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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崔嵬錄.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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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暗夜幽雾策马奔,剖宫取子惊世人
《史记历书》有云:“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余。”
《尚书典》:“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
古人观察日月运行。盛衰圆缺而成历法以适农耕,将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定为一岁,再以闰月调整塑望月与成岁之偏差,配以二十四节气指导农事。古人虽睿智,但天地运数实是人力所不能尽料的,却说这一岁恰逢仲冬置闰,一年中因余出一个十一月,及至传统腊月正寒之际,天气偏偏开始转暖,冰川初融,大地新苏,待日中浓烈时,使人不禁解开衣带,不时煽动两下衣衫,以舒解满身的燥热,却又绝计不敢将棉衣尽数退去,正所谓“春捂秋冻”,更何况农历年尚未过,万里旷野仍然是枯草哀哀。残雪点点,到处一片萧杀凄凉,谁肯相信春就这样姗姗的来了。
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虽是岁末置闰,春节拖后,天地回暖,但毕竟腊月天气“栗烈”,终是寒冷难耐,倘是凌晨入夜,更加的是天寒地冻。冷风刺骨。且说这一日刚过五更天,天未放亮,到处尚是一片灰蒙蒙,又恰逢天降大雾,天地间云遮雾罩,迷迷茫茫,相距数步即不能辨人面目,京城朱雀们前的官道蜿蜒着向前延伸,不及盈丈就淹没在浓雾和暗夜中。在这种天气,莫说商贾官宦,即使是大耳朵平头小老百姓,此刻也决计不肯冒了严寒早早从热乎乎炕头上爬起来,一律搂了老婆孩子闷头大睡。突然,迷雾和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踏在几乎冻裂的官道上嘚嘚作响,如炒豆子一般将这好似凝固的黑暗和浓雾搅动的动荡不安。仔细一听,似是有两匹马在疾奔,马蹄声虽急似断线帘珠,却又丝毫不显凌乱,匆忙赶路之中,仍保持步伐错落有秩,显见是难得一遇的宝马良驹。待两骑赶到近前,隐隐约约中果见两匹骏马雄姿英武。昂首阔步,威风凛凛,让人折叹,再看马上两人,为首一人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穿戴紧身利落,虽看不清面貌,隐约中却透着一股干练之气,另一人却穿着臃肿,全身紧缩,如同一个肉球一般紧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二人驱使着两匹神骏并不搭话,只顾凝神赶路,一瞬间即又消失在浓雾之中。
肉球一面从浓雾中蹒跚而出,口中骂骂咧咧,一面上去一手揪住马的缰绳,一手就要去扇马的耳光,马儿岂肯就范,一仰头躲开他这一掌,恨恨的打了个响鼻,不想这一仰头,牵动缰绳,差点又将肉球摔个狗吃屎。
马上那汉子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中,甚是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不冷不热的说道:“王公公,何必和一畜生制气,我们还有要事要办,赶紧上路吧。”
说罢,调转马头向岔道驰去,更不回头看一眼那个“肉球”。“肉球”听了,一脸的怒气,心中骂道:“还不都是你这个莽夫惹得祸,等这差事完了,非叫娘娘刮了你不可。”当下也不说话,吭鍞唧唧的爬上马背,也向岔道奔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而前,道路竟是越走越窄,越走越崎岖,待到天色渐明看清两旁近处村落时,却见村落也越来越稀落,房屋越发矮小破烂,等到天色大亮,日头将浓雾赶尽,竟奔个十几里不见一处村落,路上行人更是少见,偶有一两个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拖竹杖的乞丐在路边冻得奄奄一息。最后,二骑竟不知不觉间驰入一山峦地带,两旁开始有悬崖夹道,山势挺拔高耸入云,山顶白雪哀哀,虽然日已中天,阳光却无法驱散环绕在山腰如裙似带的一圈浮云。二人无心欣赏风景,只耐心赶路,路却更加崎岖难行,乱石堆积,杂草丛生,两道或是古柏参天,或是枯木森森,不时有乌鸦哀鸣其间,让人听了心生寒意,幸有坐下乃是难得良驹,山路虽崎岖难行,马儿却依然能一路小跑,马上行人也不觉甚是颠簸。
此时,迷雾早已散尽,只见为首汉子长得身形魁梧,脸上棱角分明,又一脸的刚毅果决之情,显是一练达之人,虽是天气酷寒,却仍是只穿了一身单衣,且漏出胸膛挽了袖口,不见丝毫的瑟缩受冻之意,竟似对寒冷浑然不觉。再看后面那一“肉球”,依旧紧伏在马背上不敢善动,穿着一身狐裘披风,严严实实将自己裹在里面,只伸出一双短粗的臂膀勉强扶住缰绳,细皮嫩肉的脸上显出满是疲惫不堪,一双贼溜乱转的小眼不时瞟一眼前面的汉子。二人一前一后,竟一句话不说,只各顾各的闷头赶路。
又走了几个时辰,也不知翻过了几座山,二人驰马来到一个山谷地带。山谷地势开阔,两边山势围抱,中间一带寒水曲折流过,水旁石间仍有残雪,黑石残雪,远远望去斑斑驳驳,很是萧杀凄凉,水旁的一块平地上正有一小茅屋卧在那里,茅屋破旧不堪,茅屋顶上仍有白雪未曾融化,残雪中的烟囱中有屡屡炊烟冒出,在崇山峻岭间,小茅屋愈加显得渺小。“肉球”看了一眼身旁的汉子,似是询问“是不是到了?”,但汉子头都没转,催马向茅屋奔去,“肉球”翻着白眼,口中咕哝了一句,也两腿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有没有人啊,出来一个!”肉球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汉子,忍不住捏起阴阳嗓子先声喊道。
原来这老汉本姓曹,世代居于山中以砍柴打猎为生,少年父母早亡,自己挨到三十多岁才从山外娶来一房傻媳妇,没过一年竟添了一男丁,取名柴生,不想柴生三岁头上时,傻母亲一脚跌进小溪竟给活活淹死,至此只剩父子俩相依为命,好在柴生从小听话懂事,帮衬父亲砍柴打猎,生活还能维系,又在去年年初在离此二十里的山村里娶回了同样孤苦无依的媳妇,不到半年媳妇怀孕,一家人眼看有个奔头,不想两个月前柴生上山砍柴,遇到狼群,匆忙逃路中不慎坠入山涧,竟自死了,留下老父寡妇和一个尚未见人世的遗腹子,眼看生活难以维计,前几日突然有个骑马的男人来到草屋前,说要买他媳妇腹中的婴儿,待到临产之日来取,没说为什么要买婴儿,且说只要女娃,也没说为什么,只说孩子跟了大户人家,会好好享福的,老汉和媳妇不敢多问,商量后,含泪点头答应了。不想今日竟真的来了。
“屁话,看我们像拿说话当放屁的人吗?”肉球一脸的不高兴。
三人一听,同时站直,楞楞的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汉子首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踏进里屋,将堵在门口的老妪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其余二人也先后跟了进来。待三人进得里屋一看,只见地上一个大木盆尤在冒着热气,木盆旁边是一张矮床,铺了柴草,柴草上有薄薄的棉被,此时正有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躺卧在薄被间,再看这一女子,瘦骨嶙峋,手脚如枯木般干硬细瘦,但却挺了个大肚子,虽然盖着薄被,扔能清晰看到腹间隆起,故囔囔的如同怀揣了一只枕头,再看下身,早已血流成河,血红一片,女子早已面如死灰,双眼紧闭昏死过去了。
“嚷什么!?嚷什么?!烦死了!”肉球一面拿手帕捂着嘴,一面极是厌烦的冲老汉斥道。老汉闻此,不敢再喊,压着胸中的悲痛,只是默默流泪。
“废话少说,什么办法?”
“什么剖宫取子?”大汉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说着一松手,老妪掉落在地。
“人本来就死了!”肉球不耐烦的喝道。
大汉见老妪自顾在地上颤抖,知道再逼她也无益,转身探手在皮靴内抽出一把匕首,嘡的一声,匕首伴着一声脆响莹莹出鞘,众人只觉眼前绿光闪动,一片煞气立刻充溢在屋内,令人不自觉的心中打一个冷颤,只见大汉手中的匕首一尺见长,宽约寸许,匕首通体发出微微绿光,光芒微妙飘渺,似有似无,乍一看莹莹泛绿,但仔细一看那一片绿意又飘逝无踪,当你放弃时,那莹莹之光又在剑体流动,让人见了不禁称奇。再看匕首的把柄,青翠碧色之间两面各雕有一条在祥霭浮云中翻腾的苍龙,苍龙张牙舞爪,长须浮动,麟角毕现,真个威猛逼真,更夺人眼目的是在两条金龙的口中还各镶嵌了一颗大比枣核的碧色宝钻,光下宝钻光芒四射,五彩夺目,让人无限艳羡。大汉揭去女子身上的薄被,女子高耸如山的肚皮就展露在众人眼中,肚皮鼓囔囔硕大无比,四肢却精瘦如柴,整个人就像一只仰卧在血泊中的蜘蛛。大汉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命悬一线的孕妇,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犹豫了一下,尽管经事无数,但却从没做过这等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是横着切还是纵着切,又一想反正人已经活不成了,怎么切都得把孩子取出来,也就不想那么多了,纵着切吧,向上下延伸的空间还大一些,想到此,就果敢的拿匕首向肚皮划去。
此匕首乃是罕见于世的神兵利器,吹毛断发不说,削铁如泥也不在话下,行与肚皮之间更是连响声都没有就划开一条一尺见长的刀口,大汉不知肚皮薄厚,怕伤到腹中胎儿,不敢深划,刀口虽有一尺多长,却只划破一层外皮,刀锋一过立刻翻出一层白森森的嫩肉,刀口底部是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的油脂,由于女子正值濒死,加上连年营养不良血运不济,刀口翻开竟不见有血流出,过了片刻才有血珠慢慢渗出。大汉拿刀挑开黄色油脂,立见纵横交错的一层肌肉,由于少有流血,肉丝粗细走向历历可见,几可计数,大汉虽多经血肉厮杀,却没这么仔细明了的观察过血肉之躯的精细结构,此时心中即是惊诧又是紧张,一时间手竟停在空中不敢下刀了。此时,老汉见媳妇的肚膛果然被人剖开了一条血口,显见是活不成了,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一下扑到大汉的身上一把攥住了大汉拿刀的手腕,死活不松手了,老汉虽体弱无力,但拼死一搏,也着实有些威力,手如铁钩般握住大汉的手腕,大汉甩了一下手,竟没挣脱,又甩了一次,加了几分力,还是没有挣脱,情急之下,本能的用上了本门的独门功夫“泥龙畅游”,这“泥龙畅游”的功夫是本门一位先师在一偶然的机会观察泥鳅时灵感突发所创的一门功夫,此门功夫的机要是要靠内力达于肌肤,深入筋骨,使身体由里而外柔滑如泥鳅般令人琢磨不定,此乃一门内家功夫,注重内力的完美运达,非内家高手难有成就,加上此功临敌之时鲜有用武之地,因此几乎失传,大汉也是闲暇之余偶有钻研,不想此时竟不自觉中用上了。老汉只觉手指间一滑,顿时抓空,再用力时,已然脱手,接着胸口一痛就一下坐倒在地,爬将不起来了。原来大汉挣脱之际又是本能的胯部一甩肩部一送,一下撞到了老汉的胸口,大汉本无意伤他,但由于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加上此时神情有些恍惚,没来得及反应就把老汉撞到在地了。
经老汉一闹,大汉反倒雄心陡增,脑袋清醒起来,提刀向女子腹部划去。又切开两三层纵横交错的肌肉之后,再挑开一层薄薄的粘膜,立刻一股热气从刀口涌出,在屋内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化为一阵雾气,雾气中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唯,闻之令人作呕。再一看,刀口处竟膨出一紫红色圆球,大汉不知何物,想孩子或许就在其间,不待细想,提刀便欲划去,此时只闻见一震恶臭袭来,只听见“肉球”在身后捂着鼻子哼哼直叫,大汉转头一看,只见女子下身的血污之中不知何时多处一滩粪便,那阵阵恶臭正是发至于它,大汉见了,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折腾,好容易才压制下去,不再多想,提刀切开了紫红色的圆球。
老妪竟似充耳不闻,仍自顾磕头。大汉急了,一把又把老妪拎了起来,把婴儿在他面前晃动着喊道:“怎么不会哭?她死了吗?”
