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論兄長與夫君.txt

2023年10月17日

上一頁  2/14  下一頁 txt下載

我就知道他能找来,果真不负我如此信任!
我缩在他怀中取暖,身上似乎又有了些力气:“你怎么找到这个洞的?这山头也太大了,竟能叫你找着,简直不能再赞了。”
他给我俩字:“闭嘴!”
我忍了许久的眼泪哗啦啦留下来:“凶什么凶,我就随便问问还不给人问了!”
他顿下脚步,低首望我,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难得温柔:“流了这么多血还有力气说话,再有要问的话,等不流血了再问也不迟你。”
回去后,医女凌似水在头顶施了几根银针,我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子有些清醒了,恍惚听见谢钰的声音,半睁眼见景池珩抵着下巴坐在床边,手中捏着一本书卷,似乎在看书,可又分明不像是在看书。
“关于萧长天的消息一贯由韩喻责关注,他人如今不在巍城,按插在萧家的暗线需与谁接头?”
巍城,大荣疆域版图东以南的位置,占地十三分之二,是当今江湖人士最大的聚集地。
以前他和景池珩的谈话我听过一些,我也在巍城住过三年,约莫知晓他们俩说的事。
萧长天即是巍城三大武林世家之一、以铸剑之术闻名的萧家族长。流阙是景池珩师父一手建立供世人学文修武之地,素来不争首位,如今景池珩是流阙的阙主。
在我看来,以他做事一贯的风格,不争首位却不可能坐观萧长天独大。
景池珩翻了一页纸,淡淡道:“暂由你负责。”
我就知道谢钰在府里并不是来给我教书的,实际上是为了帮景池珩处理流阙的事务!
谢钰道:“崔庄祖上世代走镖,在巍城本无名望可言。近几年来,在新组长崔翼辙带领之下,参与武林世事,占得一席之地,门下培养大批习武门徒,不断壮大力量,跻身巍城三大世家的之一。崔庄之所以在短短数年间如此强大,论起来自然要归功与朱策这位庄主的左臂右膀。朱策精于算计,善于机辩。挫败前族长,助崔翼辙冲破阻碍坐上族长之位,后又成功助崔庄招纳异域武学高手于门下,培养势力。他近来的几番谋划狠狠踩了萧长天的脚。这个人流阙也不能不防。”
景池珩又翻了一页纸:“散布朱策的动向给萧长天,等崔庄上门合作。”
“这就动他了?朱策的武学不高,防御心却极高。想要拿下他,并不容易,否则,以他得罪的对象,只要知道他的动向,任何一人足以抓他几十回。台面上讲,流阙与崔庄尚有交情,你设计他被萧长天抓走,又等崔庄合作救他。若他得知真相,恐怕从此与流阙为敌,而萧长天若知道朱策被你插手救出,恐怕也会对流阙不利。更糟糕的情况是双方联手,流阙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发誓我以前真的没看出谢钰有脑子清晰分析利弊。
“因此散布消息给萧长天务必做得滴水不漏,这不是你最拿手的事么?”景池珩合上书,垂眸问我:“醒了?鼻子还痛不痛,头呢?”
“不痛。”我稍微动了动,便觉得身上缠了布条,“韶絮然呢?”
景池珩问:“饿么?”
“你不会是把他一人仍在了山上不管罢?”
景池珩理都没有理我。好歹他救了我的命,别的不说,对待救命恩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淡?你俩又不是仇人!
我遇刺这事很快在京都传了开来,皇外祖母特遣了一波又一波的太医前来,景池珩本来便是有急事在身,待我醒后便匆匆离了京都,府里剩下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小的是我,老的是历事两朝的老管家。
我叫太医们都回去,他们却说皇命在身,非要把脉问诊。我这脉早十几年就诊不出什么病,难为他们还给我开药方,又弄得我很头疼。
我这人平时脾气还挺好,只是最近被太医们折腾得脾气很不好,这导致我出门跟人打了一架,很不幸磕破了膝盖。
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谢先生说世子马上就要到京都了,您说就不能消停点,老奴该如何向世子交代.......”
