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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羡鸳鸯不羡狐》原名
《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凉夜
第一世，她是王母瑶池初初修成人形的一朵牡丹花，得王母青睐移入百花宫成为牡丹仙子，却因在蟠桃会的惊鸿一瞥，恋上风华绝代高高在上的东华帝君。只是，一个是单纯不懂世事的小花仙，一个是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的东王公，他注定不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所以追逐五百年，他亦是连她的名字都无法记住。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文章字数：132320字
第1章 楔子 前世今生
烈日当空，天气燥热地可怕，天边偶尔飘过一朵浮云，成为这寂静的天地间唯一的点缀。眼前渐渐模糊，只余铺天盖地的火红，如长蛇吞吐的舌信，要将一切吞没。
妖妃？我是妖妃？我忍不住苦笑，如若是妖，何以能被你们绑缚在这高台之上，无法动弹？何以面对着熊熊烈火而无能为力？
只是，入眼的却是他冰冷无情的脸，我看着他冷冷地将我一脚踹开，吩咐侍卫将我抓住，眼里除了嫌恶和绝情，再无其他。
怎么会这样？木国瘟疫肆虐，如何成了我的错？就因我是君华最宠爱的妃子，就因我有一张倾城的脸吗？还是，连我天生的那一丝一缕莫名其妙的法术也是错？
君华，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怎么可以？我是你的阿离啊，你发誓过永不相负的阿离，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
火热的温度在周身蔓延，烈火焚身，我看着自己的肌肤一寸寸地被烈焰吞没，心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冷却，冰冷了这噬人的痛楚。
我觉得自己的身形飘渺不定，直到看到黄泉路上满目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原来这就是花叶生生相错的彼岸花，意识终于渐渐清明，随着那牛头马面度过那忘川上的奈何桥。生前满目的狰狞火红变成混沌的暗黑，地府，就在眼前。
“牡丹仙子，您归位的时辰已到，王母已在天界等候多时，请您归位吧！”奈何桥走到一半，判官崔府君便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归位？我忽然笑了，是啊，我原是王母瑶池的一株白牡丹，历经千年岁月修炼成形，得王母青睐，入百花宫成为牡丹仙子，随侍王母左右。
只是，潜心修行千年的我，却因蟠桃会上对风华绝代、一身清华的东华帝君的偶然一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从此天上人间，我的眼里心里，只余一个东华帝君。但是，追逐了五百年，痴缠了五百年，他却始终未曾正眼看过我一眼，眼底依旧是一片无欲无求的清明，无心亦无情。就连太上老君也不止一次地劝过我，“要让帝君动情，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当时的我，傻傻地认为“登天”简直是易如反掌，更是不曾将这劝告放在心上，殊不知，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本身便是无心无情之人，如何能轻易为旁人动情？
于是，五百年后，在东华帝君投身轮回、下凡体验人间疾苦时，我也义无反顾地入了轮回，紧随而去，只愿在人世的匆匆数十载，能得他的倾心相许，共度一生。
如此，我为人为仙又有何意义？当真是不如为妖，不如为妖啊！
我踉跄着奔过奈何桥，越过忘川，须发花白的孟婆倚在奈何桥头，踽踽而立，手里端着的孟婆汤流动着平静的色彩，一碗即是一生的爱恨情愁。
孟婆笑盈盈地看着我，把碗递到我面前，苍老的声音恍若来自遥远的召唤，“仙子，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碗水罢了，你还看不透吗？”
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他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
我猛然惊醒，在将近一千年的岁月里，我一直乐此不疲地追逐着东华帝君的脚步，直到上了这黄泉路，看了这彼岸花，过了这奈何桥，见了这三生石，才知道，不管天上人间，我都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我想要的那份情感。
第2章 第一章
千年岁月，倏忽而逝
“小山，白小山，你快过来，我修成九尾了，我要变成人形了！”看到身后的第九条尾巴终于长出来了，我跑出狐狸洞，兴奋地大喊。
我揉了揉被石子打到的地方，委屈地抬头看着窝在树上睡觉的某人，额，不对，是某只山鸡，继续说道：“小山，你看嘛，我没骗你，这次我真的要变身了！”
可能是被强烈的白光刺激到了眼睛，白小山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瞄了我一眼。
“小山，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哦，我修成人形了诶！”我冲着白小山兴奋地咧嘴一笑。
我不明所以地继续揉着我的额头，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歪了歪头，无辜地开口：“我又不是人，穿什么衣服？”
白小山的鸡爪果然不再蹭石头了，我松了口气，迅速地编出一身白色水袖衣裙，金丝镶成的领口绣了一朵精致的牡丹花，褶皱的裙摆荡漾如浮云，看上去清爽极了。
待我穿好衣服之后，白小山终于肯转过身走到我面前，他摇身一变，漂亮的山鸡就成了一个俊俏无比的少年郎。只不过他那一身衣服，却是太五彩斑斓了些，花花绿绿的，乍一眼看去，像极了花花蝴蝶。
他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会吧？怎么这么丑？”
“丑？”我不解地看着他。
“自己拿去看看。”白小山变出一面镜子，塞到我手里。
我垂下头沉思了会儿，的确，这张脸跟其他妖怪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我跟白小山都离开青丘一千年了，难为他还能记得那里的狐狸长什么样。我转念一想，白小山难道是看中了青丘的某只狐妖，所以至今不能忘怀，念念不忘人家的倾城容颜？
“什么正事？”我摸了摸脑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白小山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换张脸！”
“哦。”我应他的要求，又变了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准备让他鉴定到满意为止。
“更丑了，要漂亮点的！”白小山双手环胸，摇了摇头。
我又变了一张。
“不好！”
我再变。
“不行！”
我继续变。
“不够！”
我努力变。
“太丑！”
当我顶着一张猪头脸出现在白小山面前时，他终于支撑不住跑去吐了，边吐边艰难地说道：“你还真越变越丑了，你还是变回原先那张脸吧，看着还水灵些！”
于是我又变回最初令我满意的那张脸，笑嘻嘻地拍了拍白小山的肩膀，说道：“小山，长得普通点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我自己喜欢就好了嘛！”
“哼。”白小山撇了撇嘴，却也没反驳我。
“小山，开心点嘛，你看我现在终于可以跟你一起去人间玩了，这不是很好吗？”我伸出两只手捏住白小山的两边脸颊，笑得灿烂无比。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去人间？”白小山打掉我的手，问道。
“嘿嘿，反正跟你在一起啊，去玩玩也没什么。”
我是一只千年狐妖，嗯，准确的说，我其实已经修炼了两千年了。按理说两千年的妖精已经算是修为很深的了，可是偏偏我却才修成人形。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青丘九尾狐，修行百年，可得一尾，修行千年，即得九尾，自此可修成人形。可我却是个例外，在青丘修行了千年才得五尾，速度之慢前所未有，当真是达到了“前无古妖，后无来者”的境界。基本上青丘的狐狸已经视我为白狐的耻辱了，群妖见了也无不心生鄙夷。不过我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整天吃吃睡睡玩玩乐乐，一如既往地过着我的小日子，然后等着尾巴自己慢慢长出来。
遇见白小山的时候，我才修行了三百年。当时我正一觉睡醒，便看到一只长得花里胡哨的山鸡在不远处蹦跶，几乎是立刻的，我流出了口水。话说我缓慢的修行速度也给我带来了无法挽回的遗憾，那就是我连一只鸡都没逮着过，青丘的山鸡都被其他狐狸逮得差不多了，我便只能含着一箩筐的眼泪啃啃树皮、嚼嚼青草，成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素食狐狸。
所以，由此可以想象当我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山鸡的时候，那种从胃里衍生出来的兴奋度。我几乎是本能地就起身一个飞跃朝那只漂亮的山鸡扑了过去。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当时的白小山已经修炼了五百年，我还没碰着他的毛就被他一脚踹飞了。
其实白小山的话挺具威胁性，因为我向来很珍惜生命，但我一看到他肉嘟嘟的粉嫩脸蛋，然后听着他一口一句的“小爷”，我忽然就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白小山霎时就愣在那里了，估计是没想到手下败将可以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趁他愣神的空档，我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口吗，然后在嘴里砸吧了下，慢吞吞地感慨了句：“奇怪，怎么没有味道？”