大汉听了,似是醒悟,横刀向婴儿的屁股拍去,只听啪的一声,刀片脆生生的打在婴儿的小屁股上,果然婴儿开始抽动了两下,便磕磕绊绊的哇哇了两声,之后便如同小喇叭一样哇哇的哭个不停。
第二章 提篮闯宫无人挡,暗授机要不寻常
两扇厚重的城门足有两丈高,粗钉壮峁打造的是陈实厚重,单门栓就是一整棵百年陈松削制而成,锁门铁链足有碗口粗,两扇重门,左右各需五六人气力方能推动,但门漆斑驳脱落。门栓风干走形,铁链也锈迹斑斑,已不复当年鼎盛与繁华。“吱呀吱呀”两扇重门在众人的推动下向中间合拢而去,待两扇门只走一半尚未合闭之时,只听暮色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疾驰而来,众人抬头观看,只见一骑绝沉而至,快马加鞭,转眼即到眼前,又只一瞬间,单骑已从将闭未闭的城门缝隙中穿行而过,马不停蹄,继续飞驰向前,瞬息间又消失在暮色中。单骑飞驰而过,速度如此之快,众人甚至连行人是男是女都没来的及分辨,一走神,双手推动的城门都没有停止向前,吱吱呀呀关闭过程中,单骑已经消失了,只一阵风飘逝而过,似乎都不曾有匹马疾驰而过。
却说单骑沿着有些略显空旷的大街狂奔而前,马蹄敲打着焦石路面,发出一串急促的声响,惊吓的路人急忙闪向路两旁,惊魂未定的人们对着消失的背影指点到:这是何人,竟这般跋扈!单骑上的人却并不理会路人的议论,只顾拍马前行,所幸天色已晚,行人稀少,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马儿这么一路跑下去,不到半注香时间,皇宫高大巍峨的宫门就在眼前了。
却说那头目在地上坐了好一阵,渐渐缓过劲来,呼吸也顺畅起来,心中还兀自惊魂未定,想自己也是堂堂御林军守卫,从小也是使枪弄棒,刀剑上滚大的人,练就一身的本事,要不然也当不上这一般兄弟的领头,今日却被人轻描淡写的一脚踹翻在地半天起不来,自己竟还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的脚,心中极是纳罕,但此刻的他却是满胸的恼怒,莫说被人踹一脚,就是被人裂眦看一眼也定是不能轻饶,今日受此大辱,自是怒不可掲,哪里还顾及上对面是什么人,于是暗自气压丹田,大吼一声,腾的一下从地上跃起,拔腰刀迎面朝马上那人劈去。
只见马上那人慢慢收起令牌,乜斜着眼睛道:“即知道是相爷差事,还不让开。”
“混账,耽误了娘娘相爷的大事你担当的起吗?”见他仍不走开,于是喝道。
“可是什么!?”
“大人虽是为娘娘相爷办事,但这乃是皇宫禁地,按规矩是不能骑马入内的。小的即为禁卫军,自是不敢有负皇命。还望大人不要让小的为难。请大人屈尊,下马步行入宫!”
那人也不多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从鼻中发出一个长长的声音:“恩?相爷的东西你也敢盘查不成?”
“不敢不敢,大人请吧。”
却说这名汉子简装步行,提篮入宫,为避人耳目走的乃是皇宫侧门,入门左行片刻便到了宫娥嫔妃生活起居的后宫,后宫乃是禁地,层层门卡把守,一般大员外臣未得召见不得擅入,然而此人毕竟手持相爷手令,倒也一路畅通,非但无人过多刁难,还个个毕恭毕敬,礼请而入。此时,夜幕降临,宫内四处华灯齐上,到处一片灯火辉煌。虽是夜幕降临,但也难掩这后宫设计布局精心别致,建造的奢华糜烂。夜色中虽难瞻其全貌,然亭榭楼台,回廊曲折,小桥流水,峭壁假岩,幽径回转类此等等,处处可见,比比皆是,加上夜色朦胧。灯光扰眼,不熟路径者当真会迷失在诺大的后宫之中。幸好此人此前曾为相爷办差来过一次,虽不能辨清具体路径,但大体方向不差,加上此时他要去之处定是众人瞩目,人流汇聚,只要朝着灯火辉煌。人声吵杂之处定是不会错了。此人心中算定,脚下步伐加快,加上后宫之中巡逻护卫又少,他也不寻路而行,只是算定方向,施展轻功,遇山翻山,遇水跃水,无声无息。飘忽不定之中朝着灯火阑珊中的鱼月宫飞驰而来。
鱼月宫乃是当今正宫皇后的居所,当今皇后童翯乃是前丞相童芝政之女,名门之后,知书达理,举止端庄,十九岁那年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待太子即位,妻随夫贵,也扶了正,立为皇后。童皇后雅量海含,处事公道,把个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口碑极佳,也深得皇上宠爱。然而六年前童芝政突然病逝,宰辅之位落于当今丞相殷容之手,殷容乃是醉心权术。贪卑奢靡之人,不谋政事,只会欺下媚上,专侍钻营讨皇上开心之术,使本就迂腐懦弱的皇帝整日沉溺于诗书酒色,不理政事,只几年间,殷容便权倾朝野,使本就江河日下的朝野更是乌烟瘴气,人人自危。为巩固地位,他还一面排挤打压异己,一面把自己的女儿殷娇送进宫。殷娇长的妖媚无比,又善讨皇上开心,入宫不一年,就为子嗣单薄皇上添得一龙子,从此更是受宠有佳,一路被封为昭仪,大有取代童皇后之势。然而童皇后举止适度,并无差池,是已竟一直未有借口被废,童皇后后位虽在,但也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宫外无外援,又无子嗣可依,稍有差池,恐怕丢掉的就不只是后位了,虽百般谨慎,但亦是渐渐失宠,皇帝久不驾幸,诺大一个后宫正院竟渐渐冷落起来。也是机缘巧合,皇帝虽偶有临幸,竟使其中年受孕,消息传开,这鱼月宫才又慢慢热闹起来。此时,正逢童皇后临盆,各嫔妃娘娘自是关注,皆是聚而前往,把一个正厅挤得人头攒动。这些人此来,目的各有不同,自古后宫争宠惨烈阴毒,为在后宫立位必有所恃,或外有强臣支援,或母以子贵,或深得圣上宠幸,但就皇后晚来受孕,已是使后宫格局产生变化,若再产下一子,形势未为可知啊,所以,看热闹假关心亦有,焦急嫉妒者亦有,翘首盼望者亦有,然而此时最心神不安的当属殷娇殷娘娘。
后宫之中,殷娘娘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童后无子,在所有庶出皇子中殷娘娘之子弓珐最为年长,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现在童后晚来受孕,又将临盆,若产下一子,那可是嫡系血脉,继承大统合乎情理。顺应祖制,莫说从此后位无望,就是眼看到手的大好江山都要拱手相让了。她或许可借丞相之力废掉童后,立自己为后,虽说这样一来殷娘娘之子弓珐继承帝位顺理成章,但因娘娘还有另一个难以诉说的苦处,那就是人人皆知弓珐乃是一半憨不傻的弱智。只因儿时生了场热病,大烧三天三夜,抽搐数次,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料定命不久矣,不曾想三天之后,热渐渐退去,竟自渐渐好了,殷娘娘及皇上喜极而涕,以为终无大碍,不曾想,待皇子慢慢长大,竟觉比寻常皇子蠢笨,三岁开语,五岁始知拉撒,平日懵懵懂懂,口涎长垂,五六岁了尚且言不及意,因此即使自己夺得后位,天下人又怎能甘心将天下交予这样愚笨之人,殷娘娘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一得到童后临盆的消息,她第一个赶来鱼月宫,在鱼月宫守了多时,走来走去甚是焦躁不安,内室传来的声声痛苦的惨叫更如同一把利剑刺在她心头一般痛楚难当,不时抬头望向宫门之外,似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闪出一太监影立在那冲殷娘娘使了个眼色就又匆匆离开了,殷娘娘趁人不注意悄悄从正厅溜出,出门观望见一阴暗处正有一身影,那身影见娘娘出来,上前在殷娘娘耳边轻语道:“那人来了。”
“在哪?”
“在侧室侯着。”
“带我去见他。”
“是,娘娘请随我来。”那太监说完,环视左右见无人注意,便引着殷昭仪来到一僻静侧室门前,再次环顾左右见无人,便打开房门匆匆进入。
“怎么一动不动?莫不是死了?”娘娘用手碰了她的小手一下并无反应,遂问道。“在下担心她一直啼哭,不方便携带,就略施小计让她睡去了。”那人自称在下,俨然一副江湖绿林口吻,而且此人回答的声音虽小但正地有声。不急不缓,不见丝毫慌乱,声音中透着一股稳重,殷娘娘不禁太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此人不仅身形伟岸,而且一脸果敢坚毅之情,显见是一个沉稳干练之人,前曾听父亲说过附上招募了一个江湖人士,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处事果敢沉稳,又极有分寸,父亲阅人无数,自是不会错,想来必是此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如何醒转过来?”只见那人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瓶,一白一翠,说道:“这白瓶中装的乃是‘半步厥’,是家师独门制作的毒药,只要放在鼻下一溴,任谁半步之内必将厥倒,因此命名‘半步厥’,晕厥之后气若游丝,脉弱难取,不仔细看就如同死去一般,三日之内如无解药,必会气绝而亡。这翠瓶之内就是解药,只要在中毒者鼻下一闻,片刻即可醒转。”殷娘娘从那人手中接过两只小瓶说道:“即有如此物件,这事就好办多了。小喜子,拿了去速速去办理,若出任何差错,小心你的狗命。”那小太监赶紧接过两个小瓶,应声道“奴才明白。”转身从案几上取了竹篮便向外走,走到门前先打开条门缝探头向外观望,见无异常就匆匆离去了。
那人躬身抱拳答道:“相爷有恩于在下,在下为相爷效命,自当听从娘娘吩咐。”
“恩,好。”娘娘说完,转身欲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王公公人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娘娘,此事干系重大,相爷吩咐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下只是依相爷的意思办事。”
没想到那人竟还是毫无惧色,镇定自若答道:“相爷的吩咐小人不敢违抗。”
提篮夜闯后宫的人就是那名和王公公星夜冒雾驰马赶往小山村剖宫取子的大汉,当时剖宫取子之后,给老汉留了银子,将婴儿用随身带来的衣物包扎妥当之后,便将其放在马背备好的竹篮中,上马招呼王公公速速离开。呼叫了几声,王公公才似肉球一般从屋中急急滚出,王公公刚刚出来,屋内就浓烟滚滚而出,紧接着听到老汉和老妪惨烈的叫声。原来王公公奉娘娘之命,事了之后务必不留活口,于是就在临出门之前一把火烧了这幢破草屋,同时也毁了两命三尸。那大汉一见,心中立时怒火中烧,他本就极其厌恶眼前这个又笨又娘娘腔的阉人,但是为为了给相爷办事姑且忍了,不曾想这个混账阉人竟还如此狠毒,一下就烧死两条人命。大汉虽为报答相爷救命之恩不得已而为相爷办事,但毕竟不是一个凶残无度之人,且又是一身的狭义之气,今见此人如此可恶,于是下定决心,从马上下来,救火已是不可能了。问道:“王公公为何如此啊?”
