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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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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跨国商战——夺标
作者:岳 明
本书是国内第一部全面地表现国内外企业商家在商战中斗智斗勇的作品。故事围绕着一座规模巨大的金属矿山二期工程设备招投标活动,多方位地展开了人性之间的纠葛与商业当中的博斗……
民族出版社出版
第一章
《夺标》是财经小说家岳明继股市小说《别跟着我坐庄》后的又一部反应当代财经领域的现实主义作品。本书是国内第一部全面地表现国内外企业商家在商战中斗智斗勇的故事。由于作者本人曾经在美国的企业工作过,因而小说当中有着大量为国内读者了解不多的国外企业运作的人情与商情。
酷爱音乐的美国工程师与好友准备参加一场音乐会演出之前,突然被公司通知前往
中国出差。这个一句中国话不会说,同时对中国几乎没有多少了解的中年人,来到了中国北方一个神秘的小城市后,被迅速地卷进了由另外一个国际集团所设计的阴谋当中。在揭开事实真相的过程中,工程师的周围出现了许许多多令他难以理解却又无法忘怀的人物,有深谋远虑的经贸委官员,有对他怀有成见的企业干部,有令他为之心动的女翻译,有与他三心二意的同事,还有对他进行利诱加威胁的竞争对手。
故事围绕着一座规模巨大的金属矿山二期工程设备招投标活动,多方位地展开了人性之间的纠葛与商业当中的博斗。作品以其幽怨动人的故事及曲折跌宕的情节必将引起影视创作界的欣赏与关注。
《夺标》序
前些天,孙玉忠参加了一个市治安、安全与综合治理的工作会议,会前后开了两天半。
在一个工作午餐上,有位市教育局的副局长刚好坐在身边。
闲扯起来,那个教育局的人一肚子牢骚,说我们教育局真有意思,让我来开这么个会,到了会场才知道,今天上午的主题是辑毒、反毒。毒品和我们这些管教育的有什么关系?按
理说,抓毒贩子之类的事情是你们公安局的业务呀。
孙玉忠答道,你没听上午许书记的讲话么,这可是亡国灭种的事情,不沾毒品要从娃娃教育起。所以说,我们负责辑毒,你们反毒。
孙局长,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要说吸毒,可能最厉害的有钱国家,头一个要数美国,再一个是欧洲的荷兰,去年我跟着一个教育代表团去过阿姆斯特丹,在火车站的河边,满大街的都是鸦片和大麻,全都躺在那里又抽又吸的;穷点的国家,南美的哥伦比亚、亚洲的泰国都是半合法的,可也没见着许书记说的什么亡国灭种呀。人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国民的体质也没见着差到哪去,看看人家足球踢得,地球人不都号称足球是人类的第一运动么。
提起足球来,孙玉忠一时竟有些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你也看到了,市里的一、二把手都坐在那个桌子上呢,这说明至少咱们市里的头儿是很重视这事儿的。
教育局的人笑了笑,说,前些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用英语发表的研究报告,近年来联合国科教文和卫生组织下边的一个机构花了很长的时间,做了很多的实验,结果表明,从基因上看,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红种人当中,黄种人比较容易接受暗示并对由中枢神经产生的兴奋感依赖度比较高。而黄种人中,又以中国人的基因组最为特别,排在第十一对的基因上存在某种变异现象,导致这个编组的样本更容易产生某种偏执的倾向。简单地讲,就是干什么都容易上瘾,不论是小孩打游戏、中年人搓麻将还是老年人吃药物,都容易投入。说穿了,是基因上的事儿。不信,你去世界各地的赌场转一圈看看都是什么人在那里如痴如醉;到全球著名音乐厅的休息室里看看有多少人在那里喷云吐雾就理解了。
真的?还是这小子编的?孙玉忠听到这话之后,又是半天没有说话,他没有看过这位教育局副局长所说的什么研究报告。报告还是什么英文的,当年搞公安的有几个人能读英文报告的。街上的人说了,穿警服的有几个是好人呀,当年能考上大学的人,有几个人愿意穿披上那张皮呀。管他的,既然局长和政委让我分管这摊事儿,那就得象点样地抓出点成绩来。一句话,别犯在我的手上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孙玉忠及下边刑侦处的人与两个从检察院来的人还在会议室争扯着,满屋子的尼古丁,满房间的冲突。
检察院的人认为,转到他们那里的一个案子证据不足,此案甚至不用到法院,就会被那些两边通吃的律师给推翻了。要把案子做实,首先要把证据给做实。
孙玉忠和他手下的人认为检察院的人不是有毛病,而是有企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检察院的人开始老有一种拿着谁的感觉。
孙玉忠老婆八点不到就往他的手机上每半个小时一次地打电话,说是家里那边有人在等着。他不耐烦地对老婆说,快了,你让他再等等。
腰间的手机再次响起,孙玉忠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有些厌恶地看着那两个检察院的人,听着听着,他的脸变得凝重了起来,最后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刑侦处的人问:"怎么了?"
