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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娘再嫁.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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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
作者:小春贤
文案:
男主和女主都是二婚,洁党慎入。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布衣生活
主角:顾三娘、沈拙
☆、第1章
清晨的小山村因为一声巨响被打破平静,住在村头的王金锁家,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妇人手持菜刀,一脚踹开院门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她两眼通红发髻凌乱,嘴里大声喝道;“王金锁,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滚出来,老娘今日要来找你拼命!”
还不等屋子里的主人回应,小妇人手里的菜刀朝着一只打她眼前飞奔而过的母鸡砍去,母鸡被砍掉了鸡头,断头鸡哀鸣几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弹得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顾三娘,你个疯婆娘,一大早上我家撒啥疯啊?”从屋内跑出来的女主人见自家正在下蛋的母鸡被剁死,气得扑了上来,想跟小妇人扭打,那小妇人杀红了眼,也不看眼前过来的人谁,一刀朝着她劈过去,还骂道:“全是黑心烂肝的玩意儿,逼得老娘活不下去,你们也休想自在!”
女主人堪堪避过那把菜刀,她唯恐被砍伤了,于是赶紧往后退,不敢再上前,嘴里却不依不饶的骂道:“顾三娘,你男人死了,你不在家好好守丧,上我家来闹啥?”
那小妇人身上溅了满身鸡血,她神情癫狂,嘴里喊打喊杀的骂个不停,她道:“不要脸的东西,等老娘把你们一家砍了,老娘就往地下去伺候那短命鬼。”
这里的动静早就引来了屋的男主人王金锁,就连那左邻右舍也过来了,不大一时,院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对着眼前的情形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多是带着同情。
王金锁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朝着小妇人怒道:“顾氏,你再敢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顾老二的情面了。”
小妇人朝着王金锁啐了一口口水,痛骂道:“少来了,家都让你搬空了,你还要咋样讲情面?你是不是还想杀死我们娘俩儿?实话告诉你个龟孙子,老娘今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说起眼前的这桩官司,不得不提起几日前的事,拿菜刀的小妇人叫顾三娘,是不远处小岗村的姑娘,如今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生得白白净净,尤其是一手刺绣的绝活,十里八乡都是闻名的,十五岁时,她嫁到牛头屯来,男人名叫王银锁,上头有个哥哥叫王金锁,下头有个弟弟叫王铁锁,爹娘健在,家境在屯子里还算中等,一年后,顾三娘生了个女儿,公婆见是个赔钱货,心里老大不高兴,索性将他们夫妻二人分出去单过,家里十几亩的田地,就分给他们两亩中等的田地,再加半口袋的粮食,余下的啥也没有。
分家后的小俩口连个容身的地方也没有,屯子里的人都说他爹娘偏心眼儿,王银锁和顾三娘无处诉苦,眼见日子过不下去,有人听说顾三娘刺绣手艺好,介绍她到县里的绣庄去干活,那顾三娘从未进过县城的大门,又舍不得女儿,只是人活着就要张嘴吃饭,她男人老实巴交的,被亲生爹娘赶出门,啥话也不吭一声,指望他来养活她们母女俩,她还不如等着天上掉陷饼呢。
这么一想,顾三娘咬咬牙,让她男人王银锁在家里种田照顾孩子,自己收拾东西跟人往县城里当绣娘去了,王银锁其实满心的不想顾三娘去县城,为啥?因为顾三娘长得好看又有手艺,要是日后她眼界高了,看不上自己,他再往哪儿去找这么个好媳妇儿?不过要他到外面去扛活养家,一来没手艺,二来他跟人说句话都结巴,除了会做农活以外,别的啥也不会干,于是顾三娘铁了心,收了人家二钱银子的定金,往县城的绣庄干活去了。
顾三娘心思灵活,不管啥样的绣样儿,一学就会,她在绣庄苦干两三年,攒钱给家里修了两间房屋,又添了几亩地,眼看日子要越过越好了,谁知王银锁却出事了,原来自打进入梅雨季,接连下了几场暴雨,河里的水都漫起来了,王银锁怕水淹了庄稼,一日三趟的往庄稼地里跑,谁知前日天黑路滑,王银锁失脚跌进河里淹死了。
王银锁淹死了,还不等料理他的后事,他家两个兄弟,把家里的猪,鸡鸭,粮食,还有七八贯铜钱全拿给平分了,后来又在家搜出田契,兄弟两个拿到里正家过户到自家的名下,等顾三娘接到信儿赶回来,家里除了哭泣的女儿,早就被搬得精光。
屯子里的人可怜顾三娘,可也只能嘴上叹惜几句,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再说了,顾三娘娘家的人还没给她出头呢,轮不到外人多嘴,不过提起她娘家也没啥人就是了,他们包家在小岗村是外来户,连门正经亲戚都没几个,也正是因娘家没人,所以王金锁他们兄弟俩才敢强占她家家产。
王金锁出来了,那王金锁家的自以为有人撑腰,挺着胸脯对顾三娘骂道:“你这个小娘养的,克死了自己男人,我们王家留了你一条贱命,你不说心存感激,还敢到我家门口撒泼,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捆了你往祠堂里去跪祖宗!”