“娘娘有命,不能留有活口。”
“既然如此,相爷也有命,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那我只好对不住王公公了。”
那大汉并不做过多逗留,上马拍马而去。不曾想,这新生小婴儿虽然瘦弱,但哭声却甚是响亮,还哭起来没完没了,不知是饿了还是怎的,一时半刻没有停歇的意思。这下大汉可有点犯愁了,这女娃若一直这样哭下去,那可如何带她入宫了,肯定要暴露的。想来想去,突然心中有了主意,从怀中拿出一白色小瓶,打开瓶塞,在正在啼哭的婴儿鼻下一放,不片刻,婴儿便哭声渐小,慢慢睡去了。大汉心下略定,驰马朝皇城而来。
第三章 始临人世犯凶险,奇招妙策易危安
此时的鱼月宫内室可是乱成了一锅粥,大小宫娥端盆拿水,穿梭不停,围着在产床上嗷嗷惨叫的童皇后忙的团团转。童皇后本是矜持隐忍之人,平时举止端庄娴淑,少有失态,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此身受就蓐免身之难之时,又怎堪下身传来的阵阵剧痛,也顾不得什么风范礼仪,于是声声呼喊撕心裂肺,让本就慌乱不堪的侍女稳婆更加慌手慌脚,你呼我喊,整个鱼月宫闹翻天一般。此时的稳婆更是心乱不堪,虽说久在宫中专侍娘娘皇后临盘时的接生之职,而且经验老道,技术娴熟,但她自己却清楚自己每一次接生无不是凶险万分,顺产还好,母子平安皆大欢喜,倘若稍有不慎,大人有危亦或婴儿早夭,到时龙颜大怒,皇上一句话,就可能连累九族人的性命啊,因此虽尽享富贵,但却时时如临深渊,也兢兢业业,时刻不敢稍有懈怠,而此时她心里更明白,皇后高龄晚孕已是艰难,临盆娩子更是凶险万分,而且她也隐约感觉到皇上对这个还未出世的皇子非常上心,皇后从怀孕前的冷落乃至险些被废再到怀孕后受到万般宠爱足可见一斑,皇上如此上心,如若生产时出现问题,不管自己有无过错,第一个受到皇上迁怒的就是自己,所以头发花白的稳婆胆战心惊的帮助皇后生产,但皇后的生产似乎并不顺利,整整一个白天了,羊水已破却不见抬头披露,评经验判断,稳婆感到此次接生祸福难料。正在稳婆及众宫女忙碌着为皇后接生时,只听外面一声喧号:。皇上驾到!
且说这皇帝刚到而立之年,本是盛年之时,却只因平时贪恋酒色,身体损耗过度,已有早衰之相,但对酒色仍不加收敛。这个皇上平生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一是女色,一是诗酒。十二岁之时就在书房之中把随身服侍的丫鬟按倒在书案上行了云雨之事,少年儿郎初尝性事,倍感新奇舒爽,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加上帝王之家,寻芳猎艳轻而易举,从此贪恋其中不能自拔,及至继位,不但后宫佳丽三千,就是身边侍女宫娥也尽遭其凌辱,一旦兴趣来了,也不顾场合地点,非得抓了一人灭了胸中的干火不可,因此常常令跟随的宫女大臣紧张和尴尬。
如此这般还不够,还想尽办法寻找新花样,身边的太监大臣知道皇上秉性,都尽皆投其所好,掏其欢心,尤其是丞相殷容,假托为皇上龙体着想上谏在京城西五十里的离山下建立一座行宫名叫离宫,表面上是皇上避暑游玩之处,实际上殷容在离宫之内圈养了一批从全国收罗来的十一二岁的男童,专供皇上厌倦了宫中的风花雪月之时把玩,行些谷道之乐的污秽肮脏之事。皇上对丞相的这一举动竟是大感兴趣,一来二去渐渐上瘾,隔几天不巡幸一番竟是全身不自在,因此,每有空闲就以各种理由驾幸离宫,文武大臣也对此早有耳闻,但惧于殷容淫威,又深知当今万岁实在不堪救药,也都蛰伏沉默,无人敢谏。
第二个皇上感兴趣的就是诗书,他好诗书,却沉溺于诗词歌赋,文章诗词却也作得几首,每每拿来炫耀,身边大臣太监自是极力奉承,说“皇上出口成章,提笔即诗,真是才比屈子,情堪诗仙。”皇上也每每听得轻飘飘起来,久而久之,他也真就以为自己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了,每每招聚一些所谓文人墨客,一起饮酒赋诗取乐,一来二去他确也果能做得两首诗,虽不是什么灼灼之作,倒也有几分灵气,下面的群臣更是随声附和,大加献媚一番。身边更是养了一大批所谓文人墨客,专侍陪皇上吃酒聊天,赋诗吟词,说是文人雅士,实是一些蝇营狗苟之徒,略懂些诗书,以此为资专门献媚皇上,每天把皇上捧上天一般,皇上一高兴竟也对他们赏金赐银不说,还动则加官进爵,惯养的他们平日在皇上面前毕恭毕敬,一出宫门却是飞扬跋扈,欺凌贫弱,还排挤真正有识之士,满朝文武又都忌惮于皇上对他们的宠爱,竟都是敢怒不敢言,至使他们更加得寸进尺,一时竟成气候,让人苦笑不得。
且说这皇上好读书,却不习为政为君治国之道,相反却厌倦政事,每有朝中大事,都交由殷容全权处理,因此使得殷容权倾朝野,独霸朝纲。却说这一日,本不是盛夏之时驾幸离宫避暑的时节,殷容却鼓吹皇上说离宫地处山阳,温暖如春,正是此时避寒的好去处,并且悄悄对皇上说道:“臣刚刚又收罗了几个小娃子,个个水灵清秀,还请皇上给鉴赏鉴赏呢。”皇上本无去意,一则宫中火炉暖帐保暖措施做得极好,根本感觉不到寒意,再则皇后大产在即,皇上还盼着亲眼看她给自己生个龙子呢。但殷容一说来了几个小蛮童,且个个水灵通透,心里就有些痒了,入冬以来也却有些时日没尝个鲜了,心中就有些为其所动,殷容在旁边再一翻蛊惑,皇帝就兴冲冲的开驾离宫。
这一日离宫大殿之内皇帝正拥香揽艳,一面欣赏歌舞一面和群僚饮酒赋诗,尽情享受着众人对其的极尽奉承。正在此时,忽然外面有侍者来报,说皇后即将大产。皇帝一听,立刻下令:即刻起驾回宫。殷容却道:“皇后吉人天相,自不会有事,还请皇上宽心。且此时天色已晚,明日天明再赶回也不迟啊。”平时皇上对殷容是言听计从,没想到这次却坚持道:“丞相美意朕知道,但朕实在担心那还未出世的小皇子,朕意已决,起驾回宫。”殷容见皇上这次竟是这般坚决,却是始料未及,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加阻拦,只得随皇架匆匆向京城赶来。这就是为何入夜之时始见皇上急匆匆的赶到鱼月宫,原是得到消息后车马急行堪堪赶到,一问,孩子还没出生,殷娘娘又挡在门口不让入内,只得在大厅内一面听着里面时时传来的声声惨叫一面焦躁的来回度着步子。
却说稳婆在产室之内忙得早以是焦头烂额了,童皇后凄凄哀哀的惨叫一天了,宫口已打开,羊水也破了,可就是不见抬头披露,又焦急的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动静了,从宫口里面却堪堪露出半个屁股,稳婆一看,心中大叫不好。
此前凭多年的经验,她感觉皇后腹内的胎儿的胎位似有不正,但又不敢乱下断言,只是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竟如所料,可结果恰恰正如所料,她心里明白,正常人的胎位都是头朝下往外生的,人还未出生的时候,全身就头颅相对最大,一旦头颅顺产,肩膀屁股也就顺势产出了,可倘若是屁股朝下或者肩膀先露出,这生产可就吉凶难料了,这就如同扛着刚伐的一棵枝叶俱全的大树过门筒子,树根方向在前顺着门筒子而过畅通无阻,可一旦倒过来,树冠在前,倒行逆施,枝卡叶档想通过就难了,如若是再横过来,任你怎么过都是徒劳,生人也是一样,挡住胳膊卡住腿那都是性命之忧啊,倘若是横着下来,那就只能是一尸两命的结局,所以,当稳婆一看到半个屁股,而不是毛绒绒的小脑袋,心中就大叫一声苦,但同时她也深感庆幸,露出的虽是半个屁股,但还好不是一个小肩膀,倘是如此,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虽说臀位生产颇有风险,但好在稳婆经验丰富,运气好的话臀位生产倒也有七八分把握,但皇后毕竟高龄晚孕已属艰险,再加上难产,当真是吉凶难测,没办法稳婆知道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稳婆一面凭着经验尽力让皇后配合,一面派一名宫女赶快禀告皇上,就说皇后难产,吉凶难料。稳婆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稍有任何差错自己都承担不起,必须让皇上了解情况,也好心中有数。
不料宫女刚走出产室,就听外面一个声音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朕不管难不难产,朕要见到的是活蹦乱跳的皇儿。告诉那婆子,皇儿若有事,她也不用活了!”闻听此言,稳婆已知今天等待自己的就两条道,要么皇后母子平安,要么就是自己满门抄斩,心下一狠反倒平静下来,对旁边的宫女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端水去!”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真不是儿戏,血肉相连一块血肉生生脱离母体,不经历千难万险。撕心裂肺势难成功,分娩对婴儿来说是新生,对母亲来说又岂能不说是一次重生。
且说童皇后在痛楚中挣扎了一天了,嗓子都喊哑了,人也越来越虚脱无力,不时会有一阵阵眩晕出现,如若再不能顺利分娩,恐怕孩子没生下来大人就先虚脱而死,但她又无能为力,除了忍受痛苦和配合稳婆深呼吸,她所能作的就剩下呼喊了,喊叫声在鱼月宫内反复缠绕之后飘向深邃的夜空,好在有宫女不停喂水擦汗,但却已是一天未进食物了,腹间剧痛偶有停歇,她也无暇进食,只是大口的喘气和死人一样拼命休息,等待下一个冲锋的来临,就这样剧痛。
呼喊。呼吸。暂时的缓解,再剧痛。再呼喊,直到听到稳婆喊道:“用力!用力!出来了,出来了,就剩下脑袋了,用力啊!”但此时皇后却感到突然腹间一阵刀割样剧痛,随之而来就是腹部长久的痉挛,而后皇后就再也没有知觉了,大喊一声晕了过去。稳婆见孩子身子已经娩出,就剩下一个脑袋了,心中略定,心道:“自己或可闯过这一関.”不料此时皇后却因疲劳过度突然晕死过去,稳婆一摸皇后腹间,直觉平软无力,如同摸在面团上一样,稳婆心中又是一声大叫不好,刚刚略定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皇后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宫缩无力,产力不足,再加上此时正待娩出的乃是婴儿最难娩出的头部,婴儿体质柔弱,身体鲜嫩,经不得牵拉撕扯,绝计是不能生拉硬拽往外拖的,但单靠母体已是无能为力了。
那太监突然被喝断,已是没有想到,再见那稳婆两眼血红,一脸煞气,竟是生生给吓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再说稳婆用力挤按了一阵,见仍无效果,心中愈加焦急,于是喊道:“上来个人!快上来个人!”旁边的侍女一时惊住,不知稳婆她此言何意,先前她踏上龙塔僭越皇后圣体已是让人惊心动魄了,此时又让别人善上龙塔,且不说你意欲何为,单单这欺君罔上。不尊君主之罪谁都承担不起啊,于是都愣在原地谁也没动。
稳婆见无人听命,就又怒吼了两声,还是没人回应,好在刚才斥责稳婆的那位年长的太监似乎理解了稳婆的用意,知道此番皇后娘娘生产极是凶险,非常时候看来非得采用非常之法了,他虽不明了稳婆用意,但想来凉她也不敢胡来,再说生孩子的事还得听稳婆的,于是他就冲靠近床边的一侍女道:“听她的,你上去吧。”侍女一听,先是一愣,后看看左右没有办法,只得战战兢兢的爬上龙塔,畏畏缩缩的站在稳婆和皇后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稳婆道:“用力按我的肩膀!用力按!”卑女本就冰雪聪明,稳婆一说,立刻会意,也不答话,用力按在稳婆的双肩上,稳婆双手按在皇后的小腹,于是,卑女的双手。稳婆的体重加上稳婆双手的力度全都加在皇后的小腹部,就这样稳婆来回挤按,竟是果见奇效,那婴儿的头部竟是一点点娩出,最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惊呼中婴儿终于从母体中娩出来了。
第四章 拂袖转身失圣望,移花接木换阴阳
正在此时,有个太监突然说了一句:“是个小皇子啊!”一句话提醒众人,众人只顾高兴逗小皇子开心,竟一时没人注意婴儿是男是女,一句话提醒众人,七手八脚的就欲揭去裹布看个究竟,众人手还未及伸出,就听一声脆响“啪”,众人猛回头,只见刚刚说是男孩的人双手捂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一人。
只见此人太监打扮,双十年龄,五短身材,一身清瘦,正是喜公公是也。只见他此时双手叉腰,满脸嗔怒,一副阴阳嗓子从那那双手捂脸的人高声怒道:“混账奴才,瞎了你的狗眼,胡说八道,明明是位公主,何时便是皇子了?来人呢,把这个口无遮拦的东西给我拉出去,恨恨的打板子!”话音刚落,就从旁闪出两个太监不由分说架住那人托了出去。
这一来变故突兀,大厅之内人人似乎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何事,只听那叉腰太监转身对众人道:“一群奴才,好大胆子,不知道皇后娘娘累了吗,还不下去,让娘娘休息!”众人闻听此言,知道这是殷娘娘身边的人,惹不起,皆匆匆离去,霎时间本还热闹的大厅退去的竟只剩下嗷嗷啼哭的婴儿和昏昏欲睡体力不支的皇后。
只见那太监上前躬身对皇后道:“皇后刚经大产,不易再过劳累,需好好将息,公主就由奴才暂为照顾,娘娘您好生歇息吧。”也不待皇后回话,竟一步上前一把将婴儿从皇后怀中夺过,头也不回的向一侧门走去。皇后娘娘本就体力不支,虚弱之极,昏昏沉沉中一种母爱的本能被婴儿的啼哭唤醒,挣扎着爬起,看着怀中的婴儿万分欣喜,不曾想突生变故,众人被无端斥退,还未待她问清原由,那太监竟一把将自己的孩儿夺去,一时心急,一口气没跟上,觉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皇上一见喜公公抱着婴儿走出,一个健步冲上去问道:“喜公公,是男是女?!”满脸的焦躁与紧张,喜公公却一脸喜庆的,不紧不慢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一公主。”
但皇上心中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只这么托着,太子之位一直虚空至今。不曾想皇后竟晚来受孕,这对于皇上来说仿佛是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倘若皇后果能为自己产下一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皇后子嗣嫡系亲出,继承皇位谁也无话可说,也少了许多麻烦,只是就委屈了自己心爱的殷娘娘,但又一想还是江山为重。所以,皇上对这一未出生的婴儿是充满了期待,可不曾想到头来盼来的竟是个丫头,还丑陋无比,仿佛哪捡来的一只野猴子,这让皇上如何不愤怒失望,于是二话没说,转身就起驾殷娘娘的住处:太清宫。
皇上恼怒而去且不提,且说这白白胖胖一个男婴如何就变成了一个黑瘦周身胎毛的女婴,事情还得从童皇后有身孕说起。皇后有孕之前,殷娘娘和殷容丞相内外夹击,在皇上面前连番鼓吹撺掇,极力扶持皇子弓珐立为太子,皇上本就犹豫不决,哪经得住两人连番怂恿,心中甚是烦躁,却不曾想一日在朝堂之上皇上突然提出册立太子之事,“太子之位久为虚空,立储乃是国之大事,但童皇后未有所出,幸殷娘娘之子弓珐虽生性鲁钝但为人仁和,诚实宽厚,将来必有所为,因此,朕欲立弓珐为太子,不知列位爱卿意下如何?”
