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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香食王妃.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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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食王妃》
作者:安冬(绿缘)
1
第一话 ...
盏盏漆金带喜的红烛伴着冉冉青烟倾落油泪,颗颗微微摇曳的烛火映着披红挂彩,沾花粘喜的新人房,与赤亮烛光相映红的新房深处是座石榴镂空雕花床洞,床洞内有着芙蓉帐,合欢床,鸳鸯被,以及一位身穿锦绣嫁衣,肩披霞帔,头盖喜帕,并腿坐在合欢床上的新人。
她已在合欢床上坐了约两个时辰,不由觉得腰有些酸,稍稍动了动腰肢,又将身子坐直继续掂着份担心静等着咸王进新房。
只见他悠悠晃晃带着醉意的脚步留在眼下,她想他是要将喜帕撩起,便有意识地把左脸向床内侧过去一点。
“王,如意秤。”
他将一只大手伸向她圆润的下巴,紧捏住她的下颚,粗鲁地将她的鹅蛋脸扳正上抬,以惺忪醉眼盯望着她那张涂着厚粉,摆着铮亮圆目,镶着樱红薄唇,鼻根翘挺的脸庞,目光落在她左侧脸离眼角下不远一处略显深红处,举起一手用力抹过那块深红,食指中指无名指上皆沾染去她脸上的香粉,他望着那片由颧骨到脸颊的火红勾唇冷笑:“你果真是个无盐女。”
她被他推的身子摇摆欲摔在地上,幸好她的陪嫁丫头小葱赶来一把将她扶住,她恼怒回眸睇望睡在床沿的他,她没想他身为礼部尚书竟这么不通情理,就算是看不起她,看不上她,但这桩婚事是皇上指的婚,难道不能在屋内丫鬟的面前先做做样子,非要她在房内三四双眼睛前下不了台阶。
她敢怒不敢言,转眸抬望了眼房中三四个王府丫鬟,便把头微低了下来,作为王府新主,她还没有勇气去命令她们。
小葱扶着她的一臂,望出她一脸忧容轻轻如呢喃:“小姐。”
她直直地盯着光亮的地上,偷偷地抽了一鼻息,她知眼下只有自己找台阶下了,浅浅微起抹了胭脂的薄唇,她沉着气:“王醉了,这里有我,你们今定也忙坏了,不如都下去休息。”
立在床洞边一个头梳双丫髻,身着葱绿襦衣白罗,手陈一把如意杆秤的丫鬟眉眼一挑,以眼角看着她,对她这新王妃没有半丝敬畏:“这伺候人哪是王妃做的事,王妃若做惯了,我们王府的丫头也不是没规矩的,让王妃亲自动手做这些。”方落下话,她又低声唤:“青儿、小兰,还不给王宽衣,去履,为王把被子盖好。”
她心中思虑那丫头话里的意思,不就是笑话她是常伺候人吗?然不成在那丫头眼里御厨的女儿是如此做贱?她斜望着那生得有几分娇气的丫鬟,打心里一阵不舒服,可终究还是把气忍下,冷看着两个丫鬟从床洞外走来,靠到她与他的合欢床沿,打算为他宽去那身锦绣红袍。
“呦!怎么都围在王的屋里,你们这些没眼力的婢人还不下去。”
她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枣红绸面褙子,头绾高髻簪着数支卵亮珠花,年显不惑一脸市井之气的妇人从门外走来。
妇人留步在她面前,面带喜庆笑意向她福了福身子,她还没来得及辨清眼前这位道话如此有力有气的妇人是谁,方才道话的丫鬟迈着碎步靠到床洞沿上朝妇人微低了下头,娇眸转向床洞内:“林妈,王睡着了。”
妇人眉头一锁,摇头:“睡着了,也没你们什么事,都出去。”
那丫鬟嚅了嚅唇有些不满,回身跨出床洞,朝床洞内外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低嗔:“都是没眼力的,还不走。”
林妈目送房中四个丫鬟的身影离去,自语:“都是不懂事的婢人。”便回望她身旁的小葱上下打量:“你这没臊的东西还不出去。”
小葱被林妈说恼了递给了她一个怨恼的眼神,她想眼前这妇人在王府内定是有些身份,这才敢如此开口随意教化人,妇人之意似乎也只是想把人驱走,并无其他恶意,她知礼:“小葱,你好生休息去。”
小葱本就是因为她才进了房来,这瞧见王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有些担心:“小姐,不如我留下来陪你。”
林妈从她们话里猜想小葱是她的陪嫁丫头,便缓和:“你这丫头也不怕耽搁了你家小姐和王,和我一道出去。”话落,林妈拉着小葱一手出了房门,并将两扇雕花房门严严实实地合上。
2
第二话 ...