孙玉忠向检察院的人打着招呼说:"我得出去一下。"接着转过头来,对刑侦处的人说:"你接着跟他们谈,明天早上我们再碰个头。"说完他急步离开会议室。
电话是市辑毒大队的史队长打来的,说他们刚才接到举报,在本市的一家歌舞厅里有人贩毒和吸毒。干警们过去之后,贩毒的没有抓住,但在一个包间里却抓到了一批瘾君子。
"好啊,还真有人往风头上撞呀。"
"人带回去后,给他们做了尿样,十几个人当中至少有六、七个呈阳性反应。"史队长汇报说。
" 汇报什么呀?那些已经证据确凿的人就直接往戒毒所里送吧。"
"可孙局,"史队长有点犹豫地说道:"有个情况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说。"
"在那六、七个已经查实吸毒的人当中有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外国人怎么了?犯了咱中国法的,除了那些享受外交豁免权的,中国人怎么办,外国人一样怎么办。现在不什么都讲国民待遇吗,他外国人也不能在咱们中国地面上吸毒呀。"
"好,孙局,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把他和那几个中国人一起往戒毒所里送了。"
比起拘留所来,戒毒所里更不是人呆的地方。想到人一进去先扒光了冲身子换衣服的场面,孙玉忠突然又有点犹豫了,他问:"那个外国人是哪国人?"
"美国人,死拧死拧的,咬着牙,就是一句话,说肯定是有人陷害了他,他要找律师。"史队长回答。
"找律师?他说的是咱们中国话吗?"
"标准的普通话,"史队长回答说:"刚才审了另外两个中国人,说他是克莱尔公司驻咱们这里的首席代表。"
"克莱尔公司是干嘛的?"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和咱们市合作开采铅锌矿业务的一家合资公司。"
孙玉忠有点吃不准地说:"这个什么克莱尔公司和咱们市的什么单位合作呀?市领导知道这个事吗?"
"这就不清楚了,杨局,说到市里的那些事,您比我们下边的人更清楚呀。"史队长说:"反正就一句话,抓,还是放,您定。"
孙玉忠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下了决心,说:"抓就得有手续,那就换个字,扣起来吧。不过,这个克莱尔公司的什么人,你先别着急着往戒毒所里带。"
"那把他带到哪去呀。这个星级宾馆一天可是好几百呢。带回拘留所里?到时候检察院那边又有麻烦。"
"这样吧,"孙玉忠指示道:"既然犯了咱中国的法律,就得办。况且,毒品的事儿犯到现在,从市里边看,就不是件小事。不过,我想是不是先找一个便宜点的招待所把他给扣起来。"
"他要是跟咱们较真儿,非要手续怎么办?"
"小史,你怎么这么罗嗦呀。"说完,孙玉忠把电话给挂上了。站在那里他又想了一会儿,接着把电话打到了公安局的值班室里:"哪位呀?我是孙玉忠,麻烦你查一下咱们市外办的电话,一会儿你给我打回来。"
《夺标》第一章1
一八四五年,一批骑在战马上衣着不整的美国军人来到了这片荒凉的海滩前。
一个头戴牛仔帽的军官望着面前浩瀚的大海,低头看了一会儿手中一张印刷非常粗糙的地图,对跟在身后的一个随军牧师说:德卡先生,看来我们再往西边走的话,就会到一个叫中国的地方了。
有海风吹来,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牧师深情地望着远方的大海,说:这里真安静呀,愿主的光耀与安宁普世永照于此。
军官笑着说:你不会今天晚上再谱一曲,献给主吧。
牧师摸了摸挂在马背上的大提琴,说,我相信如果巴赫先生在世的话,他定能于此情此景中,在他的大提琴组曲中再添一首新旋律的。
也许有一天,德卡先生,我们在那片松林边上建一个教堂,每个礼拜日的上午我们的孩子们来这里唱诗,下午举办音乐会。军官挤了挤眼睛接着说:当然,教堂里还要配上一个声音宏亮的管风琴。
为什么不呢,牧师说着从马上下来,沿着海边向那片松林走去。
四年后,一八四九年秋天的一个黄昏里,太阳正在远远的太平洋中呈金球状缓缓地跌进大海的波涛中。
无数来自北加州淘金的人,带着心中的欲望和手中的铁镐沿着海边一路北上,继续地寻找他们的梦想。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片在风中摇摆着的松林。
有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地人回答:波特兰。
有人指着北边问:再往北呢?
