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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火行動.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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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火行动》
作者:约翰·加德纳
第一节
“加勒比亲王”号
“加勒比亲王” 号游轮是晚上6点过后驶离美属维尔京群岛的圣托马斯岛的。船上的游客们可望在海上航游两天之后抵达迈阿密。
就在当晚8点过后, 正当开晚饭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海盗劫船事件。事后,游船所属的塔恩游轮公司一口咬定参与劫船的那帮人是在圣托马斯岛溜上船的。他们先在船上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等到那些腰缠万贯的乘客们开始进餐时便跳出来开始行动。劫船者的行动捷如闪电,其中两个冲上驾驶台,用枪口逼住驾驶员及其手下的其他水手,另外两个控制住了正在船员餐厅用餐的大部分船员,其余六人则突然闯进乘客们用餐的大餐厅。这些劫船者头上戴着滑雪面罩,手中拿着冲锋枪和手枪。
两个手持冲锋枪的劫匪朝天花板射出两梭子,吓得在场的女士们高声尖叫,而男人们则低声咒骂。与此同时,劫匪中的首领则向人们高声喊话:只要他们严格服从命令,他保证不会伤害他们。说完,他立即大踏步穿行于餐桌间,边走边命令各位进餐者取下身上所有珠宝,并将腰包和手袋里包括手表在内的一切贵重物品全掏出来。这些东西交给劫匪后便被装进一个巨大的塑料废物袋里。显然,劫匪们绝不是在开玩笑,假如有人敢于抗拒或是试图瞒哄他们的话,那他可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劫船行动从头至尾进行得有条不紊,简直就像是一次经过周密计划、精心演练的军事行动。
那位股票经纪人的妻子吓得歇斯底里地乱叫,但她丈夫却保持着镇定,沉着地告诉她严格照着匪首的命令去做。这样一闹,便耽搁了工夫,持枪的匪徒变得益发狂暴起来,一下跳到邦德背后,用自动手枪顶住了这位特工的脖子。
“假如你想要我取出身上的贵重物品,”邦德镇定自若地说,“你先得让我站起身来。我有一只很值些钱的金表装在裤腰的表袋里,由于扣着表链,坐着解不下来。”
“好吧,让你站起来,动作可得快点。”劫匪头目后退一步,腾出地方让邦德将椅子往后拉一点,再站起身来。持枪的匪徒身子移开了一些,可右臂仍伸直着用枪抵住邦德。这可犯了个大错误,因为有这么一条金科玉律:用武器威胁别人时,切不可让你手中的武器过份挨近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邦德猛一转身,一把抓住持枪匪徒伸直的胳膊使劲地扭,把匪徒胳膊扭到背后,然后用右手掌轻轻一切,便夺过了匪徒手中的枪。他不慌不忙地隔着桌子把枪抛给弗莉克,然后又转身用左手继续拧那匪徒的胳膊,拧得那家伙尖声嚎叫,接着便听得匪徒胳膊折断的声音。与此同时,邦德的右前臂勾住匪首脖颈使劲挤压,差点让那家伙昏死过去。
提废物袋的匪徒扔下袋子,伸手去掏插在腰带上的枪。邦德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他左手放开被他折断的胳膊,手指伸入右臂衣袖内。这次度假旅行中他没有带枪,但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完全不带武器。他右臂衣袖内就藏着一把匕首。一眨眼工夫匕首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不到半秒钟已从他手中飞到提废物袋的匪徒的咽喉上,入肉竟达6英寸之深。那家伙倒下之前就已魂归九泉。
这时,他透过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一个手持冲锋枪的匪徒转向他的侧翼,正端起枪向他瞄准。
“詹姆斯!”弗莉克在示警的同时,用手枪对着那个匪徒连开两枪。匪徒中弹倒毙,但已扣动扳机的冲锋枪却仍在手中哒哒直响。邦德提高声音喊道:“大家都住手!我不想多伤人命,你们若不放下武器,我就宰了你们的老大。”
剩下的三名匪徒惊慌失措地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了,如果他们凭着手中的武器顽抗下去,虽然能够将餐厅里的人杀死一些,但他们自己很快就会全军覆没,他们原以为是像欺侮小孩一样容易的事情若闹出这种结果,那自然非其所愿。因此,他们慢慢地放下了冲锋枪,并举起双手投降。弗莉克·冯·格鲁塞则将手枪在他们之间来回比划着,准备谁有异常动作就向谁开枪。
邦德将匪首的脑袋往自己身边一拉,使自己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朋友,假如你想活命的话,”他悄声说道,“最好告诉我船上是否还有其他歹徒。”
“驾驶台和船员舱里还有。”匪首从被邦德扼住的咽喉中发出变了调的声音。
“有多少?”