丫鬟、林妈离去,新人房里顿然一片沉寂,寂得连她微微侧身时那身锦绣嫁衣袖腰处发出轻微“沙沙”摩擦声都显得一清二楚,她低望着他徐徐沉浮的冷背,猜想他是否能听到这声响,或许不能,他应该已睡着,但方才丫鬟们的话语也不算小声他能睡着吗?亦或许喝了酒的人容易睡熟。
带着思,她小挪几步到了合欢床前,目光依然低望着他,她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睡了,可是又不敢惊扰到他,对她来说,他还是那么陌生,今是她嫁于他的日子 ,也是她与他头回见面,若不是那道圣旨,也许她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个有着高贵皇族血统的男子。
她,范素芹做不到。
她轻咬红唇,将那只捂在左脸颊上的手缓缓滑落,悄悄返身,在她返身之际,那闭着的俊眸微微半开,乌珠子向背后瞥着,细闻见那窸窣脚步仿似出了床洞,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她跨出床洞,小迈着步移到了房内一张铺着红棉锦的楠木罗汉床边落坐了下来,退去双脚上的红缎绣花履,将双腿缩到了罗汉床上,抬起倦累的双手拆下头上的凤冠,倾身垂头靠在了雕着麒麟的床把上。
今日如此,她早有所料,只是圣意不能违,她才不得已高攀上了这位咸王,否则嫁做王妃这等事她想都不敢想,甚至连出嫁都是她的心病。
她出身食将之门,说白了就是御厨世家,只因祖父范大所做的御膳深得先皇喜爱,先皇御笔亲提赐了块“食将”的匾额给了范大,范大一下从无品无级的御厨中出跳出来,他的奇能一时也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范大御厨有一条能试得出百味的黄金舌头,菜肴只要端到他的面前,他一试皆可估摸出菜肴中的作料、做法、火候。”
蒸汽在她的脸上深深地蒸烙上了一块红斑,且久久不退,范同见自己女儿好端端的脸留下了这样一个刺眼红斑也心疼,便不强迫她学厨,只让她帮忙试菜调配菜式,在她一条好舌的帮助下范同所做的膳食频频得到本朝皇帝的嘉许,他欣喜之余对自己女儿更是极为怜爱。
时年匆匆,她很快过了笄礼,到了说亲的年岁,御厨本不是什么官职,想跟王侯将相攀亲那绝对是个奢望,但以范家在御膳房的好名声想将女儿许给一户过得去的好人家也非难事,可事情难就难在她脸上的红斑,多少媒婆上门看见她脸上的红斑都摇头道“说不上富贵的好人家,要是普通的庶民倒还要看看”,女儿是范同的心头肉,他可不愿自己女儿随便嫁个人受苦去,就此这说媒之事就这么耽搁下了,这一耽搁也就是四年,她眼看就要成过了双十的老姑娘,范同见这说亲的事是不能再耽搁了,要不等她过了双十想再说亲那就更难了,可她脸上的红斑不消,说亲就是个难事,范同思来想去,寻思着干脆招个赘婿,而且人都想好了,是他收的义子毛豆子,可她却不愿意。
这莫名来的好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常在宫中行走的范同见过这咸王一两面,知道这咸王约莫二十一二上下,是先皇第九子,生得一表人才,只是不知怎么,年过了十八还没娶妃,按理说皇族后嗣在十八上下都会完婚,而这位王爷不仅有好样貌,听闻也是个才俊,却不完婚,范同对此奇怪,暗中给了一个熟识的内廷小太监些碎银子让他去帮着打探事情的虚实,但那小太监拿了银子消失了几日再出现只说打听不出来,银子就打了水漂,事情也没得到缘由,范家又喜又愁过了几日,那宗人府太监就替咸王来纳彩了,扛来的彩礼堆了一个正堂,范同本想问纳彩执事太监皇上下旨的缘由,可一想这是皇上的意思,他这个小民猜来猜去的,只怕把好事猜成坏事,也就闭上嘴什么都不问,欣欣然地收下了彩礼,望着那些彩礼他已是把众多烦忧抛到了脑后,只与他一起沉浸在从小小御厨一跃成为皇亲国戚的喜悦中。
3
第三话 ...
“何事?”
忽然一个浑厚带着睡意的男声从房内深处传来,她猛地睁开眼,才想起昨夜已嫁的事,就闻房外莺声轻语:“太妃已起,请王和王妃早些起身过去敬茶。”
“嗯。”
男声强劲落下,范素芹忙坐起身来,她觉得有件事必须去做,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她思索起那是和床有关的事,眼望前方床卧,就见他已起身坐在床沿。不经意间,她的眼眸与他浓眉下的俊眸相对,他眼神的冷淡,不由让她感到生疏与不自在,她不自将左脸回撇他处,只以右脸摆向了他。
“王,洗漱的水已备好。”
“进来。”
他沉声命下,她忙回头唤:“慢着。”
她撩开身上的红锦被下了楠木罗汉床,不顾他眼中是何神情,迈入床洞靠到合欢床边,从床尾一角的被褥中找出一条白帛来,她端着白帛翠羽秀眉微微蹙起,寻思着不知该如何让着白帛上染上落红。她记得娘说了,晚上睡前要将白帛铺于床卧上,白天起身白帛就会沾上落红,王府的婆子丫鬟进来一看,便知她的贞洁,她知自己没和他做那些事,白帛上是留不下代表她贞洁的落红,而这事或许只有她和他清楚,若这无落红的白帛让王府婆子丫鬟见了,往后便是不清不楚背上了不贞的名声。
他见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小花簪刺入自己一只食指中,怔立了下俊眼:“你在做什么?”