我揉了揉被他拽得有些红肿的耳朵，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于是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只狐狸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可爱到爆的小童，小童捂着红彤彤的小脸蛋，跺了跺脚，愤愤地瞪着狐狸，半天吼出一句：“你，你还我清白来！”
当然，清白是还不成了，因为他嫌我脸上都是毛，不乐意舔回去，不过白小山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收我当童养媳，借此来偿还他苦守了五百年的清白之身。而童养媳最大的责任是，给白小山准备香喷喷的白米饭。
为此，我的媚术在短时间内有了极大的突破。我是青丘出了名的懒狐狸，一般来说能喂饱自己就不错了，所以为了能尽到童养媳的职责，我不得不把青丘的包括狐狸在内的所有公的妖怪给勾搭了个遍。抛个媚眼，送个飞吻，就让他们乖乖地把白米饭送了过来。当然，这对尚未修成人形的我来说，不得不说是个很艰巨的挑战，尤其是面对诸多已修成人形的妖怪们。由此可见，我的媚术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对此我还是很得意的，虽说这直接造成了我此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其他法术完全没有任何突破，当然这是后话。不过我的沾沾自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我就被全青丘的女妖怪给集体追杀了，理由不外乎是我勾搭了她们的丈夫，儿子之类的。（其实我很冤枉，我一只狐狸能对“人”做什么？纯粹是精神上的情感交流啊！）
于是，白小山的白米饭供应就此中断。
追追逃逃了几百年，在我到一千高龄还没修成人形时，白小山终于忍受不了如此纠结的生活，逼着我卷铺盖跟他“私奔”去了。这一奔，就奔到了昆仑山脚的祁云山，上面有昆仑众仙压着，祁云山的妖怪们可以说是“奉公守法”的典范，基本上都安安分分地潜心修炼，完全不敢惹事。虽说有点压抑，不过对一心修仙的妖来说，这里却是块宝地，站了昆仑的灵气，这里的众妖都能摒弃邪念，全心修炼，修仙速度自然也有所提高。
按理说，这样的一块宝地肯定是妖满为患了，只是我在这里修炼了一千多年，却也没见着比肩继踵的盛况。据白小山所说，那是因为只有诚心修炼且有仙缘的妖才能走到这里。这句话让我纳闷了很久，因为我是没什么诚心修仙的，所以我一度做梦我是有仙缘的，估摸着上辈子可能还是个神仙，估计太懒了就直接被踢下凡间当畜生了。
白小山对修仙之事尤为乐衷，对我是“恨铁不成钢”，因为我照样只顾吃喝玩乐睡，只有在他用武力胁迫的情况下才假装潜心修炼一会儿。
有了青丘的悲催经历，我不敢再随便勾搭其他妖怪，于是，我这个“童养媳”唯一的用处也就没了。白小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开垦了一片土地，一年到头忙着播种收割，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毕竟法术也不是练着玩的，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白小山怎么就没有一脚踹死我，但据他后来回忆说，他们山鸡家族一直被我们狐族欺负，他好不容易见着个“软柿子”，不放在手里好好捏一捏实在是对不起山鸡家族的列祖列宗，本来是想把我整得连我那早已归天了娘都认不出来的，不过鉴于我是个实打实的素食主义者，从未害过一只鸡，他才把那念头放了回去。当时我听得汗涔涔的，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没那修为逮鸡吃。
不过，白小山也说了，不杀我还是很明智的，毕竟我可是为他提供了几百年的白米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而且我叫白离，也姓白，与他算是同宗，“姓相同，不相迫害”，这是他思考了好几百年得出的答案。
其实我很想反驳一句，我姓白，是因为我是白狐，而他姓白，则是因为他酷爱白米饭，这两者的性质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当然，由于我一直都是被欺压对象，所以这话我只能藏在肚子里，眼里的鄙视再怎么深，脸上的笑容一定要诚恳地无以复加。
唉，狐在鸡爪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3章 第二章 初至人间，陌路相逢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人世的繁华：都城林立，亭台楼阁，随处皆是，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惊叹于如此热闹的景象，这是我在青丘和祁云山从未见过的，摒除了山间的清冷幽然，人间美得精致利落。白小山已经来人间玩过很多次了，因此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惊叹的，走在大街上也是志得意满、昂首挺胸的，俨然忘了自己是只鸡，并且很是鄙视我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老妖精，觉得我丢了妖精的脸。
“小山，你看，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咱过去看看吧！”忽然，我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里面好像有人在耍杂技，外面的街道上则摆着很多小摊子，摆着很多小东西，有吃的也有玩的，琳琅满目的，看得我应接不暇。
“没来过人间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喜欢人间，看看，狐狸尾巴一下子就露出来了吧！”白小山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表情极其欠揍。
“你去还是不去嘛？”我眨了眨眼，企图装无辜。
我跺了跺脚，恨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记得别迷路了！”白小山冷不丁地蹦出一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酒楼。
我撇了撇嘴，就知道白小山是个死没良心的主儿，我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自己慢悠悠地往前面晃过去，路过一个梨摊的时候，随手拿了个梨子啃啃。
“嘿，姑娘，您还没付钱呢！”梨摊的老板跟在我后头急匆匆地喊道。
我愣了一会儿，随即想起白小山有跟我说过在人间吃东西是要给钱的，问题是我连钱是啥样子的都没见过，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后面的酒楼，“去里面找白小山要钱！”
说完，便甩了甩袖子，继续往前荡去，那梨摊老板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知道白小山是谁，于是又急急地追上我，拉住我的袖子不撒手，一副我抢了他全家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姑娘，您说的白小山我不认识呐，还是您自己把钱给付了吧，不贵，就两文钱。”
我有些无奈，别说两文钱，我是半文钱也没呐。我左右望了望，赫然发现竟有好几个人围过来看我的热闹了。本狐狸活到两千岁似乎还没这么丢人过，额，以前那叫“丢妖”，所以这会儿老脸竟有些挂不住了。
“老板，我真的没钱，我不是让你去找白小山了吗？”我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淡定，所以选择了实话实说。
“嘿，你没钱还拿我的梨？还敢骗我去找人？大家快来评评理，哪有人吃东西不给钱的？”听到我的话，梨摊老板霎时变了脸色，大声嚷嚷起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嘴巴里说着一些让我听了很不高兴的话。
我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我讨厌被这么多人围着，讨厌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觉得我是个怪物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老板，这两文钱我帮她付。”正欲发怒，忽然听见一道宛如天籁的嗓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一眼，便差点忘了呼吸。只见那人长身玉立，青衣着身，玉冠束发，面容清俊，卓尔不群，只在那儿轻轻一站，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从容淡定，气质清华。那是一种慑人的气质，似月似莲，超凡脱俗，隐隐又散发出一丝凛然尊贵的王者风范，恍若是落入人间的神祗，温和中带着沁人的清冷，尤其是那一双眼，清明无垢，澄澈地不似凡人。
我微微地垂了垂眼，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敢去看他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神祗的亵渎。但很快我就镇定了，虽说周围的人跟我的表情相差无几，我还是深深地鄙视了一把自己，想我一只千年狐妖竟然对一个凡人产生如此“自卑”的情绪，真是不该，不该啊！
于是，我淡定了，非常从容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呆滞的梨摊老板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莲步姗姗地走到那青衣男子身边，异常从容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顺便露出一个娇羞甜蜜的笑容，对梨摊老板说道：“谁吃东西不给钱了？我家相公这不是把钱给你了吗？”
