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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太龜毛.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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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点君]《神医太龟毛》
作者:棠霜
楔子
在某处荒旷山岭之中,有一座人迹罕至的无名湖,在湖心之间的小岛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极其神秘的“烟波阁”,久而久之,这座原本无名的湖因楼得名,也被称作“烟波湖”。
“烟波湖”上终年雾气不散,楼阁被湖心的白雾笼罩,真面目难得一窥,只能在白雾偶尔稀散时,瞧见秀丽精致的琉瓦飞檐。
山里的樵夫猎户时常见到有人影飘曳,从湖面上凌波飞掠而过,有如蓬莱飞仙。
一是靠贩卖消息。
二是接受暗杀委托。
江湖上正邪两方不管谁来求,皆来者不拒,只要顺了阁主的眼,一切好谈。
没错,“烟波湖”好找,可要进“烟波阁”就难了。“烟波阁”外重重防卫,有如铜墙铁壁,除非“烟波阁”阁主点头放人,否则皇帝老子来了都不给进。据说曾有五大门派的门主登门被拒,恼羞成怒下连手硬闯,结果全被打成了重伤给抬回家去。
案子要不要接,全凭阁主的心情而定,报酬索价当然也是依阁主的心情而论,但更多时候,“烟波阁”并不急着索取酬劳,仅仅丢下一块“烟波令”,要案主欠着一笔人情债,等待日后适宜时机再回报“烟波阁”。
“烟波阁”行事隐晦低调,却又完全无视所谓的江湖道义及规矩,我行我素、正邪难分。也因此,“烟波阁”的存在,不但让江湖人有如芒刺在背,就连皇宫内苑的皇帝老头,听到了“烟波阁”三个字,也会因这股似乎极难驾驭的不明势力而感到头疼。
没人知道“烟波阁”的来历,只知道阁主叫何凤栖,容貌俊美,武功深不可测。
此外,他拥有美貌无比、灵黠无双的三大女婢随时贴身侍候着,有权、有势、又有艳福,简直羡煞了天下人。
也许就是因为闺名取坏了,所以三大女婢一直嫁不出去。
没办法啊,如果有任何青年才俊询问她们“姑娘芳名?”时,被回以“别问!”、“别知!”、“别提!”的答案,试问有哪个闺女还能嫁得出去?
某一天,阁主何凤栖闲来无事,支着下巴研究地望着他从小收养、衷心疼爱的三名女孩儿,接着突然心血来潮地问道:“紊儿、芝儿、缇儿,妳们都几岁了?”
原先正在忙着张罗杂务的三名女孩儿顿住了,水灵灵的眸儿齐齐转向他。
紊儿看看姊妹后,再由她代表回答。“明年过年后,就要满二十了。”
她们三人都是阁主捡回来的孤儿,当年何凤栖瞧她们身形相近,于是便很偷懒地将她们的年纪通通定为十岁,生辰也同样都是正月初一的辰时。
何凤栖定这个生辰的理由是:“所有人都会在这天放炮恭喜妳们生辰,好热闹啊不是?”