这样的事她心里急着说不出口,只默默地做着,把冒出食指的鲜血涂在白帛上,然后将白帛打开铺在了床中,他瞧她做着这些,一下明白了,不屑道:“何必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
她直起铺白帛的身子,恼怒将身子一侧,吞忍怨气低语:“如何是多此一举的事?王不中意我就罢了,何必让我背上不好的名声。”
他低眸望着别处,清冷落话:“就让人知道你,我无洞房好了。”
这不是向王府里的人摆明她被他嫌弃吗?他娶她难道就是不想给她好看?她在闺阁中可没受过这样的气,她愤然回头把整张脸对向他:“王昨夜那席话应该是早知道我的样子,若王决意不喜欢我,为何不向皇上拒婚,为何娶了我又这样冷对我?连我的名声也不顾,我虽是御厨之女,但非贱婢之流。”
他睁立着眼眸与她的圆眼对望着,望着她那毫无惧色的圆眼,他清楚自己是理亏三分,是自己做得太糊涂,没有三思而后行才犯下了蠢事,连带着将这个女子也拉下了水。
“王妃还忙着什么?太妃可让人来催了。”
房外绵软莺语打破了房内两人的冷眼对峙,他将对着她的眼眸回正,利声落话:“进来。”
雕花门被轻轻推开,几个丫鬟迈着轻漫的脚步入了房,范素芹瞥见丫鬟们渐渐走来,只怕这新婚初晨做着怒脸让丫鬟们看出几分好歹来惹出笑话,便速收起怒容,含蓄低头将脸微微摆到一边。
昨夜那位生得娇气的丫鬟将莲步留在赵汣面前低头福身:“王,早起。”
赵汣端着张冷脸:“嗯,太妃几时起身?”
那位娇气的丫鬟直起行礼的身:“太妃破晓已醒,躺至辰时才起身,随身的宫人说太妃是睡不惯宫外的床。”
在这丫鬟道话间,一个丫鬟用托盘向赵汣呈上一只沾了膏药的精致小毛刷和一只盛有盐水的青瓷杯,他轻问:“现是什么时辰?”就取过那小毛刷伸入口中轻刷。
那位娇气的丫鬟答:“辰时方过了半,太妃已正装去了前庭花厅,就等着王过去。”
赵汣停下刷牙,从丫鬟呈上的托盘中取过盐水漱了漱口,把漱口水吐在另一个丫鬟呈上的小痰盂中,才轻应了声:“嗯。”
范素芹见那位娇气的丫鬟只顾和赵汣道话,仿似没把她这个新王妃放在眼里,反倒像他们是一家子,她就像个站在一旁的生人,便觉得床边有些挤得慌,就默默跨出了床洞,那一身嫁衣下的裙摆方荡过房洞门廊,一个丫鬟也向她呈来一托盘洗漱物品,向她微微欠身:“王妃,请用。”
范素芹过往洗漱用的是杨柳枝,普通百姓家用个杨柳枝和木条洗牙是常见的,她没见过用毛织嵌在银把上的小刷,若不是见赵汣用了,她还不知这是做什么的,她拿起小刷生怕人家笑话她出身庶民没教养,便抬起另一手将衣袖掩盖脸轻轻地刷起自己的珍珠贝齿。
赵汣净过脸,几个丫鬟忙上前为他更衣,那位娇气的丫鬟退出床洞,杏眸瞧见罗汉床上的红锦被,脸上露出一抹窃笑,望向正往小痰盂中吐着漱口水的范素芹:“王妃怎么一早还穿着嫁衣,奴婢们可给王妃准备了一身新衣裳。”
范素芹低望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穿得齐整的嫁衣,又瞥向罗汉床上的那床红锦被,顿觉得自己遁了形。
这丫头的眼尖了,若说身上的嫁衣是起身穿的还说得过去,怎么罗汉床上还有床被子,昨日何时睡的,何时盖了被,现在竟记不太清了,但眼前这一切不是明摆昨与王是分开睡的,看来想遮掩什么也难了。
范素芹心里憋闷,带着讨厌低眸瞥望着生得几分娇气的丫鬟,她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这丫头是故意与她争锋相对,每每蹦出那么一句来都让她不舒服。
赵汣张着双手,让两个丫鬟为他系着袍上的腰带,漫不经心:“昨夜有些热,不得不将那被子抱去一床,菱儿,把那被子收拾一下。”
那位娇气的丫鬟侧身向赵汣道过:“是。”便闷闷低头靠向罗汉床。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牙好,胃口就好!
