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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癮.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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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瘾》
作者:江白月
文案
在傅铭渊的一众仰慕者眼中,时思飞上枝头的经历,堪称教科书级的逆袭,并且可复制性趋向于零。
一句话简介:珠宝设计师和腹黑病娇总裁的故事。
入坑提示:1V1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主角:时思,傅铭渊 ┃ 配角:主角以外一干人等 ┃ 其它:江小白
第1章 初遇
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陶杰 《杀鹌鹑的少女》
时思出现在白晓然酒店房间门口时,长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上,发梢还一直在往下滴水,身上的衣服上也满是泥水,配上她凌乱发丝下幽怨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刚从泰晤士河里爬上来的女水鬼,和对面虽然裹着浴袍但妆容精致的白晓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于是白晓然原本热情洋溢的拥抱动作顿时就僵在了原地:“这出场方式,真是清新脱俗。”
今天她从火车站一出来就被人抢了包,甚至连求助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对方就已经健步如飞的消失在了巷子拐角。她好不容易从口袋里翻出点零钱打算坐车,可还没走到车站,又遇上两伙足球流氓斗殴,一时间怕遭池鱼之殃的路人们四下逃窜,时思跟在一群人后面跑,终于到达安全地带的时候,她的伞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衣服也因为刚刚在路上摔了一跤而搞得一身脏。
时思形象全无的甩掉湿透的内衣躺进浴缸,水流按摩的强度刚刚好,舒服的让她几乎喟叹出声,一身寒意也终于被彻底驱散,时思这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白晓然把时思脱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篮后,在水龙头下仔细的洗手。时思趴在浴缸边看她:白晓然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外人眼里的冰山型白富美,对自己从来都是照顾有加。
自从时思来伯明翰读研,两个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所以即使她过两个月就要毕业回国,白晓然得知自己即将来伦敦出差之后,仍然是第一时间便通知她过来小聚。
时思接过白晓然递过来的红酒,突然瞥见她粉嫩的指甲,奇道:“你这个美甲狂人今天指甲怎么这么原生态?”
白晓然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给老板送文件的时候,他对着我的法式美甲皱了两次眉,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指甲要一直这么‘原生态’下去了。”
“好。”时思从善如流的答应着,看着白晓然消失在门口,笑了笑。
“发什么呆?之前不是还喊饿么,还不快吃?”白晓然催道。
“尽量用淡然一点的表情掩盖住我土包子的内心。”时思一边笑一边拿起刀叉,“其实我心里虚的要命,这儿有这么多所谓的上流人士,我总怕自己一不小心露怯给祖国母亲丢脸。”
时思对白晓然的心理活动无所察觉,一边动作优雅的切着面前的牛排,一边感慨:“幸亏马上就毕业了,不然我早晚被英国这鬼天气和食物折磨死。”
白晓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上个月你生日,童越说要过来给你庆祝,但我工作太忙没细打听,他最后怎么没来?”
时思认真的切着牛肉,头也没抬:“那时候我又要忙毕业设计,又要打工,哪来的钱和时间招待咱们那位亲爱的发小。”
两人边吃边聊,酒足饭饱后时思正要说什么,突然觉得左手手腕上有东西滑落,低头看去才发现,一直戴着的手链就这么顺着手臂掉了下去。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拿起来一看才察觉,接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坏掉了。
她话音还未落下,手链便在她躲避白晓然的过程中,被不小心甩了出去。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闪亮的弧度之后,她的手链掉落在不远处的过道上,地毯很厚,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等一旁的侍应生有所动作,时思已经第一时间跑过去,蹲下身把手链捡了起来。
可当她正要起身,一双黑色皮鞋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时思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高挑瘦削,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但眉眼精致,英俊异常。如今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里却似乎有一层层暮色漫上来。
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眼神。
时思在他毫无温度的目光下不自觉的瑟缩,她飞快的起身,有些抱歉的冲他微微颔首想要回座位,白晓然已经走了过来,她站在时思身旁,冲来人露出标准的职业化笑容:“傅总,李总,秦助理。”
时思在惊讶之余才发现,刚刚被自己挡住去路的一共有三个男人,除了为首的那个,他身后微胖的中年人笑得一团和气,走在最后的年轻人戴了副无框眼镜,正冲着白晓然笑,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
为首的人听到白晓然打招呼,几不可见的颔首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倒是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被时思的长相惊艳到,但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离开前调侃白晓然:“这么漂亮的朋友不介绍给我们认识,小白你没良心啊。”
两个人回到座位之后,时思有些心虚的看着白晓然:“我之前的话他应该没听到吧?”
