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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上鎖的房間.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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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上锁的房间
作者:(日) 贵志佑介 著,叶韦利 译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9-1
ISBN:9787229080952
所属分类:图书 > 小说 > 侦探/悬疑/推理图书 > 小说 > 外国小说 > 日本
编辑推荐
《上锁的房间》第58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本格推理小说获奖系列作品!
新一代本格推理大师贵志佑介,四起密室谋杀事件,撼动密室终极法则。
无数推迷翘首期待!
日本超人气明星大野智&户田惠梨香&佐藤浩市联袂主演。
内容推荐
烧炭自杀的房间,职业撬门小偷也一筹莫展的防盗辅助锁,完美的密室,谋杀究竟如何发生。
有严重质量问题的房间已经歪斜,门窗卡死。这不吉利的劣质房屋,就像歪七扭八的箱子,化身无法上锁的双重密室。闹剧一般的舞台表演,无厘头剧情中的杀人事件,竟然弄假成真?
作者简介
贵志佑介(Kishi Yusuke):日本推理作家,1996年以《第十三种人格》获得第三届日本恐怖小说长篇佳作奖。翌年,其作品《黑屋吊影》在评选者交口称赞下,摘取第四届该奖的首奖。其他作品还有《天使的呢喃》、《深红色的迷宫》等。上述作品皆以人性的黑暗面为主轴,营造恐怖惊悚的故事情节。之后的作品《青之炎》则转为青春犯罪小说,由此可看出作者转型之端倪。暌违四年半的《玻璃之锤》一改恐怖悬疑路线,转为正统的本格推理,以严谨的组织构架和巧妙的布局,编制出一部天衣无缝的密室杀人故事。
媒体评论
密室题材一直是推理小说希望挑战的领域,而密室的写作是否已经黔驴技穷,也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孜孜不倦的话题。贵志佑介对于不同推理小说类型的尝试,一直都能够展现出其独特的视角和思考,《上锁的房间》证明了密室题材创作的无限可能。
——女巫老师(豆瓣推理文学推介人)
第一章
圣玛莉亚教堂的钟刚敲了两下,她正好从渥马伊斯古路的地铁站出来。在赶往玛莉亚广场之前,她停下来点了一支烟。
①坚信礼,天主教和东正教圣事的一种,也翻译为“坚振礼”。象征着一个人通过洗礼,同上帝建立的关系得到巩固。教徒一般在快到成年人的年纪时,要接受坚信礼,这是继洗礼之后的第二件圣事。
烈日照在她的背上,穿过圣保罗街之后她放慢了脚步,她不希望弄得大汗淋漓的。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她后悔在离家之前没有吃颗镇静剂。
她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旁,把手帕浸在冰凉的水里,然后走到树阴下的板凳上坐着。她摘下眼镜,用湿手帕擦了擦脸,再用浅蓝色衬衫的衣角擦了擦眼镜,然后戴上。两片大镜片反射着日光,将她上半部的脸遮住。她摘下宽边蓝丁尼布帽,撩起金色及肩的直发,用手帕擦着颈背。之后她戴上帽子,把它拉低到眉毛上,静静地坐着。她的手帕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帕摊在长凳上,双手在牛仔裤上摩擦着。她看了看手表:两点半。在出发之前还有几分钟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钟走到两点四十五分时,她打开腿上那个深绿色帆布背包的盖子,拿起手帕。手帕已经完全干了,她折也没有折便直接把它塞进袋子里。然后她站起来,把袋子的皮背带挂上右肩,迈步前行。
快到鹿角街时,她开始不再那么紧张,她说服自己:一切都没问题的。
今天是星期五,六月的最后一天,对许多人来说,暑假才刚开始。在鹿角街以及两侧的人行道上,人车川流不息。走出广场后她左转走进建筑物的阴影里。
她希望自己选择今天是明智的。在权衡得失之后,她知道最好将计划延到下个星期,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希望让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
她比计划中早到了些,所以她在街道另一边的树阴下站了一会儿,观察马路对面那扇反射着日光的大窗户。来往的车辆遮住她的部分视线,不过她仍注意到,窗帘是拉上的。
