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我家竹馬是太孫.txt

2023年10月17日

  1/39  下一頁 txt下載

本书由【书香中文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家竹马是太孙》
作者:顾了之
一句话版文案:
这是皇太孙和国公府四小 姐从青梅竹马一路走向无双帝后的欢喜记事。
好几句话版文案:
再世为人的纳兰峥与书院里那个撺掇弟弟逃学的少年结了大梁子。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结完了才晓得人家是当朝皇太孙。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却有早早替爱孙锁定未来媳妇的腹黑老皇帝。
而纳兰峥直到五年过去才后知后觉自个儿被下了套子。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重生
主角:纳兰峥,湛眀珩(héng) ┃ 配角:纳兰嵘,顾池生 ┃ 其它:不甜不要钱
☆、第1章 楔子:公仪珠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公仪府出了桩命案。
老夫人六十大寿晚宴那会,府上的嫡四女公仪珠在自家园子里落了水,被当值的婆子救起后只剩了一口气。
汤药流水般送进府去,京城最有名望的几位大夫先后赶来,连太医院也给惊动了,可这薄命的姑娘偏是没熬过去,当晚就没了。
人们无不感慨,都说公仪老爷是朝里风头鼎盛的刑部尚书,向来深得陛下倚重,倘使仕途顺当,再熬个两年也便能入阁做辅臣了,那就是个权倾朝野的命,京中权贵们谁人不想拉拢?
而公仪家的这位四姑娘不单颜色出众,又堪称咏絮之才,素是嫡出姐妹里头最受爹妈宠爱的那个,自小就跟明珠似的被捧在手心,待再过几月及笄,必能盼得一门好亲事,便是攀上皇室也一点不让人讶异。
可惜啊,这人说没就没了。
没了也就罢了,还偏是死在了老夫人的寿辰,这下子,忌日冲撞了喜日,将来家里人想悼念怕都不能明着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桩事闹得大极了,连带惊动了当今圣上。圣上怕四姑娘是蒙冤受害,叫公仪老爷放宽了心,不必顾忌赴宴的那些个皇亲国戚,该查查,该问问。可公仪老爷却谢过了皇恩,说案子查清了,四姑娘落水没有隐情,只是夜黑雾浓,不慎失足所致。
人家闺女亲爹都结案了,人们唏嘘一阵,这事也就翻篇了。再讲起公仪珠,又是五年以后公仪老爷荣登首辅之位的时候。
不知是谁多嘴开了个话茬子,说四姑娘当真福浅,若是这会还在人世,想来也该凭着娘家人滔天的权势,在夫家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又有人说,是四姑娘红颜薄命,惹了上天垂怜,因而将这福泽绵延到了公仪府,才叫公仪老爷短短数年便攀上了那个令无数人仰着脖子瞧的位子。
倘使公仪珠听见了后头这话,定要气得七窍都生烟。敢情她死了,还是个值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庆贺的好事,还算光耀门楣了?
这些净说风凉话的,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不是失足落湖,而是给人推下去的啊。
害死她的是个年轻男客,当晚吃了酒醉昏了头,瞧见她单身立在湖边就大了胆子上前毛手毛脚起来。
要说也是公仪珠自个儿失了分寸,只顾着出来透气,未曾想在自家园子里还能惹出祸端,因而没带个丫鬟在身边防备着。她心里清楚,以公仪府比之外头格外严谨的治家门风,倘使这一幕被人瞧见了去,自己怕是跳了湖都洗不干净,于是也不敢大声呼喊,只慌忙与那人推搡起来。
推搡着推搡着,就被推下了湖。
男子也非故意所为,见人落水立时就呆了。可公仪珠在湖里挣扎时亲眼看见了,他回过神后非但没请人救她,竟还抱着脑袋落荒而逃了。
真真是个胡作非为枉顾人命的窝囊小人啊!
可惜当夜府里的客人实在太多,她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又认不得几个,黑灯瞎火的连人家长相都未全然看清,自然死得不明不白。唯推搡时无意摸着对方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或可算点微末零星的线索。
玉佩质地细腻温润,像是顶好的羊脂,其上镂雕纹路繁复,似乎还刻了个字。只是触碰不过一刹,那究竟是个什么花样,她实在没能辨出,就这么咽了气。
也就是在她撒手人寰的那会,京城魏国公府里响起了一个吭亮的女声:“生了,生了!恭喜国公爷,是双龙凤胎!”