那顾三娘拿菜刀指着王金锁,怒骂道:“王金锁,老娘今日说了,要是不把老娘的钱和地吐出来,你们谁也别想活。”
那王金锁仗着是个男人,想要抢下她手里的菜刀,谁知被她一刀劈头砍下来,幸亏他躲避及时,饶是如此,王金锁的前襟也被划破了一块。
“你疯了!”王金锁唬了一跳,随后他指着顾三娘骂道:“谁叫你自己没生下儿子,老二挣下的这家产,难不成还平白无故便宜外人。”
顾三娘更是气得两眼通红,她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家的房,我家的地,哪个是你那死鬼二弟挣下的?今日要不给我个说法,老娘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王金锁家的冲着她嚷了一句:“分东西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你凭啥只到我家来闹!”
王金锁瞪了自家女人一眼,她女人缩到身后去,不敢再说话。
顾三娘见村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眼眶含泪,她哭着对他们说道:“各位叔,各位婶儿,大家伙给我评评理,我男人死了,尸骨未寒,亲生的兄弟没帮着料理后事,反倒把我家搬了个精光,这不是逼着我孤儿寡母去死么!”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其实要说这事,王家兄弟确实做得太不厚道了,就算顾三娘没生下儿子,这不是还有个闺女么,照他们这么说,就因为没生下儿子就逼着人去死,日后还有哪个姑娘敢嫁到牛头屯来?再说了,这份家业谁不知道是顾三娘辛辛苦苦干活挣下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大部分都是站在顾三娘这边的,王金锁也是个厚脸皮的,他开口就说:“你别假惺惺的了,我二弟生前说你在县城有人,你现在不是巴不得他死了,好跟那贼汉子一起过日子!”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敢坏我名声,我跟你拼了!”顾三娘气得跳起来,朝着王金锁砍过去,王金锁一把拦住她,又有王金锁家的在身后抱住她,转眼间顾三娘手上的菜刀被夺走,王金锁将她摁在地上,又有王金锁家的取下挂在屋檐下的麻绳捆住她的手脚,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不积口德,离间我们兄弟,还闹得我家宅不宁,我这就找人把你送回你娘家去。”
正在这时,有个姐儿的哭声由远及近,正是顾三娘和王银锁的闺女小叶子,她见亲娘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哭着跑上前趴在她的身上痛哭道:“你们别欺负我娘!”
后面依次进来的是她公婆,还有王铁锁一家,顾三娘听到女儿的哭声,心口狠狠的揪在一起,她忍不住跟着也流下泪来,嘴里哀嚎道:“不睁眼的老天爷,我这是做了啥孽啊,自家男人没了,家产还被亲叔伯夺走,连个说公道话的地方都没有。”
在场里有那心软的妇人见她们母女俩可怜,也跟着落下泪来了。
王金锁他爹进门见了院里的情形,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这都是在干啥?”
顾三娘绝望了,闹了这么大半日,她早就衣衫不整的,于是忍着眼泪,恶狠狠的说道:“你们逼得我们娘儿俩没有活路,除非你们一根绳子吊死我,要不等着我闹得你们家破人亡。”
她公爹气得直哆嗦,指着顾三娘骂道:“咱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眼里没有尊长的东西!”
后来的王铁锁见顾三娘疯言疯语的,开口说道:“爹,这顾氏疯了,咱家可不能留她了,咱们找人把她送回娘家去吧。”
王铁锁家的附和道:“对,把她送回娘家,省得她败坏咱们家的名声。”
顾三娘的公爹正要点头,有几个驻着拐杖的老头儿进来了,王金锁看到他们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些都是村里有辈份的老人,就是他爹在他们跟前也只有规规矩矩的份儿,平日这些长辈轻易不管村里的事,这会子跑过来是想干啥?
☆、第2章
过来的这几个老人,个个都是村里辈份高的,其中还有先前的老里正,他进来后,看到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十分不像话,于是拄着手里的拐杖,虎着脸对顾三娘的公爹喝斥道:“栓子,这是在做啥?”