白晓然见时思神情变幻莫测,知道她担心自己,笑道:“好了不要再想了,没关系的。你之前不是说吃完晚饭有活动?外面天凉,我上去拿件外套。”
时思吃得太饱,就有些犯懒:“你先上去拿衣服,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白晓然不和她一般见识,起身上楼。时思歇了一会儿,也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可她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轰”得一声巨响,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于是一时之间心里又紧张又茫然:地震了?
时思哪里还顾得上惊讶,也急忙随着前面的人朝外面跑去,可刚跑两步,外面连续不断的枪声就已经传了过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至此,时思终于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几乎再也不能挪动脚步。前方不远处人群纷乱,她下意识的看向身后那个唯一还算是“认识”的人,颤抖的双唇已经失了血色:“怎、怎么办啊?”
第2章 意外
洗手间这边的人本就稀少,如今外面的尖叫和哭喊声越发的混乱刺耳,对比也就越发的鲜明起来。
时思心慌意乱,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猛地拉进了一旁的男士洗手间。
时思有些僵硬的任傅铭渊拉着,下一秒,又好像突然灵魂归位一般,飞快的跟上了他的脚步。即使在这种时候,傅铭渊脸上依然满是冷漠,可是微皱的眉心到底泄露了一丝他心中的情绪变化。
最近欧洲的恐怖袭击日益频繁,而英国自从宣布脱欧、不再接收难民开始,便更是成了众矢之的。那些人的冷酷和凶残令人发指,时思毫不怀疑,只要时间足够,他们恐怕会对酒店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血洗。
时思心中的绝望,一点一点如潮水般漫上来。
可饶是她心中千回百转,一切也只不过在电石火光之间。傅铭渊突然扯着她朝外走去,而几秒钟之后,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到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上。
时思手忙脚乱的打开柜门,稍占了空间的毛巾等物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她根本不敢扔出来,傅铭渊一把按住她的头把她推了进去。时思努力的蜷缩着身子,尽量给傅铭渊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傅铭渊挤进来之后,关闭柜门之前,第一次出声:
“带手机了么?声音关掉。”
几个字言简意赅,傅铭渊压低的声音深沉暗哑,两个人距离那么近,他微凉的唇几乎就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时思不敢出声,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柜门终于被关闭,外面的枪声不知隔了究竟多远,时思咬紧嘴唇,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恐惧,得益于柜中的一片黑暗,她失序的心跳也有了得以平复的机会。
柜门中间的微小罅隙里只能透进一丝的光亮,柜子里空间逼仄,时思几乎整个人都蜷缩着挤在傅铭渊的怀里,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手脚完全是僵硬的,却依旧是动也不敢动。
她从来不擅长和生人打交道,但是眼下这种时候,她早已忘了什么陌生。
本就是天渊之别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能侥幸活下去,也许下一秒就会各奔东西永不再见,可他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在面对她的绝望无助时拉了她一把,没有把她一个人扔在那条狭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让她面对前方未知的恐惧。
傅铭渊,是在生死攸关时刻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人。
时思脑子里一片混乱,于是也就并没有察觉到傅铭渊搭在她手臂上的指尖,越发的冰冷。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时思的思绪,哭喊声和枪声越发近了,几乎近到距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时思听到门被猛地推开随即又被反锁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尚不及往更深处逃窜,只听得“嘭”地一声,门似乎被外面被人用力撞击,而仅仅几秒钟的静默,紧接着的两声枪响之后,外面的人已经踹开门走了进来。
时思几乎立时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但平时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此时听来却变得格外沉重刺耳起来。时思甚至觉得,来人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儿上。
声音里满是绝望。
可话音未落,两声沉闷的枪声响起,时思倒吸一口气,随后死死的咬紧了下唇。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此刻她抓着傅铭渊的手,眼泪猝不及防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黑暗中的眼泪带着异样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枪手扫除了目标之后,并未多做任何停留,可伴随着他脚步声远去的,又是另一波的扫射杀戮。
也许人总是要到生死关头,才会想要学着去珍惜那些平淡的幸福。时思从小被父亲一个人拉扯长大,他们父女之间虽然感情深厚,但难免因为观念差异有或大或小的争执。而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想念远在国内的父亲。也只有这一刻她才明白,除了平日里的温暖,原来曾经的争吵是幸福,怨怼也是幸福。