☆、第2章 幽会
惊蛰时节,乍暖还寒。
方才歇雨的天云气氤氲,透过暖廊的雕花槅扇,可见远处房檐正缓缓向下滴淌着水珠。
廊子里走过一行女眷,当先的老妇一身深紫镶边长袄,上施蹙金绣云霞翟鸟纹,举止间贵气十足,垂眼见身旁方及她腰高的女娃一直费力仰头望着槅扇外的景致,便沉声道:“峥姐儿,此间是公仪阁老的府邸,仔细着仪态。”
纳兰峥闻言立刻收回目光,抬头笑道:“祖母教训的是。”
她笑时颊侧露一对小梨涡,实在可爱得紧,胡氏瞧了也便没再说话。
跟在纳兰峥后边的贴身大丫鬟绿松悄悄撇了撇嘴,心里不大高兴。老太太待四姑娘果真严苛得很,怎得她就瞧不出自家小姐何处失了仪态呢?
小姐今年七岁,最是活泼的年纪,不过觉着阁老家的景致新鲜,多看几眼又有什么要紧。是老太太看她这模样怪像没见过世面的,怕有失魏国公府的颜面,故才这么说。
暖廊很长,许久才见尽头,前边不远便是通往内院的垂花门,客人们自然进不得。引路的丫鬟停下来,回身伸手向另一个方向道:“纳兰老夫人这边请。”
胡氏摆着副目不旁视的清高姿态,刚要迈步就被身旁的女娃扯着了衣袖。
纳兰峥仰起脑袋,眨着双晶亮的眼奶声奶气道:“祖母,我忽然不想赏佛雕了。那边的梅林好看,我能不能去?”
胡氏随她所指一看,立刻沉下脸来。这女娃果真不是诚心跟她来公仪府赏鉴佛雕的,还是那个贪玩的性子。只是尚不及开口训话,便见前头有人笑着向这处来了。
来人着深青如意纹缂丝长褙子,相比一身命妇行头的胡氏朴素许多,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见着几人便道:“纳兰老夫人,这佛雕会就等您一人了,您若不到,大师可不敢开光。”
纳兰峥一眼认出这是京城书香中文网杜家的老夫人,与祖母素来交好,十分乖巧地给她福身行礼:“阿峥见过杜老夫人,杜老夫人安康。”说罢偷偷向她眨眨眼。
杜老夫人见状意会,许是觉得她这模样伶俐,便替她说了几句好听的。胡氏这才没动怒,勉强放她去了。
纳兰峥见一大串下人都随祖母走了,悄然吁出一口气,跟着公仪府留下来陪侍的一名丫鬟往梅林去。
惊蛰前后正是赏春梅的好时节,公仪府的梅林又是出了名的繁盛秀美,蜿蜒有致,不及走近便有梅香扑鼻。只是纳兰峥身上那件丁香色的妆花旋袄不挡风,出了暖廊就叫她忍不住抱紧了小臂。
一路跟着她的绿松见状忙问:“小姐,可是这风吹得您冷?”
纳兰峥点点头,苦着脸哆嗦道:“是我没听祖母的话,不肯穿多。”
绿松急了,向前头引路的丫鬟道:“这位姐姐,可能麻烦你替我家小姐去外头停着的马车里取件披氅来?”
那丫鬟闻言自然答好:“纳兰小姐在此处稍候,奴婢片刻便回。若您觉得冷,也可回到方才暖廊那处去。”
纳兰峥点点头,笑得乖顺:“多谢姐姐了。”只是刚见人家转身便给绿松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替我在这儿关照着。”
绿松忙自信点头:“小姐放心去。”
纳兰峥这就走了。
她替祖母抄了好几卷佛经,抄得小手都快肿了,才哄骗得她老人家肯带自己来这一趟,当然不是为了赏佛雕的。
她心里藏了一桩隔世仇要报。
她是在七年前死于非命的,而当年害死她的凶手至今仍无音讯。她若真在投胎转世后忘却了前尘也便罢了,偏她没有忘,因此每每记起总是如鲠在喉。
她死后,素来疼爱她的父亲匆忙结案,无人替她做主,她怨怪之下也唯有自己查个究竟。却哪知前世今生的两位祖母年轻时闹过一次不愉快,致使两家人私交素来不多,这不,这个机会,竟叫她等了足足七年。
此番亏得她做足了准备,与绿松先打过招呼,刻意穿少了些,又清楚以祖母那爱显的性子必然得在佛雕会上摆足排场,不会留旁的下人与她,这才得以偷溜出来。
七岁的女娃个子小不起眼,凭着前世的记忆走了小道,躲躲藏藏绕开了些许下人,悄无声息摸着了当年自己落水的那个园子。
纳兰峥霎时猫着腰僵在了拐角处的盆栽旁。
此地是公仪府后花园,虽不如公侯伯府邸里头的奢靡,却也不算太小,平日常有客人到访,也会在此行些诸如流觞宴之类的雅事。
可此刻身在假山后头的人却分明不是在行什么雅事。
很快又有个含笑的男声起了:“好了,不闹我的小璇儿了。”
纳兰峥小小的眉头一皱,似乎猜到了女子的身份。要说公仪府如今尚未出阁的年轻小姐,名中含“璇”的,可不就是当年她那九岁的庶妹公仪璇了?说起来,她死的当晚若非与这位素来不待见她的庶妹起了口角争执,也不会闷得来后花园散心。
假山后的对话声一点点钻进了纳兰峥的耳朵里。
“杜郎,你怎会约了我在此地?”