她假装在逛街,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虽然旁边一家钟表店外挂着一面大钟,她还是低头看自己的表,同时不断注意马路对面的状况。
两点五十五分,她走向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四分钟后,她已经站在银行门口了。
推开大门之前,她掀起袋子的上盖。走进银行后,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办公室,这是一家瑞典大银行的分行。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狭长,前面只有大门和一扇窗户;右手边的柜台从窗户一直连到另一头的墙边,左手边靠墙有四张桌子;更后面是一张圆形的矮桌和两张铺有红色方格布的凳子。最里面是一道非常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到地下室,那儿应该是银行的保险箱存放室。
只有一个客户在她之前进来,是个男人。他正在柜台前面把钱和一些文件装进公文包内。柜台后方坐着两个女办事员,更里面是一位男办事员,他正站着翻阅索引卡。
她走到一张书桌前,从袋子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枝笔,同时用余光看着那个拎公文包的客户走出大门口。她从架子上拿出一张存款单,开始在上面涂鸦。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男办事员走到门口把门锁上,然后弯下腰去松开那个钩住内门的钩子。
当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并关上时,他又走回柜台后面。
她从袋子里拿出手帕,然后左手握着手帕,右手拿着存款单,假装在擦鼻子,同时走向柜台。
随后她把存款单塞进袋子中,拿出一只空的尼龙购物袋放在柜台上。接着,她掏出一把枪指着那个女出纳员,用手帕遮着嘴说:“这是抢劫。这把枪里面有子弹,如果你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会开枪。把你所有的钱装进这个袋子里。”
那个女人在柜台后面注视着她,慢慢地拿起尼龙袋子,把它放在面前。另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也停下动作,慢慢地放下手,她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柜台里面的那个男人站在书桌后面,突然动了一下。
她立即把枪指向他并且大叫:“别动! 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耐烦地朝面前那个受到惊吓而浑身僵硬的女人挥舞着枪,继续说道:“赶快把钱放进去! 全部都放进去! ”
女出纳员开始把一沓沓的钞票放进袋子里。装完后,她把袋子放到柜台上。
“闭嘴! ”她尖叫。
她把手帕塞进打开的袋子里,抓起尼龙购物袋。袋子抓起来的感觉很好,也很重。她慢慢地退到门口,枪口轮流指着银行里的每一位员工。
突然,一个人从房间另一边的楼梯口冲向她。那个人很高,4 有一头金发,穿着平整的裤子和有金纽扣的蓝色运动上衣,胸部的口袋上还缝有一枚金色徽章。
一声巨大的枪响震动了整个办公室,余音不断回响着。她的手臂猛然弹向天花板,同时她看见那个穿着运动上衣的人向后倒下。他的鞋子又新又白,橡胶鞋底是红色的,很厚,还刻着花纹。直到他的头敲到地板并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后,她才意识到她射中他了。
她把手枪丢进袋子,双眼凶狠地瞪着柜台后那三个吓呆的人。然后她冲到门口,慌乱地打开门锁。在奔到街上之前她仍在想着:“冷静,我必须十分镇定地走出去??”但是一走到人行道上,她就开始向十字路口半跑起来。
她看不到身边的人群,她只是感觉自己不断地撞到一些人,耳边也一直回响着刚才的枪声。
她转过街角,开始快跑起来,手中的购物袋和沉重的背包不断地碰撞着她的臀部。匆忙推开儿时住所的大门后,她循着熟悉的道路进到院子里,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放慢了脚步。她穿过露台的门廊,直接进到另一个后院,走下陡斜的楼梯进到地窖,然后坐在最下面的阶梯上。
她想把尼龙购物袋塞进袋子里盖住手枪,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她脱掉帽子、摘下眼镜和金色假发,把它们全部塞进背包里。她原本是黑色的短发。她站起来,解开衬衫的扣子并脱下来,也放进袋子里。在衬衫里面她还穿着一件短袖黑色棉毛衣。把袋子甩上左肩后,她捡起尼龙购物袋,走上楼梯回到院子。她翻过几道墙,最后终于到了街区另一端的街上。
她走进一家小杂货店,买了两公升牛奶,把那些纸盒放在大纸袋内,再把尼龙购物袋放在上面。