西雅图。
这里发现过黄金吗?
没有。当地人摇摇头说: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港口,好像还有一些音乐。
音乐?淘金的人们问道。
你们仔细听,能够听到的。
淘金的人们低头侧耳。
果然,在松涛之中,他们隐约地听到了钢琴和提琴的声音,在树尖之上飘来飞去的……
托马斯.德卡已经闭着眼睛拉了有一个小时的琴了,怀里的大提琴像个婴儿般地贴在自己的胸前。声音从琴腔里绵延地传出,忽而颤抖,忽而挣扎,忽而跳跃。
亨利.约克夫坐在墙角的一架钢琴上默契地伴奏着。
两种交织着的琴声低语着、呻吟着、纠缠着,沿着教堂的墙壁爬来爬去。
黄昏里,有教徒依然坐在静静的教堂里,听着从教堂旁边一个小小的祈祷室里传出的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太阳用它一天中最后的一点色彩把教堂点抹出几点暗红。
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个穿着长袍的神职人员悄声地来到了他们演奏的房间前,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慢慢地走开了。
也不知拉了多久,托马斯手中的琴弓渐渐地停了下来,于是伙伴的手指也慢慢地僵在了键盘上。
"怎么了,托马斯?"亨利问道。
"你说,这次音乐节我们俩能拿到奖吗?"托马斯将手中的弓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蹭着。
亨利笑了笑说:"你呀,干什么都那么认真。你要想,拿到奖怎么样,拿不到奖又能怎么样?关键是,我们在练习和演奏当中所获得的那些快乐。"
托马斯说:"今年我们还是有可能得到二等奖的。毕竟比起去年来,我们之间的配合好得多了。想想当时我们准备德沃夏克的B小调一百零四号时,最后一个乐章的处理确实不太好。"
亨利眼睛看着托马斯,手指在键盘上调皮地跳动着。他摇晃着脑袋,面带轻快的微笑。
托马斯站起身子,举起手中的弓来,做劈杀状地砍向了同伴的身子,然而就在弓弦触到亨利的脖后的一瞬间,又一下子停住了。
亨利快乐地笑了起来,说:"好吧,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在喝咖啡之前,我们把那个适度的快板再合一遍吧。"
托马斯也笑了起来:"亨利,我刚才甚至在想,我们两个人即使都失业了,没准也能在萨尔斯堡或纳什维尔的街头活下去。"
"绝对的。"亨利说完,低下头,开始了他的前奏。
托马斯再次闭上了眼睛,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响了他们的房间门。
亨利的钢琴并没有停下来,托马斯却抬起头来,看着房门。
接着,房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于是亨利的手也停了下来。
托马斯站起身来,拉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神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托马斯,我想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刚才他已经打来过一次了。"
"不会又是南希吧?"
"不,我想你周围的人大概都知道,每个周末的这个时候,你都会在这里练琴的。可这个人刚才就打过一次来的。"
"见鬼!"托马斯说:"你让他把电话留下来,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把电话给他打回去的。"
神甫有些犹豫地说:"他对我说,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去接一下电话。"
"什么人?"
"他说是你们的总裁。"
"他不是到纽约去开会了吗?"