“祖母他们都在前头赏佛雕,今日这后花园最是冷清无人。”
“可我不喜欢这里,这园子里出过人命,阴森得很。”
那所谓“杜郎”问起缘由,公仪璇娇着个嗓子答:“死的那个是我嫡出的姐姐,七年前想不开投湖了。她倒好,走了个干净,却将这园子弄得晦气,还叫祖母再过不好寿辰。”
“既是你家中嫡出的小姐,必是千人宠万人爱的,又何至于落到投湖自尽的田地?”
公仪璇冷笑一声:“怕是她晓得了自己将要被许给那病弱的太子做继室吧。”
纳兰峥听到此处当真一头雾水,若非她知道这园子只出过一桩命案,都几疑公仪璇说的是旁人了。她可不是投湖自尽的,也从未听闻什么许配的事。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否则咱们公仪府没了个小姐,哪能惊动得了天子爷?”
“倒是可惜了。”男子笑一声,“去年冬太子殿下甍逝,陛下册立长孙为太孙,你那位姐姐当年若嫁了过去,将来可要做皇太后的。”
“可不是嘛!”
公仪璇跟着娇笑一声,笑里却是饱含了讽刺,叫纳兰峥直觉得耳朵疼。
她无意再听这些胡诌之言,就想绕到花园的另一侧去,哪知撤步时忘了脚边的盆栽,“砰”一声清脆的响动后,假山那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那男子是杜家二公子杜才龄,闻声给公仪璇比了个眼色,示意她躲好,随即当先绕过假山走出,向着纳兰峥那处拐角壮着声势道:“什么人在那里?”
纳兰峥扶了扶额,这跟头真是栽得太可惜了。
她还道自己这些年吃的苦头已够将性子磨炼得沉稳了,却骨子里还跟当年一样。不过她如今只是个七岁女娃,即便被抓包,也该能装傻糊弄过去吧?
她摆好一张天真懵懂的面孔就要出去,谁知刚一提步,便听一个略有些青涩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杜兄,是我。”
纳兰峥猛然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清瘦的男子负着一只手朝这边走来,一身石青色竹叶暗纹直裰衬得整个人儒雅无比。
那是江北淮安顾家的庶子,名动京城的少年解元,顾池生。他自幼寄居公仪府,是纳兰峥前世的父亲公仪歇最得意的门生。她若没记错的话,他在去年秋闱中名列第一甲时不过才十四。
她有七年不曾见过他了,他亦容貌大改,可他周身那股极其鲜明的通透气息,却叫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过他显然不认得纳兰峥,只是十分有礼地向她颔了颔首,随即朝前去了。
拐角这处的动作杜才龄自然是看不见的,听出来人是与自己交好的同窗,他反倒松了口气,略有些嗔怪道:“顾兄素来为人正直,却竟也做听墙角的活计?”