我惊得跳起来,忙扔了手里的糕点要走。
平月哑然,张了张嘴,不明所以:“您要去哪儿?您还能走路吗?”
我敲了一记她的榆木脑袋:“坐马车,去侯府躲躲。”
她看我包裹着纱布的右腿:“世子必是回来看您的伤势,您如今这样了,总归不会罚您抄律例的。”
我一口气提不上来:“你是猪吗?我这腿伤!不是手伤!难不成我从前都是用腿写字的!”
她正紧道:“那您忘啦,世子交代了,您若再出去玩,律例加倍。”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是属于外表高冷,实则内心情根深种的人。不造你们看出来了没?
同开两篇文压力有些大,《论》与《帝》走着两个风格的调调,《帝》中男主祁宁性格与世子截然相反,外表温厚亲任,实则城府深重。
两篇文中女主的性格也是截然不同,《帝》中昭阳的性格如果用两个字概括,恰好是高冷,高冷的同时稍微有点偏狠辣。除此之外,《论》是第一人称,而《帝》是第三人称。
最近经常在两种相反的风格中切换,感觉整个人都要很不好了。
☆、玉陵
我被老管家的话震得两天两夜吃不好睡不好,但实际上我那位世子兄长并没有回来,说什么快到京都实际上全谢钰编来吓唬我的,而我竟傻乎乎地当真了,等明白过来之后,果断准备爬墙逃走。
却被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逮了个正着。
“世子交代过,让您好生歇几日,这几日不准出门。”老管家直锤老胳膊老腿,温言相劝,再转身视一众奴仆,言辞瞬转愤怒,“都愣着傻了是吧,还不快把侍卫叫过来!”
老管家又回头看坐在高高墙头,腰际系着包裹的我:“珑延来了书信,说是老晋夫人快不行了。老奴已将事情告知太后、世子。过几日您与世子便会去珑延,届时将途径玉陵,您从前不是想去玉陵玩么?这不机会来了,您在府里安生等几日是了。您翻墙做什么呢?万一磕着碰着,新伤加旧伤,老奴万死不足辞。老奴有哪里做的不好,您指出来就是,任由您责罚,何必伤了自己?您这要是摔个三长两短,还如何自个出去玩?”
“老管家你的说辞这些年来也就这些,我都听厌烦了,什么时候换个新鲜的与时俱进好吧!”我两手趴在墙头,折了一支梅花命令道:“叫谢钰滚过来。”
谢钰翻身上了墙头
我作势要从墙头跳下去,威胁他道:“带我去淮北!”
谢钰站墙头,不紧不慢:“淮北苦寒之地,强盗劫匪无数,路途遥远,沿路少有酒家店铺。郡主恐怕禁不起长途跋涉更吃不起苦。考虑到这些原因世子才没有带您去淮北。”
“是啊是啊,”老管家忙不迭附和:“您想啊,玉陵多好,地处江南,酒楼、棋亭、戏场繁盛,好吃好玩的遍地都是。您从前不老念叨着要去玉陵玩一玩。您看如今机会不是来了,您啊先在京都等上些时日,待世子回来,您与世子一块去珑延时,必途径玉陵,您恰好可以顺路去玩玩。这玉陵虽说比不上京都繁盛,却也是别有一番风采,您说您等上个几日就是了,去那等苦寒之地做什么呢?您要体谅世子的一番苦心。”
“我不去玉陵反倒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显得我不懂事,任性、骄纵、无理取闹?”