“四个。驾驶台上两个,船员室里两个。”
“晚安。”邦德又加了一把劲挤压匪首的脖颈,使那可怜的家伙的血管中断了向大脑供血,砰的一声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了。邦德又猛地在他脖子上擂了一拳,使那家伙陷入了更长久的昏迷状态。
他将缴获的冲锋枪发给那些吓呆了的餐厅服务员,让弗莉克负责照应,自己则提着从那拎废物袋的匪徒手中缴来的手枪奔出餐厅,直扑驾驶台。在驾驶台上看守人质的两个匪徒实在是不堪一击。他们原以为自己所做的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料到会碰上邦德这个杀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一个脑袋开花,另一个腿被打折了。
船员舱的那两个匪徒被“加勒比亲王”号的船长和他手下的两名船员制服了。那些被打死的匪徒的尸首最后被抬进船上医务室隔壁的一间小停尸房里,未死的匪徒则被锁进一间“安全舱”。船上共有两间“安全舱”,那原本是用来禁闭行为不轨的船员的。这两间“安全舱”是两年前该船进行大整修时增设的。
塔恩于1990年买下了“加勒比亲王”号和另外两艘吨位与之相近的船只,然后对这些船只进行整修改造。他的目光瞄准的是那些腰缠万贯而又渴望体验他们从书中读到过的或是在以往那种只有少数富豪和社会名流才有条件乘坐游轮的日子里曾亲身体验过的那种海上游览。
改造后的“加勒比亲王”号设计载容量只有70余人。70余间宽敞漂亮的豪华客舱全设在上层甲板上,每个客舱都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套间,套间内带有浴室,每个浴室都配有按摩浴缸和淋浴设备。改造整修一新后,富丽堂皇的“加勒比亲王”号于1992年12月下水, 开始了每期航程为14天的航游。到1994年2月底,它的利润收益已相当可观了,因为乘客所付的船费高出普通游轮乘客所付船费的四五倍。
显然,这正是“加勒比亲王”号成为海盗劫掠目标的原因。乘这种高级豪华游轮的富翁们随身带上船的必定有不少贵重物品,有的人甚至还会带大笔的金钱上船来赌博。
海盗劫船事件所带来的震动久久不能平息。那些交出了宝石、钱钞和信用卡的人都已追回了自己的财物,邦德和弗莉克很快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在其后的航程中,天天都有人请他们喝酒,他们本可以不费一文而每天在船上酒吧间里开怀痛饮,喝个一醉方休的,但若是那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后面的航程了。
第二节
机舱内的爆炸
刚过11点,船上就发生了爆炸,炸掉了游轮吃水线以下两块钢板,海水漫进了船员住舱,数人受伤。
“加勒比亲王”号没有马上翻船或下沉已是万幸,这说明该船的整体设计和建造水平是一流的。该船是意大利造船厂1970年建成下水的。
爆炸发生前不久,詹姆斯·邦德和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溜出酒吧间,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他们来到运动甲板上。在朦胧的夜色中,他们斜倚在船尾部的护栏上,俯视着墨染的海面上被轮船搅起的白色浪花。
“好啦,那可不是一回事。”弗莉克将头依在他的肩上。“麦克斯·塔恩爵士匠心独运,将一项可能导致亏损的生意转变成了一项收益很大的事业。不过,这对他的名声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詹姆斯,”她抬手止住他。“詹姆斯,这种议论我们在培训班听得够多的了,你也实在称不上经济学方面的专家,亲爱的。”弗莉克转身向他微笑。
她提到的培训班为时一年有余。培训班里开的都是一些枯燥无味的课程,其中包括会计学(侧重讲授舞弊技巧)、诈骗术、利用海外银行业务获取金融情报的若干方法、走私漏税术、违反国际军备控制协定之实例、20世纪90年代非法军备控制措施的监测、恐怖主义组织在金融活动和非法武器交易中的作用等,还有一些相关的课程,如大规模毒品及艺术品走私等。
英国情报及安全部门的特工人员对这些课程都不感兴趣,认为同他们在冷战时期参加的培训班里所学的内容相差太远。此论一出,有关官员马上提醒他们说冷战时代已经结束。现在他们所处的时代可以称作温(即不冷不热)战时代。在这个时代,对自己的盟友也必须保持警惕,而对于昔日的敌人,则需要像在显微镜里观察病菌一样加以密切注视。
经过无数次严格的考试之后,参加培训班的28人中只有12人被鉴定为合格。詹姆斯·邦德是合格者之一,而更令他高兴的是弗莉克也进入了合格者的行列。
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原是瑞士情报局特工人员,曾与邦德合作办理过一个案子,结果两人在办案过程中得罪了瑞士当局。因此,那件案子刚办完,邦德的老上司M便为弗莉克在英国情报局安排了一个职位,这使邦德和弗莉克两人大为惊喜。更使邦德惊奇的是对他们两人同居这一事实, M竟也欣然接受了,这可有点不合他一贯的作风。他俩心里还在想,兴许老头子在努力使自己跟上时代的节拍吧。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尽管谁都明白他当局长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这次休假对你们二位都是必要的,”这位老局长用粗哑的声音对他们说道。“假如这个新的00行动组能正常运转的话,你们就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得不到休假的机会了。”
调整后的00行动组和原先存在的同名机构完全不一样。原来的00行动组曾持有杀人执照,行动不受干预。
新组成的00行动组后来被称作00行动组,由邦德负责指挥,其成员都是一些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男男女女,他们的任务是排障扫雷,办理棘手的要案,特别是与情报和安全事务有关的破坏国际法和违反国际公约一类的案件。
00行动组既要为情报局办案,又要为安全局办案,甚至还义务为警察局办案。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再是他们的老长官M,而是一个被称作“小太阳1号”的监委会。监委会的委员包括情报局和安全局正副局长、警察厅厅长,还有政府新成立的一个部的部长。那个部的名称有些含糊,叫什么“内政外务联络部”,这个好笑的名称曾招来新闻界一再的嘲讽。谁都不会忽视这样一个事实:00行动组这个小小的办事机构原则上是由政府控制并为政府服务的。情报局和安全局是独立于政治权力中心之外的超党派的国家机构,而00行动组却不是这样的独立机构。
邦德惭愧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弗雷德里卡。”他转过脸作势要吻她。“你对这次超豪华的享受还满意吧?”