三名女娃儿当年被他捡到时,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为自己的生辰作主,将近十年来也没人提过意见,于是她们的生辰就这么定下来了。
何凤栖语出惊人,三人皆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有的话就说出来,我帮妳们作主婚配。在明年过年之前,我要把妳们通通嫁掉,妳们觉得如何?”何凤栖心情很好地笑道。
三名女孩儿彼此相觑、眨眼。
“有吗?有吗?有的赶快说唷!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了,以后可别怨我把妳们留成老姑娘喔!”何凤栖笑着挥挥手。
“任何人都可以吗?”脸儿微圆,带着天真气息的紊儿问道。
“除了我以外,都可以。”
“如果对方不愿呢?”柔美纤细,有如弱柳的芝儿问。
“我会帮妳想法子。”
“如果想不出找谁当对象呢?”明眸大眼,风采亮丽的缇儿也问。
阁主的回答干净利落,三名女孩儿却忽然间静了下来,眨眼的眨眼、沈思的沈思、皱眉的皱眉,各怀心思,一时之间,竟没人开口打破沉默。
看女孩儿们个个春心一动的表情,何凤栖满意地微微笑,心里知道有三场喜事办定了。
“紊儿、芝儿、缇儿,在明年过年之前,妳们好好地思考,好好地点选妳们心中属意的夫君吧!选好人后,就跟本座说,本座会尽力为妳们撮合姻缘的。希望妳们三人的双十生辰那天,本座已如愿把妳们全都嫁掉了!”何凤栖快乐地宣布道。
没多久,三大美婢要点君出嫁的消息,从“烟波阁”内传到了江湖上。
原本,这只是“烟波阁”内的喜事,何凤栖私心希望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的美婢们点选的对象,最好也是阁内的人。
第一章
一只属于年轻姑娘的纤白玉手,握着一把极不相衬的厚实切刀,在砧板上流利地切着一根不知是从什么药草茎部摘下的浅绿嫩枝。
使刀的姑娘低着头,杏眸专注,带着一丝英气的漂亮浓眉微微蹙起。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这位美丽姑娘的刀法十分利索高明。
雁鸣飞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几株嫩茎草药,在她手里瞬间被切成一片片完美无比、让他无可挑剔的透明薄片。
咚咚咚咚响个不停的刀剁声,回响在雁鸣飞的药房里。
依她有点武功底子、再加上常年下厨的丰富使刀技巧,将极为珍贵的醒龙藤交给她切薄,他绝对放心。
砰!好大一声。足以用来剁鸡的切刀一骨子重重掼在砧板上,没入三分,吓得他差点像砧板上剩余的茎枝一样,弹跳起来。
“干么?切得让你不满意是不是?”别缇脸色黑青地转头瞪他,目光杀气腾腾,似乎在警告他,他那极爱挑剔的龟毛毛病最好别在此时发作!
“怎么样?”漂亮的杏眼微微瞇起。
不是他雁鸣飞孬,而是双眼圆瞪还提着刀的女人,看起来就是有种莫名的凶残味道,气势很惊人的。
出乎意料的,别缇没拒绝他的提议,松开刀子,任刀子继续垂直钉在砧板上,往桌边一坐,径自倒茶连喝了两杯。
雁鸣飞瞄了刀子一眼,偷偷吁了一口气。
“阁主今天一早就独自出门去了,说大约三日后才会回来。”
“又出去了?他最近老往岛外跑,是在忙什么?”雁鸣飞好奇地挑起眉。
“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怎么敢过问?”缇儿没好气地说。
先把这尊填满了火药的祖奶奶给请走,免得不小心炸了他的药房。
这间药房后面,就是他的卧房,他可不想闹得自己没地方住。
“要能回去早就回去了,还会闲着没事在你这臭药房里替你切芦笋吗?”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管它是芦笋还是什么鬼藤!本姑娘今天心情特好、精神特旺,不想回去歇着不行吗?啊?”别缇用力拍桌怒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不会傻到跟她闹气,只是觉得有些倒霉,被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给扫到。
“阁主真是的,干么急着要把我们三个姊妹嫁掉啊?阁主该不会是瞧腻了咱们姊妹,嫌烦,所以找借口要撵走咱们吧?”别缇嘟唇埋怨。
“不是这样的,依凤栖的性子,他定是将妳和芝儿、紊儿看得极重,才会这么慎重地要为妳们点君出嫁。”雁鸣飞笑着替何凤栖解释。