流阙能弄得御史台还要忙?他无非嫌我麻烦!分明可以让我先去玉陵,等他从淮北办完事直接到玉陵接我,省了折回京都的路程。
此时,侍从来传话说汝郡王夫人听闻郡主醒了特来探望赔罪。
老管家见我不说话,便对侍从说道:“这节骨眼谁有心思理无关紧要的人,打发他们回去便是。勿来回禀了。”
待老管家说完,谢钰才一本正经地回复:“在下绝不敢有此想法。”
“你当我会信你的话。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推脱之词!” 我抓住梅花树往下爬,花瓣落了一地,“哼,我若不听他的,就是骄纵!你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老管家一阵头晕眼花:“您慢点!谢先生,您别光站着!赶紧把郡主带下来!”
谢钰一动不动。
我叫他滚,并下定决心去玉陵。
抵达后,兼保镖、车夫与教书先生三职与一身的谢钰,头顶笼着黑压压的乌云,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跟他说道:“回头我帮你跟我家世子商量商量,给你涨工钱,双倍!年底翻三倍赏钱!开心点嘛,苦瓜脸是改变不了现实的。现在咱们天高景池珩远,他管我不着。你放心,只要你向着我,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哈。”
谢钰撇脸:“我一个文武全才的青年,却要整天伺候在一个小姑娘身边,钱能打动我么?再多的钱能打动我么?”
我不懂他在拿了那么多雇佣金的前提下却还做出一副不为金钱所动的高清样究竟装什么气节,直白道:“可我不是一般的姑娘,况且想来府里做老师的多得去了,你忘了自己是在层层筛选中才被留下来的事实了么?”
此时,一个穿着一身锦绣衣、头发半白的老人,手上带着扳指,身后跟随者几名随从,笑意盈盈拘谨地走出来,“几位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我问谢钰:“我们一定要住这里?为什么不住客栈?管家给了你多少钱?”我原以为谢钰安排的是一家豪华客栈,没想到是一户豪华世家。我深知但凡是个豪门,都有本厚得堪比枕头的难念经。这户立足玉陵数十年不倒的锦缎世家,内中的关系想必复杂。随便挑个客栈都比住这种地方好多了好吗?
谢钰:“......”
谢钰一路跟随而来,我进屋坐下,瞥眼他驻足在门口,挑眉问:“他还有什么交代你一并说清楚。”
他倚着门,一字一句道:“第一,王家的事不要插手。第二、不可怠慢学琴。鉴于前几日舟车劳顿,后天开始练习。”
关于学琴,我曾多次与景池珩进行交涉。可惜至今没有让他妥协的记录。交涉不成功,我的后备做法是毁琴不爽。谁知在我成功毁掉第十六把琴,以为他会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地放弃时。他却只揉了揉眉心,告诉我琴房里备着四十六把,叫我再接再厉。
天生不通音律是我的错?至今学不好怪我不用心咯?
我甩手扔杯子跟他说:“滚!”
我冷眼睨她:“要不你也滚?”
我坐不住屋子,第二日便跑去宅里溜达,绕过曲折游廊,见一个少年执笔在池边画画,看架势应该是府里某个公子。谢钰昨日给我科普了一番王家族谱,我感慨景池珩把别人家弄得这么通透的同时,稍微记了记。譬如王慎之有过三位夫人,膝下五子四女,如今是当家主母林氏的是王瑾诲的亲生母亲,王瑾诲在家中排行第三,上头异母的两位兄长,最年长的那位身患隐疾常年居住在别院,另一位则在家助王慎之料理生意。下面两个幼弟,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妾室所出。
我一眼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王瑾诲,因为谢钰说他不擅经营,尤喜书画。
远远瞥见一眼,循着几眼的记忆能将人的样貌描绘至纸上,我不会画,却不代表不会欣赏:“功底不错。”
“在下未得姑娘准许便将姑娘入画,请见谅,”王瑾诲谦谦君子拱手作揖:”实在因为姑娘长得好看,在下不由自主地画了。姑娘是近日家中来的那位贵客?”
“我看起来不像贵客?”
他白皙的脸染上绯红:“景小姐是看起来不像玉陵人,不知来自何处?”