之后她走到闸门广场,搭乘地铁回家。
第二章
贡瓦尔.拉尔森开着他自己的车到达了犯罪现场,那是辆红色的BMW ,在瑞典这种车并不多见,而且在许多人眼里,这种车对一位侦查员来说也太豪华了些,尤其是他上班时还开着它。
这个美丽的星期五午后,他正坐上车准备回家,而埃纳尔.勒恩却跑到警察总部来,破坏了他想在波莫拉的家中度过一个安静夜晚的计划。埃纳尔·勒恩也是警政署刑事组的侦查员,而且很可能是贡瓦尔·拉尔森唯一的朋友,所以当他说他很抱歉,但是贡瓦尔.拉尔森必须牺牲这个晚上的时候,他是非常认真的。
勒恩开了一辆警车去鹿角街,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车和一些人从南区赶到,而且贡瓦尔,拉尔森也进到银行里了。
银行外面聚集了一4 、群人,当勒恩穿过人行道时,一个原来站在那里看着围观人群的巡警走过来对他说:“我找到几个证人,他们说他们听到枪声。我要怎么处理他们? ”
“把他们留下来,”勒恩说,“然后驱散人群。”
巡警点点头,勒恩继续往银行走。
柜台和书桌之间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死者,他双臂张开,左膝弯曲,一只裤管向上滑了一截,露出雪白的奥龙短袜,上面还绣有深蓝色的铁锚,还有一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腿,腿上有些金色的毛。子弹正好击中他的脸部,血和脑浆都从脑后溅了出来。
银行的职员都坐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贡瓦尔’拉尔森坐在他们前面,一条腿跨在书桌的一角上半站半坐着,一位女士正在用尖利而愤怒的声调描述着,他则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贡瓦尔.拉尔森看到勒恩后,举起右手对那个女人示意,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但立即停了下来。贡瓦尔。 拉尔森站了起来,拿着笔记本,走到柜台后面,到勒恩那儿去。他朝那个躺在地板上的男人点了一下,说:“他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带那些证人到别的地方,也许会到玫瑰园街那个老警察局去,你可以安静地在这里干活。”
勒恩点点头。
“他们说是一个女人干的,”他说,“而且她带了现金离开。
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
“反正银行里的人都不知道。”贡瓦尔。 拉尔森说,“当时有个家伙站在外面,他确定看见一辆汽车开走,但是他没有看到车牌号,也不确定是什么牌子的车,所以我没有多问。我晚些会再找他问话。”
“这是谁? ”勒恩对着那个死人微微点头问道。
“一个想当英雄的白痴。他当时想扑向劫匪,当然,在极度惊慌下她开了枪。他是银行的一个客户,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他来这儿处理他的保险箱,从那边的楼梯走上来,正好遇到这件事。”贡瓦尔.拉尔森看了看笔记本。“他是一个健身协会的主任,名字是葛登。”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闪电侠高登‘ 。”勒恩说。
贡瓦尔.拉尔森露出了质疑的眼神,勒恩的脸红了起来,立刻换个话题说:“噢,我猜想那里面可能会有她的影像。”他指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影机。
“如果焦点对实,里面也有胶片的话,”贡瓦尔’拉尔森不太有信心地说,“而且还得出纳员记得踩了按钮。”
一①。闪电侠高登”是漫画家埃里克斯·雷蒙德自1934 年推出的系列作品的主角。
基于人道主义或顾及员工的安全,其实不然,这是经验累积的结果。对银行和保险公司而言,让劫匪带着他们的钱逃离现场,要比赔偿客户损失或受伤人员的个人、家庭所需( 如果有人受到伤害或被杀,就有此可能) 更划算。
这时法医来了,勒恩于是走到他的车子里去拿处理凶杀案用的袋子。他用老方法来办案,也常常奏效。
贡瓦尔’拉尔森走了出去,准备到玫瑰园街的旧警察局,他还带着银行的工作人员及四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证人。
他借了一间审讯室。进去之后他脱掉小牛皮夹克,把它挂在椅背上,然后开始初步的调查。刚开始时,三个先被询问的银行职员的说法非常一致,但是后面那四个证人的陈述就有些各说各话了。
开头的。
她没有看清楚车里坐的人,也不知道车号,但她说看来有些像出租车。