时思低头咬紧嘴唇,无声的哭泣。
不久之后,来自大厅方向的爆炸声再次传来,紧接着,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地动山摇之后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渺远的警笛声仿佛响彻在另一个世界,时思剧烈的心跳才终于平复了一些。她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经绝对安全,所以仍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与此同时,傅铭渊已经毫无预警的一把推开了柜门。
“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时思吓了一跳,还是不敢高声,可她毫不迟疑的选择了跟随他。
终于不再被局限在柜子里沉闷的空气中,时思抬手挡了挡头顶有些刺眼的灯光,用力的呼吸着。可下一秒,她的眼泪就已经涌出了眼眶。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她不敢看向洗手间深处被枪杀的人,可她的目光落在门口时,随即就被斜倚在走廊里的两具尸体吓得惊呼出声。
她猛地别开眼,可尸体上仍然向外不断流淌的鲜血猩红刺眼,即使闭上眼,还是不断在她脑海中闪回,使得她内心的恐惧被进一步的放大。
也许他们拼尽了全力的从外面逃过来,也许他们也曾毫无尊严的哭泣和乞求,可最终仍被残忍的射杀。而刚刚的餐厅里有多少人如他们一般经历着人间炼狱,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陨落在了枪口之下。
时思又害怕,又愤怒,她抬手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就在她一边哭着一边回头看向傅铭渊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铭渊已经踉跄着跪倒在地上,脸色一片苍白。
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傅铭渊冰冷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攥住时思,呼吸极度困难,脸色也越发惨白。时思早已顾不上外面是否已经彻底安全,一边慌乱的帮他抚着胸口平顺呼吸,一边问:“是哮喘吗?还是心脏病?你身上有没有带药?”
傅铭渊却没有丝毫反应,时思试图从他身上翻找随身携带的药物,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却发现傅铭渊抓着她的手臂,目光直直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大滩血迹上,没有移动分毫。他的眸光仿若一潭死水,枯槁晦暗。
血?
时思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傅铭渊,是血吗?”
回答她的,是傅铭渊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她一直喃喃说着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直到傅铭渊的呼吸终于彻底平稳下来,而她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警察冲进来之前,甚至连时思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挡在傅铭渊身前的那一瞬间,是无比决然的守护姿态。
她还活着。
第3章 回国
她闭了闭眼,重又睁开,周遭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种以前最讨厌的味道,却第一次让她觉得踏实。
昏倒前所经历的一幕幕,如今悉数在她的脑海中倒带,而她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瞬间,定格在傅铭渊逐渐有了些温度的指尖上。
“醒了?”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来。她朝旁边看去,白晓然正从一旁的沙发里起身走过来,正双眼微红的看着她。而此时的白晓然粉黛未施,脸色十分憔悴。
时思努力地对着白晓然扯出一个笑容。
白晓然也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袭击发生的时候,白晓然刚从房间里出来,彼时已经有安保人员努力平息混乱组织客人逃生。她随混乱的人群沿着安全通道逃出了酒店,才知道恐怖分子率先开始血洗的位置,就是餐厅方向。
而她终于再次见到时思,已经是时思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从里面抬出来的时候了。
“幸亏医生说你是惊惧过度晕倒了,不然我当时非疯了不可。”白晓然如今回忆起那个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白晓然鲜有的话多,但时思只是安静的听着,仿佛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白晓然不肯去安排好的临时安置处,裹着酒店的毯子固执的等在那里。每次抬出来一个人,即使再怎么血肉模糊,她都要第一时间冲过去辨认,盼着那人是自己,又怕那人真的是自己。
时思别开眼,抑制着涌上来的泪水,许久之后,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笑道:“老外真是靠不住,连个吊瓶都不给打。”
“还会开玩笑,说明是真的没事了。”白晓然知道她想逗自己开心,便也不再提那些沉重的事情。她倒了杯水,扶时思坐起来喝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话说回来,我可是接到了命令,一旦你出现创伤后应激反应,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伦敦最好的心理医生来给你做心理疏导。”
“什么意思?”时思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反倒来问我?”白晓然放下水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没有开口,从一旁拿过一个纸袋,递给她,“喏,我老板给你的。”
傅铭渊?