我吃惊:“你父亲没有告诉你?”
☆、喝酒
我最讨厌磨磨蹭蹭的性子,打断他:“回头再画一幅就是了。难道吝啬笔墨?你家不是很有钱么?”
他慌张解释:“不不不,只是因为此画作得粗糙。不如这样,我另外作一副送给景姑娘如何?”
平月小声嘀咕:“上回公子说给您画像,您不是不让他画么?您又不缺画......”
我扭头,蹙眉瞅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大点声再来一遍!”
她两条腿瞬间一软,趴地上:“奴婢错了。”
晚间,一只游隼扫过梨树飞入窗户,凶猛的势态在进屋后骤然变得温驯。
景池珩最爱拿它给我传讯。
我取出游隼脚上捆扎的布袋,掏出袋里的东西,一块精致的勾玉,系着流苏。同时见一张小纸片飞出来,纸上笔势豪纵两个字“听话”。
我拿了块桌上闲置的砚台扔进袋里,系到游隼腿上。感到腿上沉甸甸的,游隼张开翅膀,嗖地一下飞走了。
我瞧了瞧桌上的勾玉,语重心长:“他给我的这个看着也不值钱!”想起这次出门带的象牙扇缺个挂坠,正好用这块勾玉。
王家是富硕之家,谁知上的菜却小气得仅,尽是素菜,才一道荤的,还做的不好吃。以至于我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滚,半夜思忖着明早是什么伙食。
平月以为我床板睡得不舒服,拿来一床被子,问我要不要在下边垫床被子,我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嘱咐她,明天想吃鱼。
谁知她端来的还是素菜,我捏筷子捏了半个时辰没下手:“又景池珩定的?”
“您说什么呢?”她佯装不明白。
“行了,你别装了。”我又使劲掰筷子没掰断,最后只得扔了它们,教育她:“我才是你的主子!胳膊肘怎么老是往外拐?合着你就是景池珩放在我身边的眼线是不是?京都算了,现在咱们在玉陵,我就是不吃素又能怎么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我被她绕得头疼:“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这么说来,你还挺仗义的。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乱七八糟的,要么现在去换个荤菜进来,要么明儿打哪来回哪去。”
她果断去厨房做鱼。
饭后,王府的二小姐邀我去游湖,据说不少公子才女都在哪儿一见钟情。我趴船头欣赏沿途的风景,食馆、茶馆、赌坊、簪铺,飞檐翘阁鳞次栉比,街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两边酒家歌窑,传来清晰明朗的歌声,声音柔婉明媚,叫人听着心情无限好。
走上酒楼,意外地见到王瑾诲正在喝酒,随坐的还有几位男子,衣着打扮,想必是玉陵的公子哥。
“三哥果然在这儿,梅楼的酒确实比家里的酒好,叫你也恋恋不忘!”王瑾涵拂袖落座,挨着王瑾诲那一桌。
王瑾诲不知言语,静默地喝着杯里的酒。同坐的几位好友却是看不下去,手按住桌面,怒气隐隐发作。
店小二笑眯眯地上来问需要点什么菜,王二小姐清高地撇眼窗外,我差点拍桌子说你滚,想起这里不是京都,想到景池珩与谢钰都不在,想到平月这厮不会武功,再次忍了,说道:“店里的特色菜全都来一盘。”
这对一个吃了多年素食的人来讲简直人间美味。我浅酌了一口特色梅酒,清爽酸甜。听说梅酒一般至少要泡三个月,越泡味道越浓厚,半年或者一年后风味更佳。
我很喜欢酒,尤其是梅酒。可景池珩管我管得滴水不漏,往往只在宴会的时候,才准我浅酌,多了还不行。
我曾与他商量,临睡前喝一杯梅酒,既可以缓解精神压力又能促进睡眠。结果他的神色比平时见下属还嫌弃,告诉我宁神茶有同样的功效,让平月每晚给我泡一杯。
恰好那段时日景池珩常在京都,为此监督我喝了一个月零十八天,至今为止我都记着时日,那茶非但都不好喝,还有淡淡的腥味,岂止难以下咽,喝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助眠?