这是在试探了。
顾池生走到他跟前笑了笑:“只是刚巧经过,听杜兄似乎正与公仪小姐谈论诗词,一时心生好奇,还请杜兄莫怪。”
这是在给台阶了。
公仪璇尴尬地从假山后边出来,杜才龄也跟着干笑一声,顺着台阶下了,与顾池生说起诗词的事,却到底有些心虚,不过片刻便道:“倒是许久未与顾兄切磋棋艺了,既然今日碰着,莫不如与我去前头下盘棋。”
“好。”
两人拘着男女之防的礼数远远与公仪璇别过,并肩走了。公仪璇亦未久留。待人去园空,纳兰峥才松了口气,从拐角走出。
她墙角听得太认真,根本不晓得黄雀在后,亏得来人是心善的顾池生。
纳兰峥心知绿松那边拖延不了太久,便抓紧了迈着短腿小跑进园子,顺着六棱石铺就的小径往深处去,一路来到了湖边。这是她眼下唯一的线索了,只是时隔多年才重回故地,希望必然渺茫,只能姑且试着探探再说。
天刚下过雨,素日干净的湖岸此刻有些泥泞潮湿,她盯着脚下一棱棱的方石算了算,回想起当晚的站地,上上下下比划几下,估测了一番那男客的身长。如此过后,又踮起脚从旁侧的矮树上费力地折了根长长的枝条,小心翼翼往湖底探去。
公仪歇任刑部职务前乃是大理寺出身,对查案颇有经验,她从前耳濡目染听过一些,因而这是照葫芦画瓢了。
哪知瓢未画完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是方才听墙角被发现的那股心慌劲还未消停,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待看清来人心里便是一紧,手里的枝条跟着受了力道,一下弯折下去。
如此一来,她整个人亦随着栽歪了一半。
来人是因不信顾池生的说辞,假意离去复又回返的公仪璇,正暗自得意将这女娃逮了个正着,见状却也被吓了一跳,立时惊叫起来。
湖边湿滑,纳兰峥哪里稳得住,再被她这声惊叫一吓,直接便掉进了湖里。
公仪璇猜到这约莫是个身份贵重的,绝不能在公仪府出了事。可她身边跟着的贴身丫鬟不会水,这附近的下人又因了她与杜才龄的幽会,早被支开了,一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心急如焚,朝身旁傻杵着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喊人!”
那丫鬟点头如捣蒜,慌忙奔走,还未跑出园子就遇见了同样去而复返的顾池生。
顾池生本就刻意未走远,听见这边动静不对便往回赶了,远远看见湖里情状,竟是一改平日里稳重老成的性子。
他没有丝毫犹豫停顿,风似的狂奔过去,跳进了湖里。
☆、第3章 有喜
春分将至,玄鸟南归,天气日渐和暖起来。
魏国公府的桃华居里却气氛沉闷,下人们俱都提心吊胆警着神做事,生怕一个疏忽,就跟小主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绿松一样遭了责罚。
小主子前些日子落水得了伤寒,倒是眼见得快好全了,可这桃华居里头弥漫的药香还没散呢,谁也不敢怠惰。老太太前头动了怒,连带小主子也一道罚了,说要小主子好好闭门思过,不得准许不可踏出院门半步。
这不,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个个灰头土脸。
院里洒扫的小厮方思及此,就见庑廊尽处走来一名行色匆匆的丫鬟,一身桃红色比甲配雪白的挑线裙,穿戴齐整,只是两颊微微酡红,似有什么急事。
来人可不就是被老太太罚去外院小厨房当了半月差的绿松?看这样子,可算是责完了。
主屋里头,七岁的女娃未有梳妆,懒懒倚靠着一张紫檀雕荷花纹美人榻,怀里抱着卷周游杂记,心思却不在那上头,愁眉苦脸望着手边一碗浓黑的汤药。
纳兰峥算不得娇气,只是独独厌烦苦味,前世便如此,连茶都不愿喝,更不要提这光一口就能叫她苦上大半个时辰的汤药了。
偏她院中的主事房嬷嬷非说良药苦口,不得与旁的吃食混了,因而不许丫鬟们拿糖给她润喉。
她叹口气,还是在丫鬟蓝田的服侍下皱眉饮了。此番能捡回条命实乃幸事,还指望什么蜜饯松子糖呢。
绿松就是在这会儿进来的。纳兰峥看见她几分讶异,只是也没问她如何能进得桃华居,因心内歉疚,先关切了她可有受苦。
“小姐,绿松不碍,是外头出事了。”她说着靠过来,附到纳兰峥耳边低声道,“太太有喜了。”
纳兰峥手里那卷子书“啪”一下滑落到了地上。蓝田见状忙去替她捡。
“消息可确切?”