别看顾三娘的公爹先前喊打喊杀的,这会儿站在老里正他们面前,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儿了,他陪着笑脸说道:“三叔公,要是有啥事,你打发人叫我过去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老里正瞪了他一眼,嘴里接着说道:“黄土都埋到下巴了,还这么道三不着俩的,你就不嫌丢人?”
顾三娘他公爹都是当爷爷的人,此时他被老里正训得脸带讪色,便搭拉着脖子立在一旁不吭声。
老里正四处扫了一眼,对着这些看热闹的邻居们沉声说道:“地里的活儿不干,成日就会东家长里家短的,都散了!”
大家伙哄的一声散开了,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王家人还有来的这几个长辈。
老里正又瞥了一眼被捆的顾三娘,那顾三娘蓬头垢面,她闺女小叶子爬在她身上哭得好不可怜,老里正心里有些不落忍,他扭头瞪着王金锁,骂道:“混账东西,这是等着我亲自动手呢。”
王金锁心里虽说暗骂老头子多管闲事,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朝着他媳妇儿使了个眼色,他媳妇儿噘了一下嘴,不情不愿的去把顾三娘解开。
顾三娘绳子解开后,立时跪在老里正的面前,嘴里喊道:“三太爷救命啊!”
要是放在往日,村里的女人们没有哪一个敢在这些长辈面前说话,不过这会子顾三娘被逼得没有活路,她也就管不着那么些了,她哭着说道:“三太爷,您是屯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谁不知道您是最公道的,今日就请您老人家给我和我那当家的做主啊。”
哭了几声,顾三娘忍着眼泪说道:“自打我进了王家的门儿,没有哪一日不是小心服侍公婆的,结果因生了个闺女就被分出去单过,这也罢了,谁叫我自己肚子不争气呢,不过都是爹娘的后人,凭啥我和当家的就分了两亩薄地呢。”
提起这些伤心事,顾三娘三日三夜也说不完,分家时收秋刚刚过完,两亩地里啥也没有,他们两口子带个刚满月的娃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最后还是她厚着脸皮去跟村里的单大娘借了两口袋粮食才挺过来的,要不然他们一家人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我和当家的过了半年吃完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些我都能忍,就是苦了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好几次险些夭折,后来实在没办法,我跟人一起到绣庄去做活,眼见日子要好起来了,哪知道当家的竟然走了。”
说到这里,顾三娘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她捶着胸口说道:“谁也没想到,当家的尸骨未寒,家里就被大伯子和小叔子给搬空了,我从县里赶回来,闺女好几日没吃一口饭,也没个人来管管,这可是亲生的爷爷奶奶啊!”
顾三娘她公婆偏心眼儿,村里谁都知道,平时老里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次实在太过了,这村里的孩子们还要娶妻嫁人,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敢嫁到他们村里来。
“三太爷,求求您给主持公道啊。”顾三娘放声大哭起来。
这顾三娘到底是在县城里去长过见识的,说起话来有条有理,顾三娘的婆婆担心老里正被说动了,扑过来要打顾三娘,她嘴里还骂道:“你个小蹄子,谁叫你生了个赔钱货,如今把我儿子克死了,还要挑拨我们一家老小,看我今日不打死你个丧门星。”
她揪着顾三娘的头发,手里的巴掌像雨点似的往她身上招呼,这个时候顾三娘倒是没有还手,她被她婆婆摁在地上又掐又打的,小叶子看到亲娘挨打,唬得哇哇大哭,嘴里喊道:“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看到这婆媳又闹了起来,几个长辈气得胡子直颤,嘴里喝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好不容易顾三娘的婆婆被拉开,那顾三娘脸上已是鼻青脸肿,老里正气得脸色发黑,他指着院门外面,喝道:“除了顾氏以外,旁的女人都滚出去。”
老里正虽说多年不管事,但是余威仍在,他这话一出,顾三娘的婆婆和两个妯娌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出去了。
王家的三个爷儿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里正这是打算怎么处置。
老里正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顾三娘,又转头望着顾三娘的公爹,说道:“栓子,你说说,你是咋想的?”
顾三娘她公爹懵了,他耳根子软了一辈子,家里的老婆子说要把老二分出去,他就把老二分出去了,老婆子说要防着顾氏带着田地改嫁,他就搜出老二的田契过给老大和老三,现在他又能有啥想法呢。
王金锁见他爹含含糊糊的也没个主意,急得直瞪眼,他忍不住插嘴,说道:“三太爷,顾氏又没给银锁生个儿子,这又是房又是地的,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
顾三娘哭道:“当初分家时,一个子儿也没给我们,这家里一分一毫,哪一样不是我们自己挣下的,我虽说没给当家的添个儿子,难不成闺女就不是人了么?你们把房和地夺走了,家里攒的几个钱也平分了,是想逼着我们娘儿俩去死呢。”
王铁锁冷哼一声,说道:“顾氏,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你这是想带着老二的田地好改嫁呢,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听了王铁锁的话,顾三娘气得身子发颤,她指着王铁锁骂道:“你含血喷人,我要是有这念头,叫我不得好死!”