我呵呵,助得我整宿睡不好觉!
根据谢钰的百科,王瑾涵同王瑾诲非一胞所出。这条百科算是废了,长个眼睛得都能看出来,她打进来就没拿王瑾诲正眼看过。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两边人唇枪舌战。
王瑾诲沉静如常,缓缓拿起酒杯,放佛方才一切都是虚幻,斜眼望窗外,轻言淡笑:“今日景色甚好,不要辜负了好天气。”
王瑾诲很快打断他的话:“我家里的事,还请柳兄不要插手。
我上次喝酒还是韩丞相大儿子娶妻的隔日,闺蜜宁娴揍完她丈夫楚随后把她从酒宴拖走去后院诉苦水导致她没能沾点滴酒肉。后来为了赔罪,偷偷带了几瓶酿制多年的梅酒给她,算到今天隔了一年零六个月。
今日我喝得很酸爽,酸爽的同时,鼻子两条血瀑哗啦啦流了下来,顺着杯口滑入酒里。
“没事。”流血的反应比以前灵敏了许多,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但还是淡定自如并且熟练地掏出常备的帕子捂鼻子仰头。无奈酒喝多了,后劲儿上来,脑袋发沉,手肘搁桌子时落了个空,头失去支撑向后倒去,连带着整个身体也向后倾倒。
“我说的话你果然没有听。”千钧一发之际,恍如隔空降临的景池珩在众人惊叹之声中,紧拧着眉头,及时把我抱起来,并且十分熟练地把按住鼻子的手换成他的,眼睛瞥到不断渗出鲜红血迹,声音寒如片片冰刀:“作为惩罚,从明天起,只准吃青菜。”
听到青菜俩字,我满血复活,狠揪他的衣领:“又是青菜,营养不良了我。我还能长高么?我不要青菜,顿顿蘑菇我也不吃青菜!”
“好,改蘑菇。”景池珩眸子漆黑阴沉,脸似蒙了层层万年冰雪。
平月认为景池珩折磨下属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我此番栽大了,她也玩完了,指不定明天被卷铺盖走人了。
醉酒的我灵台尚有一丝清明,景池珩的话一贯作准,至今没有出尔反尔的记录。
我一双眼睛瞬间水汪汪,揪衣领的手指松了松,可怜兮兮道:“我错了,我错了,蘑菇什么的都是乱说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再也不乱吃。保证一本正经朝尼姑方向潜心修行。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哥哥~”
“有力气讨饶,鼻子疼不疼?头呢?”他腾不出手给我擦眼泪,幽暗清冷的眸子能清晰地映出我沾满血迹的脸、暗红手帕、以及染着鲜红、修长的手。
我撑着清醒,继续跟他讨价还价:“不吃蘑菇就不疼了。”
然而又如何呢,总之没等他训完,我已撑不住晕了先。
当晚醒过来的时候,就见他撑着手臂靠在床头,锦袖下滑,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低垂的面容看上去竟然有些憔悴,这种时刻六年来少有见。记忆中,上一次他有这种憔悴的摸样,正是母妃去世之时。现如今他不可能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莫非手里生出叫他难办的事!
这种关头我竟不要命地往他头上浇了一把油。可不要烧得停不下来!
宁娴曾给我深刻地剖析过景池珩。冷贵骄矜,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定。常于云淡风轻间至对手生不如死的境地。与此同时,语重心长地提点她,连奸诈狡猾、狡兔三窟的楚随都在景池珩手上吃了不止一次亏。你们俩个虽然是兄妹,但如果你觉得兄妹之间有多大情分这就太天真了,建议我早日成婚搬出府争取自由重获新生。
这回光吃蘑菇是要吃半年了吧?