不曾想此言一出,满堂肃静,人人垂首肃立沉默不语,竟无一人回话。殷容本欲进言,但碍于和殷娘娘的关系,不能亲自出面,他手下倒有一大批幕僚门生,甚可为其代言,但皇上日前并未表露过同意立弓珐为太子之事,今日突然在朝堂上提起,倒是弄了个措手不及,殷容并未给手下百官通气,众人事先未得到丞相示下,皆不敢冒然随声附和,于是都偷偷观看丞相脸色,没想到丞相也是一时满头雾水,一时也抓不准皇上怎么想的,于是只是低头沉默,并不回话,也不理会百官的眼神。沉默良久之后,才有耿直清正的大臣陆陆续续进言委婉的表达了立太子之事乃是国之大事,需谨慎斟酌,不能鲁莽行事,此言一出,没想到附者如潮,虽没有直接反对立弓珐为太子,但人人听得出,立储之事干系重大,关乎社稷江山,必是品质才智具佳之人不能担当,弓珐立不得。殷丞相本欲进言几句,没想到反对浪潮如此凶猛,心知多言亦无益,于是立储之事就此作罢。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殷娘娘和殷丞相都未再提立太子之事,倒是让皇上彻底清净了一阵。事后殷娘娘在殷容面前大骂百官,没想到殷容却说:“没想到啊,皇上这一招真是高啊,借百官之口来堵住你我之嘴,高啊!”但殷丞相自朝会之中得到两点收获:一:朝中反对自己的人大有人在,必得尽可能铲除异己,培植自己人,二者再直接鼓吹皇上立太子恐怕不行,朝堂之上大势所见显然行不通,直接不行,就得回环迂回而进,他决定退一步先筹划废掉童皇后,立殷娘娘为后,而后再图立太子之事。一来皇后无子空居后位无所为,被废已是迟早之事,二则皇上又甚是宠爱殷娘娘,想来立后并非难事,行来把握更大,皇后一立,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于是殷容加紧了一面排除异己一面夺去后位的步伐。正在殷容为自己的如意算盘紧张忙碌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使他的所有盘算几乎落空:童皇后有身孕了!
皇后怀有身孕公诸于世的当晚,殷娘娘就派王公公秘密出宫,深夜造访丞相府。殷丞相正在书房之内来回度步,苦苦思索应对这突变的对策,忽闻王公公深夜造访,便知女儿在宫中已知此事,特来他这请求对策,并不多说,有请。王公公面色匆匆的进来,二人简单施礼见过之后,王公公直接说明来意,正如殷容所料,殷容略一沉思对王公公说道:“你回去告诉娇儿,不,是娘娘,就说变化突兀,一定稍安勿躁。我料皇后怀有身孕,皇上一定倍加爱护,让娘娘切不可轻举妄动,若不如此非但与事无益反受其害。你让她只需作一件事,就是皇上但有给皇后加派的侍女太监护卫,尽可能的安排自己人,若有机会毁了那孩子自是最好,如若不能,待到皇后大产之时我们只能给他来个移花接木了。”
皇后有了身孕之后,果然受到皇上的倍加爱护,侍女太监整日不离左右,还加派了护卫不远不进的随从着,而皇后本人更是万分小心,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平素饮食更是注意再三,但凡有些忌讳的食物决计不肯入口的,因此殷娘娘虽然处心积虑的想加害于皇后及她腹中胎儿,无奈竟无任何动手机会,等来等去,皇后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临盆了,殷氏父女只能采取第二个策略了:移花接木。殷容心道,若是产下一女婴,无足道也,若产下一男婴,就必须在他出世的那一刻“变成女婴”。因此殷丞相早就派人四处打探可能和皇后同时分娩的孕妇,若是女婴就高价买下,在皇后生产时给她来个大掉包,但有一点此事务必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才有了王公公和那大汉连夜赶到数百里之外的小山谷去买女婴,而后就有了后来的种种事情。再说喜公公早已按殷娘娘的吩咐把皇后身边的侍女太监全换成了心腹,因此才会有恃无恐的在皇上和皇后眼皮地下把小皇子给掉了包。而皇上看了一眼抱出来的女婴早已气的火冒三丈,二话没说就转身走了。再说喜公公将女婴交于奶妈好生照看之后,趁人不备,将那早已嗅了“半步厥”的小皇子偷偷抱进了那间黑暗的侧室。
第五章 风月绝顶梅馨红,暗夜白七叙前尘
时过三更,月朗星稀,无风有寒,京城内外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家家户户正在凄寒的夜晚酣眠正香,平日热闹的街市早已全无人迹,偶有枯叶被寒风吹着在大街上奔跑,打更的老丈有一声没一声的敲着竹筒,喊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而后长长的大个哈欠,不时有狗吠鸡鸣之声相闻于寂静的夜空。正在这夜深人静,万物安眠之时,皇宫东墙的城墙之上,突然一个黑影飘然而下,只见此身影身形飘忽不定,身手矫捷,几丈高的城墙纵身而下,落地之时竟毫无声息,可见此人轻功当真了得,此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身后似乎背有一个包裹,跳下城墙环顾左右,见无异常,暗提真气顺一条街道疾奔而去。
是裴远扬,在暗室之中等待多时,果见喜公公抱来一男婴,喜公公并不多言,只道:“娘娘有令,斩草除根!”而后将熟睡的婴儿和一翠一白两个小瓶一同交于裴远扬,裴远扬会意,并不过多逗留,将婴儿包于一包裹之中,利落的向后背一背,包裹角在胸前斜斜一扎,就匆匆出门了。裴远扬此时并不想再凭殷丞相令牌从正门走出,一来三更半夜未免让人生疑,再则自己偷偷出宫反倒更快捷便当,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下,裴远扬施展轻功在皇宫之内飘忽疾行直奔东城墙。端的是他武功高强,宫中侍卫来回巡逻,把守严密,竟对他的行迹毫无察觉,不待半盏茶功夫,已奔至东城墙下,他施展轻功轻轻跃出。
他一边奔驰一边心下开始有些犯难: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个婴儿?从古至今宫廷争权夺利历来凶残阴毒,生于帝王之家锦衣玉食。荣华尽享或是幸事,但大位荣耀,众人觊觎,一旦卷入争夺必是非置对方于死地而不能安心,其阴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因此生于帝王之家又岂能不说是莫大的悲哀。而背上这个因嗅了半步厥而安然入睡的婴儿何尝不是如此,刚出世连母亲的奶水没喝一口就被人掉包,还被人偷偷抱出宫等待被“斩草除根”。按照相爷娘娘的意思必是尽快将其处死,然后找一僻静处埋掉了事。但裴远扬并非一个凶残无度之人,虽暂为相爷效力也只是为了抱相爷之恩和有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心知背上的孩子毕竟只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刀光剑影见的多了,但要他亲手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他还不能做到铁石心肠到无动于衷,因此他背着婴儿在暗夜中疾驰,并未及时下手,也未回丞相府,而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东城门,他并不知为何要来此处,也许觉得只要出了城,就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守城门的士兵正围着个火堆取暖,两个士兵抱抢斜靠着墙睡鼾声大作,两个士兵正一面干杯对饮,一面互相讲着猥亵下流的趣事,不时传出一阵淫邪的怪笑。裴远扬躲着暗处看了他们一眼,对付几个守卫自不在话下,但他却并不想因此惹麻烦,因此他转身向城墙暗处摸索而去,来到城下抬头看看城墙,高耸巍峨,直遮蔽半边天,漫天星斗就只剩一半,一个硕大浑圆洁白的皓月正从城墙顶部的母墙缺口处照下,更显得城墙高耸直入琼宇,而城墙壁更是光滑陡立,根本难以着力攀爬,而裴远扬并不着急,像这种城墙根本难不倒他。
他定定神,慢慢退后几丈站定,暗提真气,舌抵上腭。丹田一收,口中发出轻轻一声闷哼,紧接着整个人如箭一般向城墙冲去,越奔越快,快到城墙之时双脚一加力,整个人腾空而起,这一跃足足跃起一丈有余,待双脚刚着城墙并不停步,借助奔跑的冲力继续以奔跑姿势在直立的城墙上向上奔去,越奔速度越慢,待到上升之势之末时,突然身体一个前倾,身体贴向城壁,不知何时双手之中已各多了一把匕首,裴远扬借助身体前倾之力将匕首深深刺入城墙,匕首锋利无比,刺入城墙直入匕柄,借助匕首着力阻住下坠之势。
原来这一双匕首正是裴远扬用来剖宫取子的匕首,本是一对,平日这一对匕首同穴同鞘,互相镶嵌,可以不必分开以一把匕首为用,又打造的极是精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两把,必要时按开匕柄的机关两把匕首就可分开各为其用,当日裴远扬用它剖宫取子之时就是将其合二为一而用的,今日用来攀爬城墙就要双手交替用之着力不得不将其分开。城墙多用巨石建造,坚硬无比,幸有神兵利器销铁如泥,坚硬的巨石刺入期间竟如入腊肉一般,嗤嗤有声,煞是爽快,只见两团绿色火焰在夜色中时隐时现的交替向上攀爬,本来一个急冲已到城墙一半,再有匕首助力,转眼之间已升至城墙顶,只见绿光悄声隐匿,裴远扬也一个纵身飞下城墙。
裴远扬出得城来,看着茫茫无际的黑夜,心中无限迷茫。心中一动,脚下发力,竟开始在荒野之中奔跑起来。裴远扬在月夜之下发力疾奔,茫茫苍野一片凄凉,月色虽佳,但毕竟目力所及终是不远,几丈之外尽是黑突突的山丘,枯枝在月下留下消瘦的残影不时从眼前掠过,直觉耳边风声呼呼,不时伴着远处传来几声悠长而凄凉的狼吼,裴远扬直觉脚下越奔越急,身体慢慢开始发热,竟觉真气在体内畅快运达,浑身百骸竟是毫不舒爽,豪兴上来竟脚下加力,尽力奔了起来,当真电光火石般快速,其势如风,如黑色苍鹰般在夜色下飞驰向前,不知何时京城在月色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过了多久,裴远洋奔得正尽兴时,突然眼前突兀升起一座悬崖,崖高万丈,夜色中一眼难望其顶,而且其势险峻,让人望而生叹。此时裴远扬奔得正在兴头上,豪兴难抑,心中一动竟从皮靴中摸出那对匕首,依照攀爬城墙之法开始攀岩这个绝壁悬崖。
这万丈悬崖当真不比城墙,城墙虽光滑难有着力之处,但毕竟少有阻隔,亦不会有倒悬绝挂之处,裴远扬一时豪兴大起,心中打定注意要征服这个悬崖,一来是兴之所至,实在难以压抑,二来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毕生所学到底能不能征服这座高峰,再者说来一天之内经历如需多事,心中甚是烦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理理思绪,但没想到这悬崖竟是如此凶险,不仅巨石时而突兀横出难以逾越,时而又光滑如镜无可依附,更有杂草藤蔓层层阻隔,当真想要征服它并非易事,未及半程已时稍感气喘,浑身早已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露水给湿透了,幸好裴远扬内力精深,又兼臂力过人,虽是凶险艰难竟还能如同一只灵猿一般轻灵的在绝壁上如履平地,堪堪向山顶攀来。不到一炷香时间,裴远扬已接近山顶,双手加力,身体轻轻飘起,一个燕子翻身双脚便稳稳的落在山顶之上。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到山顶立刻感到心胸开阔,神情舒展,一轮明月如洗涤过一般明亮皓洁,月光流水一样轻泻于世间万物,极目四望,星空四垂,悲风高悬,远处的山岭。树林在月色下显出一副副粗壮的轮廓,天地间一片开阔,裴远扬突然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小到他的身影摔下山崖就再也难寻觅了。面对如此苍凉壮阔的景色,心中不免唏嘘感叹一番,想自己为复家仇半生劳碌拼搏,如今大仇终于得报,而仇人的后人就背在自己的身后,压抑半生的耻辱就此得雪,可为什么竟没有丝毫的欣慰与喜悦呢?反而心中却如这夜空一样空虚。迷茫,有一股如月光般冰冷的寒流在心中来回蜗旋。正在黯然神伤之时,突然身后一阵响动,裴远扬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黑影从山崖绝壁之下飘然而上,稳稳落于山顶之上。