"对不起,"神甫强调说:"就我的理解,这个打来电话的人好像是你们克莱尔集团的总裁。"
和亨利互相看了看后,托马斯放下手中的琴,跟在那个神甫的后面,快步走出了房间。
《夺标》第一章2
吕家沟矿区离松阳市有六十多公里,其中真正不好走的路也就是二十公里左右。
在市经贸委主任乔世良的陪同之下,从北京来的原冶金部的一位副部长丁老坐在一辆七座的金杯面包车上,一路谈笑风生。
"好,现在真比十二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好得多了。那时,从咱们松阳一出来都是土路呵
。过一辆卡车,那灰三分钟也落不下来。"丁老脸上已经有了不少 的老人斑,但声音依旧宏亮:"那次,我是带着他们克莱尔公司的一个副总经理来的,之前我们还去过贵州乌江边上的一个铅锌矿,但当时那边的交通情况比咱们这里还要差得多。"
丁老一口一个咱们咱们的,听得车上几个松阳市的地方干部人心里都热乎乎的。
乔世良把头凑到前边丁老的脸旁,神态谦逊地说:"丁老说的是,其实咱们河西省到处都是矿藏,满地是宝,可就是什么东西一运出去,成本就上去了。"
"所以现在看起来,工业发展还得和基础设施建设配着套一起搞呀。"丁老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香烟来。
乔世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丁老点上。
丁老侧过头来说:"小王呀,你还是当年那样,没有怎么变。"
乔世良马上哈着腰说:"看丁老说的。我现在一身的病,耳朵也开始聋了,眼睛更是花得厉害。"乔世良说着话,眼睛向边上的窗户上瞟了一眼自己,五十多了岁了,可头发还是黑黑的,皮肤也很光滑。总来来说,保养的还行。
离矿区越近,路况也变得差了起来。车开始颠得厉害了起来。
说起来,乔世良和丁老相识的时间不止十二年了。八十年代中期,当时丁老还是被人称为老丁在有色金属司里主事,而那时的乔世良只是松阳市政府的一个普通干部。
与河西省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松阳地区最大的优势就是经地质部探明,发现这里的吕家沟拥有一个世界级储量的铅锌矿藏。当时国内一家比较大的金融机构下属的金属期货业务部,在芝加哥做商品期货没有赚多少钱,在伦敦的金属期货交易方面,更是差点把裤子都赔进去。但一来二去的,他们利用中央改革开放的政策,为美国西部的一家规模最大的矿山公司牵线搭桥,把吕家沟的资源介绍给了当时急于想和中国拉关系的美国人,拿到了一笔介绍费之后,这些人就溜走了。
当时松阳地区的主要领导却非常地重视这件事情,他们把开发好吕家沟的铅锌矿产作为振兴发展当地经济的一个主要突破口来抓。和当时全球最大的美国矿产公司搭上钩之后,地区领导真懂假懂地跑到美国转了几转,和那边的律师签了若干份文件,想搞个合资企业。可业务真往下推进时才发现,在当时的中国做事并不是一些地方领导想像的那么简单。当时国家规定,凡是合资企业的规模在三千万美元以上的项目,各省的计委都没有权利批准。得报到上边来批。而什么事情一到了北京,从程序上看,马上就变得复杂了起来。首先是要经过一个计委指定的国际工程咨询管理公司的论证。过了论证阶段,还有立项阶段,这当中,主管批复部门还需要会同业务主管机构批复会签。即使拿到了立项的批文,后面许多技术阶段的事情也是极为复杂的。搞大型的合资项目,外经贸委要点头。到了花钱阶段,为了外汇平衡、额度计划等方面不出问题,负责外汇审批的庙也要去烧香。总之,开始忙于立项阶段的那些领导都已经纷纷退休了,吕家沟矿区的那些美国人的巨型运输设备和开采设备还漂在太平洋里,没有在中国的海关报关呢。
为了能够更快地推进这个项目,当时松阳地区专门在北京设立了一个类似于公关机构的驻京办事处。由于乔世良借着字典能够看懂国外发来的传真,同时能够说几句简单的英语,当时的领导大笔一挥,他成为了驻京办事处的一个主要成员。之后,乔世良就开始在北京和松阳之间跑来跑去的了。当时他参与比较多的业务还是吕家沟铅锌矿的立项工作。在这中间,他结识了一些北京的机关的干部。后来关系一直保持得比较好的就是这个当年的老丁,现在的丁老了。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当年的乔世良打了三天的电话,才有机会把丁副司长从机关里约出来吃饭。前后吃过三顿饭之后,乔世良才在一万个不同中找到了一个相同的地方,并及时地贴了上去。原来,在吃饭间的套辞中,他终于得知丁司长的母亲是河北唐山的人,而自己的妈妈也是河北唐山人。于是,尽管半个老乡算不上,但四分之一泪汪汪的关系还硬是给泡了出来。逢年过节种种礼物和各种礼数是一定要意思到的。搞定司长最关键的因素还是通过地区领导出面,由美国方面出钱,让这个当时主要负责有色金属项目的司长连北美带南美地玩了快一个月。这之后,由于有这位北京的司长相助,项目推进的力度就大多了。毕竟都是活在北京这块地面上,彼此间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这位主管有色的实力人物亲自出面大力推动,各方面自然也都是一路绿灯,不到两年里,吕家沟里开始到处跑着那些来自美国、辘轳有一人多高的巨型矿山运输与开采设备。
"小乔呀,我前些时候看到了一份报告,说是你们从明年开始计划把规模搞到年产三十万吨的规模,是吗?"
乔世良看了看左右,然后用一种有点神秘的口气说:"丁老呀,现在很多问题相当复杂呀。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们吕家沟已经不再挂在有色总公司下边了。"
"呕?你们是什么时候脱的钩呀?"