我可能没能来得及成婚先死在蘑菇面前!
☆、蘑菇
“血已经不流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一只瓷碗,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递到我的唇边:“看样子是饿了,要不要吃?蘑菇叉烧馅。”
他说话一贯作准。
我含泪嫌弃那婴儿拳头大小、瞧着有点萌样的小包子,义正言辞:“我不要吃蘑菇!你要么饿死我算了!”
他紧绷的下颚曲线松下来,方才憔悴的面容迸出一丝泛着柔和的光彩,眼眸温柔了几分,眉梢生出淡淡的笑意:“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到。”
赤果果的威胁!
“我们怎么说都是兄妹,太狠了!”
他脸色沉了,方才明媚的色泽仿佛是我晕醒后的一场幻觉。
”饿死你对我没有好处。里面参了些药材,或许有些苦,最近只能吃这个。”
“噢。”我失了讲话的兴致,张嘴咬住面前的包子,唧吧唧吧啃起来。
他疑惑:“突然这么听话?”
“您跟前我哪敢拒绝。” 我啧嘴:“再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懂么?哼,你一定不懂!”
当时正是宁娴与楚随的婚宴。除了繁忙于政务的当今皇帝没有出席。上到丞相太傅下到正六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应邀出席,场面隆重浩大。宁娴和楚随不一直对头,却还被要嫁给楚随,烧了一腔的怒火,计划在婚礼时砸场子让楚随颜面扫尽。
我被她说昏了头,才鼓励她砸吧砸吧我是你强而有力的后盾,革命潜藏的中流砥柱。帮她搭了一把手后,整个婚礼中场叫停,所有宾客沉脸返回。现场一片狼藉,楚家几位长辈更气晕了过去。
这无疑是大荣历史上足以浓墨的一笔,毕竟前不见古人,虽不知后有没有人来者。楚家几代从政,楚随年纪轻轻任职大理寺卿,手握全国刑狱,却在人生的一场本该叫全京都羡慕的婚礼成为尴尬与笑话。宁娴做事的方式虽然不对,不过她当时的确没有别的方法,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无意让楚家难看,只想让楚随取消婚礼,解除婚约。可谁知楚随没有同意,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
门外有人敲门,是谢钰,隔着帘幕,我察觉他似乎淌着一身水。
“我找到他的所属之地了,没想到他会在云宫,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愿与世有牵连,看来还是避不过。”
“执了剑的人,就要有沉沦一生的觉悟,更何况是他。”他停了片刻,突然问:“受了伤?”
我伸手想要拉开帘幕,被他捉住塞回被子里。
“这一次大意,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下次再交手,绝不会让人逃脱,幸好没有暴露身份。另外,萧长天对你的警惕性很高,近日可能会有动作。崔庄传来消息,希望你能出手相助,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我已经按计划向崔庄开出条件,崔翼辙也已经答应,接下来就是找云宫合作。另外,萧长天派人传讯想与你一谈。”
他一口回绝:“不谈。”
“注定达不成共识的议题没有交谈的必要。”他转而对我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才刚醒,”我又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崔庄一定会求助你?曲折请将?无疑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们干嘛不自己去?”
“第一,抓走朱策的计划做得滴水不漏,崔庄手中掌握不到有力证据正面让萧长天交出朱策;第二,朱策于崔翼辙而言固然有极高的价值,但他若要动用崔庄八成的力,试从萧家救走人,成功的把握才不到三成。两方实力之差,由不得他不承认。退一步讲,纵然他愿意一试,宗室绝不可能同意这个方法,如此崔翼辙无法号动崔庄上层救人,能调动多少人力?”他笑了笑:“第三、以萧家如今的势力,剩余两族三宫皆不意得罪。可见若他们愿意出手,其代价绝不会小于崔庄自己出手。再者,崔翼辙厌与云宫打交道,而我与他又有些交情,若我不能出手,他才会在百般不愿的情形下找上云堇,而她确实有能力救人,必会答应。”
“所以与其让云宫单独占便宜,你先一步得到东西,再与云宫谈条件。最后你什么都没有付出,反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景池珩,总之,好不要脸啊。
我又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他掖了掖我肩膀的被角:“睡觉!”