“谁!”裴远扬大吃一惊,不禁厉声问道。
那人听了之后又豪爽的笑了一阵,而后答道:“扬少爷,除了白七还能有谁?”而后又是一阵大笑。
裴远扬接过酒葫芦,看着眼前的白七竟与自己相识的七叔判若两人,以前的白七总是唯唯诺诺。万般谨慎。小心的样子,而此时的白七却性情豪爽,举止慷慨,他真的是自己的七叔吗?裴远扬愈加陷入迷惑不解之中,但看看手中的酒葫芦,再见七叔如此豪爽,他本就是豪爽潇洒之人,索性道:“好!就让扬儿陪七叔大醉一场。”声毕举葫芦仰天大饮一阵。不想酒一入口,便觉一股甘冽浓厚之气游走至四肢百骸,全身一时舒爽万分,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梅香之气缭绕于舌尖久久不散,饮毕不禁慨然道:“是梅馨红!!知我者七叔也!哈哈哈”说完又一阵豪饮。
“扬少爷的喜好我岂能不知,知道你就好这一口,特地为你准备的。”那人说道,“今冬天泽山的梅花开的特别的好,因此在下就索性多酿了几坛梅馨红,此来带了两壶让少爷尝个鲜。”
“好!好!”裴远扬又饮下两口,口中一连说出几个好字,“天下美酒千万,论甘冽醇香恐怕无出其右者了。七叔,这梅馨红之中当真仅仅是因为加入了梅花花蕊之后,其口味就与众不同了吗?”
想当年裴加祖上乃是皇上御用酒坊的造酒师,因技艺精湛造酒有功,龙颜大悦就给封了官加了爵位,后被奸人陷害,被贬为庶民,待还乡之后就在裴家寨以开酒坊卖酒为生,由于看清了官场的险恶,因此留下家训,凡裴氏子孙不得为官,而其精湛的造酒技艺代代相传,及至裴老太公之时,就是令祖父之时,裴家造酒技艺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但裴家祖训不得入朝为官,因此裴老太公虽有精湛造酒技艺,也只能低调行事,只待酒坊酒家小有规模。可保生活殷实便不求发展,因此虽有美酒佳酿也只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好在裴老太公一生醉心于造酒技艺钻研,并无功利之心,因此倒也相安无事。却说一个白雪飞舞。寒梅飘香的冬日,老太公读书读卷了,来到院中踏雪寻梅,看着满树傲雪怒放的寒梅,一时灵感忽来。突发奇想,如若能将这梅花的凌厉傲骨之气和飘忽绵长之香酿于美酒之内,或可有意外收获不可知。想及于此,立刻付诸于行动。老太公不亏是老太公,他将寒梅怒放之时采集的寒梅花蕊配置到烈竹馨的配方之中,不想真是效果奇佳。这烈竹馨本是裴家酿制的一种性极猛烈的烈酒,善饮者小半碗入腹,必会立时倾倒,若要强饮上半坛,必会筋脉爆裂。七窍流血而亡,只因其性极烈,虽浓郁甘冽亦无几人敢冒死吃河豚,所以此酒虽是历时悠久,裴家却并没有太多酿制,偶尔酿制两坛,也是备作药酒而用。裴家几代人苦思欲将其改进,也曾试着加入各种花蕊,以花之阴柔化其刚猛,皆以失败告终,都因众花阴柔不足难克其强刚,唯有这寒梅其性刚直,傲骨不畏严酷,恰借其孤傲之气以克烈竹馨的刚猛,此所谓以毒攻毒,再化入寒梅的幽香绵长,不曾想如此一来烈竹馨的刚猛霸道之气得以揭制,而其甘冽浓郁仍得保存,且化入了寒梅的绵长幽香,使其更加完美,老太公视其为毕生得意之作,在梅花和烈竹馨之中各取一字为其命名为“梅馨红”。十八年前裴家寨那场浩劫之中,在下有幸在火海之中抢出梅馨红的配方,才不至于使老太公的心血失传啊。酿制此酒工艺程序并不难,难就难在梅花花蕊极是难寻,而尤以大雪飘摇之日寒梅盛开之时采集的花蕊为佳,因此在天泽山在下十几年植下一方梅园,才使得乾风堂上下有此美酒可享啊。
裴远扬听完这梅馨红的传奇来历,再想到十八年前裴家寨一场浩劫和自己十余年呕心沥血苦练武功及至手刃仇人。大仇得雪,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躬身对白七道:“没想到这梅馨红竟有如此一段不为人知的来历,我身为裴家子孙竟对此一无所知,当真辱没了祖宗先人了。七叔对我裴家大恩大德,远扬此生无以为报。远扬敬七叔一杯。”说完大饮一口。
裴远扬心道白七叔今日果然不同往日,平日白七少言寡语,只是默默的做事,莫说夸夸其谈,就是平时讲话也是能简不繁,意到即止,绝不过多啰嗦,不曾想今日不仅畅述梅馨红的传奇来历,竟还兴致勃勃的要与自己讲述一段江湖奇闻,当真让人称其,要知道白七似乎从不关心江湖之事的。裴远扬想到此心中疑惑又多一层,但又一想今日已是坠入云里雾里,且耐心听他如何说又何妨,于是道:“江湖趣闻?好啊,远扬愿闻其详。”
白七昂首饮了一口梅馨红,顿了顿道: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日,大雪纷飞十几日,地上的雪积了数尺厚,结果是大雪封山,道路阻断,可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天地间除了稀稀疏疏的落雪声,当真是万籁俱寂。就在此时,在长胜山崎岖寂静的山道旁,一片矮树一阵晃动,只见积雪如飞花溅玉般纷纷下落,未待雪花坠地,就见一头梅花鹿从矮树从中飞身窜出,此梅花鹿体形健硕,步伐矫健,头顶的鹿茸如两把刚弓一般高傲的向上挺着,一看就是只头鹿,此时的梅花鹿鼻中呼呼喷着热气,步伐显得凌乱而慌张,飞身从林中窜出,并不停留,慌忙向前面的一片开阔地带跑去。
就在梅花鹿跑过之后,矮树丛又是一阵骚动,只听一声烈马嘶鸣伴着一声银铃般的娇喝,哗的一声矮树丛向两边分开,紧接着一团火焰从树丛中飞出,火焰刚一着地,又是一声响亮的骏马嘶鸣,马鸣声响亮悠长,响彻于山谷之中。
仔细观看只见乃是枣红色一匹高头大马昂首人立,马全身枣红,无丝毫杂色,马首高昂,四腿纤长有力,四只马蹄打着银色铁掌,经白雪一洗刷,更显鲜亮夺目,更是配了金鞍银蹬,一看之下让人不禁感叹:好一匹神骏良驹!
再看马上那一人,只见此人纤长身姿,面若皓月,肌若凝脂,娇息微喘,小口微闭,一头乌发仔细盘在头上,一支火红玉簪斜插其上,玉簪旁更有一朵赤红假花鲜艳怒放,金质花心随身形而战战闪动,若隐若现的一只耳朵上可见一银色耳珠来回晃动,再看身着紧身火红狐裘,脚踏小巧黑色牛皮靴,更有一条火红披风在身后随风烈烈招展,好一名惊艳动人的少女,一看便知不是富家小姐就是官爷千金,只是不知此时为何会出现在大雪纷飞的山道上。只见这名女子一手挽住马缰,另一手握一张劲弓,一双明眸望向梅花鹿逃去的方向,只见前方一片开阔地带,梅花鹿慌不择路,直直奔跑而去,女子心道:”本姑娘追了你半座山,这下你跑不掉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利箭答弦,满弓劲张,嗽的一声,箭如闪电离弦而出,噔的一声正中梅花鹿,梅花鹿一声闷哼,一头载倒在雪地之上,身体尤在地上滑出数米方才停下,梅花鹿蹬几下腿就毙命了。
那名女子见猎物倒地,心中大喜,口中喜道:”哈哈,射种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腹,红马会意,一个纵身向猎物奔去,快马神速,转眼即到猎物身边,马刚停下脚步,还未待少女下马,只听脚下一阵轰隆巨响,少女直觉身体猛的下沉,心中大叫不好。原来这一平坦的开阔地带原是一个峡谷中的湖泊,冬来结冰封住湖面,又逢大雪连降十余日,将冰面遮盖的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此地是一个湖泊,那梅花鹿本就慌张,夺路乱逃,不意间被一箭结果在冰面上,少女驰马赶到,没想到冰面虽厚,但一人一马再加一鹿,冰面吃力不住,一声轰响寒冰裂开,那少女一声惊叫落入寒冷的湖水中。湖水冰冷刺骨,少女连忙呼救,茫茫雪海,哪有人前来搭救,少女只在冰水中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直觉。
“啊,这少女岂不是非常危险,后来怎样了?”裴远扬听得兴趣盎然,不禁打断白七的讲述,插嘴问了一句。白七并不理会,继续讲到:待少女醒来,只觉身在一个岩洞之中,天色已黑,身旁正有一堆篝火霍霍燃烧,火堆旁立着一个用树枝支起的木架,自己的红衣披风正挂在上面烤火,少女再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堆柔软的柴草上,身上盖了件白色披风,少女急忙掀开披风偷看自己的身体,一看之下不禁啊的大叫一声,原来白色披风之下的自己早已赤身螺体。
少女心中不禁是焦羞万分,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可什么都想不起来。正在此时,只见岩洞中黑暗的角落中一个白色身影晃动,道:“姑娘你醒了?”声音中充满喜悦和关切,少女见洞中还有人,心中立刻绷紧,毕竟自己丝毫未挂的躲在披风后面,借着火光少女仔细打量那个白色身影,只见此人鼻方口直,面目清秀,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袭白色长衫趁着头上束头的一条白色丝巾,左手持一宝剑,剑尖轻轻立于地上,右膝跪地,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整个人既显得文质彬彬,但又不乏阳刚之气。
第六章 一刺童贼刀剑梦,双结连理鸳鸯洞
当夜,二人并无睡意,男子侠义心肠,正直善良,女子妙龄正当,柔媚百生,二人初一见面就心中暗暗倾慕对方,洞外风雪飘摇,天地间苦寒凄冷,洞内却是侠士佳人伴着篝火熊熊,二人心中不免蜜意缠绵,但又都是正直恪守礼节之人,虽是孤男寡女,又于荒郊野外同处一洞,但二人并未有越轨不端之举,相反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是对对方多一分尊重和期许。
是夜,二人彻夜未眠,而是对火促膝畅谈。谈话中少女了解到,这为侠士乃是巴蜀人士,三岁那年父母在一场瘟疫中双双暴毙,被一位私塾先生抚养长大,先生乃是诗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渐渐深爱上了读书,未及弱冠已是读书破万卷,十五岁辞别先生仗剑出游,立志游遍名川大山将来成就一番功业。而十余年间,他也确实游历甚广,强视博闻,其间更有奇遇,得以结识武学高人,曾潜心随高人苦练两年剑法,而后的游历过程中从不间断的日日练剑,竟不觉间成为一个武学高手,无论剑道还是内力都有极深的修为,可以说是一个文武全才。
而少女乃是山上一个寨子中大户人家的千金,虽生在山村僻壤,但家父重视教化,从小为其遍请良师,如今也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更是拥有山里人的豪爽,无事时练得些拳脚功夫,随父亲打打猎,也是难得一遇的红粉佳人。
良宵苦短,一夜之中两人侃侃而谈,不觉间已是天色大亮,少侠便将少女送回山寨。少女父母为感激少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留他在寨子中小住几日,几日之中二人或一起谈诗论画。煮酒品茗,或踏雪寻梅。飙骑打猎,少女从小家教甚好,多才多艺,少侠更是博闻强视。心胸开阔,几日相处下来二人竟是愈觉相见恨晚,感情日益笃深,二老膝下无子,唯有此一女,又见少侠一表人才,坦荡正直,再加上二人的奇遇,有意招他入赘为婿,就托了媒人,撮合了二人的好事。二人婚后夫妻恩爱,第二年就添了一男丁。
“果然是一段传奇佳话,才子佳人,让人艳羡。”裴远扬听到此处不禁感慨道,“只是不知可有下文?”