"几个月前就下文件了。"坐在前边一排的鲁平国回过头来插话道。这个长着满脸疙瘩、生了个红鼻头的市经贸委副主任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
乔世良对鲁平国使了个眼色,说道:"丁老,我现在真看不出进一步改革的路数来。我同意最终我们的体制还是要从计划经济向市场走,可很多时候,国家是不是还得有一个大概的步骤。现在一个文件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变成我们地方自理了。"
丁老笑道:"有意思,当年所有的地方都在抱怨上边管得太多,统得太死,现在好,真把一些经营权利下给你们地方了,又嫌没人管了。难怪前两天和一个前计委的朋友吃饭时,他说下边的机构都有点叶公好龙呢。"
乔世良连忙摇手说:"丁老,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过去很多企业的发展是按照近期的计划和远期的规划来的,但现在咱们吕家沟的情况一下子变得谁都可以插一手了。上个星期一个河北省的一个私营企业集团老总跑到我们经贸委来,说是要与我们合作搞吕家沟铅锌产品。资金他们出,矿产品他们收,税他们交,但前提是所有的生产我们都不许再干预。"说着,他又指了指一个坐在不远处的中年人说:"这位是咱们吕家沟矿务局规划处的金处长,有些情况让他来跟你介绍吧。"
那个金处长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个河北商人三天前来我们矿务局谈了一圈之后,我才明白他的意思。过去,在有色总公司的规划之下,我们的矿山开采与炼制计划是建立在一种经济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之上的,平衡开采,环保优先,综合治理。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已经与我们合作了有近十年的美国克莱尔公司的在理念上是有共识的。而这位号称有着极深背景的商人提出的方案却是,开采方面怎么好挖的怎么挖,冶炼方面怎么省钱怎么来。按这位先生的想法,他准备在未来的三年里,把矿山里所有富矿先挖光了算,什么平衡开采,他们才不管这些呢。更可怕的一点是,原来从有色总公司到我们市里,为了综合治理、减少环境污染,我们已经采取了水冶的技术,但这位商人却建议说,还是回头去采取电解方法进行炼制,原因很简单,这种工艺成本低,至于是不是给当地的环境造成污染,他们才不管这么多呢。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听到这儿,那个红鼻头的鲁平国再一次插话道:"让人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我们经贸委里竟然也有人出面帮着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说话。"
乔世良瞪了鲁平国一眼。
丁老吟沉着,对于他们所汇报的情况没有马上表态。
乔世良本来准备说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能逼着他人马上表态,否则就犯了中国官场里的一个大忌。
丁老现在已经退休了,按理说,他们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回到家里抱抱孙子,看看电视连续剧才是他们的主要业务。但乔世良在北京混的那几年中,深深地意识到,在中国的人事环境里,那种到了年龄就请人走路的方式,至少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还是不太符合中国国情和政情的。多数干部下来之后,他们都本能地还是想发挥余热的。历史舞台不比戏剧舞台,上去不容易,退下来更难。正是基于对于这一点认识,他前几天他特意跑到北京请丁老来吕家沟来视察。视察是有着两层含义的,第一层意思是希望继续保持和巩固一下过去之间建立的那层关系。丁老毕竟在国务院系统里工作了那么多年了,他的脸就是一片巨大的无形的资本,他过去的那些关系就是一笔巨大的人事财富。这些财富的建立绝不是一般地方干部请几顿饭、打几场高夫球就能够建立起来的。其实,很多事情,在台上的干部是很难表态的,而恰恰是这些退下来的老同志,反而张开嘴就可以说,拍着桌子就可以骂的。很多人尽管退下来了,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没有消失。在地方上,很多话,作为市经贸委主任的他是不好说的,也不能说的,但让丁老去说,他抓起电话来拨到省委省政府里去,可能都有人买他的账。其实,多数这些老同志退下来最大的心理负担并不是怕有人去烦他,恰恰相反,他们最害怕的反而是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们了。他们最敏感的恰恰是那种人走茶凉的人情。让丁老在吕家沟矿区发挥发挥他的余热,对于地区来讲,绝对是利多弊少的。第二层意思,如果说服了丁老在这里挂上一个什么顾问之类的名头,对于今后自己在北京活动,找口实拉关系,也是一种比较深远的策略。小鲁他们这些人怎么懂得这中间的许多手段呢。
想到这里,乔世良说道:"丁老,你看我们矿区里的绿化搞得怎么样呀?"
丁老侧着头向车窗外望着,说:"小乔呀,真没有想到,我几年不来这里,变化还是满大的呀。你们在环境方面每年投入多少呀?"