“不行不行白天睡多了我睡不着,再跟我讲讲!”
“你不想睡,难道我也不用睡了?”他优雅起身,将床沿的茶杯放回,轻步走至书架,甚是随意地抽出一本:“既然还不想睡,那就多看点书。明早把里面的内容背给我听。”
“谢钰最近有事,练琴的事,我会督促。”他笑着将书放回原处,转身轻声出了房门。
一夜好眠,我起的很早。换做往常,不到日上三竿,我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今天却早早地爬起来,搬了张美人榻在外面晒太阳。昨夜下了点雨,空气泛着湿润的泥土和草的味道,气温却是不冷不热,最是舒爽的温度。原来附近还有奴仆走动,今天却一下子都没有了,整个小院子都变得非常静谧。
走廊传来沉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听在我耳朵里十分熟悉。
来人身着一套冰蓝色锦袍,对襟绣着竹叶纹饰,配上束着黑发的白玉发冠,整个人看着像个文质彬彬且才华横溢的书生。
我很震惊很诧异,他怎么能是景池珩?景池珩偏爱墨色,从不穿冰蓝色的袍子。更何况还是蓝白相间的配色,简直太小清新了,太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震惊诧异之余,咕咚一声从榻上栽了下去,滚了半遭。
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我手揉着胳膊,抬眼就见一张放大的、冰冷的脸。面色沉得慎人,眉毛拧成一股麻花,紧抿着嘴唇,眼神寒得我小心肝乱颤抖。
这人绝对是景池珩不会有错了。细数我至今为止见识过的人。只他才有这样慎人的神情。连执掌全国刑狱并且以审案严谨闻名的楚随在被宁娴狠狠砸了婚礼、全天下人面前丢了颜面后都不曾有过这种神情,对宁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脸色。
那种事情如果我捣鼓出来,景池珩势必把我拎起来花样吊打,完了之后关禁闭,叫我反省写检讨。于此同时再吃几个月青菜之类的。他做事严苛,对我更是如此。尤其在吃、住、行方面,更是掌管得滴水不漏。譬如,哪怕他人不在京都,甚至于远在万里之外,都将饭菜以及用餐的时辰牢牢捏在手里。
捧着胳膊肘佯装很疼揉着,谁知他竟未给出一点同情的色泽,面色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我心头蹿上一股怒气,鼓起腮帮子,装腔作势怒道:“芝麻大点的事让平月催促着不就完了,哪用得着劳驾事务繁忙的世子您亲自督促!”
景池珩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掌中一只青瓷掐丝雕花小碗:“菇花蛤汤。”
花蛤最适宜在春秋季节食用,有平肝火滋阴益阳的作用。香气四溢,胃经受不住地打颤,毫无节操地叫嚣着我要吃我要吃主人快来喂饱我。肉食属性的我捏住汤匙在碗里转了几圈满怀期待地转了几圈。
我很嫌弃地扔了汤匙,默默窝回美人榻躺尸。
☆、流樱
景池珩眉眼却一点点划开笑意:“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做准。既然我们郡主很嫌弃,那就不要勉强吃了。我还说过什么来着?”缓缓收回了手,俯身在我耳边提点:“缇缇记性一贯很好,还记不记得?”
最近只能吃这个!言下之意,他给什么我就吃什么,别的就别想了。
他浅笑着转身:“我觉着不累。”
“但是我饿了!我很饿!”我索性两条腿缠挂到他的腰上,一手在他肩膀处找了个支撑点,另一只手绕到他脑袋后面,企图攀到他手中的瓷碗。无奈手臂短,别说够不到碗,他的手腕都够不到。饿是真的,尤其在这阵阵肆意的香味之中,饿感翻了倍在胃里打滚,我只好更没节操地奉承:“英俊潇洒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世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诚心诚意忏悔,保证以后按时吃饭,不挑食,您赏赐什么吃什么,您看这样成么?”