“江湖上不知怎的,竟会传出娶到我们,就有机会入主﹃烟波阁﹄当主子的谣言,害得我们三姊妹马上陷入四面八方涌来的追求赠礼攻势。以前还好,有三个人分摊着,可紊儿许给了二爷,芝儿许给了楚公子之后,只剩我一个,所以现在礼物全都堆到我的房门前,阁主也不准我推拒,说什么是人家的心意,拒绝人家有失礼数,害得我每天得动用好几个人来铲都铲不完,现在房门都不知道被埋到哪儿了?叫我回去!是要从哪儿进房歇息啊?”别缇烦得对他哇哇大叫。
“可恶!你笑什么笑?”别缇双颊泛红,懊恼不已地猛跺脚。
“没,我没笑。”他尽力露出同情无比的表情。
别缇转开头,眼尾余光无意中瞄到临靠窗边的一张卧榻。
她忽然起身走向卧榻,坐下来左拍拍、右弄弄,然后露出一脸满意的表情。
“嗯,这里还不错!”最后,她下了一道评语。
“谁要睡这儿呀!”别缇白了他一眼。
“不是我,是你。”绷了一整天的小脸,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颜。
“我?”他一头雾水。
“今晚开始,你就睡这儿了。”她随意拍了拍榻面,像是这间药房的女主人在下令一样。
“我睡这儿?那我里面的床呢?”他傻傻地指向里间的卧房。
里头有床好好的不睡,他干么要来睡这张硬硬的卧榻啊?
“你的床,当然是让给我睡喽!”她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啊”
“为什么不好?”有点小火地蹙眉。
“我又没让你跟我挤一张床!”别缇不以为然地说。
别缇从小就跟着随兴不拘、无视礼教的何凤栖,在何凤栖的教养下,她对男女礼教这种迂腐观念十分不以为然,一听雁鸣飞支支吾吾地在意着什么名节问题,忍不住大翻白眼。
“原来你怕这个啊?这也有解决办法啊,把你阉了不就得了?”她没好气地说。
“啊?”雁鸣飞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两步。
一看他脸色变了,别缇兴起捉弄他的念头,转身握住砧板上的刀柄,用力抽了起来,在空中挥一挥。
“我的技巧很好,不会疼,一下子就过去了。要不要试试?”
“不、不必了!”
“谢啦!”别缇呵呵笑,心情很好地拿起刚才还没处理完的醒龙藤,使出最漂亮的刀功继续切完。
何凤栖,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快来领走你家的恶霸小婢啊~~
夜半时分,雁鸣飞忽然冷汗涔涔地惊醒。
他双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上方,努力确认着头顶上的屋梁是漆黑又朴素的,不是梦中描金漆朱的雕梁画栋。
眼神空白了一会儿,才渐渐凝聚焦点,苦笑了一下,流露出深刻到难以排解的无奈及苍凉。
那场梦,是属于生长在皇宫内苑,用金银珠玉娇养长大、却死在一场后宫毒杀阴谋中的七岁小皇子的记忆。
当时,他与母妃一同食用夜宵,结果一时大意,双双中毒。中了毒的母妃,硬是压着毒发的痛苦,拚了性命,抱着他托交给担任御医的弟弟,连夜偷偷逃出宫去。
只是,他中的毒十分奇诡,御医舅舅费尽生平所学,怎么也无法袪尽他体内的毒,虽然保他不死,但却要时时忍受毒发时肺腑绞扭的极大痛苦。
十八岁那年,舅舅临终前躺在床上,拚着最后一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不甘、不舍,还有浓浓的遗憾。
现在的他,叫雁鸣飞,是“烟波阁”里的大夫,承袭了御医舅舅的神妙医术,日日夜夜钻研医理,努力想解开他身上缠了近二十年的毒。
才躺了一会儿,胸腹间忽地浮起一股熟悉的抽痛感,让他警觉地又瞬间张开眼睛。
他苍白着脸,立即从卧榻上翻身坐起。
一面捂着胸腹,一面小心翼翼地望向内室,看看稍早前抢了他卧榻的缇儿是否有被他惊动。
然后,雁鸣飞白着脸,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出去。
才刚把门悄悄合上,胸腹间忽地窜上一股剧痛冲击,他低低呻吟一声,疼得弯下腰,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雁公子,您没事吧?”两名巡守的暗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关切地询问道。
护卫互视一眼,便立即飞遁退走。
由于多年来伺候主子,一向习惯早起,因此别缇在天还未亮时就醒来了。
伴着药香,睡了香甜的一觉,走到与卧房相连的药房时,才发现雁鸣飞早已不在屋里。
“咦?雁公子他起得这么早啊?”