1、杨柳枝
在甘肃省敦煌莫高石窟196窟西壁有晚唐时期刷牙的画面。牙刷是柳枝做成的。据考证,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牙刷和刷牙资料。在晚唐时期,那时都把杨柳枝泡在水里,要用的时候,用牙齿咬开杨柳枝,里面的杨柳纤维就会支出来,好像细小的木梳齿,很方便的牙刷。古语“晨嚼齿木”就是这个来源。 在赤锋县大营子村挖掘出土的辽庆应九年(公元595年)的附马墓中,有两把骨柄牙刷,长19厘米,有8个栽毛孔,分两排,孔部上下相通,有金属丝结扎过的痕迹,牙刷栽毛部的长度为2.5厘米,与现代牙刷极为相似。而外国的栽毛牙刷则是在公元15~17世纪才有的。
从古书记载来看,到了南宋,城里已经有专门制作、销售牙刷的店铺。那时的牙刷是用骨、角、竹、木等材料,在头部钻毛孔两行,上植马尾。和现代的牙刷已经很接近了
2、木条
大约在一千五百年前,古人已经知道利用半圆形木条来刮除牙菌斑和牙结石。据说,这种木条缘自印度和中国,最终传入日本。起初,这种“牙刷”是僧侣在祭祀以前用于洁净牙齿的用具,后来逐渐被普通人使用。
后来,有人在这种木条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将木条一端削尖,另一端做成刷状
二、牙膏
宋代,已有了类似牙膏的替代物,古人以茯苓等药材煮成“古牙膏”,早起用来漱口。如果怕清洗不干净,便用手指代替现在的牙刷,在不然,就是先前说的杨柳枝,沾上古牙膏清理牙齿。
公元1552年,明代医学家江瓘编辑的《名医类案》一书中,载有用薄荷玄明散(制作方法:薄荷60克,硝石60克,没食子60克,冰片2.1克,玄明粉3克,硼砂30克,青盐60克,共研极细末)擦牙,治疗风热牙痛

公元1590年,李时珍撰写的白芷条下,载有用白芷3克,朱砂1.5克,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如黄豆大,频用擦牙,以治疗风热牙痛。
古代医学文献还载有用细辛9克,白芷9克,青盐9克,冰片9克,荜茇9克,共研极细末擦牙,以治风寒牙痛;用补骨脂60克、青盐15克,共研极细末擦患牙,以治虚火牙痛;用咸橄榄核(烧存性)3枚,青黛0.9克,冰片0.3克,共研极细末,擦患牙及齿龈,以治疗牙龈出血;用没食子18克,生石膏30克,补骨脂18克,香白芷12克,青盐6克,熟石膏30克,共研极细末,擦牙预防龋齿;或用皂荚煅成灰与食盐混合,共研极细末擦
牙,预防龋齿。还有就单用食盐细末刷牙。
【小说略有夸张】
4
第四话 ...
范素芹没来得及多想其他,两个光鲜打扮的妇人便笑盈盈地跨入了房来,留步在赵汣和范素芹不远处福身:“恭喜咸王、咸王妃。”
赵汣向她们徐徐点过头,一个妇人向赵汣欠了个身就匆匆往床洞行去,另一个留下的妇人转眼细细打量范素芹,想看看这位新王妃,冷不丁地瞧见范素芹脸上那块红斑,目光便定在了那红斑上,盯得范素芹浑身的不自在,就将脸微微的侧开,“恭喜王,贺喜王,来年得个小世子。”那个进床洞的妇人手捧着沾有范素芹鲜血的白帛走来,那咋呼直让范素芹感到扎耳。
范素芹难堪得脸上一阵冷一阵热,但她知不能多露出不满的神色,因为娘嘱咐过,太妃出宫出席王的婚事那身边定是带着不少宫内老人,这些老人在宫内久了,看的美貌女子也多,若对她样貌有所品论,要她无论对脸上的事在难堪也得忍一忍,得罪那些老宫妇是小,只怕是不给太妃和王脸面了。
“小姐,小姐。”
小葱走来见自己小姐侧着脸,一脸的阴沉,思起昨夜咸王拉扯她的那幕,怕是王又欺负了她,不由担心:“小姐怎么了?”
范素芹见着小葱这张瓜子样清秀的小脸,心定下不少,怎么说有个熟人在总会给人些许温暖,她微微摇头,只道:“更衣。”便挪步入了身旁不远一张八扇牡丹屏后。
二月闲阳静静地趴在通往咸王府前庭花厅的长廊阶沿上形成一格一格的灿烂,春风微微拂着她腰间的红绸飘带,那泛着鲜亮光泽的红绸飘带荡漾在她腰间,让她的腰肢显出了几分的婀娜,她身穿王府丫鬟备下的牡丹红襦、桃粉腰裙和茜红披帛,头上绾着一个简素的高髻,髻上戴着朵娇人的红牡丹与几支琵琶金钗,两弧弯起的垂髻扣在两颊上,正好将左脸上那红斑盖去了一半,补上些香粉那红斑只在垂髻边沿上显出浅浅粉色,能这样细心给她绾发的,唯有那懂得她心思的小葱。
范素芹如此一身新妇窈窕,小鸟依人地低头跟在赵汣身后,走在通往前庭花厅的长廊上,低望前方那随着他健步飘荡的袍摆,她庆幸他没再给难堪,且耐心地等她更了衣,绾了发,出房前他还正望了她一眼,然后才默然转身出房,她猜不透他正望的那一眼代表什么,可那眼并不如前那么冷漠,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对他有所期望。