“咳咳，误会，这都是误会，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夫人海涵。”梨摊老板总算回过神来了，看着自己手里的一锭银子，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在这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钱的重要性，唉，老娘不就是没带钱嘛，竟然就被一群凡人给鄙视了，失策啊失策！
“确实是误会，我家夫人上街一向不喜欢带钱。”天籁般的嗓音再次响起，说出来的话却是把我淡定非常的脸硬生生地崩出了一条裂缝。
见没热闹好看，人群很快就散开了，梨摊老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了两文钱把整个梨摊扔在那边是非常不明智的，所以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去。
我看了看身旁的青衣男子，心想莫说是人界，怕是仙界也出不了这么一个天神般的人物吧！强忍住把他收归囊下的冲动，我慢吞吞地把手收了回来，又瞥了眼他那张美得不像话、都可以把白小山给比下去的脸，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我身后的竟是那超凡脱俗的青衣男子，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清明的眼中不沾染一丝一毫世俗的尘埃，只淡淡地看着我，并不言语，却在不经意间失了满世界的颜色。
发现自己差点又被迷惑了，我连忙垂下眼，假意咳了两声，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是相公帮我付的钱？真是太感谢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忽然开口，怔了怔，随即唇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隐隐约约的，竟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瞬间就让人迷失了眼。
“夫人客气了！”
听到他略带些揶揄的话，我霎时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叫他“相公”了，当下又鄙视了自己一番，扯出一个笑脸：“欠你的钱我会让白小山还你。”
他的声音太轻，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他说“阿离”，不过终究是不太确定，只是微微仰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我们认识吗？”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们认识吗？”他问，目光灼灼。
我歪了歪头，努力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男子，于是非常肯定且带点无辜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我发现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在跟我说话，要不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呢？于是我直奔主题：“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可是，我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青衣男子，我不禁眨了眨眼，莫非那人也是妖？难怪长得这般好看。不过我怎么闻不到半点妖气？我暗忖了片刻，看来我运气不错，一出门就撞上神仙了，嗯，我果然是只有仙缘的妖怪。
终于给我看上了杂耍，不过也没什么感觉，没过多久就觉得兴致缺缺了，便想着回去找白小山。正往回走，一个年过半百的道士忽然拉住我，盯着我瞎看了半天，我也好奇地打量回去，只见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长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上面写着“张半仙”。
“这位姑娘，且听贫道一言。”我正想说话，他便先开口了。
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非常诚恳地看着他。
他咳了两声，徐徐道来：“贫道乃是茅山道士，方才见姑娘印堂发黑，面容恍惚，仔细一看，发现姑娘竟是妖邪入体，如若不尽快驱邪，恐怕会大祸临头啊！”
“姑娘最近可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道士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本想说没有，但一想人间也是个奇怪的地方，刚刚碰上的青衣男子也算是个奇怪的人，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不会吧？我有这么憔悴吗？难道是东西吃太多，撑着了？
我拿着那两张符，非常认真地研究了一番，眨了眨眼睛，非常“诚恳”地问道：“妖怪真的会怕这个吗？”
“那当然，贫道可是茅山出来的，降妖除魔的本事自是不用说了，这两张符可是我们的镇山法宝，贫道一向慈悲为怀，童叟无欺，只收你们十两银子一张。”
我挠了挠头，心想，我这么大一只妖怪站在你面前，你咋就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呢？
于是，我继续纯真无比地看了他一眼，“十两一张哦？”
道士又咳了两声，说道：“姑娘若是实在拮据，那就五两一张吧，毕竟贫道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为了以后能画更多的符造福苍生罢了！”
这道士说得诚恳，我也决定诚实一把，于是，我露出一只狐狸爪子，非常温柔地拍了拍那道士的肩膀，无辜地开口，“不好意思哦，其实我一文钱都没有。”
看着他连滚带爬地狂奔离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真本事就不要出来混！
第4章 第三章
牡丹仙子，东华帝君
我原意是打算回去找白小山的，可是等我绕了半天之后，我悲哀地发现，本狐狸迷路了。当然，对于一个从未出山过，连房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的狐狸来说，我认为这是相当情有可原的。
既然找不回去了，我索性就寻了路旁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优哉游哉地看着来往的凡人，等着白小山主动来找我。
我兴奋地直奔那边而去，艰难地挤进围观的人群，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来回搜索目标狐狸，结果却看见一中年妇人揪着一清秀小佳人的耳朵，非常不人道地对其施以暴力。不过我对这个是没啥兴趣的，毕竟人民内部矛盾还是要她们自己解决啊，我的心里现在可只惦记着那只难得的狐狸精了。
我原本黯淡下去的双眼再次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心想敢情这清秀小佳人就是我要找的狐狸精啊，莫非她的修为已经高超到即将羽化成仙了？要不我怎么闻不到一点儿狐狸味儿呢？
我立刻一脸崇拜地奔上前去，一把将那中年妇人推到一旁，兴奋地握住那清秀小佳人的双手，激动地声音颤抖：“你真的是狐狸精吗？”
“你道行是不是很高啊？为什么我闻不到一点狐狸味儿呢？”我对人的面部表情其实并不太了解，所以依旧沉浸在自己久违的激动情绪里，乐不可支地问道。
“哼，她的道行不高谁的高？你看这城里的男人哪一个没被她迷倒过？”那中年妇人一听到我的话，原本怒气高涨的脸立马变得得意起来，非常厚道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真的啊？”果然是高人啊，我兴奋地想着，继续问道：“你哪个山的？修炼多少年了？两千年不止吧？”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清秀小佳人怒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泪跟珍珠似的，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看得我纳闷了半天。
狐狸哪来这么多眼泪掉呢？敢情这也是道行高深的特征之一？
“少在那儿装可怜，我告诉你，再哭也没用，谁让你爱勾引男人呢？今天我就是要给你个教训！”中年妇人说着，冲过来又要对清秀小佳人施暴。
我退到一边，支着下巴看着她们，等着清秀小佳人一展高超法力将那中年妇人踹飞。可是，我等了半天，那清秀小佳人除了干嚎，啥也没干。这下我警觉了，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还就只知道哭和嚎，这可不是我们狐狸的作风啊！敢情她是个冒牌的狐狸精？
为了鉴别清秀小佳人的真正身份，我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面小圆镜，这圆镜是我那早已归天了的娘留给我的唯一遗产。此镜名为“现形镜”，是我爹刚出道时仿照天庭的照妖镜自个儿制作的，据说一照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妖怪变的，不过跟照妖镜不同，这现形镜完全没杀伤力。想当年这还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唯一的缺憾就是，每次我娘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美滋滋地跑去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看到一只满脸是毛的狐狸。这让我娘无比恼火，所以一怒之下将之压到箱底，一压就压了半辈子，直到归天之际才把它翻出来慎重地交给了我，然后非常有深度地感慨了一句：“儿啊，做人不能忘了狐狸的本啊！”