“当然满意。你做出的选择是明智的,詹姆斯。蜜月时来一次这样的旅行我也会乐意的。甚至连今天晚上那一场小小的打斗都很让我开心,这很像我们往日的生活。”最末一句话是带着动人的笑容说出来的。
“说到往日的生活,我觉得回我们的卧舱里会找到更多的刺激。”
“嗯。”她充满激情地点了点头。
邦德和弗莉克刚转身准备回卧舱,就感到游船猛烈地震动并摇晃起来,这时船体右侧的钢板已被炸穿。
他们脚下的甲板猛烈的摇晃使他们站立不稳,邦德脚一滑便跌到了,弗莉克也差点儿跟着倒在他身上,邦德气得破口乱骂。
“你也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吗?”她喉咙几乎被噎住,好不容易说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邦德手扶护栏站起身。“天知道,快跟我来。”
船上的发动机已停止运转,但人在倾斜的甲板上行走却很费劲。弗莉克索性脱掉鞋子,然后两人侧着身子,一步一步攀爬着回到自己那位于船左侧的卧舱。
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向人们发出号令,广播里传出的声音还夹杂着惊慌的人们哭喊尖叫的声音。他们来到那开着一长排豪华客舱门窗的通道里,看到其他乘客正拼命挣扎着想在倾斜的甲板上保持身体的平衡。
此时甲板上被爆炸发生后几秒钟内开启的应急探照灯照耀得一片通明。在最前面的一个客舱门旁,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想将他那瘫在甲板上悲号哀叫的老伴搀扶起来。邦德快步上前帮着扶她,一边叫她丈夫去客舱里取救生衣,同时示意弗莉克也回自己客舱里将救生衣拿来。
那老太太显然是胳膊伤着了,也许是折断了。过了不一会儿,两名船员走过来,沿着通道逐一敲开客舱房门,吩咐所有的乘客都到救生艇停泊处去集合。
游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有一个客舱的门硬是敲不开,船员怀疑里面的乘客出事了或是吓呆了不能动,于是便喊邦德去帮忙把门撞开。就在邦德帮着把门撞开后,正要再去帮助别的乘客时,他突然发现有一团来势凶猛的火苗正从船头舱梯口窜上来。
“快上救生艇!”他一边高声喊,一边就近抓起一台灭火器,在铁栏杆上磕开喷嘴,将泡沫向那魔鬼般张牙舞爪的火焰射去。
一名船员跑过来与他一道投入了灭火的战斗,但火势太猛,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很快便败下阵来。他又去船尾拖来一台灭火器,对着舱梯口下面喷射。这时,他耳边隐约传来救生艇下水的声音,也听到别人对着他喊话,要他离船逃生。但他却在射空第二台灭火器后将空灭火器往旁边一扔,掉头去找第三台灭火器。
还没走出两步,他耳边便传来可怕的呼呼声,接着使感到背上热烘烘的。他转身回望,只见与他并肩灭火的那个船员此刻已被从下层甲板上迅速蔓延过来的火焰包围了,整个身体已变成了一个会行走的火炬,正尖叫着扑向船边护栏,但还没摸到护栏便已倒下了。邦德飞快地脱下上衣,一个箭步跨到那倒下的船员身边,用那件高档礼服上衣扑打船员身上的火,但已为时太晚,火已烧及船员的皮肉,船员的尖叫声也已停止了。
邦德自己此时也被烟熏火燎得十分难爱,几乎要窒息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如果再不离船,很有可能会因抵受不住浓烟热浪的袭击而丧生。
他奋力冲向船沿倾斜的护栏,翻过护栏,跃入海中,然后径直向最近的救生艇游去。
一只救生艇的艇长发现了水中的邦德,便以大无畏的勇气将救生艇掉头划近那即将下沉的危船,将邦德拉上救生艇。邦德一上艇就开始寻找弗雷德里卡,发现她被挤在救生艇的一个角落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救生艇的主体结构是以一种轻质合金材料造的,上而覆着一层桔黄色的防水帆布做的篷顶,艇长座位边上镶着厚实的云母板作为透光窗。邦德上的这只救生艇上连乘客带船员共载着40余人。救生艇一下水,那些死里逃生的乘客们便体会出大海原来并不像他们在“加勒比亲王”号上时感觉到的那样风平浪静。救生艇带着马达发出的沉闷的嗡嗡声破浪行进,颠簸得厉害。
邦德伸长脖子透过船头的一扇遮风屏向外张望,看见附近还有两只救生艇,还一眼瞥见了“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艘游轮上灯火通明,但船头部分已深深扎入水中,看来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整条船上四处都冒着火花,那火花至少夺去了一位奋力灭火的勇士的生命。
在邦德背后靠近艇尾的地方,一个卫生兵正在救护那位在自己客舱门旁跌倒摔伤的老妇人。老妇仍在痛苦地呻吟着,邦德见状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能否帮点忙。
“她折断了肩骨和一只胳膊,可能还有一条腿也断了。”那卫生兵操着浓重的北欧口音介绍道。
“弄清事故原委了吗?”
“她跌倒摔伤了。”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爆炸事故,弄清怎么回事了吗?”