老里正重重的顿了几下拐杖,喝道:“都闭嘴!”
王铁锁缩着脖子不敢再多嘴。
老里正看着顾三娘的公爹,他语气缓和了几分,说道:“栓子,凡事别做得太绝了,这村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呢。”
顾三娘他公爹脸上顿时诚惶诚恐,老里正见了他这没出息的模样,不禁气结,他沉着脸说道:“你要是不知该咋办,那我就给你们出两个主意。”
顾三娘他公爹巴不得一声,他说道:“三叔公,您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老里正想了一想,说道:“第一,这田地仍旧还给顾氏,不过顾氏需得给银锁守寡,等到百年过后,这些田地房产全都分给侄子们。”
说完,老里正又补充一句:“当然,侄子也得替顾氏养老送终。”
王金锁和王铁锁不乐意了,地契都过了,凭啥又要还给顾氏?
顾三娘自然也不乐意,家产都是她和王银锁挣下的,改不改嫁再说,想到还得便宜王金锁和王铁锁的后人,她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那第二个法子呢?”顾三娘他公爹问道。
老里正翘着小胡子说道:“第二,这家产折算成银子给顾氏,不过拿了银子,就不许再留在牛头屯。”
老里正心想,顾三娘肯定得选第一个,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女娃,娘家又没啥人,能去依靠谁呢?
王金锁和王铁锁更不乐意了,到手的东西,谁肯去拿银子换啊?
倒是顾三娘心思一动,她可不敢指望王金锁和王铁锁的儿子能给她养老送终,横竖这牛头屯她是呆不下去了,闺女还这么小,总不能真带着她去寻死,只是想到自己苦巴巴的家产被人夺走了,顾三娘的心里始终憋屈的难受。
“顾氏,你选一个吧。”老里正看着她说道。。
顾氏咬一牙,说道:“把银子兑给我,我今日就带着闺女走。”
老里正顿时被噎住了,他瞪着顾三娘,似乎如何也想不到,顾三娘竟会选择拿着银子走人。
“叫我猜着了,顾错你果然不愿给老二守寡呢,你说说,是不是想拿着银子去养汉子呢。”王金锁讥讽着说道。
“人家兴许早就起了这心思,这回老二死了,正好如了她的心愿!”王铁锁也跟着帮腔。
顾三娘跳起来啐了他俩一口,骂道:“放屁,我就是带着闺女出去讨饭,也比留下来被你们搓揉来得强。”
老里正沉着脸,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顾三娘要走,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老里正看着顾三娘他公爹一眼,说道:“把钱算一算给她。”
“三太爷,这女人想拿着银锁的家产去养汉子,咱们可不能上她的当啊!”王金锁说道。
顾三娘朝着王金锁骂道:“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去养汉子,今日当着太爷的面前,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王金锁连县城的大门都没进过,往哪儿去知道顾三娘养汉子,其实就是张嘴胡说来抹黑顾三娘罢了。
“那你为啥不给我二哥守寡?”王铁锁逼问道。
老里正脸上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这意思是要把房产田地还给顾氏,日后要孩子们给她养老送终?”
王金锁和王铁锁都不作声了。
☆、第3章
对庄户人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土地,土地就是他们立足的根本,顾三娘以前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她在县城干活,从早干到晚,一年到头也歇不了几日,想得最多的就是挣钱买地,等她家有了田地,她就辞工回去,和王银锁守着田地过好日子。
牛头屯里人多地少,不是实在没办法,寻常人家等闲是不会变卖田地,顾三娘和王银锁等了好几年,也就买了两三亩田地,后来王银锁自己去开荒,好不容易交了税银,又把土地种熟了,不成想人却死了。
如今,老里正给了两个主意叫王家兄弟俩人去选,这王金锁和王铁锁是即不想还地,又不想给钱,要不是老里正来多管闲事,这天大的便宜肯定是占定了,一时,他们两兄弟简直将老里正给恨透了。
看到王金锁和王铁锁摆明着不想拿银钱出来,顾三娘心里不禁又急又气,她是倒了啥血霉,嫁到这样的人家,当年刚进门时,兄弟三房还跟着公婆一起住,两个妯娌偷奸耍滑,每日想着往自己屋里划拉东西,反倒是她这个勤俭老实的不受公婆喜欢,再往后她在县里做活攒了些钱,这王家兄弟想尽花样到他家来借钱,还是她上门去闹了几回,他们总算才消停了一些,后来两家见捞不着好处,就时时在王银锁面前挑拨他们两口子的关系,要不是顾三娘硬气,她在县城的活早就干不下去了。
今时今日,顾三娘最恨的人就数王银锁,恨他有这么一群狠心的家人,更恨他早早去了,扔下她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
闹了这么大半日,日头早就升得老高,老里正也没功夫再跟他们磨下去,他看着顾三娘她公爹,直接说道:“我瞧着金锁他们两兄弟这是不想拿钱出来了,等会子我就叫我家老大过来,地契啥的该还就还,省得叫人说嘴!”