虽说我一向不支持盗版货，不过这好歹算是件古董，便也妥帖地贴身保管，想着若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把它当了混口饭吃，没想到这会儿刚好派上了用场。
我拿着现形镜，二话不说上前将那中年妇人踢到一边，然后对着清秀小佳人左照右照、上照下照，结果照了半天镜子里都没出现半只狐狸。
我怒，原来我是看走眼了，这清秀小佳人根本就是凡人一个！
我把现形镜一收，叉腰怒瞪着清秀小佳人，“你不是狐狸精干嘛骗我是狐狸精？”
清秀小佳人又要泪奔了，她颤抖着手指着我，“呜呜，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也要这般对我？”
我正在思考这话的含义，她又怒道：“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说我，甩袖奔走。
我呆了一呆，我果然是个有眼光的，其实她确实是个高人啊，竟然能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原形，嗯，这是个又前途的佳人！
“狐狸精，我还没完呢，你跑什么跑？”中年妇人还想追上去，却被我一把拦住。
“她不是狐狸精，你认错人了！”我无比严肃地向她陈述这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呸，她不是狐狸精谁是狐狸精？”中年妇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一听这话，我立马昂头挺胸地站好，非常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说的：“我啊，我才是狐狸精！”
“去！”周围群众立马作鸟兽散。
“神经病！”中年妇人白了我一眼，也跟着甩袖走人。
“喂，你们别不相信啊，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是狐狸精！”我朝他们嚷嚷，试图挽救我的狐狸形象。
可惜，没人鸟我。
忽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竟又是那名青衣男子。他依旧是静默地立在那儿，颀长的身影带着微微的清冷，俊美的脸上隐隐露出一种悲悯的情怀。
我被他看得有些烦躁，快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问道：“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是狐狸精？”
听到这话，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淡淡地陈述道：“你不是狐狸精。”
我纠结了，对一只狐狸说“你不是狐狸”，就像你对一个人说“你不是人”，这该多伤这只狐狸的自尊心啊！
于是，我一把抄起他的手，直奔对面的客栈，旁若无人地冲进一个房间，顺带设下一个凡人无法进入的结界，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盯着那青衣男子，坚决地说道：“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狐狸的真身，看你还敢不相信我！”
鉴于白小山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在人前随意现出原形，所以我只好把这项伟大的变身计划移入室内进行。
“看好了！”话音刚落，我便瞬间从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缩成了一只漂亮的白狐狸。
我转了转眼珠子，跃到旁边的桌子上，抬头看向那青衣男子，无比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怕了吧？你现在该相信了？”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只在澄澈的眼里流露出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听见他低低地开口：“我相信了，你变回来吧！”
不知为何，他有些低回的声音竟然隐隐带给我一丝哀伤的感觉，心中不由有些沉闷，便没了玩乐的心态，很快就变回了人形。
我急急忙忙地正要变衣服，青衣男子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件白色长袍，我几乎没有看到他移动，他就已经站在了我面前，亲手为我披上袍子，转眼，我的身上就多了一套白色衣裙。
脑子里思绪乱转，青衣男子却忽然抬起手，莹白如玉的修长十指轻轻地抚上我的眉心，轻轻地摩挲着那朵精致的牡丹，眼里竟隐隐流露出一丝愧疚，“牡丹仙子，你何苦执着如此？”
我身子僵了一僵，不禁有些薄怒，敢情找替身找到我头上来了？于是飞快地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碰触，但见他的眉间隐现一抹怔然和哀伤，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淡然。
“你是神仙！”我非常肯定地说道。
他忽地敛了所有的神色，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就走，仙妖殊途，还是少惹为妙。
身后的那一声轻唤让我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却不曾回头，只淡淡地回了句：“你认错人了！”
说完，便要去开门，但奇怪的是明明是我自己设下的结界，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一想到后面还站着位神仙呢，于是了然却有些火大地转过头：“都说你认错人了，怎么还不放人？”
“牡丹仙子，你离开仙界已有两千多年，王母亦是十分惦念于你，难道你真要永世为妖不成？”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抚了抚额，十分无奈地开口解释：“神仙大人，我白离当真是只货真价实的狐妖，真不是什么牡丹仙子。”
“你是。”他认真地陈述着，清明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直看得我“毛骨悚然”，连自己都要怀疑我的狐狸身子是不是一朵花变的了。
“好吧，既然神仙大人这么执着得认定我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牡丹仙子，那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退而求其次。
他点头答应。
“第一，如果我真是天上的牡丹仙子，何以今时今日会成为一只狐妖？第二，你一再地说我执着，敢问我究竟在执着些什么？第三，如果天庭有心要让我归位，为何现在才来找我？第四，你是谁？与我有何关系？为什么是你来找我？”我一一将心中的疑问列出来，看见对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
“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当个狐妖也挺不错的，你那个牡丹仙子的身份白离也自是不稀罕的。”我又加了一句，不怕他不开口。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男人自从见了我之后好像就一直没少叹气，真不知我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么个无所不能的大活神仙给愁成这样。
闻言，我不由唏嘘，原来我上辈子竟然还真是个神仙，这要是让白小山知道，他不得活活给嫉妒死？不过前世的我也太笨了点吧，还有这本事能误投畜生道？
“那你呢？你又是谁？”我提醒道，对我来说，这才是重点，若是前世没有纠葛，何以今生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转过身来，明明只是极细微的一个动作，竟似带了满身的光华，我似乎可以看见那一刹那他身上流转的的流光溢彩，然后看见他好看的薄唇微微开启，天籁般的嗓音再次响起，他说：“我乃东华帝君。”
第5章 第四章
神仙居内，色令鸡昏
我觉得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那般清晰，让我根本无法怀疑。
他说：“我乃东华帝君。”
我呆呆地看着他，东华帝君？他竟然是东华帝君？传说在天下苍生为始时，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创造万物的东华帝君？我忽然想起白小山曾经念过的一段话，“东华帝君，道气凝寂，湛体无为，将欲启迪玄功，生化万物，先以东华至真之气，化而生木公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以主阳和之气，理于东方，亦号王公焉。帝君与金母皆挺质太玄，毓神玄奥，于东方溟溟之中，分大道醇精之气而形成，与西王母共理二气而育养天地、陶钧万物，凡天上、天下、三界、十方，男子登仙得道者悉所掌焉。居方诸山上，其诸司命三十五，所以录天上人间罪福，帝君为大司命总统之。”
难怪，难怪他会有那样慑人的气魄，难怪他会如此风华绝代，难怪他的眼睛可以那么清澈，不染半分世俗尘埃？试问天下间，除了无欲无求、无心无情的东华帝君，还会有谁呢？
白小山要是知道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他无比仰慕、每修一级就要念叨一次的东华帝君，会不会激动地当场晕过去？
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未如此震惊过，所以回神的时间用得稍微有点长，我一度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如何能有这般“难得”的际遇？
“你真的是东华帝君？”我吸了口气，故作镇定。
他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差点又将我迷晕了过去。
其实我根本就是多此一问，当然更大的疑问还在后头，“如果我真是你口中的牡丹仙子，那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仙，怎么会需要帝君大人亲自前来劝渡？”