正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乔世良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于是,他向那个综合处长指了指,意思是让他回答丁老提出的问题。
他把头低低地埋在了自己的腿下边。由于车的马达声比较大,还是听不太清楚,于是乔世良一方面把手机更紧地按在自己一边的耳朵上,另外一只手指插到自己另外一边的耳孔里。
"是乔主任吗?我是市外办的。昨天晚上,市公安局收留了一个外国人,他在参加集体吸毒的时候被我们公安人员给抓到了。后来我们了解到,这个人是和咱们吕家沟矿务局合作的美国克莱尔公司驻华首席代表。我们想,由于他们公司一直是和我们经贸委打交道的,所以刚才我们的市长陈助理建议说,你最好马上回市里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你再说清楚一点,他是谁?"乔世良感到有汗从自己的头上流了下来。实际上,他听得很清楚打电话里的人所说的事情,只是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维克多怎么整出这么一桩事儿来了呢?
《夺标》第一章3
这是一家被修建在海边的餐厅。
远远地看去,大海之中的星光、月光与餐厅周围的灯光混成了一片。
光,在夜中跳动着,配着轻轻卷来的涛声,进餐的人竟将听觉、视觉与味觉的享受混为一片了。
这个海鲜餐厅很贵,当亨利在电话里提议来这里的时候,托马斯是有点犹豫的,但妻子南希说,为什么不呢,托马斯,你记得吗,那是一家多有情调的餐厅呵。
此刻两家人坐在一扇能够一眼望到大海的窗户前,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装着甜食的小盘子。
两个女人站在窗边聊着那些永远也聊不完的话题,孩子、老公与时装。
两个男人则沉默着看着大海,想着心事。
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亨利问道:"那你的决定呢?"
托马斯叹了口气说:"太可笑了,大老板让我去中国的理由竟然是,他们查了一下,在一大堆工程师中间,只有我曾经在杜克法学院里念过两个学期的书,再有就是我曾经去过一次香港。真见鬼,我在香港开的那次会议前后只有五天的时间!而他现在只给我二十四个小时来决定。"
"你和南希商量过吗?"亨利问。
托马斯摇头说:"我真希望她一生中曾经做出过一次正确的决定,包括这个婚姻。"
"这种幽默的颜色黑了点。"亨利笑了笑,接着说:"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大老板准备让你在中国呆多长的时间。"
"这取决于维克多犯的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也许一周,也许两周,鬼晓得。我甚至都不知道,中国现在有没有律师?"
"别想得那么严重。中国的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像那样糟糕。你想听我一个小小的建议吗?"
托马斯说:"不胜荣幸。"
"要是我处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说毫不犹豫,但我可能只会大概地犹豫一下就会做出决定:去中国看看,就当是到那里旅游一趟。"
"我的上帝呀?到那个共产主义国家去旅游?"
"我不知道你对中国到底了解多少?"
托马斯耸了耸肩膀说:"在我的印象中,那好像是一个没有多少人权的国家。我真担心维克多在那里的监狱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这一点我们谁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清楚的。托马斯,你有没有想到过问题的另外一个方面,假使你是公司的大老板,如果你希望自己公司下边的一个员工去救出另外一个员工,而这个人却找了个理由不想去,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亨利顿了一下说道:"我们想得远一点,如果你是克莱尔公司的大老板的话,你会怎么做?是的,你不会逼着下边的这个人去做的,但是这个人将会给你留下什么印象呢?"
听到这里,托马斯内心确实有点发虚。
托马斯和亨利几乎是同时来到克莱尔公司的。托马斯是土生土长的波特兰人,而亨利则来自阿肯萨斯州。托马斯一来克莱尔公司就在产品设计部工作,因为他在俄勒冈大学拿到的是机械工程硕士学位;而亨利获得的只是南加州一个财务管理的学士学位,他的工作在克莱尔公司里已经换了好几次了,目前是在公司的财务部工作。不过,亨利在生活方面要比托马斯宽裕很多,原因很简单,他娶了一个俄克拉哈马州石油富豪的女儿。尽管富翁的儿子继承了绝大多数家族的财富和公司的权利,然而亨利的太太还是获得了为数颇丰的包括股权和不动产在内的遗产。事实上,尽管两个人年龄接近,工作的年限也差不太多,然而由于克莱尔公司太大,两个人在不同的部门工作,彼此间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熟悉。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是在一次他们的孩子共同参加的一个夏令营活动上,那次在活动的结束时学校要求以家庭为单元报名,各家出一个节目。亨利家的节目是,全家合唱,他用钢伴奏;而托马斯家的节目是以他的大提琴声为背景,儿子朗颂了一首拜伦的诗作 。两家人分别获得那次活动的一、二等奖。活动结束之后,大家聊起来,才知道原来两家的男人都是在克莱尔矿业公司工作。自此之后,两个家庭之间走动也多了起来。