在宫妇丫鬟的跟随下,范素芹心绪重重跟着赵汣迈入了前庭花厅,赵汣几步走到花厅正位前,朝坐在正位宝座上一位年近不惑,身着枣红华锦大袖衫,头戴凤钗,端庄雍容的妇人俯身作揖:“母妃吉祥。”
范素芹从爹的嘴中知道赵汣是瑞太妃所出,想必眼前的妇人就是瑞太妃,她忙从赵汣身后小迈碎步到妇人面前福身:“母妃万福。”
瑞太妃端仪含笑:“免礼。”便打量起自己的新媳妇来,她知范素芹出身庶民,说起来是配不上她的儿子赵汣,但见她生得白净,样貌不算闭月羞花,也还透着端庄秀丽,微低着头的样子显着乖静温驯,若没其他毛病,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她也不愿去多嫌弃她什么。
“王,王妃。”
两个丫鬟双手间各端着盛有白瓷茶盏的托盘走到范素芹和赵汣面前呈上拖盘,范素芹和赵汣皆端过托盘内的白瓷茶碗跪在瑞太妃面前参差不齐道:“母妃喝茶。”
瑞太妃依次接过赵汣和范素芹手中的茶盏,做做样子各小饮一口,顺而从自己那大袖中掏出早已准备下的两个红包压在了身旁丫鬟呈着的托盘中,摆出一副终于随完礼的样道:“都起身,用早膳吧。”
范素芹和赵汣一起站起身,两个小太监分别将两张靠椅摆到他们身后,赵汣屈腿方落坐,瑞太妃悠悠道:“你俩新婚燕尔,本不该多说什么,可今早还要去叩见太皇太后与皇上你俩还磨蹭这么久才出来。”
范素芹方想落坐,听闻瑞太妃这话便站住了,她知道这话是有责怪的意思,她正不知如何应,赵汣开口沉声:“孩儿没忘了要谢皇恩。”
瑞太妃微开了下口,又将口合上,眼眸便从赵汣身上转向范素芹,清冷落话:“别站着了,坐下吧。”
范素芹提着口气,轻轻揪了下裙侧落坐在了身后的靠椅上,与赵汣相对而坐,她依然低着头,就怕瑞太妃会关心她的脸。幸好,直到小仆们将食桌摆上,丫鬟们将早膳上齐,瑞太妃也没再给过她正眼。
瑞太妃将咬剩的半块橙黄羊肉花饺放落在自己食盘内,不满道:“这小饺味道不及宫里御膳做得好。”
范素芹咽下嘴中的食物,轻声:“羊肉剁得太糜影响了口感,菜馅放得也比肉馅多了些,这饺子的肉味不足。”
瑞太妃微微眨了眨眼,有些认同:“哦,是这样。”
说道饭菜,范素芹那拘束已久的心松懈了下来,顿然有了劲头:“这肉馅要菜肉对半,白菜不宜太碎,肉馅中还可加少量糖提鲜。”
“太妃这王府里的厨子就是比不上宫内的御厨,御厨就算不做,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这冷不丁蹦出来的话将范素芹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又憋了回去,她不知那讨人厌的丫鬟何时站在了她背后。
瑞太妃侧脸望向范素芹身后,望向那位娇气的丫鬟露出喜色:“哦,菱儿几时来的?”
那位娇气的丫鬟向瑞太妃福身:“奴婢来了有一会,太妃用着膳,奴婢怕打扰了太妃,没想王妃道话如此有意思,奴婢才多嘴多舌了。”
瑞太妃面带端笑:“起身。用饭了没有?”
那位娇气的丫鬟直起身,斜低下头:“还没呢,太妃这就要回宫了,奴婢也不知何时还能见到太妃。”
瑞太妃颔首:“说来让你出宫我也舍不得,只是王身边要有你这丫头,我在宫里才能安心。”
那位娇气的丫鬟娇声:“太妃看你说的,王都有了王妃,哪还需要奴婢,不如太妃今把奴婢领回宫得了。”
瑞太妃望向赵汣摆出母亲大人的样子,沉声:“汣儿,母妃和你说过的事,你还没想好。”
赵汣默默地咀嚼了许久,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不紧不慢:“孩儿方完婚,母妃问这些不合时了。”
瑞太妃也觉得自己在某些事上操之过急,心里不顺遂地沉声:“菱儿,你还是留下好好伺候王。”便不再多说其他只拿起筷子继续用起早膳。
那位娇气的丫鬟安静地站在了范素芹背后,只是范素芹用起面前那十二道早膳来竟觉得没了口味,也不知是这王府里厨子做的饭菜不对味,还是因为瑞太妃和身后那丫头的一番话。
显然瑞太妃话里是不中意她这个媳妇,那样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瑞太妃是更中意身后那丫头,否则瑞太妃要王想什么,肯定是纳妾的事,幸而他还回绝了,但也难保以后,这方进门就这般,也不知往后该如何。
范素芹眼瞧着面前一十二道菜肴小点,心里酸溜溜地,只挑了一个烧麦,一小个菜肉包子用下就觉得撑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为架空,不标明朝代,但模板为任意汉人朝代,所以没辣椒和味精,有些菜要用味精、鸡精的地方改成了高汤,蚝油改成了酱油,具体详见小说
5
第五话 ...