卫生兵耸了耸肩。“有位高级船员说他认为是机械出了故障,引擎故障,引擎爆炸。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也许是那帮坏蛋安放的炸弹,想在他们逃开后让游船爆炸。”
透过一个云母舷窗,他又瞥了一眼“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条船止摇摇欲翻,船上闪亮的灯光和冲天的火光在海面上投不了一道阴森可怖的倒影。
一个老妇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多浪费呀。我们离船的时候,他们应该把灯关掉的。”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卫生兵将这句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好像觉得那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现在竟然发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邦德心中忖道:不错,这当然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什么引擎爆炸。他的嗅觉对于特殊的气味素来十分敏感。在船上灭火时,他鼻孔中充满了炸药的味道。
“圣诞幽灵走过去了。”弗莉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邦德做个鬼脸。
他点了点头。他脑子里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此时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子拉碴,船上人借给他的牛仔服也很不合身。“你自己也不见得是个时装模特嘛。”这话刚一出口,邦德马上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即便不施脂粉,也没有漂亮衣衫来装扮,就像现在这样穿着与他一样借自别人的不合身的衣服,弗莉克·冯·格鲁塞看上去仍魅力十足。“我的梦中情人”,他经常这样称呼她。几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身上的魅力。就以她此刻这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在皇室招待会上露面,而且仍会令人对她的优雅风度投以钦慕的目光。
后来,邦德曾称这次游轮事件是接下来几个月中所发生的一系列危难的真正开端。虽然这场灾祸已经过去,但他耳边仍回响着“加勒比亲王”号的船长通过广播喇叭发出离船命令的声音,脑海中仍浮现出水手和船员们神色仓皇的模样。“离船”这一命令使他感触很深。他在情报局为国家工作多年后,如今却要受命负责00行动组的工作,离开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部门,邦德觉得这也是要他离船。
第三节
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邦德的00行动组的总指挥部办公大楼是位于贝德福广场的一幢漂亮的具有乔治王朝建筑风格的房子。 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只需快步走3分钟便到了繁华热闹的牛津街。从邦德办公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一片漂亮气派的房子,那原是一些有钱人家的住宅。这个建筑群的中央还有一个用栏杆围起来的中心花园,那儿栽种的一些常青树木全然不在乎四季的更迭和人世的变迁,一直傲然挺立在那儿,冷眼旁观着这片建筑群几易其主,先是由富人住宅变成平民公寓,后又由公寓改造成办公大楼。
由于游船事故的耽误,邦德迟了10天才到这儿走马上任。游船爆炸后他虽很快被别的游船救起,但免不了要接受一些例行调查。美国联邦调查局和海军刑事调查部都派人同他谈话,了解有关游轮遇劫的情况,验尸官也找他了解那位名叫马克·纽曼的年轻船员灭火丧生的情况。这样一来,便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在政治和安全事务方面,十天可算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此,邦德上任00行动组组长的头几个星期里要处理成堆的文件, 应付那些每日不断的最令他头痛的诸如出席“小太阳1号”召集的毫无意义的会议之类的行政事务,真算是陷入了文山会海,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他也翻阅了一些与“加勒比亲王”号的爆炸有关的机密材料。这些材料是按规定通过专用渠道直接送到他办公桌上的,连同这些材料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介绍麦克斯·塔恩爵士个人情况的备忘录。麦克斯·塔恩爵士不仅是塔恩游轮公司的老板,而且还是伦敦、巴黎以及纽约等地数十家公司的老板。
对于这一分析所提出的可能性,没有人会予以重视。这也难怪,邦德心中想道。他曾亲眼看见美国海军出动猎潜艇令人难以置信地对加勒比海每一海区进行了全面的海空联合反潜搜索。自从1933年发生世界贸易中心爆炸案以后,美国军队已训练培养出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反恐怖快速反应能力。
“加勒比亲王” 号爆炸事件让人们惊奇了9天之后,似乎很快便被搁置一旁,不过是成为像百慕大三角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谜案一样的一桩谜案而已。对邦德和弗莉克来说, 直到4月号的上午,这一事件还只不过是一段令人不快的记忆。就在这一天, 邦德接到通知去开一个由“小太阳1号”,也就是00行动组的上级领导机关召集的紧急会议。
开会通知是中午时分接到的,下通知的人还特别说明这次会议可能开得比较长。这一天是星期五,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能让他高兴,因为他早就计划好这个周末同弗莉克到剑桥去,那是他们俩最爱去的地方之一。会议定在内政部办公楼召开,离家前往内政部的路上,邦德心里还在想:幸亏弗莉克是圈内人,能够理解这种事情。从前的许多女友和情人便不能理解,常常因为他突然接到急召去办公事而大吵大闹。
他并不隐瞒自己对委员会的反感。他所学的一切知识和经验都向他证明了靠委员会办事是很浪费时间的,而且也很容易泄露机密。
内政部那间小阅览室布置得像一个贵族俱乐部:室内摆放的一张长条桌、黄蜡的芬芳气息、那些柔软舒适的座椅、带点感伤浪漫情调的英国乡村油画,还有对面墙上悬挂的必不可少的女王陛下的肖像,这一切都使得屋里带有一种贵族俱乐部的气氛。
邦德起初以为这次特别会议是应警察厅厅长的要求召开的。这位警方代表是个秃顶的矮个子,名叫克劳德·温赛,但他的朋友和同事都喜欢称呼他为彼得勋爵。然而,一进会议室,他却感觉到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寻常:会场气氛和委员之间互相传递的神秘兮兮的眼色都明显给人一种事出非常、干系重大的感觉。