时思接过纸袋朝里面看去,纸袋里是一个崭新的盒子:一部时下热销的某品牌最新款手机。
白晓然在病床边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时思,颇有一番要逼供的姿态:“说说吧,你和我老板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我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了交集呢?”
“出事的时候我正巧遇到他,他带着我一起躲了起来。”时思只把事情做了最简单的描述,白晓然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的根结所在:“既然是他帮了你,为什么现在却像是他在谢你?”
白晓然看着时思:“现在的特护病房,你手里的手机,随时待命的心理医生,甚至还有带着伤来找我打听你相关情况的秦助理。”
作为自己“救命恩人”的傅铭渊,他后来出现的状况,时思认为并不适合拿来做好友之间谈资,于是即使白晓然的目光里依然满是探寻,她还是选择避重就轻:“毕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再说,你们老板不是一直很大方的么?”
白晓然竟然无言以对。
“我当然了解你的性格,可惜,这次我无能为力。”白晓然耸耸肩,“傅总虽然没受伤,但不知为什么状况不太好,已经临时改变行程一个人提前回国了。”
“一个人回国?”时思一脸诧异。
时思靠坐在病床上,一时之间眼前闪现的,全部都是阴暗狭小的柜子里,傅铭渊温热的呼吸和冰冷的双手,还有一切尘埃落定时,他靠在自己怀里时僵硬的身体。
她摇了摇头,努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白晓然以为她还因为手机的事困扰,笑道:“好了,手机是小事,我如果原封不动的拿回去,他万一觉得我没用炒了我怎么办?你就收下吧,就算为了我。”说着,她又把手机塞了回去,“更何况,谁知道他送你手机,是不是想以后再联系你?”
白晓然的笑容里明显带了戏谑,时思觉得自己在她的调侃中,俨然变成了一只即将飞上枝头的小麻雀。她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什么,白晓然却不再听她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去:“好了好了,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给你们专门请了人做营养餐,我去看看送餐的人过来了没有。”
白晓然经过大厅的时候,那里的显示屏上正滚动播出着此次恐怖袭击的相关新闻。她驻足看了两分钟,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却让她停了下来。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杂乱画面中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正是傅铭渊和时思。
——她怎么可能看错。
*
三个月后。
时思坐在出租车里,近乎贪婪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而电话那头的白晓然坐在办公室里,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惊呼出声的冲动:“什么叫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你不是说你下个月才回来吗?”
“你和童越说一声,我倒完时差找你们喝酒。”
距离那次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部手机她也从未用过。这三个月的风平浪静,让时思经常会觉得,那晚的遭遇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醒来之后,于此相关的记忆也就随着脚踏实地的生活,而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模糊起来。
时思看看手表,此时临近中午,到家正好是午饭时间,只是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家老时一个人会怎么打发一日三餐。
不久之后,站在家门口,时思把两个大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特意将头发梳理整齐了些,然后一本正经的按下了门铃。
伴随着门声的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来了。”
时文珩站在玄关处,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有些疑心自己眼花了,往日睿智温和的目光里,此时也不禁带了些茫然惊诧。
他不过五十岁,头发就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身姿也再不似往日挺拔,只不过一年未见,时思却突然觉得,那个记忆里一直不会老去的人,脸上还是被时光刻上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时思看着眼前的人,鼻子一酸,带着哭腔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爸爸,我回来了!”
“老时,谁来了?”