“那敢问扬少爷,可知这位少侠是何许人也?”白七不答反问。
“七叔不说,远扬如何便知了。敢问七叔此是何许人啊?”
白七顿了顿,回首望着裴远扬道:“此人乃是姓童,名芝政,字沧仙,赫赫有名的前丞相是也。”
“什么?童芝政?!可是杀我全家。烧我庄园的童芝政?”闻听是此人,裴远扬心中不禁是又恨又敬,心中竟有万种滋味翻滚。
“正是此人。”白七肯定道。
裴远扬闻之,低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白七说道:“想不到此人还有如此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际遇。”
白七并不理会裴远扬说些什么,依旧目光锐利的盯着他说道:“少爷,你又如何便知十八年前火烧裴家寨。兵灭裴家满门的就是这个童芝政。”
“恩人?哈哈哈”没想到白七听到此处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笑后又是盯着裴远扬道,“三年前你去刺杀童芝政却与他大战三夜,难道三夜之中他什么都没对你说?”
“远扬三年前在殷丞相的协助下得悉了童芝政的行踪,并前去行刺,也确与他大战三个夜晚,三夜之中他非但不把远扬当作仇敌看待,还在无意中传授了远扬一套乾风刀法和一十八路观音掌法,而且临死前还将、、、、、”说到这裴远扬停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柔和和充满愧疚,似乎不是在讲述自己和大仇人的决战史,“三夜之中他也确实对远扬说了很多,只是不知七叔所指的是关于何事?”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向他说明来意时,他是何反应?”白七追问道。
“远扬当夜潜入童家在城外的别院之内,见童芝政独自一人在院中漫步,知道机不可失就飞身上前大喝一声‘童贼受死’,然后不待他反应过来就是连刺数剑,这几剑都是乾风剑法中最为狠辣的招式,也是我平时得意的几招,没想到在我突袭之下,使用的又是我最擅长熟练的几招,他却一一轻松躲过,可见他武功当真高深,先前也曾听人说起童芝政非但是个官场老手更是个武学大师,所以一上来我毫没留情,志在一击即毕,但没想到还是未能得手,可见他的武功当真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童芝政躲过我的几招致命攻击后,闪身退后几步说道:‘敢问少侠,老夫与你何仇你非要置老夫于死地?’,我见偷袭失败,索性和他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不管杀不杀得了他,也让他知道我必杀他之心和我们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
于是我说道:‘好,今日死我也让你死的明白,你可记得十五年前裴家寨那场血案?’听我说到此,他表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整个人也一下变得茫然若失,口中默默念了几句‘裴家寨?裴家寨?’而后接着问道,‘你说的可是长胜山的那个裴家寨?’
‘除了那个裴家寨还有哪个!’他又说问道:‘那裴四娘是你什么人?’说道此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想他作了亏心事见人来报仇必是心虚,于是我厉声道:‘裴四娘乃是我的生身母亲,而我就是裴四娘的亲生儿子,今日特来找你为我娘、为裴家上下一十六口人报仇。’
不曾想听闻此言,他表情变得更加的激动,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你当真是四娘的儿子?你不是已经、、、、在那场大火中、、、’,对于他表情的变化我当时并未太过在意,想必被人来复仇心中激动所致,这些异样的表现也是我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的。‘幸亏老天有眼,未让我们裴家死绝,今日来找你报仇,见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啊?’
他却不顾我所说的,只是口中喃喃道:‘你是四娘的儿子?!你还没死?!你真的是四娘的儿子?!、、、、’
说道最后竟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想要扑过来,我见状,也不愿与他过多啰嗦,‘童老贼,今日我就为我娘报仇,受死吧。’,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听后止住脚步,却万分沮丧的说到;‘你是四娘的儿子,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废话,你就是我们裴家的大仇人童芝政,今日我非要为我娘报仇不可,你领死吧!’
闻听此言他表情立时暗淡,似是未曾想到,先是一怔,沉默片刻后道:‘是啊,是我对不起四娘啊,是我对不住裴家上下啊,你既要来杀我为你娘报仇,我也无话可说。来吧。’说完竟闭起双眼动也不动立在当地等我去杀他。我见他说对不住我娘及裴家上下,自是承认了十五年前那场血案是他所为,而他束手待死,却大大出我所料,但情形危急,我也未及想太多,举剑向他刺去。”
“好一句‘对不住四娘,对不住裴家上下’啊!”白七听到此处竟又哈哈哈大笑着感叹道,“天意啊!真是天意啊!上天要成全我,不妄我白七十几年的心血啊。”说完,又接着问道:“他又是如何传你武功的?”
“正在童芝政精神恍惚、神志不清之时,我一看这是杀掉他的最佳机会,因此并未犹豫,举剑便欲一剑将其刺死于当地,没想到此时院外的守卫听得里面的动静,立刻破门而入,一进门见我正手持宝剑,剑气所指正是童芝政,立刻呵斥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丞相!拿下!”我心想大事不妙,单一个童芝政就已是十分难对付,再加一堆守卫缠打,恐怕非但行刺不成,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正待我心中思谋对策之时,没想到童芝政这时却突然喝道:‘不得无礼,这是我请来的江湖少侠,同我切磋武功,尔等不得放肆。’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这明明是个满脸杀气的刺客,相爷怎么偏偏说他是相爷的贵客,再说天天守卫在相爷身边何时听说他与什么江湖人士有所过往,但相爷之命众人又决计是不敢不遵从的,这样心中一犹豫,一时都楞在当地未动,只听童芝政又道:‘大胆,还不退下。’声音极是威严,不容违抗,众人无法只有收刀退去,童芝政又道:‘没有本相命令,任何人不的擅入!’众人然诺退出。
这一变故倒也大出我所料,本以为童芝政会就此将我捉拿问罪,没想到非但未如此,还厉声喝退守卫,心中自是诧异,但又转念一想,他自恃武功高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再者他也许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多年前犯下的罪恶,所以才斥退左右的。心念及此,未在犹豫挺剑向他刺去。经过前面几招的交手,我知道对手绝对是个劲敌,因此一上手我就拼尽全力,就是与他同归于尽也再所不惜。可这童芝政功夫果真了得,他虽未再束手待毙,但却并未还击,只是一味躲闪,即使如此,待我三十六式乾风剑法全部使完,竟未能伤其毫发,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却说道:‘乾风剑法,灵动犀利,优雅舒展,但却也灵魂尽失、本色不再了,多了几分飘逸,少了几分气概,乾风剑法已无乾风矣。’
听他说到此,心中不禁纳罕,要说他能认出我使的是乾风剑法自是不奇,看他武功修为极深,见闻又广,加之乾风剑法早已闻名于世,他能识得此剑法也无可稀奇处了,但奇就奇在那一番评论,灵动犀利、优雅舒展自是不错,可怎么说灵魂尽失、本色不再了呢,还说什么乾风剑法已无乾风矣,当真令人费解,似是他对乾风剑法非常熟悉一般,听他的意思乾风剑法似乎还另有隐情。我于是停了手,说道:‘少废话!什么乾风剑法已无乾风矣,竟如此狂妄,轻蔑我乾风剑法。’没想到他却淡淡一笑道:‘既有刀,何须剑?老夫问你,可曾听说过乾风刀法?’这一问我心中一惊,乾风剑法闻名于世近百年,何曾听说过乾风刀法一说,我于是道:‘什么乾坤刀法?没听说过!’没想到他却侃侃而谈道:‘乾风堂开山祖师车万鸿闯荡江湖一生,集各家武功之所长,毕生心血创制一套一十八路刀法,此一路刀法大开大合,刚猛异常,使来如疾风冽雨,让人望而生畏,此一风格正合车万鸿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为人,观其刀法,知其为人,此之谓也,因此起名“乾风刀法”,及传至后世堂主黎元霞一代,黎元霞本是书生出身,投入乾风堂门下前又先习“凌烟剑”,待他继任堂主之位,以一书生角度来看乾风刀法戾气过甚,用起来又是生猛狠辣,毫无雅含,于是他就一番钻研,就以乾风刀法为基本套路,再以凌烟剑法为基本添补,最终自创出这三十六式乾风剑法,而后命令门下弟子皆习乾风剑法,久而久之乾风门弟子竟只知有“剑”不知有“刀”了。’
听他言及于此心中吃惊不已,本门开山堂主确是车万鸿,据传是个响当当的江湖人物,只是这刀法剑法只说却不曾听说,难道真如他所言?我心中正疑虑之时,他又说道:‘这乾风剑法虽灵动犀利,但未免繁杂啰嗦,虚招过多,阳刚尽失,威猛不足了,“乾”即是天,天即是阳,敢问阳刚已尽,这“乾风”之谈从何而来啊?’听他说完,我心中不禁又是一震,自己精习此剑法多年,开始觉得博大精深尚无不妥,待至精进以后,每每一路剑法走完,竟时时感觉剑法之中某某处不对劲,练剑之时时有过度不够顺畅和捉襟见肘、不能尽力之感,或许正是是因了刀剑不同、强行合璧之故。心中虽这样想,但口中并不相让,‘一派胡言,我乾风剑法岂容你横加指点,还无故编造谎言污蔑,是何居心?’