别缇稀奇地歪着头,望着窗边空空如也的卧榻。
耸耸肩,她推开门踏出药房,决定先回“梧桐院”去整理一下。
阁主一向随兴,说不准今天就突然回来了呢!
若阁主今天还没回来,她就亲自下厨,做一顿美味佳肴来回报他吧!
没想到到了中午,却迟迟不见雁鸣飞出现在大伙儿用餐的厅堂。
她特地为雁鸣飞做的几道菜,由于等不到人,几乎都快凉了,这才让其它虎视耽耽、已经流了很久口水的人,给瓜分得干干净净的。
“烟波阁”里的人都知道,别缇的烹调最为拿手,她做出来的菜,好吃到会让人想把舌头都吞进去。
可她一向只为阁主下厨做菜、做点心,难得端出好几道菜肴出来,因此大家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你们是饿了多久?”
想到她的心血被不相干的人给瓜分掉,而真正该吃到的人,却一口也没尝到,心里就觉得很闷。
“别缇姑娘的手艺天下一绝,就连皇室御厨都不见得比得上,谁能抗拒别缇姑娘做出来的天上美味呢?”
大伙儿乐哈哈的一边赞美、一边用筷子打架抢菜。
“早饭没出现,午饭也没出现,雁鸣飞是死去哪里了?该吃饭的时间竟然不吃饭,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实在是气死我了!”
别缇懒得理那群饿死鬼,一边对着门外张望,一边跺脚。
“雁公子大概又像以往一样,窝在他的炼丹房里炼药了吧!他只要一进炼丹房,就会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守着他的药炉。”
“还有啊,雁公子本来就不爱吃饭,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等他饿了,或是药炼好了,自然就会出现啦!这些菜,就留给我们这些懂得品尝的人吧!”
其中几个还算有良心的人,吮吮指头后分神跟她说话。
闻言,别缇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雁鸣飞对炼丹制药一向狂热,而且还有不爱定食吃饭的坏毛病,但是,就算他自己是大夫,也没有一副天生的铁打身子可以这样任意糟蹋吧?
她之所以会赖在他房里不走,有一半的原因就是看不惯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因此想要好好地盯他吃饭、睡觉。
没想到,才决定要开始盯他,他第一天就作怪了。
太阳快落下山了,别缇回到药房去,却仍是不见雁鸣飞的踪影,火气顿时一股脑儿地冲到头顶。
“这家伙!我一定要把他从药炉里揪出来吃饭!一整天都不吃饭是怎样?难不成他把药当饭吃饱了吗?”
冲到炼丹房外,她握起拳“砰、砰、砰”地粗鲁擂门。
捶了许久的门,炼丹房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雁鸣飞!再不出来,本姑娘就要进去逮人了!到时候别说药房的卧榻没得睡,整个药房都会被我占走,你听到没有!”她干脆开始拿他珍藏许多药材的心爱药房来威胁。
等了一会儿,房里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搞什么?”瞪着门板,抓抓头,她一时也没辙了。
站了半天,别缇觉得房里实在静得不太对劲,当下二话不说,提起裙襬用力一踹,门板便应声而开。
她一进入炼丹房,就发现房里清清冷冷的,药炉根本没开火。这表示,他根本没有在炼药。
那么,他在炼丹房里窝了一整天是在干么?