“确切得紧。小姐,整个国公府除了小少爷,您怕是最后知晓的人了。太太近日里身子不适,方才瞿大夫刚来看过,说是已有两月身孕了。”
纳兰峥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在魏国公府的处境之所以艰难,说到底还是因了妾生女的出身。虽后来也与她龙凤同胞的弟弟嵘哥儿一样过到了主母谢氏名下,却到底是不同的。
她是个姑娘,魏国公府不缺姑娘。
说及魏国公府这一代的子嗣,倒可谓来得曲折。
主母谢氏出身显赫,其嫡亲的长兄是官至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嫡亲的长姐乃当朝皇后。这样贵重的身份,便是国公爷也吃不大消,娶进来自然好生待着,哪还敢纳什么妾室。
可谁能料想在子嗣一环上出了差错。谢氏第一胎的确生了儿子,可惜她因某些由头嫁得早,生这胎时尚不足十五,年纪小不大懂事,为人又傲慢任性,府里的嬷嬷因其身份贵重不敢严加管教,便叫孩子在母胎里落了点病根,以至后来没养足月就夭折了。
原本倒也无妨,只是接下来,谢氏却连着给国公府添了三位姐儿。
短短数年间出了三位嫡女,世子之位却无男丁可继,谢氏又因生第四胎时有些难产,伤及根本,难再有孕。这下子,国公爷慌了,老夫人也慌了。
思来想去无法,谢氏也知晓子嗣的要紧,只得让步,叫伺候老爷的两名通房停了汤药。避子汤停了不久,其中一名阮姓丫鬟便有了身孕。七年前一个春夜,阮氏费了整整一日,诞下一双龙凤胎。
便是如今的纳兰姐弟,纳兰峥和纳兰嵘。
纳兰峥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片刻后一咬唇:“得想法子见嵘哥儿一面。”
绿松闻言笑起来,似乎觉得素来伶俐的小姐此番说了句傻话:“小姐,您不必想法子偷溜了,老太太得知太太有喜高兴极了,便解了您的禁制,要不,绿松也进不来这桃华居呀!”
倒是没错。纳兰峥点点头:“嵘哥儿这会儿也该下学了,我们去影壁等他。”
……
纳兰峥带着绿松和蓝田在影壁等了半刻钟,果不其然见到了下学归来的弟弟。
男孩子穿一件宝蓝色的绸袄,因还不到长个的年纪,眼下与姐姐一般高,看见她就不要身旁照看自己的宋嬷嬷牵了,三两步奔了过去,兴冲冲地喊:“姐姐!”
姐弟俩半月未见,纳兰嵘自然欢喜,一路跑得将藏在衣襟里的金项圈都给晃了出来,直叫人发笑。待他奔到跟前,纳兰峥便敲了他一记板栗,佯装生气道:“你可还有些国公府少爷的样子?”
纳兰嵘笑起来,露出一对与姐姐一模一样的梨涡:“在姐姐这里,嵘儿只是弟弟。”
纳兰峥心底一软,思及方才听闻的消息,朝嵘哥儿身后匆匆跟来的宋嬷嬷颔了颔首:“宋嬷嬷,我叫绿松给嵘哥儿做了点心,先将他领去桃华居了,您与母亲说一声。”
宋嬷嬷刚面露为难之色便见她继续笑道:“方才瞿大夫来过,说母亲怀了身孕,宋嬷嬷,您可要好生照顾母亲,要是母亲能给我和嵘哥儿再添个弟弟便好了!”
宋嬷嬷闻言稍有意外,眼底露出些不易轻察的喜色来:“哎,好,小姐放心。”
纳兰峥知道这消息足够让宋嬷嬷高兴得不稀罕阻止自己带走弟弟,牵起他就往桃华居去。她分明个子很小,行止间却总有副小大人的模样,倒看得身后的绿松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小姐五岁之前过得清苦,吃穿用度都比府里三位嫡小姐少了大半。阮姨娘安分守己,从来不争不抢,以至她们母女俩几乎在青山居里相依为命地过活。太太时常为难阮姨娘,连带小姐也日日受嫡小姐们欺负。
幸好小姐懂得为自己争取,早些年虽背着庶出的名头,也不曾像阮姨娘那般见人便低眉顺眼。更要紧的是,小姐聪慧,明白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便是甫一出生就被圣上封了世子的胞弟,即便小少爷被勒令不准到青山居去,不准见她们母女,她还是想尽法子与弟弟热络。
若非如此,打小长在太太跟前的小少爷,怕还真不会懂得明辨是非,也不会与这位姐姐有什么感情。
纳兰嵘还在回味姐姐方才那番话,疑惑道:“姐姐,母亲要生弟弟了吗?可我从前听宋嬷嬷讲,母亲最喜欢的便是我,不会再给我添新弟弟了。”
纳兰峥笑了笑没答,领着他回了桃华居的书房,让绿松和蓝田将窗子都阖上了才转头看他,拉着他的一双手道:“嵘儿,母亲最喜欢的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却未必是你。”
他皱了皱眉头:“可嵘儿不就是世子吗?”