部长宣布开会后,马上要求温赛发言,温赛的发言简洁明了,这是英国警方开会发言的一贯特点。
“麦克斯韦尔·塔恩爵士,”他一开口便说出这个名字,好像这个名字足以引起大家注意似的。“各位多半都知道,我们利用来自塔恩商业帝国内部的情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塔恩夫妇一直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我们现在已经有理由相信塔恩是世界各地许多家从事非法军火买卖的傀儡公司的后台老板。”
“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邦德低声咕哝了一句。
“我们确实仍在按照不需要者不让知晓的情报原则行事。”部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刚从酣睡中醒过来的M插话道: “我上个星期就对他们说过,应该早点通报给你。”
“可别这么说,”部长的脸胀得通红。“你和我一样清楚邦德上校自从接管00行动组以来一直很忙。第一次通报情况时没有请他出席完全是出于减轻他工作负担的考虑。”
“就算是这样,温赛至少也该对他说明这事的来龙去脉,别这样一开始就让人糊里糊涂的。”
部长叹了口气,温赛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材料。
打破会场沉默的是那位十分务实的安全局局长的平稳语声。“依我看呢,邦德上校,情报局局长是想让你知道是他的情报局从麦克斯·塔恩的那个庞大而有些无秩序的集团内部获得情报的。”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越来越低。
“不单是我的情报局,”M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情报得自于我的一位私交。唔,是一位私交的儿子。”
“彼得·多麦克。”温赛补充道。
“对。我与他父亲相交多年,过去同在一条舰上。他叫多利·多麦克,是一位优秀的海军军官,出身世家。不过,儿子却不想承袭父业。这也不能怪他,他成了一位优秀的会计师。经济学专业的高材生,本来有从政的机会,但被塔恩拉转了向。”
邦德听到这里马上变得全神贯注起来,并开口问能否让他知悉详情。
这回可轮到温赛恼火了。“唔,假如你一定要知道,我想也可以吧。我们大家都觉得这事不必多加考虑。”
“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可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可以不多加考虑的。”M怒气冲冲地说。“情况是这样,詹姆斯。这件事十分机密,所以全是由我亲手办理的。彼得通过我的私人住宅电话同我联系,我便安排与他见面。见面的方式就像间谍影片中描写的那样秘密。因为对方非常害怕。我不得不选在克罗伊登的一家乱糟糟的茶馆里与他见面。”
“他对你讲了些什么情况呢?”
“00行动组牛刀初试的大好机会。”安全局局长插了一句。
“这正是我们召开这个会议的原因。”部长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满。“我想现在总该让警察局局长接着讲下去了吧。”
“他是从哪儿买进军火的呢?”邦德插问道。[ Www.【TXT 书香中文网小说下载网 TXT99.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究竟是多大规模?”
“喔,那可不是你常碰到的几箱子轻兵器、半自动武器之类。塔恩的眼光似乎比较高。都是些飞机、坦克、导弹等高级作战物资。”说到这儿,他环视了一下会场,似乎要看看与会者中间有没有人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接下来,他连珠炮似的说得很快。“要想逮捕麦克斯爵士可不是像公园散步般容易的事情。这家伙大概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毕竟,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众所周知,塔恩跨国集团是一个控制着分布于世界各地的许多子公司的伞型公司。多麦克不愿将办公室的文件带出来就是因为害怕。不过,我们还是得给他鼓气,让他帮我们取得有关的文件。”
“这么说,你还另有一种方案,长官?”
“是的,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问题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准备,而时间上的延误也可能使我们功亏一篑。”
“你该不是想安排一个我们的人打入塔恩集团,从内部破坏,迫使他自我暴露吧?”
“这还只是一个想法。”
“那种想法应该永远都只是一种想法。”邦德简直不想掩饰自己的愤怒。“你知不知道安排一个人打入对方内部要花多长时间?多少个星期?多少个月?那就会像冷战时期安排一个人打入东欧集团一样。我知道那是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取得信任并开始破坏的。假如塔恩的情况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他的势力完全可以等同于一个小一点的国家了。那将会花很长的时间。”
“派人直接闯入如何呢?”M以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的老部下。
“你是说我们派个人直接找到麦克斯爵士向他卖消息吗?就对他说,‘听着,老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还知道当局准备拘捕你并彻底搜查你的文件,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对,差不多是这样。”M仍冷冷地看着他。
“你打算叫谁去呢?”
M长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做了一次粗重的深呼吸,发出的响声就像老式的蒸汽火车一样,不过没那么亲切而已。“还要我对你明说吗,邦德上校?”不再称呼“詹姆斯”了,这说明老局长是真的开始生气了。“不久以前,塔恩游轮公司三条游船之一的‘加勒比亲王’号出了事故。那条豪华游轮的乘客名单上有詹姆斯·巴士比先生及其夫人的名字,巴士比先生携带着一份英国护照,上面注明他是英国内政外务联络部工作人员。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邦德上校?詹姆斯·巴士比,詹姆斯·邦德。”
“不完全是这样,”温赛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按我们的设想应该是巴士比先生见到过一些机密文件,并愿意将内容透露给麦克斯爵士。”
“什么样的机密文件?”
“首先,你应该知道多麦克向我们口述过一个塔恩最近的购物清单,所购物品都谎称是供展览用的展品,说是塔恩为了吸引游客,计划在加勒比地区某个海岛上建一个军事博物馆,但所购展品中有一件令我们担忧。去年秋天,他购买了一艘潜艇。”
“一艘潜艇?”