听到我的话，他唇角的浅笑在瞬间隐于无形，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只羡鸳鸯不羡狐》原名
《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凉夜
第一世，她是王母瑶池初初修成人形的一朵牡丹花，得王母青睐移入百花宫成为牡丹仙子，却因在蟠桃会的惊鸿一瞥，恋上风华绝代高高在上的东华帝君。只是，一个是单纯不懂世事的小花仙，一个是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的东王公，他注定不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所以追逐五百年，他亦是连她的名字都无法记住。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文章字数：132320字
第1章 楔子 前世今生
烈日当空，天气燥热地可怕，天边偶尔飘过一朵浮云，成为这寂静的天地间唯一的点缀。眼前渐渐模糊，只余铺天盖地的火红，如长蛇吞吐的舌信，要将一切吞没。
妖妃？我是妖妃？我忍不住苦笑，如若是妖，何以能被你们绑缚在这高台之上，无法动弹？何以面对着熊熊烈火而无能为力？
只是，入眼的却是他冰冷无情的脸，我看着他冷冷地将我一脚踹开，吩咐侍卫将我抓住，眼里除了嫌恶和绝情，再无其他。
怎么会这样？木国瘟疫肆虐，如何成了我的错？就因我是君华最宠爱的妃子，就因我有一张倾城的脸吗？还是，连我天生的那一丝一缕莫名其妙的法术也是错？
君华，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怎么可以？我是你的阿离啊，你发誓过永不相负的阿离，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
火热的温度在周身蔓延，烈火焚身，我看着自己的肌肤一寸寸地被烈焰吞没，心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冷却，冰冷了这噬人的痛楚。
我觉得自己的身形飘渺不定，直到看到黄泉路上满目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原来这就是花叶生生相错的彼岸花，意识终于渐渐清明，随着那牛头马面度过那忘川上的奈何桥。生前满目的狰狞火红变成混沌的暗黑，地府，就在眼前。
“牡丹仙子，您归位的时辰已到，王母已在天界等候多时，请您归位吧！”奈何桥走到一半，判官崔府君便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归位？我忽然笑了，是啊，我原是王母瑶池的一株白牡丹，历经千年岁月修炼成形，得王母青睐，入百花宫成为牡丹仙子，随侍王母左右。
只是，潜心修行千年的我，却因蟠桃会上对风华绝代、一身清华的东华帝君的偶然一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从此天上人间，我的眼里心里，只余一个东华帝君。但是，追逐了五百年，痴缠了五百年，他却始终未曾正眼看过我一眼，眼底依旧是一片无欲无求的清明，无心亦无情。就连太上老君也不止一次地劝过我，“要让帝君动情，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当时的我，傻傻地认为“登天”简直是易如反掌，更是不曾将这劝告放在心上，殊不知，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本身便是无心无情之人，如何能轻易为旁人动情？
于是，五百年后，在东华帝君投身轮回、下凡体验人间疾苦时，我也义无反顾地入了轮回，紧随而去，只愿在人世的匆匆数十载，能得他的倾心相许，共度一生。
如此，我为人为仙又有何意义？当真是不如为妖，不如为妖啊！
我踉跄着奔过奈何桥，越过忘川，须发花白的孟婆倚在奈何桥头，踽踽而立，手里端着的孟婆汤流动着平静的色彩，一碗即是一生的爱恨情愁。
孟婆笑盈盈地看着我，把碗递到我面前，苍老的声音恍若来自遥远的召唤，“仙子，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碗水罢了，你还看不透吗？”
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他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
我猛然惊醒，在将近一千年的岁月里，我一直乐此不疲地追逐着东华帝君的脚步，直到上了这黄泉路，看了这彼岸花，过了这奈何桥，见了这三生石，才知道，不管天上人间，我都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我想要的那份情感。
第2章 第一章
千年岁月，倏忽而逝
“小山，白小山，你快过来，我修成九尾了，我要变成人形了！”看到身后的第九条尾巴终于长出来了，我跑出狐狸洞，兴奋地大喊。
我揉了揉被石子打到的地方，委屈地抬头看着窝在树上睡觉的某人，额，不对，是某只山鸡，继续说道：“小山，你看嘛，我没骗你，这次我真的要变身了！”
可能是被强烈的白光刺激到了眼睛，白小山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瞄了我一眼。
“小山，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哦，我修成人形了诶！”我冲着白小山兴奋地咧嘴一笑。
我不明所以地继续揉着我的额头，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歪了歪头，无辜地开口：“我又不是人，穿什么衣服？”
白小山的鸡爪果然不再蹭石头了，我松了口气，迅速地编出一身白色水袖衣裙，金丝镶成的领口绣了一朵精致的牡丹花，褶皱的裙摆荡漾如浮云，看上去清爽极了。
待我穿好衣服之后，白小山终于肯转过身走到我面前，他摇身一变，漂亮的山鸡就成了一个俊俏无比的少年郎。只不过他那一身衣服，却是太五彩斑斓了些，花花绿绿的，乍一眼看去，像极了花花蝴蝶。
他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会吧？怎么这么丑？”
“丑？”我不解地看着他。
“自己拿去看看。”白小山变出一面镜子，塞到我手里。
我垂下头沉思了会儿，的确，这张脸跟其他妖怪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我跟白小山都离开青丘一千年了，难为他还能记得那里的狐狸长什么样。我转念一想，白小山难道是看中了青丘的某只狐妖，所以至今不能忘怀，念念不忘人家的倾城容颜？
“什么正事？”我摸了摸脑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白小山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换张脸！”
“哦。”我应他的要求，又变了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准备让他鉴定到满意为止。
“更丑了，要漂亮点的！”白小山双手环胸，摇了摇头。
我又变了一张。
“不好！”
我再变。
“不行！”
我继续变。
“不够！”
我努力变。
“太丑！”
当我顶着一张猪头脸出现在白小山面前时，他终于支撑不住跑去吐了，边吐边艰难地说道：“你还真越变越丑了，你还是变回原先那张脸吧，看着还水灵些！”
于是我又变回最初令我满意的那张脸，笑嘻嘻地拍了拍白小山的肩膀，说道：“小山，长得普通点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我自己喜欢就好了嘛！”
“哼。”白小山撇了撇嘴，却也没反驳我。
“小山，开心点嘛，你看我现在终于可以跟你一起去人间玩了，这不是很好吗？”我伸出两只手捏住白小山的两边脸颊，笑得灿烂无比。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去人间？”白小山打掉我的手，问道。
“嘿嘿，反正跟你在一起啊，去玩玩也没什么。”
我是一只千年狐妖，嗯，准确的说，我其实已经修炼了两千年了。按理说两千年的妖精已经算是修为很深的了，可是偏偏我却才修成人形。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青丘九尾狐，修行百年，可得一尾，修行千年，即得九尾，自此可修成人形。可我却是个例外，在青丘修行了千年才得五尾，速度之慢前所未有，当真是达到了“前无古妖，后无来者”的境界。基本上青丘的狐狸已经视我为白狐的耻辱了，群妖见了也无不心生鄙夷。不过我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整天吃吃睡睡玩玩乐乐，一如既往地过着我的小日子，然后等着尾巴自己慢慢长出来。
遇见白小山的时候，我才修行了三百年。当时我正一觉睡醒，便看到一只长得花里胡哨的山鸡在不远处蹦跶，几乎是立刻的，我流出了口水。话说我缓慢的修行速度也给我带来了无法挽回的遗憾，那就是我连一只鸡都没逮着过，青丘的山鸡都被其他狐狸逮得差不多了，我便只能含着一箩筐的眼泪啃啃树皮、嚼嚼青草，成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素食狐狸。
所以，由此可以想象当我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山鸡的时候，那种从胃里衍生出来的兴奋度。我几乎是本能地就起身一个飞跃朝那只漂亮的山鸡扑了过去。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当时的白小山已经修炼了五百年，我还没碰着他的毛就被他一脚踹飞了。
其实白小山的话挺具威胁性，因为我向来很珍惜生命，但我一看到他肉嘟嘟的粉嫩脸蛋，然后听着他一口一句的“小爷”，我忽然就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白小山霎时就愣在那里了，估计是没想到手下败将可以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趁他愣神的空档，我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口吗，然后在嘴里砸吧了下，慢吞吞地感慨了句：“奇怪，怎么没有味道？”