带了疑问的温柔女声从里面突然传出来,时思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门口。
直到进了门,时思仍有些发懵。饶是时文珩一贯的温文儒雅,此时也不禁有些赧然。他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时思,斟酌着语句给她介绍:“思思,这是你淑敏阿姨。”
时思看着对面和时文珩比肩而立的女人,似乎和他年纪相仿,又好像比他年轻一些,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戴了副无框眼镜,很是温柔和蔼的模样。
时思声音低低的打了个招呼:“淑敏阿姨。”
“哎。”对方原本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此时听见时思叫她,便很是高兴的样子,“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多炒两个菜,很快就好的。”
“嗯。”时思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往房间走,时文珩要伸手帮她,被她拦了一下,“不用了爸爸,你去厨房帮她吧。”
说完,不等时文珩回答,她便直接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当初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也依旧干净整洁,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打扫。时思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童年时和父母的合影,她死死抓着椅背,深吸了几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餐桌上,时文珩努力的找寻着话题,问她在英国的生活,问她的学业,问她接下来工作方面的打算,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关心,此时却总显得尴尬。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把午饭时间挨过去,时思终于忍不住以要和白晓然童越聚会为由出了门。可白晓然和童越都比她大三岁,如今一个比一个工作忙,所以即使她出了门,也根本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时思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她险些被跑过来的小孩子撞倒,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时候父母经常带她来的小公园。
如今的城市里早已建起了一座座华丽的游乐场,里面有漂亮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孩子们早已习惯了举着棉花糖在人偶中欢笑奔跑,也渐渐忘记了越来越破旧的小公园。
时思在秋千上坐了很久,久到她终于有点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手机通信录从头翻到尾,她发现除了白晓然,她其实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找。
傅铭渊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开,他坐在会议室翻看着财务部送交的最新报表,不久之后,手机振动发出的声响就打破了会议室的宁静。他朝声源处看去,一眼便发现了不知谁落在椅子上的手机。他本不予理会,可来电话的人却锲而不舍,也终于彻底打破了他的思路。
傅铭渊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皱眉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无意间瞥见的来电人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时思。
那个女孩子,傅铭渊一时有些想不起她的脸,可却还记得她掌心的温度。明明在柜子里时她还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自己怀里无声的哭泣,可下一秒,就已经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鲜血淋漓的世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看,没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不止一次梦到她,梦到她穿过蔼蔼雾气来到他身边,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说:没事了。
在傅铭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可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诞,想要挂掉电话的同时,一个沉闷的、仿佛压抑着诸多情绪的声音就已经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怎么办,我好像突然就没有家了。”
第4章 开始
时思坐在公园角落里的秋千上,不知道对着电话杂乱无章的说了多久,直到她拿着手机的手彻底冻僵的时候,原本激动的情绪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痕,吸了吸鼻子,鼻音依旧浓重:“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其实我都说出来之后心里已经舒服多了,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电话那头的低沉深邃的男声传来,时思猛地坐直了身体,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上,“白晓然”三个字明明没有错。
“你没打错。”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电话那头清越的男中音再次响起,“回家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几个字依旧说的冷冷淡淡,冷淡到让人几乎很难感知到他究竟是关心还是不耐。
电话被挂断,忙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思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却又似乎格外笃定,她一定知道他是谁。
而她又确确实实是知道的。
在医院的时候,他把电话号码存在那部手机里,一并送给了她,她知道那是来自于傅铭渊的感谢方式。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许自己想要多么不可思议的“报答”,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时思从来不想这么做。
她不需要他的报答,正如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报答他。
白晓然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发现自己寻找的目标正被自家老板拿在手里,她有些意外,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彼时傅铭渊有些慵懒的斜倚在椅子里,一如若有所思的模样,侧颜精致如画,即便白晓然早就心有所属,也实在忍不住暗暗多看了几眼。
白晓然正忖度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傅铭渊已经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拿走。
由于对这位性格向来淡漠的老板一直心存敬畏,白晓然并未逗留,拿了手机便朝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可她还未走到门口,傅铭渊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你的朋友来过电话,过一会儿你记得回电话确认她有没有回家。”
白晓然有些错愕的回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显然她的反应并不能让傅铭渊满意,几秒钟后,他好看的眉眼里就多了几分不耐烦:“不知道我在说谁?”