第三个证人是三十二岁的铁匠,他的描述比较详尽。他没有听到枪声,完全没注意到。当那个女人从银行出来时他正沿人行道走着,她很匆忙,跑过他身边时还撞了他一下。他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猜测她大约是三十岁左右。她穿着蓝色的裤子、衬衫,戴着帽子,还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他看到她坐进一辆车牌标有tcA ”的车子里,车牌号里有两个三,那是一辆淡黄色的雷诺十六。一个瘦瘦的男人,大概二十到二十五岁,坐在驾驶座上,他一头长直黑发,穿着短袖棉布圆领汗衫,脸色苍白得吓人。另外一个男人看来年纪较大,他站在人行道上为那个女人打开后门,关上后他就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这个男人体格健硕,大约五英尺十英寸高,有一头灰发,又乱又多。他肤色红润,穿着一件黑色长裤,外八字脚,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圆领衫,上面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那辆车调头后向闸门广场的方向开走了。
听完证词后,贡瓦尔.拉尔森觉得有些迷惑。在召唤最后一个证人进来之前,他仔细地读了笔记本。
最后这个证人是个五十岁的钟表匠。当时他正坐在银行外的汽车里等他的妻子,而她在街道另一头的鞋店里。他的车窗开着,所以听到了枪声,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鹿角街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到处都是噪音。他在三点过五分时看到那个女人从银行出来。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似乎非常匆忙,连撞到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也没道歉。他认为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人,总是匆匆忙忙的,而且不太友善。
而他是从索德拉来来的。那个女人穿着长裤,头上戴着一顶会让人联想到牛仔的帽子,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购物袋。她跑到街口之后就在转角消失了。没有,她没有坐上任何汽车,也没有停下来过,她一路跑到街角就消失了。
贡瓦尔.拉尔森打电话说明了雷诺汽车里那两个男人的特征,然后站起来,整理好纸张,看了看时钟。
已经六点了。他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无用功。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巡警早说过这些目击者对汽车有各自不同的描述,除此之外,每个证人对过程的描述也不太一致。
毫无头绪。当然,通常都是这样的。
有一会儿,他犹豫是否应该留下最后那个证人,但还是作罢了。每个人看来都归心似箭,而且老实说,他是最心急的,虽然这可能是奢望。所以他还是让所有的证人回去了。
穿上夹克后,他回到银行。
那个勇敢的健身教练的尸体已被移走了。一个年轻的无线电通讯巡警从汽车里出来,礼貌地通知他勒恩警官正在办公室等着他。贡瓦尔.拉尔森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向他的车子。
第三章
正中胸口。显然他是要牺牲自己,然而同时意识到他的行动徒劳无功,总统已经躺在地上缩成一团,那顶光滑的帽子从他头上翻落,在旁边滚动着,画出一个半圆。
每次都一样,他总在子弹打中他的那一刻醒来。刚开始会是一片漆黑,接着一股灼热感扫过他的脑部,而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马丁.贝克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房间很明亮,他想着那个梦。它似乎没有特别的意义,至少今天这个版本没有,而且,这个梦还充满了荒谬的情节。例如那把枪,它应该是左轮手枪或者德林加枪;还有加菲尔德怎么可能躺在那儿,还伤得那么重,尤其是在他已经用他的胸部挡下子弹之后? 他记不起来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子。就算他看过那个男人的相片,那些影像也早就消失无踪了。通常吉托的眼睛是蓝色的,胡须则是金黄色的,油亮的头发往后梳。但是今天他看来像是一个演员,扮演着一个著名的角色。
不过想到他的胸膛里多了一颗子弹,这诗意便瞬间破灭了。
经验告诉他,如果这颗子弹贯穿右肺然后停在脊髓附近,那一定时不时有间歇性的疼痛,就长远看来,这情况相当恼人。
①《驿马车》,1939 年发行的美国经典西部片,由约翰。 韦恩主演。
但是梦中也还是有与现实吻合的事情,例如神射手的那把枪。它原本属于一个蓝眼、金色胡须、头发也向后梳的巡警。