我揉了揉被他拽得有些红肿的耳朵，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于是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只狐狸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可爱到爆的小童，小童捂着红彤彤的小脸蛋，跺了跺脚，愤愤地瞪着狐狸，半天吼出一句：“你，你还我清白来！”
当然，清白是还不成了，因为他嫌我脸上都是毛，不乐意舔回去，不过白小山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收我当童养媳，借此来偿还他苦守了五百年的清白之身。而童养媳最大的责任是，给白小山准备香喷喷的白米饭。
为此，我的媚术在短时间内有了极大的突破。我是青丘出了名的懒狐狸，一般来说能喂饱自己就不错了，所以为了能尽到童养媳的职责，我不得不把青丘的包括狐狸在内的所有公的妖怪给勾搭了个遍。抛个媚眼，送个飞吻，就让他们乖乖地把白米饭送了过来。当然，这对尚未修成人形的我来说，不得不说是个很艰巨的挑战，尤其是面对诸多已修成人形的妖怪们。由此可见，我的媚术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对此我还是很得意的，虽说这直接造成了我此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其他法术完全没有任何突破，当然这是后话。不过我的沾沾自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我就被全青丘的女妖怪给集体追杀了，理由不外乎是我勾搭了她们的丈夫，儿子之类的。（其实我很冤枉，我一只狐狸能对“人”做什么？纯粹是精神上的情感交流啊！）
于是，白小山的白米饭供应就此中断。
追追逃逃了几百年，在我到一千高龄还没修成人形时，白小山终于忍受不了如此纠结的生活，逼着我卷铺盖跟他“私奔”去了。这一奔，就奔到了昆仑山脚的祁云山，上面有昆仑众仙压着，祁云山的妖怪们可以说是“奉公守法”的典范，基本上都安安分分地潜心修炼，完全不敢惹事。虽说有点压抑，不过对一心修仙的妖来说，这里却是块宝地，站了昆仑的灵气，这里的众妖都能摒弃邪念，全心修炼，修仙速度自然也有所提高。
按理说，这样的一块宝地肯定是妖满为患了，只是我在这里修炼了一千多年，却也没见着比肩继踵的盛况。据白小山所说，那是因为只有诚心修炼且有仙缘的妖才能走到这里。这句话让我纳闷了很久，因为我是没什么诚心修仙的，所以我一度做梦我是有仙缘的，估摸着上辈子可能还是个神仙，估计太懒了就直接被踢下凡间当畜生了。
白小山对修仙之事尤为乐衷，对我是“恨铁不成钢”，因为我照样只顾吃喝玩乐睡，只有在他用武力胁迫的情况下才假装潜心修炼一会儿。
有了青丘的悲催经历，我不敢再随便勾搭其他妖怪，于是，我这个“童养媳”唯一的用处也就没了。白小山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开垦了一片土地，一年到头忙着播种收割，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毕竟法术也不是练着玩的，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白小山怎么就没有一脚踹死我，但据他后来回忆说，他们山鸡家族一直被我们狐族欺负，他好不容易见着个“软柿子”，不放在手里好好捏一捏实在是对不起山鸡家族的列祖列宗，本来是想把我整得连我那早已归天了娘都认不出来的，不过鉴于我是个实打实的素食主义者，从未害过一只鸡，他才把那念头放了回去。当时我听得汗涔涔的，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没那修为逮鸡吃。
不过，白小山也说了，不杀我还是很明智的，毕竟我可是为他提供了几百年的白米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而且我叫白离，也姓白，与他算是同宗，“姓相同，不相迫害”，这是他思考了好几百年得出的答案。
其实我很想反驳一句，我姓白，是因为我是白狐，而他姓白，则是因为他酷爱白米饭，这两者的性质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当然，由于我一直都是被欺压对象，所以这话我只能藏在肚子里，眼里的鄙视再怎么深，脸上的笑容一定要诚恳地无以复加。
唉，狐在鸡爪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3章 第二章 初至人间，陌路相逢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人世的繁华：都城林立，亭台楼阁，随处皆是，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惊叹于如此热闹的景象，这是我在青丘和祁云山从未见过的，摒除了山间的清冷幽然，人间美得精致利落。白小山已经来人间玩过很多次了，因此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惊叹的，走在大街上也是志得意满、昂首挺胸的，俨然忘了自己是只鸡，并且很是鄙视我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老妖精，觉得我丢了妖精的脸。
“小山，你看，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咱过去看看吧！”忽然，我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里面好像有人在耍杂技，外面的街道上则摆着很多小摊子，摆着很多小东西，有吃的也有玩的，琳琅满目的，看得我应接不暇。
“没来过人间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喜欢人间，看看，狐狸尾巴一下子就露出来了吧！”白小山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表情极其欠揍。
“你去还是不去嘛？”我眨了眨眼，企图装无辜。
我跺了跺脚，恨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记得别迷路了！”白小山冷不丁地蹦出一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酒楼。
我撇了撇嘴，就知道白小山是个死没良心的主儿，我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自己慢悠悠地往前面晃过去，路过一个梨摊的时候，随手拿了个梨子啃啃。
“嘿，姑娘，您还没付钱呢！”梨摊的老板跟在我后头急匆匆地喊道。
我愣了一会儿，随即想起白小山有跟我说过在人间吃东西是要给钱的，问题是我连钱是啥样子的都没见过，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后面的酒楼，“去里面找白小山要钱！”
说完，便甩了甩袖子，继续往前荡去，那梨摊老板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知道白小山是谁，于是又急急地追上我，拉住我的袖子不撒手，一副我抢了他全家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姑娘，您说的白小山我不认识呐，还是您自己把钱给付了吧，不贵，就两文钱。”
我有些无奈，别说两文钱，我是半文钱也没呐。我左右望了望，赫然发现竟有好几个人围过来看我的热闹了。本狐狸活到两千岁似乎还没这么丢人过，额，以前那叫“丢妖”，所以这会儿老脸竟有些挂不住了。
“老板，我真的没钱，我不是让你去找白小山了吗？”我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淡定，所以选择了实话实说。
“嘿，你没钱还拿我的梨？还敢骗我去找人？大家快来评评理，哪有人吃东西不给钱的？”听到我的话，梨摊老板霎时变了脸色，大声嚷嚷起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嘴巴里说着一些让我听了很不高兴的话。
我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我讨厌被这么多人围着，讨厌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觉得我是个怪物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老板，这两文钱我帮她付。”正欲发怒，忽然听见一道宛如天籁的嗓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一眼，便差点忘了呼吸。只见那人长身玉立，青衣着身，玉冠束发，面容清俊，卓尔不群，只在那儿轻轻一站，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从容淡定，气质清华。那是一种慑人的气质，似月似莲，超凡脱俗，隐隐又散发出一丝凛然尊贵的王者风范，恍若是落入人间的神祗，温和中带着沁人的清冷，尤其是那一双眼，清明无垢，澄澈地不似凡人。
我微微地垂了垂眼，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敢去看他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神祗的亵渎。但很快我就镇定了，虽说周围的人跟我的表情相差无几，我还是深深地鄙视了一把自己，想我一只千年狐妖竟然对一个凡人产生如此“自卑”的情绪，真是不该，不该啊！
于是，我淡定了，非常从容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呆滞的梨摊老板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莲步姗姗地走到那青衣男子身边，异常从容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顺便露出一个娇羞甜蜜的笑容，对梨摊老板说道：“谁吃东西不给钱了？我家相公这不是把钱给你了吗？”