“据悉是一艘老式潜艇,可能是一艘建造年代很早的胜利者Ⅱ级俄国潜艇。”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将这玩意儿藏匿于何处, ”M的话说得十分简洁。“但我们却十分肯定‘加勒比亲王’号正是被这艘潜艇上发射的一枚小型老式鱼雷击中的,这也许是偶然的事故,也许是有计划的袭击。他妈的,邦德,我们同美国之间交流的那些机密材料,该看的你都已经看过了。”
“我想说明的是这样一个事实:你和你的同事冯·格鲁塞小姐具有取得对方信任的内在条件。你所说的那位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熟悉每一个乘坐他游船的乘客的姓名。他是个十分注重那种细节的人,这一点我们是从彼得·多麦克那儿了解到的。麦克斯·塔恩时刻留心寻觅对自己有用的人,因此,我完全想象得到,那位替内政外务联络部工作的詹姆斯·巴士比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有那种职业背景的人显然不是搞情报工作便是搞安全工作的,或者是兼搞情报和安全工作的。说实在的,塔恩竟然还没有主动同你联络,我都感到奇怪。毕竟是你挫败了那次海匪劫船的行动。由你去与他接触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猜想你计划本周末住进剑桥大学饭店,没错吧?”
“别傻了,邦德。安全局得知麦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将住进那家饭店后,遍查了该饭店所有客房的预订登记。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爵士明天晚上将在一个经济学家大会上发表演讲,他计划在饭店住到下星期一早晨。巴士比夫妇也预订了那家饭店,住到下星期一早晨。我衷心希望他们计划到星期一黎明时分即动身离开饭店,以便在上午9时之前赶到各自的办公室上班。”
“我们是这样计划的,”邦德咬着牙说。“但你认为这出骗人的把戏该怎么去演呢?”
“我想你是会想出办法来的。想好恰当的说词,确定谈话的中心。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让他逃出去,好让那些通俗小报来报道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爵士和特丽茜女士双双失踪的消息。设想的方案是让他们逃到某个秘密的地方躲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捏造别的理由向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女士和先生们解释警察厅厅长的部下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逛到塔恩跨国集团公司那位于舰队街尽头的阴森可怖的办公大楼里去。他们是为了像歇洛克·福尔摩斯一样寻找破案线索。”
“我就告诉他说你们在动他的脑筋吗?”
“一堵看不见的保护墙。”安全局局长冷冷地还他一笑。
“好,那就这么定了。”
“长官,这究竟是一项命令呢,或只是一种提出讨论的想法呢?”
“你们敢肯定这种办法比星期一早晨逮捕他们稳妥一些吗?”
“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部长看了一下表。“我们有一份关于塔恩的残缺不全的档案材料, 你应当看一看。 ”他将一个米黄色的文件夹沿桌面推到邦德面前。“现在,你得走了,邦德上校,要不然,你就不能赶到剑桥吃晚餐了。”
“谢谢部长,我可真不想误了晚餐。”他站起身来。
“你一定明白你是我们能够交托此项重任的唯一人选。”温赛说。
“啊,是的。作为曾经乘坐他那艘被鱼雷击中的游轮的乘客,我们都具有博取信任的条件。我只是希望大家没有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呵,我认为我们不会错,邦德。保持联络,当然是老办法。”
“当然。”邦德带着满肚子怒火走出了会议室。在这件事情上弗莉克肯定不会像“小太阳1号” 其他委员那样盲目乐观。招呼出租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最先出现的几个字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第四节
魔王
“他们要我们去做什么?”他回到切尔西住宅区的公寓时,弗莉克正在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我原以为你会很晚回来,赶不及去剑桥。而现在你却告诉我说我们得去哄骗那位该死的资本家。”
“还不止是个该死的资本家,亲爱的。”他还没有把所有真实情况全告诉她。
弗雷德里卡有一种令人愉悦的习惯,在屋里总是只穿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睡衣。
“别忙着换衣服,亲爱的。”他对她笑了一笑,他的这种笑在有些人看来是有点残酷的。“让我们快活一会儿吧。”
他们的第一次相爱发生在瑞士一家饭店里,时间距他们初次见面仅几个小时。从这次经历中,邦德体验到一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感和理智上的剧变,这种剧变要么预示着强烈的性欲,要么预示着一种永恒的感情。
在彼此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生活中,他逐渐认识到这不同于性欲。弗莉克·冯·格鲁塞的出现使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起初只是一种快活而有些轻浮的调情,后来在两人一起出生入死的岁月里慢慢发展成熟。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很快便意识到他们俩从各方面来讲都是天生的一对。两人都是生性好动,不喜文牍工作。弗莉克才思敏捷,富有幽默感,而且有着一副值得为之生、为之死的身体,健康、结实而且美丽,既经得起战地风雨的严酷考验,又适宜在合欢床上享受无比温柔的滋味。对于任何有可能介入邦德生活的别的女人她也很忌妒,但他们两人共有的那种对特工生活方式的浓烈兴趣使他很快丧失了同任何其他女人调情的兴趣。
从他们那次初遇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们已经变得亲密无间了,各人对对方的生活经历、生活习惯及爱憎好恶等都已熟悉。同弗莉克生活在一起,邦德体会到自己开始从中得到以前和别的女人相处从未得到过的收获。起初,他对爵士乐的浓厚兴趣是弗莉克所没有的,弗莉克爱好的是带浪漫情调的古典音乐。后来的结果是两人都有了新的体验。她开始欣赏起爵士乐,而他也慢慢喜欢上过去一直敬而远之的高雅音乐。
诸如此类的智力游戏带来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开阔了他们的视野。很快两人便意识到他们已逐渐变得互相依赖,谁也离不开谁了。
此刻,他们已精疲力竭,正光着身子躺在黑暗中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
“我们真的得今晚开车去剑桥吗,亲爱的?”她一边用右手在邦德左腿上抚摸,一边问道。“我只想吃过晚饭钻进你怀里睡一觉。”
“那么你可是犯下了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过,邦德修士。”
“说得对,弗莉克修女。非常严重的罪过。”
他给剑桥大学饭店打电话,说明他们到达时间要晚一点。接着他们便收拾好行李,离开公寓,到附近一家意大利餐馆吃了晚饭。
“还有牛肉、草毒和奶油。”他摇着手指对她扮鬼脸,她得意地对他粲然一笑。
“什么?”