顾三娘她公爹连忙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又扭头对老里正赔着笑脸说道:“三叔公,老二媳妇儿这不是说了要银钱嘛,那地契过都过了,就别再麻烦家富兄弟了。”
依着他来看,自然还是田地更实在一些,银钱总有一日要用完,这地可是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再说了,到时田地给多少钱,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老里正斜眼看了他一下:“这是决定要地了?”
王金锁和王铁锁忙不跌的点着头,他们也不傻,老里正今日打定主意要为顾氏出头,再怎么也得卖这老不死的一个脸面,要知道在这屯子里过日子,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里正家,谁叫人家里正的位置是爷传子子传孙呢。
顾三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些田地都是她和王银锁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就这么白白给了王金锁和王铁锁,她肯定是舍不得,可是王银锁去了,家里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就算把地抢回来,王家人也容不下她们母女,与其这样,倒不如拿着银钱,她带着闺女到县上去讨生活,凭着她的手艺,再怎么也不至于饿死。
“你也是想好的?”老里正扭头望着顾三娘。
顾三娘抹了一把眼泪,她说:“全凭三叔公做主。”
老里正见两边都松口了,就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着王金锁兄弟俩人,说道:“我要是记得没错,银锁家靠下湾那儿有两亩田,上河村有三亩田,后山还开了七亩地,你们这是打算兑多少银钱给顾氏?”
眼看老里正这是要亲眼看着他们把银子拿出来,兄弟俩暗自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一遍,想到要拿钱出来,王金锁止不住的肉疼,那神情自然也就有些僵硬,他说:“三太爷,你怕是不知道,下湾和上河那几亩虽说是水田,可老二不会侍弄,几亩田是越种越薄,顶多也就按下等田来算,至于那几亩山地,这才刚开出来几年,估计连收成都没有,没得还要白费粮种。”
顾三娘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家王银锁别的不会干,就是种地最拿手,家里的田地被他侍弄得跟花儿似的,她长年在县里做活,但每年春耕秋收都会回家帮忙,那几亩田地的收成她还是知道的。
“王金锁,你张口说瞎话害臊不?三太爷跟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要不咱们请他老人家去看看我家那田地咋样?”
王金锁梗着脖子,他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啥叫种田?下湾和上河的田地离着河水远,春耕时连水都接不到,不是下等田是啥?”
“我那几亩田都是连在一起的,有啥不好接水的,要是不好接水,你从我家扛走的那些粮食是打哪儿来的?”
说到这里,顾三娘越说越气,她指着王金锁骂道:“今日当着三叔公的面,不光是这些田产,还有从我家拿走的银钱,扛走的粮食和捉走的鸡鸭都得还回来。”
老里正皱起眉头,他看了顾三娘一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顾三娘的话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这回老里正来给顾三娘主持公道,其实还有一则原因,王银锁的地契是他家老大收了顾三娘她公爹的好处,私自给王家兄弟办下来的,虽说他没将顾三娘一个女人家放在眼里,只是这事确实做得不厚道,再说万一闹出人命到底不大好听,所以他才亲自过来了一趟。
不过,在老里正看来,顾三娘到底是个外人,这王家兄弟就是再混账,那也毕竟姓王,所以老里正的心里还是偏向姓王的,再说了,他帮着顾三娘要了一些银钱回来,也算是仁至义尽。
“田产这些都是有契约的,你说的那些银钱啥的,又没个凭证,这些我可做不了主。”老里正说道。
听了老里正的话,顾三娘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王金锁和王银锁青天白日的把她家搬空了,这咋能说没有凭证呢?
顾三娘的公爹大半晌没有说话,他沉着脸说道:“顾氏,老二的那些田地都说要兑成银钱给你了,你还想咋闹?”