“时思?”电石火光间,白晓然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是新闻里时思和他一闪而过的那个拥抱。
傅铭渊双手交握,讳莫如深的看着她:“她刚刚来电话说遇到些事情,打算过几天就搬出来住。”
白晓然尽量使自己面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专业、自然:“关于这些您尽管放心,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傅铭渊唇角便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白晓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恍惚间好像在那个一闪而逝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不易觉察的讽刺。
“樱园那边环境不错,你去查一查,说不定有正在出租的房子。”
“白助理,”傅铭渊皱着眉,不假思索的打断她的话,目光里闪着一丝不耐,“我不喜欢这个如果。”
白晓然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在她离开前,傅铭渊再次叫住她,看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如果她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我希望告诉她的那个人不是白助理。”
白晓然敛眸:“我知道了,傅总。”
会议室里只剩下傅铭渊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拜那段荒腔走板的遭遇所赐,在理智缜密的思考之前就做决定,是他近三十年来第一次。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感觉新奇,也鲜有的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期待。
*
时文珩在江城大学任教,父女俩一直住在校区家属楼,而江城大学在市郊,时思回国前联系好的珠宝公司却在市中心方向。时思原本想着为了陪时文珩,上下班通勤辛苦些也算不得什么,但有了时文珩那位女友的存在,她却有了不得不搬出去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她不可能在时文珩面前提及。
时文珩一生为她辛苦,如今能有人陪伴安度晚年,她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意见,所以半个多月过去,关于那位阿姨,除了第一天见面时的尴尬和排斥外,时思没有在时文珩面前表现出过一丁点儿的介怀。
时思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出来的时候,白晓然和童越正在客厅里陪时文珩聊天,见她出来,时文珩过去要帮她拿行李,童越连忙上前拦住了他:“叔叔,还是我来吧。”
在父亲眼里,女儿的仰慕者都是天敌一般的存在,时文珩也不例外。不过他虽然并不舍得女儿太早谈恋爱嫁人,但如果那个人是童越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童越和白晓然都是时文珩看着长大的孩子,白晓然自不必说,童越也从小就聪明懂事,如今更是长成了高挑俊秀的开朗青年,毕业之后在和同学一起创业,虽然还处于一切都从零开始的起步阶段,但踏实肯干的态度一直让时文珩很是欣赏。
童越拎着时思的行李箱出门,时文珩仍是不放心时思,不停的嘱咐着,白晓然笑道:“叔叔,有我们两个照顾她,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啊爸爸,”时思挽上他的手臂,尽量笑意轻松的安抚自家老爸的情绪,“如果不是上班的地方实在有些远,我也舍不得搬出去,不过你放心,一到周末我一定准时回来。”
说完,她突然扯了扯时文珩的胳膊,用只有他们父女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玩笑:“你和淑敏阿姨好好相处,对人家好一点。”
时思虽然不说,但时文珩自然知道她这次搬出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他也知道,这种事只能给她时间慢慢接受。
话虽如此,但时文珩仍是不舍。他坚持把三个人送到了楼下,目送童越的车开远了,才转身上了楼。
时文珩还远不到步履蹒跚的年纪,但时思看着他默默走向楼门的身影,只觉得他的身影又苍老了几分,于是突然就觉得又心疼,又失落。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白晓然回头看时思,见她眼圈儿有些发红,故意逗她:“一个人在英国都没问题,怎么这会儿倒成了离不开鸟巢的小可怜儿了?”
时思掩饰似的甩了甩头发,仿佛想甩开心里压抑的情绪:“谁小可怜儿了?我可是要做珠宝设计界未来天后的人!”
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童越从后视镜中目不转睛的盯着时思:“天后娘娘,你确定你一个人照顾的好自己?”
面对他带着调侃的关心,时思只觉得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被看扁了,反驳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在国外不也过得好好的?”
童越有些夸张的笑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搬出来肯定要和晓然一起住,还想着咱们又能像小时候一样,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结果你不声不响的就把我们两个抛弃了。”
时思笑了笑:“我从樱园到公司,步行最多半小时,上班是最方便的,所以抱歉,我实在不能和你们两个鬼混啦。”
白晓然知道,从小到大,时思其实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明白自己对童越的感情,所以绝不肯掺和到自己和童越中间,如今也就更不可能搬进自己和童越所在的小区。
但现在时思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白晓然原本的笑意却在想到什么之后,有些僵在了嘴角。
樱园的那处房子,户型是普通的一室一厅,但布置的精致温馨,大到家具家电,小到盆景地毯,处处用尽了心思,单身女孩子居住再适合不过。而且整个小区环境清幽,安保严格,是时思的新公司附近最好的选择。
白晓然感叹于傅总的心思,可她越来越不解的是,怎么会安排的这样好呢?
傅铭渊,好像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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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职
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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