托马斯和亨利两个人成为挚友还是从几年前开始的。那次是因为托马斯所在的教会组织一次活动,过去一直与他合作表演的一个钢琴手因为私人的原因举家迁到了东海岸去了,托马斯找到另外一个教友给他做钢琴伴奏,不知是不是那位女士正在过更年期,脾气坏得要死,快了慢了全都成了托马斯的错误。由于配合不愉快,迫使托马斯想找另外一个人来合作,他想起了亨利来。他去找亨利谈,却没有谈成。原因是有着爱尔兰人血统背景的亨利是个天主教徒,他不愿意到托马斯的教会里来活动。
天主教比较保守,以罗马梵蒂冈为系统的最高层,一级级从红衣主教、大主教、地区主教、神父、修士直到教友教徒地排下来,搞得等级森严、仪式陈腐。托马斯所在的教会是属于浸礼教的新教,尽管他的祖先是被十七世纪英王詹姆斯二世从英国以异教徒之罪轰出来的,但这些当年的卡尔文教派的子孙还是顽强地在新大陆中打出一片天地来。新教比较自由,教会从上到下充满着一种平等的气氛。每到星期天做礼拜的时候,上至州长、参议员、大学校长,下到职员、学生甚至扫地的工人,只要同属一个教会,在主的面前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星期一到星期五,在公司、学校和机关里,大家按世俗的等级在不同的餐厅吃饭,不同的停车场趴车,不同的办公室里会客,然而回到宗教的生活里来,在那一个个不大的教堂里,无数的教友多少会感受到那种世俗世界之外的放松与平和,彼此间充满了关心与帮助。有个伟人曾经把宗教形容为麻醉人类的精神鸦片,然而不管伟人对宗教的定义是如何的准确或如何的荒谬,但常人,特别是一贯追求平等的美国常人,确实是在他们各自的教堂里得到了许多快乐并感受到教友与教友之间的很多真诚的。
亨利说,他不好答应托马斯的请求。托马斯劝说道,撇开宗教的因素,只是为了巴赫、为了莫扎特、为了柴可夫斯基,一句话,为了音乐,为了艺术,好吗。最终在托马斯的苦口婆心请求之下,亨利答应和他一起练习音乐,但参加活动报名的时候一定不能以教会的名义。托马斯建议道,我们为什么不以克莱尔公司的名义参加活动呢?自此之后,先是在当地的俱乐部,接下来在对方的家里,最后由于托马斯的教堂里有着一架用亨利的话讲棒得没法提的钢琴,许多周末里亨利陪着托马斯来到了这里准备他们即将来到的比赛。但双方说好,来这里只谈音乐,不谈其他。
尽管在音乐方面,托马斯的天赋要强于亨利,但在经济实力方面,两人之间的差异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连亨利都在担心的事情,到了托马斯这里不得不三思而行呵。
托马斯确实为自己目前在财务方面的处境而暗自不安。
"你们的德沃夏克准备得怎么样了?"南希走过来问道。
亨利回答:"如果今天晚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把我们的录音向全国播放的话,我想谁也听不出我们克莱尔的托马斯和卡拉扬的罗斯托多波维奇,或者和祖宾梅塔的友友马之间有什么区别。当然了,钢琴伴奏除外。"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一下。
"我真的相信。"亨利的太太用一种夸张的声调说道:"很多时候,对我们这些外行人来说,那些报考朱丽亚音乐学院孩子们的演奏在我听来,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完全可以出CD,到商店里去卖了。可他们竟然还需要在学校里学上那么多年才能达到他们老师所说的一定水平。这些音乐学院里的老师呢,据说都是被从舞台上淘汰下来的,不适合上台表演的人。即使有资格上台演出的人,媒体竟也会把他们的水平评出个三六九等来。可说句实话,听着那些在各个时代里被公认留传下来的演奏大师的磁带或CD,再听听咱们克莱尔的托马斯,真没有觉得互相间差到什么地方去。"
托马斯摇着手说道:"不要乱讲,我们也就是在这里自娱自乐罢了。"
"得了,谁今天下午还在暗暗地发誓,说是这次音乐节非要把二等奖给冲下来的。"亨利在边上说道。
"托马斯,这次音乐节是什么时候举办呢?"亨利的夫人问道。
托马斯叹了口气说:"三周之后。"
《夺标》第一章4
有好几次,那些机舱里的服务员经过公务舱时,都注意到那个长着一头棕色头发、戴了副金丝眼镜、身材高大的男人总是将右臂向上弯曲顶住自己的下巴,然后用分开的左手指快速地在自己的右臂上一边揉着,一边上下来回划动着,闭着眼睛,嘴里不声地有节奏地哼着什么。玩过弦乐的人,可能一眼就明白他在那里搞什么名堂了。
这架从旧金山起飞的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班机预计将在未来七个小时后到达终点北京。