“下来!”谁知他的脸色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出人意料的沉了起来。
我暗吐一口血,怎么越来越难搞,难道我现在年纪大了,下巴稍微尖了一点,已经一点不像包子那么可爱所以遭到深深的嫌弃了吗?不会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实际上还是圆鼓鼓的,怎么也才十六岁的年纪,不管身量还是音量或者脸蛋,都是萌萌的呀。怎么就不吃这一套呢?
他腾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以防我掉下去,却又再次严肃声明:“下去!”
现在下去就是作死好吧!我两手努力搂住他的腰身,晃来晃去。
“王三少爷走得可真快。”尾随而来端着一盘水果的平月一脸诧异:“您不是来找小姐的么?噢,这就回去了?那您慢走。”
“喝吧,过会凉过头了。”景池珩风轻云淡地将手中的瓷碗放到美人榻旁的小木桌上,把我从身上扯下来,声音淡无感情,语气却像是在问下属:“何事?”
“景兄也在,”王谨诲这才走近几步,脸颊却又红晕,礼貌道:“时至百花盛开之际,我家城郊有一处花园子,每年这个季节,挑着天气好的日子,家中兄妹都会去那里赏花。想问景姑娘想不想去?景兄是否有空同去?”
别闹了,这货鲜少出席各类宴会,除非不可避免的重要场面,否则不要期望看到他片刻身影。至今为止叫他出现过的场面,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这在一个盛行宴会的大环境下,叫很多人惊讶且佩服。说实话没什么好佩服的,他这人就是纯碎的高冷,谁都瞧不进他的眼。
他问我:“要去么?”
“去!当然去!”咽下嚼碎的蘑菇,我露出期待且兴奋的神色,又问:“你做的?”
他脸一沉:“你说呢?”
我痛心疾首:“平月你做菜的手艺跟两年前没什么差别。回头好好练练,我看下个月的工钱你不要领了,下下个月的也不用领了。什么时候把菜做好吃了再领。”
平月眼泪汪汪:”这能怪奴婢吗?奴婢冤不冤,再不济也不至于回到两年前刚进府的手艺。您昨儿上午还吃了奴婢亲手做的一桌丰盛早膳来着,这才隔夜就忘得一干......”
她话讲到一般硬生生止住,缩到角落里,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我这才想起王瑾诲已经被晾在一旁许久。
“你继续。”
他未因方才的忽略而心有不悦,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微笑,温雅道:“我家城郊的花园子与望仙楼离得近,那儿的菜色举玉陵闻名,景姑娘可以过去尝尝,十分美味。”
我两眼闪过一道明晃晃的金光:“什么时辰出发?”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果景姑娘无他事,随时可以。恰好我们可以一同过去,马车已备好了。”
“我能有什么事?”我迫不及待从榻上跳下来指挥平月:“收拾衣服咱们这就走。”
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注意安全。”
原来是这一处,昨天我游湖的时候就看到了,占地面积很大,后面是一座山。与爱情湖要相对应有是望仙楼,暖玉阁。侧面有梅楼,茶馆以及一些大商铺。
我下马车,对面来了一辆马车,珠帘缓缓揭开,先露出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而后是樱粉色薄纱,酥胸半露,最后一张寐含春水的鹅蛋脸,精致妆容,头发散散地挽着,斜插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
我咳了几声,问旁边同样看着曼妙女子的王瑾诲:“这么美的姑娘,是你家里的姐妹?”看着一点不像。如果是,母方的基因得有多强大,毕竟王慎之的长相凭良心讲不是一般的不好。
王瑾诲微微笑着道:“她是暖玉阁的姑娘,流樱。”

上一頁  1/14  下一頁 txt下載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