皱起眉,她继续向内室走去。
内室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摆满了整面墙的医书外,就只有一张床。
床榻上,果然躺着一具青袍身躯,一动也不动。
“雁公子,你不会在这里睡了一整天吧?”
才一走近,弯下腰看他,便察觉到他脸色青白潮冷,呼吸微颤虚弱,汗湿的发绺沾黏在面颊上,青袍背部也早已被汗水湿透了一大片。
“雁公子!你还好吧?”她倒抽一口气,屈膝跪在床边,伸手抚向他的额头。
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
雁鸣飞动了动,疲乏万分地勉强睁开眼,虚弱地扯了一个笑容。
“这里寝被不够,也没有换洗的衣裳,你想不想回房去?”她摸摸他身上的袍子,都潮了,怎能还继续穿着?
通常,不会有人发觉他的状况。
他毒发之后总会异常虚弱,只能在这儿一直躺着,直到天亮,力气恢复了,才能走回房去休息。
“我来扶你。你能走吗?”
别缇将他从床上半推半拉地扶坐起来,让他倚着她站起身。
他喘吁吁地努力支撑自己,不让太多重量分担到身子娇小的她身上,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走。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面随口问道。
不知怎的,他想起年幼时候,每当他生病时,母妃总会亲自下厨为他煮来香滑爽口的玉露粥喂他吃。
“玉露粥?这是宫廷里的点心耶,费工难做,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在点菜呀?”别缇皱起眉来。
他讶异地瞧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对宫廷饮食有研究。
想想也对,他没事点什么宫廷菜,简直是存心刁难人家的好意。
他笑了笑。“我开玩笑的,随便一点白粥就好了。”
没想到,他这话又惹她不高兴了。
“白粥?你是瞧不起我的手艺吗?”别缇气呼呼的,杏眼圆瞪。
“点了玉露粥就不准换了,我没空迎合你的三心二意!”她语气霸道。
雁鸣飞听了有些失笑。
这姑娘面冷心热,嘴又特别倔。
本来想告诉她真的不必麻烦煮玉露粥了,但又怕她弄拧他的好意,因此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是是是,不管妳煮什么,我都吃。”
第二章
认识了雁鸣飞将近十年,别缇头一次看到他胃口大开的模样。
那天她扶着虚弱的雁鸣飞回房休息后,特地下厨煮了一大锅的玉露粥。
雁鸣飞端着碗,先是意兴阑珊地喝了一口,接着就看他双眼大睁,像是又惊喜、又怀念的样子,然后曦哩呼噜的,三两口就把碗内的粥喝得精光。
喝完一碗后,他意犹未尽地向她伸碗,又讨了第二碗、第三碗,被他讨得烦了,别缇干脆回厨房,把整锅粥都提进房里给他捧着喝。
看他一个人几乎喝干一整锅的玉露粥,活像是饿了八百年终于吃了个饱的模样,她当场傻眼,某颗怀疑的种子也落在心底。
为了证实心中的怀疑,接下来几天,她不动声色地在每餐中偷偷做一道看似普通无奇,其实是精致费工、食材高贵的御膳菜肴,夹杂在一般的饭菜里。
观察了几天后,她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雁公子,我看你不是不爱吃饭,而是你的嘴太刁了,只吃好料的美食,普通的平民粗食根本入不了你的口吧?”别缇不以为然地挑起眉头。
“嗯?”
一直埋在碗里努力的斯文俊脸抬了起来。
“缇儿以为,你的医术无人能比,可事实上,你的嘴还更厉害一着,竟然尝得出真正上乘的美食佳肴。谁说你不爱吃?我看全“烟波阁”里,最爱吃美食的应该是你才对。”她完全看透他了。
雁鸣飞先是一愣,接着只能嘿嘿傻笑。
“美味上乘?缇儿姑娘做出来的菜,每道都是美味无比,还有分上乘菜、下乘菜的吗?”