用过膳,饮了一盏茶,赵汣让人备下车马,与范素芹分别回屋更换上一身大袖朝服,便扶着瑞太妃,携着范素芹和一帮宫人坐上备好的马车出了王府。
仪仗队领路,护卫开道,瑞太妃乘在前头鎏金马车上,赵汣和范素芹同乘一辆精雕细刻挂着红缎帘子的豪华马车尾随在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京城大街朝通往广安宫的皇宫北门行去。
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四平八稳缓缓前行,街道旁的百姓只敢远远围观,不敢上前惊了贵人们的驾。范素芹自被蒸汽烙伤脸后,便极少出门,这会侧身透着车窗纱帘隐隐约约望着车窗外那记忆中的街景,心头涌上了一股新鲜,乌眼中的视线随着窗外那林立着座座小楼的街道而走,直到眼前的一切变得空旷寥寂,那排排的士兵威武树立,她的心一下从新鲜转为了紧张。
想来皇宫是要到了,这头回进宫见皇上和太皇太后该怎么做才好,只望自己脸上的僻陋别让他们发现才是。
马车驶入宫门门洞内,耀眼的光线消失在赵汣俊脸上,他缓缓回头将身坐正,与范素芹面对面照应见,冷淡地睇望他处不瞧她。
在赵汣回头那刻范素芹已慌忙将脸摆向一边,门洞中片刻的昏暗让她镇静住了心神,当马车驶过门洞,车篷的静寂让她有了感悟,不是她看不清楚他,或许是他根本不屑让她清楚。
车马队在广安宫前庭停了下来,一众太监宫女已在前庭宽阔的广场上排列整齐,瑞太妃在数个太监搀扶下踏着下马凳下了马车,坐上迎驾宫人备下的肩舆带着一行人往广安宫正殿福寿殿而去,范素芹和赵汣则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肩舆后。
宽阔明亮的福寿殿中显着安逸祥和的气氛,太监宫女们有序地当着自己的执事,几位盛装的外命妇围在身穿杏黄锦面大袖衫的太皇太后身旁轻声细语说笑着,逗得端坐在正殿宝座上的太皇太后笑得欢心。
一个太监佝偻着身跨入殿中,朝太皇太后躬身作揖:“禀太皇太后,瑞太妃、咸王和咸王妃已在殿外候着。”
太皇太后丰满富态的满月脸上带着喜色:“哀家已待多时,还禀什么,传他们进来。”
“是。”太监立刻应命,低着头退身出了殿。
不多时,范素芹与赵汣齐跟在瑞太妃身后入了殿,按着宫礼瑞太妃朝太皇太后欠了□:“太皇太后千寿。”
继而赵汣走到瑞太妃右身旁朝太皇太后拱手:“皇孙给太皇太后请安。”
赵汣落了礼,范素芹顿了一下,谨慎小心地迈步到瑞太后左身微微曲腿朝太皇太后福身,嘴上弱声:“太皇太后千寿。”
太皇太后以精亮老眸打量范素芹:“嗯,这是范御厨的女儿?”
范素芹见没人替她回答,便轻声:“是,妾身是范御厨之女。”
太皇太后微起下垂的唇角:“丫头过来让皇祖母看个真切。”
范素芹脚步徘徊,犹豫了下低头走到宝座前,太皇太后看着半似含羞的范素芹觉察她的拘谨,和蔼拉过她的一手:“丫头到皇祖母这就不用拘束了,虽然宫里规矩多些,可这广安宫是我这老太婆颐养天年的地方,倒可以自在些。”
范素芹没有立刻回话,踌躇着轻声:“早些时候上过灶。”
“嗯嗯。”太皇太后觉得眼前丫头虽不是大家闺秀,但看上去倒贤惠,便开怀一乐,细细瞧着范素芹的脸,直见她垂发下那边沿露出的粉红,她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看得不真切,眨了下眼皮,认定那粉红确实存在:“丫头,你脸上怎么了?”
范素芹心惊,有意识地将脸往一边垂得更低,瑞太妃疑惑的目光直盯向范素芹,提着声:“如此不懂规矩,怎么不回太皇太后的话。”
范素芹骤然感到自己的卑微,觉得在这些尊贵的长辈面前若不回话是不行的,便咬了下唇,声若蚊细:“儿时上灶被蒸汽烙了脸,一直没好。”
先皇驾崩不久,太后也跟着薨逝,先皇的后妃中有品级见在的也只有瑞太妃,依照本朝历代后妃惯例,自先皇驾崩她就孀居在广安宫陪着太皇太后理佛,平日里不管其他世事,唯有自己儿子的婚事,她颇为操心,但赵汣居于宫外,时而才入宫向她请安,她也难管得到他,不过为了子嗣,她特意遣了贴身宫女菱角到咸王府伺候他,只是没想自己儿子对于那样娇美的女子竟然连碰都不碰一下,眼看儿子都过了双十那婚事还没着落,且又闻他推掉了宗人府的几个人选,这正急在心中,皇上突然指婚想必应是一桩好姻缘,却不料是个御厨之女,可婚事是皇上指的,她有怨也只能憋在心里,但这女子竟然还是个“无盐女”。
太皇太后没忙着搭理瑞太妃,她只顾着低望范素芹,一手将范素芹脸上的垂发撩起,眼渗着怜惜:“怎么就如此了,好端端的脸。”
太皇太后将手从范素芹脸上放下,把身子稍稍坐正,看着瑞太妃不紧不慢:“你要哀家看什么,哀家看这丫头下巴圆润倒福气,话说那官家小姐也不尽都好,识了两个字,闲着装才情,不如会针线,会上灶的实在。”她道着,微微点头:“往后汣儿是有口福了,我这老太婆还羡慕得紧。”
瑞太妃被太皇太后句句话语堵得没了话,只好含怨将嘴闭上,心里暗暗抱怨这桩婚事来得太仓促,自己竟忘了让人出宫好好打探这范氏的背景,现在只能是米已成炊。
6
第六话 ...