没想到他却笑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神情激动、仪态尽失的样子,捻须从容道:‘呵呵,不瞒少侠,老夫早年游历期间,在哲圣山偶遇高人,曾随他习剑两年,期间曾听高人说起过乾风剑法的来历,高人也曾亲自将早已失传的一十八路乾风刀法演示于我看,因此老夫才知此事,并非老夫信口雌黄。不过,那一十八路乾风刀法使出来当真是酣畅淋漓,令人荡气回肠,不想黎元霞书生迂腐,只想附庸风雅,却不知书是书,刀是刀,临敌拼的是性命,岂可一味顾弄姿态、矫揉造作,岂不令人笑作画虎不成反累猫,只是乾风刀法精深,即使被改得面目全非,饶使仅存少许精要就足以令乾风剑法威震武林了。只是后人不知而已。’听他说完,心中对他的见解深感钦佩,但口中却硬说道:‘一派胡言,凭你怎能尽知我乾风剑法的奥妙之处,如此轻言妄判,未免大言不惭。’他又道:‘少侠如不信,老夫倒向你讨教几招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形晃动,顺手折下身旁的一颗翠竹,手作刀形顺青竹向下连劈几下,没想到青竹枝叶竟应声纷纷掉落,瞬间一颗枝繁叶茂的翠竹就变成了一条青竹杖,而他劈下时的动作竟似毫不费力、挥洒自如,宛若用手拂去青竹上的灰尘一般,我见此心中大惊:观音掌!这真的就是早已失传的少林绝学“观音掌”吗?当年师傅畅谈天下武功时曾提及少林的这一绝世武功,师傅曾说过这套掌法炼至极致便双掌如神兵,开碑断石不说,而且断面光滑如镜好似刀削一般,只是这套掌法早已失传近百年,就是少林弟子也无一人会此绝技,而看看童芝政这几掌下削分明就是传说中的观音掌手法,江湖之上除了观音掌有此威力何曾听说有哪套武功雷同与此的。而他童芝政身为朝廷命官,高居庙堂,却会如此一套绝世掌法当真让人匪夷所思,而观其轻松出掌就已是肉掌变神兵应声将竹枝斩断,干净利索,毫无拖沓,更可以说他早已将这套掌法炼至登顶临巅之境界。
如此这般,他一面与我仔细过招,一面详细讲解每一超的精要之处,这哪里是两个不共戴天的死仇之间的决斗,分明是一位严师在细心指导弟子练剑。而我当时身不由己,我二人武功相差甚远,我被他一条竹杖牢牢罩住,只有疲于应付的份,他让我抬腿我便抬腿,他让我下砍我便下砍,明明是自己的手脚却完全不听自己的心思。而当时整个身心又被他精奥的讲解深深吸引,乾风堂习剑时师傅也曾悉心指点自己练剑,但和当时相比心中的感觉竟有云壤之别,师傅严厉苛责,稍有差错便严加责罚,也仔细讲解要领,却总有一种高深难懂之感,而当夜童芝政轻松拆招之间道出奥妙,虽言语精简,却句句点中要害,似是知道我的心思般,每句话都能消除我心中一层迷惑。那种感觉真是太过奇妙,平生重未如此陶醉过武学的深奥与美妙之中,以前直觉练武枯燥无味,但为报家仇忍而为之,不想当夜却发现武学竟如此深奥、趣味横生,沉浸其中,早将报仇之事抛到脑后。十六路刀法虽然高深,但我毕竟有十余年乾风剑法的根基,几个时辰之后全部要领就都掌握了,待领略了乾风刀法的全部精要,回头再看那套乾风剑法果真迂腐繁琐,牵强附会、刻意造作之处比比皆是,若不是今日领略了真正精髓的风采,恐怕此生都要盘桓于这套迂腐的剑法而不自知了,若当真如此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了。
正在我沉浸于乾风刀法的深奥奇绝之时,不想这时却东方大白,鸡鸣之声远近此起彼伏,天就要亮了。童芝政收了竹杖道:“少侠,看来今日老夫命不该绝,天色已明,一夜撕斗,老夫年老体衰,体力不支,更加早已饥肠辘辘,少侠可否再容老夫多活一日,待老夫吃饱喝足之后,少侠再取老夫性命如何?少侠总不会让老夫作个饿死鬼吧。不如这样,少侠如信得过老夫,少侠先行回去,今夜子时老夫再在此静候少侠如何?”
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明明他武功不知要高我几倍,而他非但不杀我,还说甚要我再容他多活一日,更加让人不解的是他竟约我明日再来找其报仇,世间当真有约人来找自己报仇的人吗?而他待我哪里又像对待一个仇人,谈笑间明明传授给自己一套精奥绝伦的刀法,这是对待要杀自己的人的态度吗?他果真就是手刃我裴家一十六口人命、火烧我裴家山寨之人吗?可他又明明承认那场血案却为他所为、、、、、、、我越想越心中越迷茫,越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但我却不自觉心中对其充满了信任,直觉告诉我他绝非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更加我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是心下打定主意道:“好,我裴远扬也非无情无义之人。既如此,今晚子时我再来讨你性命。”说罢我便收剑入鞘,转身越墙而去。
第七章 再遇童相一线喉,三会童翁古侠风
一夜缠斗本是身疲力竭,应静心休息以养足精神应对第二晚的打斗,可无论我如何欲静心休息都无法做到,脑海中一会儿是乾风刀法奇绝精妙的招式,一会儿又是童芝政种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怪异举动,一会儿又是童芝政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想来竟有种亲切之感,可又一想他可是我裴家不世仇人,强迫自己摇摇头不要想他、、、、、、、如此这般,整整一日,我整个人如着魔中邪一般,茶饭不思,心中如汹涌澎湃的海浪般呼啸沧桑,刻不宁熄。就这样我在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中过完一日,好容易盼到天黑,早早换了行头,拿了佩剑,子时一至,我便轻轻飘落在那幢别院之中。
童芝政果然守信诺,是时正坐在花间石桌旁对月独饮,见我持剑而至,竟起身笑道:“少侠重信守诺,胆识过人,老夫佩服。”没想到一见面他竟笑脸相迎,倒让我未曾料到,但我却无心情同他打哈哈,毕竟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又不忍伤了一位老人真诚的笑容,于是我虽未回话,也未再恶言相向,只是冷颜不语。他却似并未注意,依然笑道:“今夜月朗风清,春光万里,老夫敢请少侠饮一杯浊酒,不知少侠敢否?”
“哼,不就是一杯酒吗?有何不敢。”说完我走到桌前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佳酿入口,开始只似饮下一杯甘泉,清甜甘爽,竟无酒气,但片刻之后,舌尖便当起一股淡淡甘醇的清香,酒香之气也越来越浓,直至满口乃至心窝一阵阵酒香回荡,绵长不觉。我心下大奇,想我裴家乃是酿酒世家,从小我便在酒罐中泡大,何等样的美酒佳酿不曾品尝,但却从无品尝到如此入口绵长、回味无穷的琼浆玉液,一时心中迷茫,极力思索这到底是何等美酒,难不成这就是、、、、、、
“少侠看我这“一线喉”还入得你口?”正在我思索时,童芝政却道。
“当真是“一线喉”?”我不禁失声问道。
童芝政捻须笑而不答,志得意满、确着无疑的样子。我见他这样,不禁从桌上拿起酒壶又为自己到了一杯,酒从壶口一线泻下堪堪入杯,而后我拿起酒杯放在鼻下一闻,果然无色无味,全无半点酒气,当真竟如白水一杯,世间美酒能酿至如此境界者确非“一线喉”莫属了。此酒相传乃是一名叫赤鼻儿的酿酒大师酿造,有关赤鼻儿传闻甚少,唯一可知的就是他一生嗜酿酒如痴,毕生心血与精力皆用于酿酒,而其一生却只酿了一种酒,那便是“一线喉”,此酒酿出无色无味,清澈透明,嗅之全无半点酒气,与白水并无差异,但一旦入口,起初如饮甘露蜜液,清香甘爽,而后酒香弥漫,悠久绵长,直让人有一种如仙如梦之感,据传此酒更有延年益寿、根治百病的功效,少女饮之可以青春永驻,红颜不老,老弱饮之可以强身健体,外邪不侵,而练武之人饮之更可以增长功力,使武功突飞猛进。而令人无限痛惜的便是赤鼻儿英年早逝,留世的“一线喉”仅不足六坛,而其酿制之法也虽赤鼻儿的早逝而失传,正是如此,这让其更加弥足可贵,可谓是酒中极品,有价无市,买无可买啊。拥有此酒者无不奉若神灵,视若珍宝,谁忍卒饮,岂不暴殄天物,而如今童芝政却拿如此美酒招待于我,当真令我大感诧异。
“少侠觉得这“一线喉”如何?”童芝政又问道。
“一线喉乃是酒中极品、不世珍醇,在下此生有幸得饮此佳酿,当真不枉此生了。”我感慨道。
“那少侠可知此酒好在何处?”
“人人都说此酒妙在入口清爽,毫无酒气,而后酒香绵延,久久不散,从口至喉一线酣畅,所以世人称之为“一线喉”,而我却并不这么认为,酿酒之人都知道,酒可以香,可以纯,但若将其无限酒香尽酿于酒中而不外露,那就非一般酒师所能为了,再如能将酒酿至观之若水,诚可谓乃是神授,非人力所及。”谈及酿酒,我不免开口侃谈,即使是仇人面前,也难以压抑。
“少侠能看到这一层,也算是见识不凡了。以老夫看来,一线喉之所以受到世人追捧不单单是因了他的奇特和入口醇香,乃是因其虽身怀珠玑而不外显,虽才华横溢而不张扬,只示人于平淡无奇的外表,而内里却金玉锦绣、华彩纵横,宛若一谦谦君子,虽强识博闻、学贯古今,却温良恭谦,毫无傲慢跋扈之像,让人无限崇敬。”说道这,童芝政顿了顿,一手捻须,举头望月,似有所思。
我听了不禁暗自点头称是。
童芝政又道:
“再论酿酒,正如少侠所言,能返璞归真,化神奇于平淡,当世之中恐怕真无几人能够做到。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自哇哇坠地嗷嗷待哺的婴儿至苍彦皓首行将就木的老者,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短短一生所谓何来?忙忙碌碌、熙熙攘攘,争名夺利、出人头地,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可又有几人能将这红尘看透,而甘心于平淡。想当年老夫十五仗剑出游,而后游历世间疾苦,最后位极人臣,可谓风光无限,羡煞世人,可到头来、、、、、老夫试问一生上对得起天地君主,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却单单对不住老夫此生至爱之人,以至于使她因老夫死于非命、、、、痛哉!惜哉!悔哉!”说到这,他竟唏嘘感叹,不禁浊泪横流。想他童芝政何等风光人物,竟也有如此缠绵脆弱之时,心中不免愕叹。
我二人沉默了良久之后,童芝政突然拭去眼泪,朗声道:
“少侠年纪轻轻,武学修为已至于此,当真令人佩服。不知少侠练武究竟所为何来?”
“报仇!杀你为我娘报仇!”我未加犹豫脱口而出。
他听后身子一动,月色下虽看不清其表情,想来也是神情复杂。而后他又问道:“那报仇之后呢?”
被他一问,我心中一下迷茫,想我十余年来苦练武功为的就是为母报仇,几千个日日夜夜我想的就如何提高武功和如何杀掉仇人,何曾思虑过其他,倘若真的有一天我大仇得报,我又当如何,心中确未曾想到,被他一问竟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我、、、、我先、、、、先杀了你再说,至于后事,用不着劳你费心。”
“看来你终是不肯原谅于我。也罢,老夫不忍你终日活在仇恨之中,老夫成全你又何妨!只是少侠你切记,练武本为强身健体,提高个人修为,非为仇杀名利,少侠日后若能对此有所体会,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来吧,老夫就再领教少侠的高招了。”
听他口吻似是殷殷教导和劝慰,口气真诚,并无虚妄之意,本想允口答应,但一想岂可对仇人如此客气,如何面对母亲的在天之灵,想到这更不答话,挺剑便向他扑去。但没想到我身形还未移动,刚刚长剑在手,他却已经先行动手,翩然来到我近前,未及我看清他动作,直觉持剑的手腕一麻,当的一声长剑落地,他却道:“刀剑乃是身外之物,弃之何妨?”说完一掌向我面门拍来,这一掌来势凶猛,躲闪已无可能,我只能举手反挡,不想我的手刚粘上他的手掌立刻感到一股刺骨疼痛传来,我“啊”的一声急跃跳出圈外,低头观看手腕,赤红一条血印,更兼疼痛难忍,似是骨头都已断了。我心道好厉害的掌法,好像我刚才挡的并不是一只肉掌,而是一块坚石,一触之际竟让我痛入骨髓。
“观音掌,又名斩魔剑,为柔功外壮,属阴柔之功,练腕侧一部之法也。虽是腕侧一部之法,但关键之处却在于内力的提升和运用,技击之时将全身真气凝聚于掌,全力挥出,一击而中。俗语有云:宁受十掌,不挨一拳。乃是掌为五指分开,力道分散,既中亦无忧;拳为五指凝聚,合力一击,中即有损。而观音掌乃是凝全身之力集于掌之一侧,奋力劈砍,其威力当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虽名为掌,实是化掌为刃,并非普通掌法的拍、推、扫法,一旦有所成,其威不可挡,出手即有所伤,因此命名为观音掌,意在提醒修习者切不可恃此掌法横开杀戮,要常怀菩萨慈悲心肠,非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出手,切记!切记!老夫刚才只用了两层功力,不知少侠是否还能应付?”