一个寒冷阴暗的春日,他们在一栋大楼的屋顶上交手,两人没有交谈,彼此间只发出一声枪响。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凡事看开。他别无选择。
现在他们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不过这一回也同样有个附注:就生理上而言。此外他不能抽烟,他的气管原本就不好,现在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肺更是雪上加霜。伤口愈合之后,在疤痕附近已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马丁.贝克下了床。他穿过客厅走到厅廊上,拾起门口踏脚垫上的报纸,然后进到厨房,同时眼光扫过了头版的标题。外面天气不错,根据气象预报员的说法,这种天候会持续下去。然而除了天气,一如往常地,其他的事物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把报纸放到餐桌上之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优酪乳。它的味道依旧不好,也不怎么坏,只是有点儿发霉及加工过的味道。大概放得太久了,可能在他买回来之前就放了很久了。从前在斯德哥尔摩,你不必花费很多精神和钱就可以买到新鲜的东西,但是那种好景早已不再。他到浴室洗脸、刷牙,之后回到卧室整理床铺,脱掉睡裤,开始穿衣。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无精打采地环顾他的屋子。这是科曼街上一栋建筑的顶楼,在旧斯坦里。大多数住在斯德哥尔摩的人称它为“梦幻之屋”。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多,日子过得自在舒适,直到在那个屋顶上出事的春日。
如今他觉得自己既封闭又孤单,就算有人来访时也是如此。
这应该不是房子的问题。最近他发觉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即使在户外时也是。
他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抽根烟。没错,那些医生曾经告诫他必须戒烟,但是他没放在心上。不抽的最主要原因是他抽惯的那家烟草公司停产了。现在市场上完全没有硬纸的滤嘴香烟,有两三回他尝试其他的牌子,但就是抽不习惯。他系着领带,疲倦地端详着模型船。有三艘模型船放在床上方的书架上,两艘成品,一艘半成品。他八年多前就开始组装模型,但是从去年四月开始他就没再碰过这些东西了。
从那时起,这些船就开始积了灰尘。他女儿提过几次要把它们处理掉,不过他都叫她不要动。
现在是一九七二年七月三号上午八点三十分,星期一,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要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
他顶着日光沿斯克邦街走,吸进了不少污浊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又老又空虚,但是这些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相反,他看起来健康且精力充沛,举止也迅速灵活。马丁。 贝克黝黑,下巴坚毅,宽阔的额头下有一对冷静的灰蓝色眼睛。他今年四十九岁,不久就要五十了,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他更年轻些。
第四章
马丁.贝克在局里四处逛了逛,和大家打招呼。他们大多是老面孔,但有些不是。他在书桌前坐下,检查那只手表。它已经完全不能用了,水晶表蒙里都是雾气,他摇动那只表时,还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好像里面的螺丝全都松掉了似的。
伦纳特·科尔贝里敲了敲门,走进来。
“嗨! ”他说,“欢迎你回来。”
“谢谢。这是你的手表吗? ”
“是的。”科尔贝里微愠地说,“不小心放到洗衣机里去了。
我忘了把口袋掏空。”他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上个星期五曾经想要修理,不过有人来找我。唉,你知道的??”
马丁.贝克点点头。科尔贝里是他在漫长复原期里最常见到的人,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新话题。
“你节食的效果如何? ”
“很好,”科尔贝里说,“我今天早上减了一磅,从二百二十九减到二百二十八。”
“你从开始节食到现在只增加了二十磅? ”
“十七磅而已。”这似乎伤了科尔贝里的自尊。他耸耸肩,继续抱怨道:“效果真是糟透了,这个计划完全违反自然法则,而且葛恩只会嘲笑我,波荻也是。对了,你好吗? ”