“咳咳，误会，这都是误会，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夫人海涵。”梨摊老板总算回过神来了，看着自己手里的一锭银子，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在这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钱的重要性，唉，老娘不就是没带钱嘛，竟然就被一群凡人给鄙视了，失策啊失策！
“确实是误会，我家夫人上街一向不喜欢带钱。”天籁般的嗓音再次响起，说出来的话却是把我淡定非常的脸硬生生地崩出了一条裂缝。
见没热闹好看，人群很快就散开了，梨摊老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了两文钱把整个梨摊扔在那边是非常不明智的，所以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去。
我看了看身旁的青衣男子，心想莫说是人界，怕是仙界也出不了这么一个天神般的人物吧！强忍住把他收归囊下的冲动，我慢吞吞地把手收了回来，又瞥了眼他那张美得不像话、都可以把白小山给比下去的脸，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我身后的竟是那超凡脱俗的青衣男子，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清明的眼中不沾染一丝一毫世俗的尘埃，只淡淡地看着我，并不言语，却在不经意间失了满世界的颜色。
发现自己差点又被迷惑了，我连忙垂下眼，假意咳了两声，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是相公帮我付的钱？真是太感谢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忽然开口，怔了怔，随即唇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隐隐约约的，竟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瞬间就让人迷失了眼。
“夫人客气了！”
听到他略带些揶揄的话，我霎时反应过来自己竟又叫他“相公”了，当下又鄙视了自己一番，扯出一个笑脸：“欠你的钱我会让白小山还你。”
他的声音太轻，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他说“阿离”，不过终究是不太确定，只是微微仰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我们认识吗？”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们认识吗？”他问，目光灼灼。
我歪了歪头，努力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男子，于是非常肯定且带点无辜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我发现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在跟我说话，要不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呢？于是我直奔主题：“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可是，我一抬头才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青衣男子，我不禁眨了眨眼，莫非那人也是妖？难怪长得这般好看。不过我怎么闻不到半点妖气？我暗忖了片刻，看来我运气不错，一出门就撞上神仙了，嗯，我果然是只有仙缘的妖怪。
终于给我看上了杂耍，不过也没什么感觉，没过多久就觉得兴致缺缺了，便想着回去找白小山。正往回走，一个年过半百的道士忽然拉住我，盯着我瞎看了半天，我也好奇地打量回去，只见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长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上面写着“张半仙”。
“这位姑娘，且听贫道一言。”我正想说话，他便先开口了。
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非常诚恳地看着他。
他咳了两声，徐徐道来：“贫道乃是茅山道士，方才见姑娘印堂发黑，面容恍惚，仔细一看，发现姑娘竟是妖邪入体，如若不尽快驱邪，恐怕会大祸临头啊！”
“姑娘最近可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道士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本想说没有，但一想人间也是个奇怪的地方，刚刚碰上的青衣男子也算是个奇怪的人，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不会吧？我有这么憔悴吗？难道是东西吃太多，撑着了？
我拿着那两张符，非常认真地研究了一番，眨了眨眼睛，非常“诚恳”地问道：“妖怪真的会怕这个吗？”
“那当然，贫道可是茅山出来的，降妖除魔的本事自是不用说了，这两张符可是我们的镇山法宝，贫道一向慈悲为怀，童叟无欺，只收你们十两银子一张。”
我挠了挠头，心想，我这么大一只妖怪站在你面前，你咋就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呢？
于是，我继续纯真无比地看了他一眼，“十两一张哦？”
道士又咳了两声，说道：“姑娘若是实在拮据，那就五两一张吧，毕竟贫道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为了以后能画更多的符造福苍生罢了！”
这道士说得诚恳，我也决定诚实一把，于是，我露出一只狐狸爪子，非常温柔地拍了拍那道士的肩膀，无辜地开口，“不好意思哦，其实我一文钱都没有。”
看着他连滚带爬地狂奔离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真本事就不要出来混！
第4章 第三章
牡丹仙子，东华帝君
我原意是打算回去找白小山的，可是等我绕了半天之后，我悲哀地发现，本狐狸迷路了。当然，对于一个从未出山过，连房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的狐狸来说，我认为这是相当情有可原的。
既然找不回去了，我索性就寻了路旁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优哉游哉地看着来往的凡人，等着白小山主动来找我。
我兴奋地直奔那边而去，艰难地挤进围观的人群，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来回搜索目标狐狸，结果却看见一中年妇人揪着一清秀小佳人的耳朵，非常不人道地对其施以暴力。不过我对这个是没啥兴趣的，毕竟人民内部矛盾还是要她们自己解决啊，我的心里现在可只惦记着那只难得的狐狸精了。
我原本黯淡下去的双眼再次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心想敢情这清秀小佳人就是我要找的狐狸精啊，莫非她的修为已经高超到即将羽化成仙了？要不我怎么闻不到一点儿狐狸味儿呢？
我立刻一脸崇拜地奔上前去，一把将那中年妇人推到一旁，兴奋地握住那清秀小佳人的双手，激动地声音颤抖：“你真的是狐狸精吗？”
“你道行是不是很高啊？为什么我闻不到一点狐狸味儿呢？”我对人的面部表情其实并不太了解，所以依旧沉浸在自己久违的激动情绪里，乐不可支地问道。
“哼，她的道行不高谁的高？你看这城里的男人哪一个没被她迷倒过？”那中年妇人一听到我的话，原本怒气高涨的脸立马变得得意起来，非常厚道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真的啊？”果然是高人啊，我兴奋地想着，继续问道：“你哪个山的？修炼多少年了？两千年不止吧？”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清秀小佳人怒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泪跟珍珠似的，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看得我纳闷了半天。
狐狸哪来这么多眼泪掉呢？敢情这也是道行高深的特征之一？
“少在那儿装可怜，我告诉你，再哭也没用，谁让你爱勾引男人呢？今天我就是要给你个教训！”中年妇人说着，冲过来又要对清秀小佳人施暴。
我退到一边，支着下巴看着她们，等着清秀小佳人一展高超法力将那中年妇人踹飞。可是，我等了半天，那清秀小佳人除了干嚎，啥也没干。这下我警觉了，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还就只知道哭和嚎，这可不是我们狐狸的作风啊！敢情她是个冒牌的狐狸精？
为了鉴别清秀小佳人的真正身份，我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面小圆镜，这圆镜是我那早已归天了的娘留给我的唯一遗产。此镜名为“现形镜”，是我爹刚出道时仿照天庭的照妖镜自个儿制作的，据说一照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妖怪变的，不过跟照妖镜不同，这现形镜完全没杀伤力。想当年这还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唯一的缺憾就是，每次我娘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美滋滋地跑去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看到一只满脸是毛的狐狸。这让我娘无比恼火，所以一怒之下将之压到箱底，一压就压了半辈子，直到归天之际才把它翻出来慎重地交给了我，然后非常有深度地感慨了一句：“儿啊，做人不能忘了狐狸的本啊！”
虽说我一向不支持盗版货，不过这好歹算是件古董，便也妥帖地贴身保管，想着若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把它当了混口饭吃，没想到这会儿刚好派上了用场。
我拿着现形镜，二话不说上前将那中年妇人踢到一边，然后对着清秀小佳人左照右照、上照下照，结果照了半天镜子里都没出现半只狐狸。