顾三娘欲哭无泪,她以为老里正是来给她主持公道的,却想不到事情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老里正看着她,也说:“顾氏,这本来是你们的家事,我也劝你们各自退让一步,别到最后一头好处都落不着。”
他这意思是事情他就管到了这里,要是顾三娘不识好歹,他也帮不了她了。
顾三娘当然也听出老里正这话里的意思了,她瞪直了一双眼睛,大半天说不出话来,本来这田地就是她家的,王金锁兄弟俩抢了她家的田,今日他们要用她家的银钱来买她家的地,价钱还被压得死死的,原以为老里正是个公道人,没想到他心里还是为着王家人,顾三娘顿时觉得这世间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看到顾三娘呆若木鸡的样子,王金锁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说道:“我这里有几十个钱,你拿着就赶紧滚,今后要是赶再踏回牛头屯半步,就打折你的腿。”
老里正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金锁小子,你别做得太过了。”
王金锁撇着嘴角,没有说话。
顾三娘已是心灰意冷了,她看了一下这满院子的人,这些人全都是姓王的,就她一个外姓人,她还能争得过谁呢?
小叶子眼泪汪汪的看着痴呆的亲眼,她紧紧揪住她的袖子,喊道:“娘。”
不知过了多久:顾三娘回神,她说:“我听三太叔的话,三太叔说咋样就咋样。”
老里正点了两下头,觉得这个顾氏还算是个会看眼色的。
不一时,顾三娘她婆婆和两个妯娌被叫了进来,当听说要给钱顾三娘时,她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说道:“天杀的小娼妇,克死了我儿子,还要拿着我儿子的钱去养汉子,老天不睁眼,咋不下来一道雷劈死小娼妇呢!”
顾三娘她婆婆又哭又闹的,气得老里正眉心一抽一抽的,为啥?因为这主意是他出的呗!这老婆子摆明是指桑骂槐呢。
顾三娘她公爹悄悄瞪着自家老婆子,说道:“要号丧回去再号,叫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把钱算一算。”
顾三娘她婆婆正要回嘴,看到老里正脸色沉沉的,刚要嚎出来的一长串话又给憋了回去。
到了这个地步,顾三娘反倒没有心思再去跟他们闹,没过多久,王金锁家的和王铁锁家的拿来银钱,几亩田地都是按下等田算的,山地更是相当于白送,饶是如此,两家也是抠抠缩缩,把本来就不多的银钱减了又减,最后,落到顾三娘手里的银子,还不到二两。
握着手里的二两银子,顾三娘咬紧牙关,她真恨不得把钱朝着这家人的脸上砸去,但是看到身边的闺女小叶子,她只得逼着自己将这口恶气咽下,总有一日,他们欠了她多少,就得还她多少。
☆、第4章
顾三娘带着几两银子和闺女小叶子一起离开了牛头屯,走前,她婆婆和两个妯娌像是防着贼似的,家里连根稻草也没让她带走,走到村头,隔壁的单大娘追了她,她看到顾三娘被打得没有一点儿好模样儿,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念叨着:“三娘,你傻啊,就算你当家的去了,你守着几亩田地,好歹不愁饿着,如今你带着小叶子又能往哪里去呢?”
这顾三娘还没走出屯子,她婆婆和妯娌就四处造谣,说是顾三娘克死了自家男人,又抛家舍业的拿着银钱去养汉子,只有单大娘是不信她们的话,她和张银锁两家做了多年的邻居,顾三娘为人正派,又最是谦和,那一家子不过是变着法儿的夺人家产罢了。
顾三娘望着单大娘,往日她在外做工,闺女小叶子多亏了单大娘帮着看顾,因此两家关系很是亲近,她说:“婶子,你是知道的,先前我当家的在时,他们就恨不得治死我们,现今当家的去了,他们还不生吞了我?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带着小叶子在外面清清净净的过日子。”
单大娘听了顾三娘这番话,心头顿时一酸,她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就是个要强的性子,
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在外头过日子,岂是那般容易的,在这屯子里,大家伙起码还能有个照应呀。”
顾三娘苦笑一声,就凭今日老里正的所作所为,她还敢指望谁照应呢?
“婶子,我已是打定主意要走的,就是有一日我真的变成乞讨婆,也决计不肯再回这牛头屯的。”
单大娘见她心意已决,虽是可怜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靠,但也只能擦着眼泪将她送出屯子,送了一程又一程,顾三娘劝住单大娘,她说道:“婶子,你家去罢,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单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说道:“婶子没啥能送的,这些你带在路上吃。”
顾三娘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包着五六个杂粮馒头,她对单大娘说道:“婶子,多谢你,这些馒头我就收下来了。”
“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相见,你在外头要保重自己,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回来罢,去跟里正说个情,牛头屯总有你容身的地方。”单大娘对着她嘱咐。
顾三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天色已是不早,她对单大娘说道:“婶子,我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
单大娘眼里含着泪花,仍旧站在原地目送着顾三娘她们母女,顾三娘冲着单大娘挥了挥手,便拉着闺女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屯子几里路,已到了后晌,顾三娘的闺女小叶子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娘,咱们要上哪儿去?”