“还好。”
科尔贝里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拿出一个淡红色的档案夹。里面的报告似乎不是太厚,也许三十页吧。
“那是什么? ”
“姑且称它为一个礼物吧。”
“谁拿来的? ”
“我啊。不过不是,是贡瓦尔·拉尔森和勒恩拿来的,他们认为这非常可笑。”
科尔贝里把档案放在桌上,然后说:“不幸的是我必须走了。”
“去哪儿? ”
“警政署。”
“为什么? ”
“为了那些可恶的银行劫匪啊! ”
“可是那有特别的小组在处理吧。”
“持别小组需要人手。上个星期五又有一个笨头笨脑的傻瓜被枪杀了。”
“是的,我从报上得知这件事。”
“所以上头立刻决定要加强特别小组。”
“要你去? ”
“不是,”科尔贝里说,“实际上,我认为是要你去。但是命令上个星期五下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由我掌管,昕以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就是赦免你离开精神病院,然后我自己去加入特别小组。”
“谢谢。”
马丁‘贝克是很认真的。加入特别小组就意味着每天都要面对一堆麻烦的人,例如刑事局长、至少两个部门的长官、相
关的督察长和喜欢唱高调的外行人。科尔贝里主动扛下了这些。
“呃,”科尔贝里说,“不过我因此拿到这个。”
他用肥厚的食指指着档案夹。
“那是什么? ”
“什么? ”
“你不看侦探小说。”
“怎么说? ”
“因为如果你看侦探小说,你会更觉得有趣。勒恩和贡瓦尔‘拉尔森以为每个人都爱看侦探小说,实际上只有他们喜欢。但是现在他们手上的案子太多了,所以到处找人处理零星案件,只求有人接手即可。
这件事只需要动脑筋,安静坐着想就可以了。”
“好吧,我会看一看。”马丁·贝克不为所动地说。
“报纸根本没有这个消息。你不觉得好奇吗? ”
“当然好奇,再见。”
“回头见。”科尔贝里说。
出了门后他停下来站了几秒钟,皱着眉头。然后他困惑地摇J ,摇头,走到电梯那儿。
第五章
马丁·贝克说他对红色档案的内容很好奇,其实不然。事实上这根本吸引不了他。那为什么给科尔贝里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为了让他高兴? 当然不是。为了骗他? 这更离谱。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也不可能这样做。他们对彼此了解太深,也相识许多年了。此外科尔贝里是他所见过的最不容易受骗的人。也许他是要欺骗自己? 连这个念头也荒谬。
马丁·贝克在收拾办公室时仍不断思考这个问题。整理完抽屉后他开始调整室内的摆设,把椅子移动一下,调整书桌的方向,把档案柜向门边移了几英寸,将桌灯的螺丝拧下来,把灯摆在书桌右角。显然他的代理人比较喜欢把它摆在左边,要不然就是它只是刚好摆在那里。对于小事,科尔贝里时常是随兴所至,但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他就变成一个完美主义者。例22 如他直到四十二岁才结婚,只为了要找寻一个完美的妻子。他一直等到那个女人出现才告别单身生涯。
马丁·贝克则迥然不同,他有桩近二十年的失败婚姻,对方绝对称不上是他的梦中情人。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离婚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这六个月里,他把什么都想到了,他有时会怀疑离婚是个错误。一个唠叨烦人的妻子总比没有妻子更刺激Ⅱ巴? 唉,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拿起花盆,送给了一位秘书,这个举动似乎令她很高兴。马丁·贝克坐回桌前,看了看四周。
所有的东西都归位了。
他是否想向自己证明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他看了看时钟以转移注意力。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但是他不饿。
马丁·贝克起身,到盥洗室喝了一杯温水。
回办公室时,他注意到里面的空气变得温暖但有股怪味,不过他并没脱掉夹克或松开衣领。他坐下来,拿出那些报告来看。
花了不到一小时他就仔细看完整份文件了。错字连篇,有一些地方根本就看不懂,不少段落的陈述也不知所云。他马上就知道这是谁写的了:埃纳尔·勒恩。客气一点儿说,这位警官似乎是在模仿他的某位官场同僚,这位仁兄在其著名的交通规则布告中,曾写下诸如“街灯亮起,夜幕笼罩”之类的废话。
马丁·贝克又翻了翻那份报告,偶尔在某些地方停下来详细阅读。然后他放下报告,手时撑着书桌,额头埋在手掌里。他皱眉想着那些较重要的片段。
故事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不算新鲜但读来令人不快。