太皇太后让人看座、上茶,范素芹、赵汣和瑞太妃便都围坐在太皇太后身前,落坐不久,一个手拿拂尘的太监跨入殿内朝太皇太后作揖:“禀太皇太后,万岁朝事在身,无法移驾广安宫。”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让那太监下去,脸上慈笑道:“万岁朝事要紧,咱们一样闲话。”
赵汣和瑞太妃象征地向太皇太后点头应话,范素芹还没习惯宫内的严谨只静默着不说话,晃晃听着太后与外命妇有一搭没一搭说道着宫内的事,什么一会前皇后薨逝,一会立新后、一会德妃、一会淑妃,话落于子嗣,太皇太后就把暧昧的目光转到她身上,她一直低着头,太皇太后以为她是易见羞的人,就把目光转向赵汣:“你俩方大婚,咸王府应还有宾客来往,就不用在这陪着哀家了。”
赵汣朝太皇太后微低下头:“府上的宾客由管家接待,孙儿陪着皇祖母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祥和微唇:“好了好了,你个男人坐在妇人堆里也闷,起身回吧。”
赵汣明白太皇太后是有意要他走,他起身朝太皇太后拱手:“孙儿告退。”
范素芹随后也站起身,方要向太皇太后福身退安,太皇太后向她招手:“丫头过来些。”
太皇太后见范素芹小迈着步靠来,从自己腕上捋下一只雕着菱花纹的金镯递到范素芹面前:“丫头这个给你。”
范素芹对太皇太后的厚爱又惊又喜,忙抬起双手接过金镯福身:“妾身谢过太后。”
太皇太后面带笑意:“这是见面礼,理当给的,下回来记得给哀家带几道亲手做的好膳来。”
范素芹犹豫着朝太皇太后福身:“是。”随即行了退安礼,跟在赵汣的身后出了福寿殿,一路随着他默默坐着马车回了咸王府。
赵汣和范素芹一前一后进了王府东院正房,赵汣还没来得及唤人更衣,管家老汪上前:“王,信王、丰王、兴南候,携着家眷来给王道贺,老奴已让人将他们安顿好。”
赵汣“嗯,嗯”应着入了侧房,老汪跟在他身后又道:“工部左侍郎、吏部员外郎、刑部右侍郎、文渊阁大学士皆送来贺礼。”
赵汣留步在侧房中:“将收礼名单写下,改日再宴请。”
这说道间,菱角带着两个丫头呈着衣物进了侧房,朝赵汣福身行过礼为他更上便衣。
他就这么一眼不看她入了侧室,范素芹目光随着他冷漠的背影留在了侧房门口,听着隐隐从侧房内传出老汪那带着热烈的禀报,她恍然觉得那些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喜庆,别人的热闹,那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王府的一个生人。
“王妃,信王妃、丰王妃、兴南候夫人在西院小苑中等着王妃。”
眼看一个婆子样的人走到面前福身禀报,范素芹由着自己的任性:“我有些累,不想过去。”
婆子紧张,小迈几步贴进范素芹:“王妃如此是要失礼的。”
范素芹当然知道这样的不妥,可她没心情去应付那些王侯夫人,不知那些王侯夫人见了她那张脸要说什么,她望了眼身旁的小葱:“葱,我们进屋。”
她抬脚往正屋走去,婆子紧追在她身后:“王妃,这可不行,如此是会让王没有脸面。”
他没有脸面,正好,这也好让他知道,否则他还不知道,她是他的脸面,还不知道木已成舟,还不知道自她得了圣旨就和他立下了缘分,既然他如此冷对,把她当成外人,她又何必去应付那些属于他的脸面。
范素芹愤思着,迈着急步落坐到房内那张楠木罗汉床上。
婆子依然急劝着她,房外传来赵汣的利落快语:“不必为难她,随她去。”
赵汣的话方落,范素芹便听间他的脚步离开了屋内,出了房。
婆子睨着范素芹不再劝话,撇手出了房。
范素芹对赵汣那不带任何怒意的话语感到了失落,她希望他愤怒,愤怒得冲进来指责她的不是,这样她就能当面责备他“没把她当成自己的王妃”。
小葱不知范素芹低头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她家小姐看起来心事重重:“小姐,怎么了?宫里好吗?”