她今年六七岁,以前娘在外面做活,家里平日只有她和爹两人,她们家种着几亩田地,还养着猪和鸡鸭,在屯子里算是中等人家,谁知爹走的那日,还不等娘从县里回来,大伯和三叔就到家里来抢东西,她除了哭啥也做不了,今日又亲眼看到娘被爷爷那边的人欺负,她真是恨死他们一家人了。
顾三娘停了下来,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小叶子,说道:“先填填肚子。”
闹了一日,母女俩人都是水米未沾牙,小叶子伸手接了过来,她小小的啃了一口,对顾三娘说:“娘,你也吃。”
顾三娘吃不下,她把另外半个馒头塞回包袱里,便看着远处的山头出神,从那个方向,再走上半晌,就是她娘家小岗村,几年前,她从小岗村嫁到牛头屯,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了。
说起娘家的人,顾三娘也是满肚子的辛酸,她们顾家本不是小岗村的坐地户,她爹年轻时在县里一家酒庄做学徒,她娘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夫妇俩人虽说过得清贫,感情倒是和睦,谁知有一日她娘外出买菜,被县里一家富户看到,那富户觊觎她娘的姿色,几次三番的上门恐吓她爹娘,她爹吓破了胆子,不久就拖家带口的搬到小岗村。
在小岗村落户后,她爹不知怎的就生了疑心病,等闲不许她娘出门,家里全靠着她爹租地过日子,没过几年,家里陆续添了三个女儿,只因没出生儿子,顾三娘她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也越发将银钱看得重了,终于在顾三娘十二岁那年,她娘害了痨病走了。
她娘死时,顾家没有儿子摔瓦捧灵,村里的人在背后取笑她爹,顾三娘她爹在她娘死后不到半年,就领回一个女人,那时家里只有大姐出了嫁,后娘进门就撺掇着她爹把她和二姐嫁出去,顾三娘只记得,那年她在外面打猪草,篮子都还没装满,就听说她二姐被人带走了,等她赶回家时,她二姐已不见了,顾三娘至今也不知她二姐被卖到哪到里去了。
又过了两年,后娘添了一个儿子,顾三娘他爹像是伸直了腰杆似的,家里穷到那样的地步,还巴巴的借钱摆了酒席宴客,后来要还别人的银钱,她爹半卖半嫁的让她出了门子,出嫁时,顾三娘除了她娘留下来的一套针凿家伙,其余甚么陪嫁也没有。
而今,顾三娘被婆家逼走,娘家是回不去了,便是回去也要遭人嫌弃,好在当日她娘传给她一手针线手艺,要不顾三娘真的只能带着闺女乞讨渡日了。
“娘,你别哭。”小叶子哽咽着说道。
顾三娘被惊醒,她摸了一下脸,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哭了起来,闺女看到她哭,也跟着一起流泪,顾三娘抹干眼泪,她对小叶子说道:“你也别哭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就是哭瞎双眼,也没谁来可怜你,只要好手好脚的,到哪里都饿不死。”
这话她是对小叶子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小叶子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擦着泪,又问道:“娘,天要黑了,咱们住哪儿呢?”
顾三娘说:“先到镇上去再说。”
母女两人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镇上赶,到了镇里时天已擦黑,整个镇上也就一条街,连间客栈都没有,这是小叶子长到这么大,头一回到镇上来,这会儿街上没啥人,小叶子紧紧拉着顾三娘,生怕一不小心走丢了。
到了镇上后,顾三娘拍开一家酒馆的木门,没过一会儿,木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对夫妇,顾三娘付了十几个大钱,能在酒馆的柴房里借宿一晚。
这一夜,顾三娘时睡时醒,她刚死了男人就被赶出家人,本就伤心到了极点,何况白日里还挨了王家人一顿打,到了后半夜,顾三娘就有些作烧,
次日还未天亮,顾三娘被闺女小叶子推醒了,小叶子摸到她身上滚烫,担忧的说道:“娘,你是不是病了?”