旁边的人听了,忙好奇地问道。
“桌上那些几乎被大伙儿抢光光的饭菜鱼肉虽然很香,但仍算是家常粗食,雁公子几乎吃一口就不碰了。唯独这道极不起眼,却用了我一整天工夫才做出来这小小一碟的天香姜腐,他三两下就吃得清洁溜溜,连最后的渣汁都要用馒头沾光光,一滴也不留给别人。”
“那道豆腐有啥稀奇的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这道天香姜腐啊,可是有名的宫廷御膳喔!”
别缇一手撑着下巴,笑咪咪地用筷子指了指桌上一个小小的空碟子。
雁鸣飞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
幸亏大伙儿以为这只是一小碟的泡水豆腐,所以完全没有一双筷子有兴趣攻击这碟豆腐,全都去抢肉吃了。
他原先也只是想吃个一口意思意思一下的,谁知道才尝了一小口,就又惊又喜地尝出这块豆腐不寻常的美好滋味。
于是,趁着还没人对这块豆腐有兴趣前,他便神色自若地将整碟豆腐全倒进自个儿的碗里了。
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独享了整桌饭菜中最好的一道,倒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落进了这个鬼灵精的丫头眼里。
“什么?都被雁公平吃光了?!”
扼腕哀号声顿时充斥整间饭厅。
别缇姑娘亲自下厨大展手艺,这本是机会难得的事,可大伙儿一听最好吃的一道菜,竟然是那块最不起眼的豆腐,而且还全被雁鸣飞给默默地暗杠吃光,没有机会体验到什么叫“上乘”的美味,忍不住群情激忿地围住雁鸣飞,勒着他的脖子,要他吐出大伙儿没有机会尝到的“上乘”佳肴。
雁鸣飞挣脱不开,在好几双愤怒的魔掌中拚命呼救。
大伙儿已经激红了眼。
雁鸣飞百般无聊地在药房里打转,一下子对着药材东摸摸、西摸摸,一下子拿起医书翻过来、翻过去,接着又坐回桌边,将药单上的药名写了又划、划了又写,一整个心不在焉、坐立不安。
最后,他放弃地丢开笔,走到药房外,站在他种植着上百种草药的园子里,满心期待着他今天的午膳伙食。
雁鸣飞摸摸肚皮,觉得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他以前就知道缇儿拥有擅长烹调的绝佳手艺,只是每次在何凤栖那儿吃到的,都是一些只填牙缝、不填肚子的糕饼小点,很精致、很鲜美,但只是解馋用的,吃不饱。
这几天,才是他头一次尝到缇儿的烹谓手艺是如何的高超。他甚至觉得她烹谓出来的宫廷御膳,比他童年记忆中御厨做出来的佳肴滋味还要好。
由于前些时候,雁鸣飞在饭厅里独吞美食被揭发,遭到众人围剿,往日他曾不分亲疏身分,为“烟波阁”上上下下热心医诊兼免费送药所培养出来的好人缘,瞬间降至了谷底。
知道自己已经惹人嫌弃的雁鸣飞,从此不敢在饭厅现身,改在自己房中用膳,免得被人见一次就怨恨一次。
没想到,别缇知道后,竟主动开口说要负责他的伙食,此举敦“烟波阁”上上下下对雁鸣飞的怨念更深了一层,也让他有时都不免怀疑会不会有人暗地里给他钉草人?
“雁公子,你是饿得坐不住了,所以跑到外面来等我送饭吗?”
“胡说,我是在观察我的草药。”他很快地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摸起药草。
呿,还真敢说呢!别缇瞧他明明双眼发直,净往她手中的托盘里瞄着。
撇撇唇,她说:“喔,如果观察好了,就请进屋来用膳吧。”
雁鸣飞也不浪费时间,马上放开草叶,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进去。
别缇帮他布好碗筷,让肚子已经咕咕叫的雁鸣飞坐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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