“废话少说!”说完,我挺拍山掌向他扑去。我知道其掌力惊人,不敢硬碰硬,只得避其锋芒,曲意周旋,如此这般还能坚持片刻。不想他一面双掌横飞,一面口中不停的道:“这一招叫力劈华山,要旨便是时机的把握,一旦时机成熟,挥掌劈出,力求一击即中、、、、、、、、这一招乃是卧佛伸腰,关键是在于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如此这般,不觉间天色又见明,他又借口身体不适,求我多饶他一日,他即如此说,我似无言以对,明知不可能杀的了他,可也不能放弃家仇不报,于是答应他第三晚再来于他寻仇,临走之时我愤然道:“童芝政,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不想他听完此话,身体又是一动,表情竟是无比痛苦,完全没有了那种儒雅而充满自信的泰然自若,我见其如此心中竟有些不忍,转身离去了。
待我离开童家别院,我心中愈加迷茫难解,童芝政乃是我的仇人,我来找其寻仇,他非但不杀我,却三番五次传授于我武功和做人道理,而且可谓不遗余力、倾囊相授,连早已失传尽百年的武林绝学观音掌都传授于我,其良苦用心可见一斑,可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想为自己平生所学找个传人,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这个与他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人?难道他真的是良心发现,为十几年前所犯下的罪恶赎罪,以救赎他迷失的良知?又或是他欲以此来换取我对他的原谅,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不提报仇之事,可难道他不知道母仇深似海,家仇比海深,岂可因为授业之恩而轻言放弃呢?最后我又转念一想,童芝政真的就是杀我全家、烧我庄园的凶手吗?虽短短两日相处下来,我却发现他是一个心胸豁达、雅量海涵、正值侠义之人,并非见利忘义、凶残无度的杀人凶手,可他明明亲口承认十五年前那场血案乃是他所为、、、、、、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第三日我如约而至。那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待我来到童家别院,却发现到处一片漆黑,诺大一座豪华精致的庄园未有一盏明灯,未有一丝声响,往日戒备森严的守卫此时也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而整个庄园也如一座荒墓沉默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心下纳罕,往日灯火辉煌的童家别院今日怎么会如此冷清?
正心中奇异时,已来到我二人会面之处,夜色之中,童芝政正在院中亭下石桌上的一盏青灯下凝神静读,只见他峨冠博带,正襟危坐,右手捻须,左手捧书,正聚精会神的阅读一本古书,似是深深沉浸书中,我缓步来到他近前他竟未察觉,又过片刻,他右手翻书,微调身姿之后又继续静读。青灯之下只见他苍彦含笑、慈眉善目,俨然一位可爱可敬的老者,而以他的武功修为竟未察觉我的到来,可见确实此坦荡潇洒,全无半点猥琐防范之心,如此一位坦坦荡荡的君子当真就是十五年前灭我满门的凶手吗?
“童、、、、、童、、、、前辈、、、”我轻声道。
“噢!少侠来了。老夫失礼了。”回头见是我,立刻投书,起身含笑道,“如不嫌弃,还请稍坐片刻如何?”
我颔首示谢,在其对面坐定。一看桌上那本书,原不是书,而是一副书贴,再看贴头,赫然三个飘逸大字映入眼帘:兰亭序,下以小一号行书晋王羲之。一看之下我不禁道:“当此之时,你还有如此雅兴,实在令人佩服。”
“呵呵,”童芝政笑道,“见笑,见笑。书法本有修心养性、陶冶情操之用,老夫烦闷之时偶会舞文弄墨、瞻仰先人遗作,聊以解闷罢了。不过这《兰亭序》真不愧为“行书第一”,人称王羲之的行草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堪称绝妙之喻。”
“是啊,《兰亭序》书法造诣之高令世人叹服!只是不知你这副贴子可是真迹。”我对《兰亭序》仰慕已久,近日得见,万分欣喜,而童芝政乃是堂堂一国之相,他手中的帖子莫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真迹?
“哈哈,少侠有所不知,相传唐太宗李世民喜爱书法,尤爱王羲之的字。他听说王羲之的书法珍品《兰亭集序》在辨才和尚那里,便多次派人去索取,可辨才和尚始终推说不知真迹下落。李世民看硬要不成,便改为智取。他派监察御史萧翼装扮成书生模样,去与辨才接近,寻机取得《兰亭集序》。萧翼对书法也很有研究,和辨才和尚谈得很投机。待两人关系密切之后,萧翼故意拿出几件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给辨才和尚欣赏。辨才看后,不以为然地说:"真倒是真的,但不是好的,我有一本真迹倒不差。"萧翼追问是什么帖子,辨才神秘地告诉他是《兰亭集序》真迹。萧翼故作不信,说此帖已失踪。辨才从屋梁上取下真迹给萧翼观看,萧翼一看,果真是《兰亭集序》真迹,随即将其纳人袖中,同时向辨才出示了唐太宗的有关"诏书"。辨才此时方知上当。辨才失去真迹,非常难过,不久便积郁成疾,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不曾想这《兰亭序》还有如此一段传奇趣闻!”
“只是可惜,《兰亭序》在唐太宗死时作为殉葬品而永绝于世,后世所流传的皆是些摹本或石刻摹拓本。”
“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
“据说这《兰亭序》乃是王羲之酒后兴起,挥毫一气呵成,事后他曾数度誊清,均不及原草稿的书法气息纯正,因此此贴当之无愧为王羲之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此贴之中,王右军的气度、风神、襟怀、情愫,无一不表现的淋漓尽致,再看这,就是涂抹修改之处都意味悠远,令人折叹,真不愧为“千古一贴”。”一面说着一面将书贴凑近青灯,指着一处“向之所欣”,“向之”二字果然乃是涂抹之后改写而成。
“虽是涂改亦让人感觉乃是神来之笔,并非刻意而为,涂改之处和通篇书风极为吻合,体现了作者一气而为的生命流程。字形虽然粗了、大了,但依然体现了不激不厉的闲雅情调,得之于安稳。“天下第一行书”名不虚传矣。”练武闲暇之时,师傅也曾讲起过《兰亭序》,师傅对此书的评论印象颇深。
“哈哈,好,好,少侠见解深刻,难得,实在难得!”童芝政笑赞道,说着童芝政慢慢起身,昂首捻须望着夜空慨然道:“先贤圣人即使有所失,都可以改的挥洒自如,改的荡气回肠,而我等凡夫俗子,纵使有反悔之心,已无力回天,只能尽力弥补,聊以自慰而已。”
听他如此说,我心下默然,望着他苍老的背影我竟无言以对。他言语中的殷殷之情我又岂能不知,当此之时,我心中所有的迷惑似是烟消云散。先是评贴论书,而后言涂说改,其悔改赎罪之心已如直白,难得他一片良苦用心。曾有一时,我心中一软,暗自道:“随他去吧,报得大仇又如何,他现在只是一个暮色苍茫的老人。”可片刻之后,心中一想到我裴家十几口活生生的人命,还有我至爱的母亲,你想仅凭悔改之心就能得到原谅吗?
“哼,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不为我娘报仇,我今生誓不为人!”我愤然站起,冲他喝道。
他的背影又是一动,整个身体开始萎顿,在漆黑的夜色中愈加显得苍老无助,那一刻我心中不禁一酸,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沉默了良久,并未回身,黯然道:“扬、、、扬儿,你当真不肯原谅为、、、、原谅、、、、我吗?”
我抱拳拱手道:“无论前辈目的如何,前辈对在下的教会和恩惠,在下没齿难忘。但母仇不共戴天,望体谅晚辈不得以的苦衷。”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那个苍老的背影慨然道:“你即无法原谅老夫,老夫也生无可恋。”话音刚落,那个本还落寞脆弱的背影忽然如鬼魅般转身向我袭来。我心下大惊,没想到他会突然下手,我身体未及移动,只觉天突、四满、天府、伏兔等几处大穴一一被点中,立时感觉全身酸软无力,不得动弹。我气压丹田暗提真气,竟觉腹间空荡无物,丝毫内力也不存了。我心道:“你终于出手了,假惺惺的又是请我品佳酿,又是传我武功,最后不得遂愿,终于恼羞成怒要对我痛下毒手了。我死不足惜,只是家仇未报,就被他诓骗至死、、、、”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只觉自任脉中的紫宫、檀中至鸠尾达关元穴,再到阳关、中枢、神道、大椎几处督脉之穴,有一股真气暗自回环流动,我赶紧舌抵上颚、静心平气,不敢再胡乱凝气抵抗。只觉这股真气越来越强,流窜越来越迅速,在任督二脉之中来回冲撞,到最后只觉一股热流在体内回返窜动,搅弄的我大汗淋漓、呼吸不能,胸中更似有一股气在积聚膨胀,而且越来越多,竟压迫得我痛苦难当,极欲张口一吐为快,可只觉牙关紧闭,无论如何使力都不得张开。再过得片刻,我双眼一黑,竟昏死过去。
待我醒来,天色已亮,发现我正身靠亭柱,席地而坐,身上正披着一条灰袍,灰袍之上潮湿凝重,竟早已被夜露打湿,不知我这一觉睡了有多久。抬头观望,见童芝政正背对我坐在石桌旁,一手撑桌扶额,纹丝不动,似已沉沉睡去。我起身活动手脚、伸个懒腰,只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脚步轻奇,我气压丹田暗运真气,一股浑厚不见底的真气立刻自丹田升腾而起迅速窜至全身百骸,更有一股真气回环往复于任督二脉之间、、、、、什么、、、、任督二脉竟有真气可以通达往复,难不成我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我再提一股真气凝气驶运,果然这股真气在任督二脉之间回环往复,毫无阻隔,我的任督二脉竟真的打通了!非但如此,我丹田之气不知一下增出几倍,我心下大喜,差点高兴的喊出声来。
再看依然安睡的童芝政,我想起昨晚的事来,我几步来到他面前,凝神一看,只见他发须凌乱、面无血色,眼睛紧闭,我一抓其手,早已冰冷,再探其鼻息,依然故去。
此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先前还儒雅风流、技冠武林的武林前辈,此刻竟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而想到他之所以至此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愧疚难当,泪水如决堤之水瞬时而下。
我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我擦干眼泪,在童芝政的尸体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飘然而去。
第八章 突生变故晴空雷,横扫千军观音掌
“哈哈哈,哈哈哈、、、、、”白七听完裴远扬的讲述畅笑不止,笑声开始听来爽朗豪迈,但渐渐的让人觉得刺耳难当,如芒在背,到最后那笑声中竟似充满阴森恐怖,跟本不似一个人在笑,而似一个厉鬼在夜色中嚎哭,凄厉、尖刻,声音从绝顶之上传出数十里,让人不寒而栗。裴远扬在一旁更是听的胆战心惊,他从没见一个人可以笑的如此爽朗、而又凄惨悲凉,再看白七那张如鬼似魅的脸,此刻在他尽情的畅笑下早已变形走样,恐怖异常。好容易白七止住笑声,道:
“哈哈哈,童芝政啊童芝政!你果然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老夫费尽一生心血能将你如此一个人物打倒,快哉!快哉!”说完,痛饮几口梅馨红。待饮毕,对裴远扬道:“不过如此说来,童芝政并非你亲手所杀?”
“远扬无能,没能亲手手刃仇人,愧对生母及裴家上下英灵。”裴远扬默然道。
“呵呵,扬少爷白七今日再告诉你一秘密,一个埋藏在我心底十八年的秘密!”
“什么秘密,远扬愿闻其详。”
“这个秘密就是十八年前血洗裴家寨、杀你生母、毁你家园的并非童芝政!”
“啊!什么?不是童芝政?”裴远扬闻听此言着实大吃一惊,自己十八年来呕心沥血苦练武功,心中所想无时无刻不是为了要亲手杀了童芝政为裴家报仇,十几年来自己背负这份血海深仇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如何杀掉童芝政,十几年的黄金般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这份深仇,可道头来却说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的,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厢情愿的想当然,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是童芝政?这怎么可能?不是童芝政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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