顾三娘朝着门缝里看了一眼,外头还是黢黑一片,她歇了一口气,说道:“没事,等会子店家开了门,咱们就要赶路。”
不一时,顾三娘听到店家洗漱的声响,她跟店家打了一声招呼,就和小叶子出了酒馆。
从镇上到县里,走路需得一日,往日顾三娘会花钱搭牛车,现今顾三娘是舍不得出这十几个钱的,横竖她认得路,于是便带着女儿,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在天黑前到了县里。
这一路,顾三娘拖着病身子,小叶子也是头回走这般远的路,母女俩人谁也不肯叫一声苦。县里比顾三娘她们老家那个镇子热闹许多,说话的口音也大不相同,小叶子拽着顾三娘的衣角,好奇的东张西望,早把先前的疲倦忘了。
顾三娘在县里的绣庄做了好几年的绣娘,她熟门熟路的到了一条巷子,那巷口栽着一棵大榕树,两扇掉了漆的木门半掩着,顾三娘刚推门进去,迎面跟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小妇人碰上。
“哎呀,三娘,你怎的被打成这样了?”小妇人大吃一惊,还不待顾三娘回话,她扭头冲着屋里喊道:“娘,三娘回来了。”
不一时,有个矮胖的中年妇人出来了,当她看到顾三娘脸上一片青紫,便拍着大腿说道:“我的娘,你这是遭了谁的打?”
顾三娘鼻子微酸,她忍着泪,对小叶子说道:“叶子,快喊人。”
眼前这是婆媳二人,婆婆夫家姓秦,青年丧失,大家伙依着她夫家的姓,直接唤她秦大娘,秦大娘有个独子秦林,而今在衙门里当捕快,这媳妇名叫朱小月,娘家就在顾三娘她们隔壁镇子,当日在绣庄做活时,她们几个姐妹租住在秦大娘家,后来秦林看中了朱小月,秦大娘便到朱家求亲,两人已成亲两三年,去年他们的儿子出生后,朱小月就辞了工,专心照料家里。
小叶子乖乖的喊了人,秦大娘见了她们母女两人的模样,心里已是猜了七八分,她对儿媳妇说道:“小月,你去灶上看看还有啥吃的。”
朱小月答应一声,转身往厨房去了。
秦大娘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拉着顾三娘的手,说道:“啥也别说,先带着孩子去吃饭。”
顾三娘含着泪点头,她正要随着秦大娘进屋,门口发出一声钝响,她抬头一看,只见门口停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满满堆着书本,有个身形颀长,穿着长布衫的男人站在门口。
天光微弱,那男人的五官有些模糊,顾三娘只看到他身上的长衫有些发旧,有的地方还打着补丁,一个三四岁的小哥儿跟在他身旁,正歪着脑袋朝屋里看。
☆、第5章
顾三娘听了这话,便对着沈举人微微行了一礼,那沈举人见此,连忙还了半礼。
秦家的这间宅子颇大,是秦大娘先夫留下来的,自打她先夫去了,秦大娘就带着秦林住在正房,把东西两厢租赁出去,先前顾三娘和绣庄的几个姐妹就租住在秦大娘家的西厢,只是像她这样从老家出来做活的毕竟少数,这几年有的姐妹陆续嫁人,渐渐就只剩顾三娘还借住在秦大娘的家里。
前两年,租着东厢的是县里一家卖皮货的商人,年前皮货商业退了租,那东厢就一直空着,秦大娘她儿子秦林说是在衙门当差,实则每月的银钱就够糊口,去年他们家添了儿子,开销也一日日大起来,秦大娘便想着再把东厢租出去,也能贴补家用。
“你还有多少书要搬,等我家林子回来了,我叫他去给你搭把手。”秦大娘想着,这举人老爷虽说一时不得志,但是人家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保不齐有一日就发达了。
沈举人对秦大娘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再来回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他声音低沉,说话时温和有礼,只是不知怎的落到需租房度日,顾三娘虽是目不识丁,也听说她们县里那几个举人老爷都是家住深宅,出入时必是前呼后拥。
秦大娘倒是没再说啥,不一时,朱小月出来喊顾三娘进去用饭,秦大娘便跟沈举人说了一声,和顾三娘母女俩人一道进了里屋。
晚饭是煮的面食,朱小月还做主打了一个鸡蛋,顾三娘身子病着,又赶了一日路,实在没有胃口,不过朱小月一片好意,她硬是逼着自己吃了半碗面,待到用完饭后,秦大娘细细的问起了她家里的事,顾三娘咬着牙,一五一十的把原委说给她们听,那秦大娘听完,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丧尽天良的东西,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来,迟早有一日要下地狱去滚油锅。”
顾三娘忍着眼泪说道:“只怪我自己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男人。”
秦大娘握着她的手,劝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不信等着瞧,老天爷必不会轻饶了他们。”
骂虽骂了,其实也就出口气罢了,秦大娘她们也帮不了顾三娘多少,朱小月心疼的搂着小叶子,她问道:“三娘,你往后有啥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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