小葱低望范素芹那只带了金镯的白皙手腕,怔了怔眼:“这是太皇太后送的!小姐戴着它挺好看。”
范素芹淡淡微了下嘴角:“是吗。太皇太后还说我福气,可我怎么福气了。”
小葱看出范素芹的一丝心思:“小姐,你是皇上指的婚,是从王府大门进来的,在这王府内,你就是女主,这就是小姐的福气。”
范素芹不在乎这种门面,自小她对食材食物挑三拣四,岂料末了自己脸上会蒸烙了个疤被人挑三拣四,这种表面上的面子抵不过她心里的面子。
“葱,去将方才的婆子唤进来。”思量间,范素芹将事反思,就怕没去应酬那些王侯夫人,人家不止说她这王妃没规矩,终归还是要说她是御厨家的女儿不懂事。
小葱出房,在屋外寻见那婆子,婆子进了房,将双手垂在膝上侧眼瞥着范素芹:“王妃有何吩咐?”
范素芹起身:“你去向那些王妃,夫人道,我更了衣就过去。”
婆子有些讶异范素芹的转变,抬眸睨了她一眼,弱声应了:“是。”就退身出了房。
不多时,两个丫鬟入房与小葱一起为范素芹更下那身深红大袖衣与霞帔,换上晨时那身衣裳,重新绾了发,如此穿戴齐整,范素芹便带着小葱在两个婆子的领路下去了西院的小苑。
正午的日头温吞地弥撒在咸王府西院的亭台楼阁间,赵汣陪着那两王一候在西院正屋的花厅中,畅饮闲聊,范素芹则在西院后花园小苑中陪着那两王一候的王妃、夫人与及她们的女儿围桌用食,小葱将她的发丝梳整得很好,两位王妃和夫人没瞧得真切,只觉她脸上仿有些什么,可也说不上来,便没提起。那两位王妃和夫人皆出身官宦人家,方好识点字,举手投足间倒和顺,知道她出身庶民,断定她识字不多,故和她道话不深,只谈了女红、养子、做饭,这三件事,前两样她都不通,头件事她天生拿筷子拿庖刀的粗手拿不起那小小的绣花针;第二件事直让她在这三个年长她约莫十来岁的女子面前感到为难,说起生养孩子的苦福她不懂,但能明白这件事对女子来说的重要;唯有第三件事是她拿手的,而这件事也是那两位王妃和夫人故意说的,因她们皆不住京城,偶尔几次进宫品尝到御膳总让她们回味无穷,这回难能遇到御厨的女儿她们是要好好讨教讨教。
范素芹没让她们失望,信王妃和兴南夫人喜欢吃肉,她教她们做了一道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梅菜扣肉,说是:带皮五花肉,加水,料酒,葱段,姜片煮至七八分熟,捞出晾干肉皮上的水份,抹老抽晾下,入热油锅将肉皮那面煎至表皮打皱,煎好的五花肉,将五花肉切成一厘米厚的片,热油葱、姜、八角、草果炝锅,倒入洗干净的梅干菜,加糖,盐,老抽翻炒,添高汤,焖至汤收为半干,把肉摆放碗中,炒好的梅干菜铺在上面,上笼蒸上一蒸,再取出,倒出碗中汤汁,拿个盘子,将肉倒扣在上面,再将汤汁沟薄茨淋在肉上即可成菜。
范素芹此番说完,信王妃和兴南夫人已是垂涎欲滴,忙要人备纸笔来,又让她复述了一遍,将整个梅菜扣肉的做法细细记下,记完了还让她校对过一遍才分别让随身的丫鬟收好。
丰王妃生在大江边,自小对鱼有偏爱,她看她们记得热闹,也掺和:“记得曾在宫内吃过一道外表清亮,入口鲜美,但将细细品尝便在口里化为乌有的鱼羹,对其一直难觅做法。”
范素芹一寻思丰王妃的形容,想起那应是祖父范大菜谱里烩篇所记的鱼羹:“这味鱼羹,名菊花鱼羹,由桂鱼做成,要将鱼洗净,加入拍破的葱姜、料酒,上笼用旺火蒸熟,拆肉待用,锅内放入油烧至六成热时,将葱姜粒煸炒,继而下入冬笋、桂鱼肉,烹料酒,加入鸡汤,盐、高汤提鲜、胡椒粉,调好味,淀粉调稀勾芡,倒入搅散鸡蛋清液烧开,装入汤盘内,撒入洗净的菊花瓣。”
在范素芹说道间,丰王妃已执笔细细记下,看着白纸黑字记下的鱼羹做法,丰王妃眯眼笑:“哎呦,这做法真是繁杂了,也不知我府上的厨子能否做得来,要是吃不上这鱼羹,我可是要劳烦范妹妹亲自为我做做这鱼羹。”
范素芹听说要亲自下厨,有些心慌,但想这丰王妃那么亲近称她“妹妹”,她也就徐徐点头应了,不曾想那信王妃忙附和:“不如过些日子邀上贤王妃、南阳夫人,范妹妹给我们做上一桌,方好我们能凑上一桌叶子戏,如何?”
范素芹早就恐于上灶,这些王妃、夫人的要求实在让她为难,她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幸而兴南夫人昧笑道:“范妹妹方进咸王府,我们就这般带坏她实有不妥,我看往后在说。”
那信王妃和丰王妃想这兴南夫人说得也是,都点头应和。
7
第七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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