渴的读着这本剑谱,似在这本剑谱上可以得到比食物更饱的东西。他翻开每一页,页上都会描绘着图画,下面则都批有注释,以及一些诀窍,林剑学了金梭蛇手,可以说已有些功底,再来学这剑法本已不难。林剑读了大半天,身子虽然疲惫不堪,但精神却比平常更好。他歇息了片刻,靠在石棺边休息,眼睛正望着水潭。只听得“咚”的一声,林剑竟看到一条鱼浮出了水面一下,他甚至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在定睛一看,那潭中确确实实有一条鱼在闲游。林剑意外惊喜,心想:“这潭子有鱼自己至少不被饿死,剑老前辈选得真是个好地方!”林剑解下腰带,撕成两半,又将其接在一起,做成了条长绳,继而将随身带的小刀绑在腰带上,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拿紧腰带的另一头。林剑暗自咽了口沫,轻轻的移步靠近。但水潭清澈透底,鱼又极为灵敏,一见生人靠近,立即游到潭底,躲进礁石不出来了。林剑并不气馁,他只要抓得住希望,便不会再松开手。林剑趁着鱼还未出来,悄悄地躲在一块岸石后面,从侧偷偷的探出头,观察鱼的动静。他知道只要在鱼的后面,鱼便瞧不见他。
那鱼躲了一阵子,觉察周围已无人,便又游了出来。浮出水面吐气冒泡,林剑抓紧时机,手里刀脱手而去,“扑通”一声射进水面,但由于水上水下颇有距离,这一刀射偏了,鱼又急速游回潭底礁石。林剑好生失望,这一次鱼只怕不等个半个时辰不会出来了。林剑无奈,只有苦等,适才读书聚精会神倒还好,如今苦等食物上门,不觉肚饿感越来越重。林剑咬牙挺着,想勒紧腰带挺着肚饿,却连腰带也没得勒。时间随着流水一滴滴流逝。只见一个气泡浮了出来,那鱼正随着气泡游了上来,这次鱼警惕了很多,只是在水面一沾,便又迅速游下去。林剑恨得咬牙,心道:“这鱼倒真狡狯得紧!”如此鱼浮吐了十几下,才放下心来,大胆的在水面上吐气。林剑将左手腰带放下,张开成爪势,准备放手一搏。他见时机已成,举手飞刀朝射向鱼头,随即身子立即跃出,左手抓先鱼尾。那鱼受了一惊,这一刀没能取它性命,便立即游向潭底。林剑喝道:“哪里走!”身子扑进水潭,伸手一抓,立即抓住鱼尾,随即一个翻身,将鱼抛向岸边。林剑在朦胧的水底似乎看到了些亮光,他不及细想,立即游出水面,拿上腰带翻身上岸。
只见那鱼正在岸上挣扎跳跃,林剑哈哈一笑。这番功夫果然没白费。林剑取出小刀,将鱼结果了。拿到潭边用水清理了内脏,漱洗干净后便生着吃了。这鱼虽是生吃,但却极为新鲜,林剑吃得津津有味。当下饱餐了一顿,精神更是好。林剑望着鱼骨,心中想着那个水底的亮光。他忽地想道:“在这深洞之潭中竟有鱼在生存,而这潭又是活水,如此说来,这潭水定是从外面流进来的。”又想道:“这鱼与我在溪里抓到的鱼一模一样,照此看来,这鱼很可能便是从外面的溪流中游进这深潭的。”他越分析越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心中又重新燃起出去的希望。
林剑走到石棺旁,将棺盖移好,拿起那两本书,想道:“我要出去必须从水里面游过,这两本书是不能带出去的了,只得暂且放在这里,待我回到家后,他日有空时再来拿。”林剑将书叠齐放在棺盖上,自己向石棺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默念道:“剑老前辈,你一生英雄,林某今日有幸学得你的真传,实是三生荣幸。此来是缘,林剑日后自当完成你的心愿,将黄纸交与柴氏后人。我日后学得你真传,也算是你的隔世弟子,徒完师愿,不算为过。”林剑默念祝祷完毕,便起身走向水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真气流通四周。头一载,“扑通”一声跃入水中,他自小在溪里玩耍,颇懂水性。后来又学了内功,闭气能力已不逊滨水之渔夫。林剑知道时间有限,他算计自己能闭多久的气,如不能到达出口,还得有时间再回到洞内,免得淹死水中。林剑接着冲劲一游到潭底,只见潭底礁石后隐有亮光,林剑朝着那亮光游去。绕过礁石,一个宽四尺的洞显现眼前。而亮光正是从洞内发出的。林剑排了口浊气,脚一蹬礁石,借力冲进了洞。他知道纵然洞后面不是出口,但总会有透气的地方,否则阳光也就照射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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