“成群结队的奸狡善辩的律师,一个能够消灭一切线索,使人在塔恩跨国集团公司办公大楼什么也找不到的机构。咱们的上司老板们怕得要命的就是塔恩被捕后要不了几个小时就得释放,至少是交保释放,多麦克也就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就会彻底砸锅,很多人就会因此而弄得灰头土脸。”
弗莉克咕哝了一声,接着又问:“他们真的相信我们能吓得他逃匿起来吗?”
“我觉得这一着倒是有可能奏效。”
“他们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一着上哩,弗雷德里卡,我也得承认这样做可能是比较稳妥一些。如果不顾后果地采取盲目行动,那就会引得塔恩的律师顾问团大呼‘不公道!卑鄙!别乱来!’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些人便设法销毁证据。如今这个时代,要不了几个小时便可销毁一切档案材料。事实上,真正的档案材料也许并不在办公楼里。我们那位胆小怕事的警察厅厅长其实早已告诉我,塔恩以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从某些方面说,他的确有可能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该怎样迫使他逃进窝里躲起来呢?”
“这就靠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尽力而为了。我想我们等到星期天晚些时候行动。也许是在大学饭店里留个便条,写几句闪烁其辞的话,让他不能不在意。我看我们就应该这么干。”
“嗯,”弗莉克思索了一会儿。“请于午夜到那棵干枯的老橡树下等我,我有能救你性命的重要情报。”她模仿着发出老太婆的格格笑声。
“他不可能那样无所不能。你使出浑身解数挽救了他的那艘游轮,而且又竭尽全力想救他的一名船员的生命。老天爷啊,詹姆斯,你不会相信他有无所不能的力量吧?”
邦德摇摇头。 “不会的,我认为那只是‘小太阳1号’的多疑症在作怪,但话这么说,我们还是多加提防为妙。”他看了一下表。“该出发了,现在动身总该可以避开车辆涌出伦敦的高峰车流了。”
上路后却发现,还是赶上了高峰车流。准备出城的伦敦人似乎大都像他们一样有意挨到晚一点再出城。弗莉克一边开车一边骂别的开车人,骂出的话还总是一长串,中间夹杂着一些不文雅的侮辱性词语,把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其他的开车人都骂上了。
开头部分是一份很长的有关塔恩家世的记录:
据猜测,他出生后不久便被其母伊尔斯·塔恩携离德国。他确实曾于1940年以外侨身份在伦敦登记入册。当时的文件至今尚存,入籍的文件也还在,标明的日期是1940年4月20日, 但在这些文件上,塔恩母子却被说成是奥地利犹太人并被列为难民,后面有个附注,说明他们“并不缺钱”。
塔恩母子在萨里郡的一个小集镇安了家,麦克斯就在当地一所文法学校接受教育,后来得了奖学金上牛津大学深造。在牛津,他学的是政治、哲学和经济学。
介绍塔恩背景情况的材料后面附有安全局提供的一份简短的分析报告。安全局1968年曾对塔恩的情况进行过一次详尽的调查,当时垄断企业委员会正准备对塔恩货运公司接收合并另一家货运公司(该公司为英国最大的几家货运公司之一)的事进行裁决。
还有一个有趣的传闻也从对两位老人的采访中被发掘出来。这两位老人在那个灾难的年月里还在替塔恩家帮佣。他们讲述了一些情况,但却不愿提供一份签名的法律文书。据他们讲,30年代末期,塔恩庄园的总管家是一位年轻的奥地利女子,名叫伊尔斯·凯茨,严格的叫法是凯茨坦。两位老人告诉调查人员说,伊尔斯怀上了克劳斯·冯·塔恩的孩子,塔恩家对此自然是严守秘密。不过,佣人们私下里议论说,老格拉夫·冯·塔恩曾对那姑娘许过诺言,表示要好好照顾她,并且负责出钱抚养她的孩子,而作为交换条件,伊尔斯也要立下一个法律字据,保证她的孩子永远不得擅用塔恩家的姓氏,也不得对塔恩家提出财产要求。可人们一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字据。
根据这个传闻,伊尔斯·凯茨于1939年夏产下了一个儿子。就在纳粹党卫军抓走塔恩一家,抢占塔恩庄园的前两天,她突然失踪了,塔恩家中价值数百万德国马克的金钱珠宝也随之不翼而飞。
这两位塔恩家的老佣人都发誓保证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不过,也有一些当地人说这两人快要老糊涂了。看来,真正比较能肯定的是塔恩家中大批金银珠宝的确没有了,然而,又有许多人说那可能是党卫军军官们抢走,塞进私人腰包里去了。
假如1940年初以奥地利犹太难民身份来到英国的冒名的塔恩母子俩真是那位管家伊尔斯和她的私生子,那就不难明白他们为何带有那么多财产了,正是这笔财产帮助麦克斯·塔恩于60年代初做起了货运生意。