十五天以前,也就是六月十八号星期日,保斯街五十七号的住户打电话报警。根据记录,电话是下午两点十九分打的,但近两小时后,才有两位巡警开着车到达那个地点。那栋房子离斯德哥尔摩警察总部最多不到九分钟的路程,不过迟到是很容易理解的。首都的警力严重不足,而且刚好遇到放假期间,又是星期日;再说也没有迹象显示那通电话非常紧急。那两个巡警,克勒.克里斯蒂安松和肯尼斯·克瓦斯特莫,进了那栋建筑后,也和报警的人谈过了话。报警的是一个女人,她住在临街的二楼,她表示,这几天都被楼梯间那股难闻的味道呛得很难受,她觉得这个味道不寻常。
门铃似乎坏了,他们敲了几次门也没有任何回应。他们想找房东、门卫或管理员等会有钥匙的人,可是都找不到。
最后两名警察请求破门而入受到批准,于是他们就请了锁匠。这一来又耽搁了半小时。
锁匠到了之后,发现门锁不能用铁橇穿过去,也没有投递邮件的缝隙。他用了些特别的工具终于把门锁钻掉,但还是不能把门打开。
那时已经过了克里斯蒂安松和克瓦斯特莫下班的时间了,他们重新请求指示,获准直接把门撞开。他们还问是否刑事警察局的人应该出面,后来他们收到简要的回答说没人有空。锁匠这时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就先行离开。
到了下午七点,克瓦斯特莫和克里斯蒂安松合力把铰链上的大钉子敲了下来。不过他们又遇到了新的困难。他们发现门用两个坚固的金属门闩和所谓的暗锁锁死了,有一点金属的反光从门柱上照出来。又努力了_ 个小时之后,两名警察终于进到了屋子里。一进去,顿时一阵燥热和尸臭味扑鼻而来。
临街的窗户锁着,百叶窗也了拉下来。另一扇窗户在小厨房,从那儿可以看到院子,窗户上面牢牢地贴着窗纸,看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打开过了。屋里的家具不多,装潢也很简单,整个房间的天花板、地板、墙壁、壁纸和油漆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小厨房和客厅里也只有几件东西。
从他们找到的证明文件上可以知道,死者是六十二岁的卡尔·埃德温·斯韦德,一个仓库管理员,提前六年退休,靠养老金过日子。
在一位叫古斯塔夫松的巡警检查过之后,尸体就移到国立法医中心进行例行解剖。
初步判断这是起自杀案,但也不排除饥饿、疾病或其他自然原因。
马丁·贝克在夹克口袋里摸索着那包不存在的佛罗里达牌香烟。
报纸上没有任何有关斯韦德的消息,这种事实在太平凡了。
斯德哥尔摩市的自杀率在全球数一数二的高,每个人都小心避免谈论这档子事,一旦它被搬到了台面上,他们也会试着用各种经过设计和不真实的统计数字来掩饰。最常见也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其他国家的统计数字都是骗人的。然而这些年来,就连政府官员也敢高声或当众谈论这件事了,也许是因为感觉到:无论如何,人们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不是政客的解释。
就算最后终于证明事实并非如此,也只会使这事变得更难堪。
这表明这个所谓的福利国家其实到处都是病、老、贫、孤的人,他们吃的充其量是狗食,去世或病死在他们的狗窝里也没有人管。不,这不关百姓的事,更不是警察的事。
但是这还没完。提早退休的卡尔·埃德温·斯韦德的故事还有续集。
第六章
马丁.贝克从事这一行已经很久了,久到足以明白像这样一篇令人费解的报告,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撰写人过于粗心、犯了错、笔误、忽略了事情的关键,或缺乏表达能力。
这起事件的第二部分陈述,看来也令人灰心。首先,事情皆依照正常程序进行。星期日傍晚尸体被移走并送进停尸间。
隔天房子消了毒,这是必要的工作。而克里斯蒂安松和克瓦斯特莫也交了报告。
在验尸报告上署名的,是个马丁·贝克从未听说过的人,他猜想应该是个临时雇用的人员。报告内文充斥科学术语,看来相当深奥,这也许是它会被打入冷宫的原因。就他所了解,这些文件过了一个星期才送到埃纳尔·勒恩手上,也是到了那里它才得到应有的重视。
马丁.贝克拉过电话,打了许久以来的第一通公务电话。
他拿起话筒,右手放在号码键上,却发起了呆。他忘了国立法医中心的电话号码,必须先找找。
法医似乎很惊讶。
“当然,”她说,“我当然记得,报告是两个星期以前送出去的,”
“我知道。”
“有什么地方不清楚吗? ”
他想她的语气听来有点儿受伤害。
“只有一些事我不太了解。根据你的报告,这个人是自杀的。”
“当然。”
“方式呢? ”
“我的表达能力真的那么差吗? ”
“哦,不是,一点儿也不。”
“那你到底有什么不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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