我怒，原来我是看走眼了，这清秀小佳人根本就是凡人一个！
我把现形镜一收，叉腰怒瞪着清秀小佳人，“你不是狐狸精干嘛骗我是狐狸精？”
清秀小佳人又要泪奔了，她颤抖着手指着我，“呜呜，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也要这般对我？”
我正在思考这话的含义，她又怒道：“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说我，甩袖奔走。
我呆了一呆，我果然是个有眼光的，其实她确实是个高人啊，竟然能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原形，嗯，这是个又前途的佳人！
“狐狸精，我还没完呢，你跑什么跑？”中年妇人还想追上去，却被我一把拦住。
“她不是狐狸精，你认错人了！”我无比严肃地向她陈述这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呸，她不是狐狸精谁是狐狸精？”中年妇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一听这话，我立马昂头挺胸地站好，非常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说的：“我啊，我才是狐狸精！”
“去！”周围群众立马作鸟兽散。
“神经病！”中年妇人白了我一眼，也跟着甩袖走人。
“喂，你们别不相信啊，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是狐狸精！”我朝他们嚷嚷，试图挽救我的狐狸形象。
可惜，没人鸟我。
忽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竟又是那名青衣男子。他依旧是静默地立在那儿，颀长的身影带着微微的清冷，俊美的脸上隐隐露出一种悲悯的情怀。
我被他看得有些烦躁，快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问道：“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是狐狸精？”
听到这话，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淡淡地陈述道：“你不是狐狸精。”
我纠结了，对一只狐狸说“你不是狐狸”，就像你对一个人说“你不是人”，这该多伤这只狐狸的自尊心啊！
于是，我一把抄起他的手，直奔对面的客栈，旁若无人地冲进一个房间，顺带设下一个凡人无法进入的结界，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盯着那青衣男子，坚决地说道：“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狐狸的真身，看你还敢不相信我！”
鉴于白小山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在人前随意现出原形，所以我只好把这项伟大的变身计划移入室内进行。
“看好了！”话音刚落，我便瞬间从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缩成了一只漂亮的白狐狸。
我转了转眼珠子，跃到旁边的桌子上，抬头看向那青衣男子，无比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怕了吧？你现在该相信了？”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只在澄澈的眼里流露出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听见他低低地开口：“我相信了，你变回来吧！”
不知为何，他有些低回的声音竟然隐隐带给我一丝哀伤的感觉，心中不由有些沉闷，便没了玩乐的心态，很快就变回了人形。
我急急忙忙地正要变衣服，青衣男子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件白色长袍，我几乎没有看到他移动，他就已经站在了我面前，亲手为我披上袍子，转眼，我的身上就多了一套白色衣裙。
脑子里思绪乱转，青衣男子却忽然抬起手，莹白如玉的修长十指轻轻地抚上我的眉心，轻轻地摩挲着那朵精致的牡丹，眼里竟隐隐流露出一丝愧疚，“牡丹仙子，你何苦执着如此？”
我身子僵了一僵，不禁有些薄怒，敢情找替身找到我头上来了？于是飞快地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碰触，但见他的眉间隐现一抹怔然和哀伤，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淡然。
“你是神仙！”我非常肯定地说道。
他忽地敛了所有的神色，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就走，仙妖殊途，还是少惹为妙。
身后的那一声轻唤让我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却不曾回头，只淡淡地回了句：“你认错人了！”
说完，便要去开门，但奇怪的是明明是我自己设下的结界，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一想到后面还站着位神仙呢，于是了然却有些火大地转过头：“都说你认错人了，怎么还不放人？”
“牡丹仙子，你离开仙界已有两千多年，王母亦是十分惦念于你，难道你真要永世为妖不成？”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抚了抚额，十分无奈地开口解释：“神仙大人，我白离当真是只货真价实的狐妖，真不是什么牡丹仙子。”
“你是。”他认真地陈述着，清明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直看得我“毛骨悚然”，连自己都要怀疑我的狐狸身子是不是一朵花变的了。
“好吧，既然神仙大人这么执着得认定我就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牡丹仙子，那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退而求其次。
他点头答应。
“第一，如果我真是天上的牡丹仙子，何以今时今日会成为一只狐妖？第二，你一再地说我执着，敢问我究竟在执着些什么？第三，如果天庭有心要让我归位，为何现在才来找我？第四，你是谁？与我有何关系？为什么是你来找我？”我一一将心中的疑问列出来，看见对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
“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当个狐妖也挺不错的，你那个牡丹仙子的身份白离也自是不稀罕的。”我又加了一句，不怕他不开口。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男人自从见了我之后好像就一直没少叹气，真不知我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么个无所不能的大活神仙给愁成这样。
闻言，我不由唏嘘，原来我上辈子竟然还真是个神仙，这要是让白小山知道，他不得活活给嫉妒死？不过前世的我也太笨了点吧，还有这本事能误投畜生道？
“那你呢？你又是谁？”我提醒道，对我来说，这才是重点，若是前世没有纠葛，何以今生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转过身来，明明只是极细微的一个动作，竟似带了满身的光华，我似乎可以看见那一刹那他身上流转的的流光溢彩，然后看见他好看的薄唇微微开启，天籁般的嗓音再次响起，他说：“我乃东华帝君。”
第5章 第四章
神仙居内，色令鸡昏
我觉得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那般清晰，让我根本无法怀疑。
他说：“我乃东华帝君。”
我呆呆地看着他，东华帝君？他竟然是东华帝君？传说在天下苍生为始时，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创造万物的东华帝君？我忽然想起白小山曾经念过的一段话，“东华帝君，道气凝寂，湛体无为，将欲启迪玄功，生化万物，先以东华至真之气，化而生木公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以主阳和之气，理于东方，亦号王公焉。帝君与金母皆挺质太玄，毓神玄奥，于东方溟溟之中，分大道醇精之气而形成，与西王母共理二气而育养天地、陶钧万物，凡天上、天下、三界、十方，男子登仙得道者悉所掌焉。居方诸山上，其诸司命三十五，所以录天上人间罪福，帝君为大司命总统之。”
难怪，难怪他会有那样慑人的气魄，难怪他会如此风华绝代，难怪他的眼睛可以那么清澈，不染半分世俗尘埃？试问天下间，除了无欲无求、无心无情的东华帝君，还会有谁呢？
白小山要是知道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他无比仰慕、每修一级就要念叨一次的东华帝君，会不会激动地当场晕过去？
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未如此震惊过，所以回神的时间用得稍微有点长，我一度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如何能有这般“难得”的际遇？
“你真的是东华帝君？”我吸了口气，故作镇定。
他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差点又将我迷晕了过去。
其实我根本就是多此一问，当然更大的疑问还在后头，“如果我真是你口中的牡丹仙子，那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仙，怎么会需要帝君大人亲自前来劝渡？”
听到我的话，他唇角的浅笑在瞬间隐于无形，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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