不知过了多久,托马斯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手里拿着咖啡壶的空姐正微笑着给乘客倒着咖啡。再定睛看去,托马斯发现,那个微笑着的女人绝对不能再称为空姐了,甚至不能再被叫为空嫂或空妈,简直就是空奶了。相比起来,很多新成立的航空公司在为乘客提供视觉服务方面,条件优越得多。很多老牌的航空公司由于工会的原因,不能轻易地把那些那些曾经为公司流过汗卖过命的女人随意地踢出机舱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喷气式飞机慢慢地把地球缩小了许多,而把人类直接几乎是面对面对推到彼此眼前的是互联网络。看来十九世纪巴黎公社社员们所憧憬的全地球没有财产的人联合起来的梦想并没有那么容易地实现,而几个西雅图西湖中学的孩子竟在摆弄计算机的过程中将另外一种梦想实现了,全世界有计算机者联合起来,打倒一切网上的管制主义。
互联网可以解决很多虚拟世界里的问题,但在现实的世界里,可供人类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依然是那么有限。
早晨,亨利和克莱尔公司总裁办公室的一个负责人亲自将自己送到了飞机场。那情景让人联想起战士的出征。
在候机室里,亨利看了看那个走向卫生间的总裁办公室的负责人后,小声地说:看来,这次大老板对发生在中国的事情确实是非常非常地重视。
看着这个挚友,托马斯把脸凑近问:你听到什么了吗?
亨利左右看了看,说:昨天碰见我们财务部一个非常接近大老板的同事,他透露说,一个月后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那些机构投资者已经好几次逼着他退休了。
机构投资者?托马斯不解地问。
亨利说:就是那些管理着成千上万亿美元的养老金、在市场上玩着401K的人。这些人手里拿着我们公司一多半的股票。在股东大会上,只要他们联在一起,一举手,任谁也无法更改他们的决定。
托马斯耸了耸肩,说:对那些华尔街上的事情,我是不太熟悉的。
亨利哼了一声:可今天美国所有的上市企业如果得不到华尔街上的那些基金经理认可的话,那就等着瞧吧。用脚投票还算是好的呢。大老板着急呀!你要知道,你这次的中国之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还能在克莱尔大厦顶层办多长时间的公。
托马斯有点疑惑地看着亨利。
亨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些事情,我以后在电话里告诉你。
听到机场最后一遍通知登机时,总裁办公室的人走到托马斯的面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记住,一到北京就和我联系,到了松阳市之后,也请时刻与总部保持联系。接着,他指了指亨利说: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与亨利联系。
托马斯庄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不会让大老板失望的。
在走向登机口的最后一刻里,托马斯回过头来,只见亨利两个胳膊举着,一只手上伸出三个手指,另一只手做出个胜利的姿势。嘴里无声念着一个字,从口型上判断,那个词的意思是:音乐会。
近几年来,由于自己和南希的关系越来越僵,所以很多话在整个世界上变得只能和亨利讲了。
托马斯常常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婚姻最后会搞成这个样子。最可怕的就是,他常常不知道和南希说些什么。特别是儿子去了那所私立的寄宿学校之后,他和南希之间的日常的交流少得常常只剩下极其有限的几句日复一日的对白了。情感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枯萎和苍老了起来。
记得有一次在教堂里碰到了个一位年老的牧师时,他用一种忏悔的口吻谈到自己苍白的婚姻以及与配偶之间那种绝望的感觉时,那个生着一头白发、嘴有些歪的老牧师解释道:这就对了,托马斯,这就对了,在教友之中,这种事情我听得多了,都差不多的,结婚之前总是男人说得多,结婚之后女人说得多,有了孩子出现矛盾之后两人互相指着说得多,有一天他们人都不愿意再说了,这时说得最多的可能就是邻居了。怎么办?人如何才能真正地做到不寂寞,只有一条路,把灵魂交给主吧,向主祈祷吧,托马斯,主给你的感情永远是最新的。
托马斯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真诚地希望上帝能够帮助自己从婚姻的低谷里走出。然而,根本没有用处。只有当着外人的面前,南希常常象个正常人一样,有说有笑的,但只要两个人面对相处时,南希又回归了冷漠,无边无际的冷漠。
说起来,南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冷漠,而是虚荣。
与一直想过一种非常简单物质生活的托马斯相反,南希在物质方面的欲望极强,而且热衷与别人比较,热衷于听到别人的赞扬。而许多这种赞扬,在托马斯听来常常是那么的廉价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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