读到这里,邦德心里在想,接下来的情况可是人人皆知的了:麦克斯·塔恩的塔恩货运公司不断扩大生意,增加投资,收买其他公司的股份,终于成为英国货运业中的老大。在货运公司之外,塔恩又办起了4家重要杂志。在6 0年代中期由《花花公子》和《遮雨篷》等杂志带来的通俗杂志繁荣期内,他先后办起了《塔恩绅士》、《塔恩小姐》、《红桃K》、《梅花K》等4种杂志。其中,《梅花K》近于一种内部刊物,主要面向黑盾俱乐部会员发行。著名的连锁黑盾俱乐部由他首创后,不仅风靡英国,而且很快风靡美国,接着几乎在全世界遍地开花。
经营这些生意所得的巨额财富又被用来投资办起了塔恩轮船运输公司,还有后来的塔恩游轮公司。
他的爵士衔是70年代中期为酬报他为慈善事业所作的贡献而封授的。麦克斯·塔恩似乎对慈善事业非常热心。 毕竟, 这样他所赚的钱便可以大部分免缴税款。1982年,43岁的塔恩同当时最走红的模特儿,芳龄26岁的特丽茜·绿翠结婚。当时有人预言说这场婚姻至多能维持一年左右的时间,因为麦克斯·塔恩要经常不断地东奔西跑以寻找新的财路,但这个预言并没有应验。特丽茜女士很有出息,不论麦克斯·塔恩走到哪里,也不管是公务旅行还是休闲旅游,她都陪他同行,同时,两人后面还要拖带一队由化妆师、秘书和保镖组成的随从人员。
“材料很有趣吗?”他翻阅档案的时候,弗莉克一直默不作声,到这时才开口问了一句。邦德关掉车内照明灯,抬头看着里程计,知道现在距剑桥只有大约20分钟的车程了。他将档案塞回公文包里,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如果能够接近麦克斯爵士和特丽茜女士,我们便会进入一个很高级的上层圈子了。”他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他们竟然也会和普通人一样住进饭店里去,我实在颇感奇怪。看看这些材料,你就会认为他会拥有一整所学院作为自己的私人住宅。”
“他们喜欢夸富,这是人人皆知的。詹姆斯,你以前难道不知道吗?”
“我并不常看奇闻轶事专栏。”
“经济版你可没少看吧?”
“他们的名字我是看熟了的,但我以前并不知道他的实力有这么雄厚。原来是一个元帅级的工业巨头,而不是个校级企业家。这家伙简直就像是富甲一方的王侯。”
“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位富甲一方的王侯。亲爱的,你眼红了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大王,当了大王,总会有许多臣下时刻准备从背后捅你一刀。”
“他的出身背景有点问题,”邦德若有所思地说,“他的身世有些龌龊。这可当作一个好把柄。”
“真的吗?接着讲下去吧,詹姆斯,给我讲一讲他的龌龊的出身背景。”
“这么说吧,他同他的姓氏所属的那个古老而尊贵的普鲁士家族似乎是既可能有血缘关系,又可能完全没有关系。”
“他什么时候说过有什么关系吗?”
“倒也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
“有确凿证据?”
“没有确凿证据,但却有足够的证据惊他一下。根据档案材料上的情况细加分析,似乎可以推断他的继承权是非法窃取的。没有证据表明他回去看过一次被认为是他的祖产所在地的塔恩往园,而那地方的断壁残垣正需要他从亿万财富中拿出钱来修复。如果说他真的相信自己是那个古老的日尔曼豪族的后代,至少也该抽空回那儿祭扫一下祖先灵魂的安息地吧。那地方似乎早就开始闹鬼了。”
“看来,你是打算利用鬼魂去吓他一下?”
“这可不叫驱动死鬼治活人。”邦德自顾一笑。
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弗莉克开车穿过剑桥单行道进入雷金街,不一会儿便到了大学饭店正门口,在那片一向被大学生们称作停车广场的开阔地带边缘停下来。
这时已过了晚上10点钟。他们前面停有一辆劳斯莱斯,正在下客。劳斯莱斯轿车左右各有一辆豪华的大型黑色越野吉普车翼护着。
有一个行李搬运工打手势让他们等着别动,另一个则急步跑了过来。“夫人,请稍候片刻。”他弯腰对摇下车窗玻璃的弗莉克说。“我们马上就来为你们服务,是住店的吧?”
她点了点头, 但眼睛却落在从那辆劳斯莱斯走下来的4个人身上,其中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正一手举到头顶上整理着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因听了跟在后面的一个人说了句什么而仰面大笑。
“特丽茜·绿翠,超级模特,真叫人妒煞。”她喃喃自语道。
“还有我们所谈到的那个鬼魂。”邦德也轻声说了一句。他注意到跟在特丽茜女士后面那个身材修长、精神焕发的男人。他身上披着一件丝绒领的黑色风衣,头上歪戴着一顶宽边礼帽,遮着那一头有名的铁灰色头发。他腰板挺得笔直,一副生龙活虎的劲头宛如一个将要参加某个高难度的奥林匹克比赛项目的运动员。看着这对夫妇风度翩翩地走向饭店大门,邦德忍不住悄声说道,“他们简直超出王侯,有皇帝气派。天啊,简直闻得出金钱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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