纳兰峥在弟弟面前就少了几分平日里伪装的天真烂漫,看他的眼光沉静得全然不像个七岁孩童:“嵘儿,无人可一辈子坐享其成。这名头是旁人给的,不是你自个儿挣的,那便不可靠。你想想,若母亲真给我们添了弟弟,这个弟弟又比你聪明,比你优秀,母亲还会疼爱你吗?父亲和祖母还会容忍你吗?”
纳兰嵘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纳兰峥也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弟弟是在无数人的期许里长大的,可他却没能应了那样的期许。事实上,纳兰嵘天资平庸,甚至可说下等。他的心智开得极晚,不论走路、说话都比一般孩子迟,甚至早些年还患口吃,若非纳兰峥日复一日在旁悉心疏导,怕是根本好不了。
他现下拥有的荣华,皆因他是纳兰家的独苗,也只因他是纳兰家的独苗。长辈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可如果有一天他们有了,这一切就都可能消失。
纳兰峥闻言微微一滞。她前世在闺中的确念了不少书,也多得父亲公仪歇的指点,在诗词歌赋与八股制艺方面能说上些话,可纳兰嵘出身将门,诸如四书五经只须简单通读便可,他如今已开始学习兵械和兵法了。对于这些,她实在有心无力。
除非,她也能跟着弟弟一起去书院上学。
可这却又是不现实的。纳兰嵘念书的地方叫“云戎书院”,并非普通人家的族学,那是皇家办的书院,乃当今圣上为培养武学人才专门设立,有资格在里头念书的多公侯伯将门之后,须得陛下钦点。
这样的地方,即便纳兰峥如今也算国公府的嫡小姐,还是不够格去。况且了,云戎书院里一般也没有女孩。
她想了想道:“不是你笨,你如今刚满七岁,是云戎书院里年纪最小的学生,跟不上先生的思路也无可厚非。嵘儿,姐姐问你,你在书院可有一二知心好友?”
“你说的可是宣远侯府的嫡长子明淮?”纳兰峥奇怪地皱了皱眉,“可我记得你原先跟姐姐提过,说这位明少爷颇为盛气凌人,常仗着年纪长欺负你们这些小辈。”
“可他近日里忽然对我好起来了!”
纳兰峥有些哭笑不得:“姐姐教过你如何辨是非,识人心,你觉得他可是真心对你?”
“因为谁?”
“今年开春,明家庶出的三少爷也来书院念书了。那位三少爷看起来很厉害,连明大少爷都怕他,对他毕恭毕敬的。他来书院的第一天将自己的饭食分了我一些,明大少爷见了以后,就一直对我很好了。”
纳兰峥愈加不解:“你可是弄错了?哪有一户人家的嫡长子对庶弟毕恭毕敬的,何况那明淮又是这样一个性子,谁人能叫他低头?你跟姐姐说说,明家三少爷叫什么名字?”
“算了,你说了我也不认得。”
纳兰峥咬着唇若有所思片刻,很快计上心头。
既然不认得,那就去认得认得好了。
☆、第4章 皇太孙
深红大漆的榆木雕花马车辘辘驶过街巷,从城东交儿胡同一直往里,停在了云戎书院正门前。两名丫鬟和两名婆子先后拨开帷幔走下,继而有一只娇嫩软绵的小手从里头伸了出来。
纳兰峥被房嬷嬷搀抱下了马车,绿松和蓝田立即上前替她捏袖口理衣襟。
她仰起脸,望向前头府门上方嵌着的那块深金匾额。匾额四字乃当今圣上亲笔所题,笔锋起落间大开大合,气度非凡。
书院门前的守值人认出车轴上的徽记,晓得这行是魏国公府的人,从丫鬟手里接过名帖后忙恭敬请进。
纳兰峥越过门槛时顿了顿,半回身朝后边道:“房嬷嬷,宋嬷嬷,你们在门口候着便好,我一会儿就带嵘哥儿出来。”很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
宋嬷嬷闻言刚要开口,却被房嬷嬷一个狠厉的眼神给瞧住了,待再想说什么,纳兰峥早已头也不回走了。
主仆有别,便宋嬷嬷身为小少爷的贴身婆子,是太太跟前的红人,也不好违背了小姐的话,只得跟房嬷嬷大眼瞪小眼杵在了门外。
绿松见状俯身贴到纳兰峥耳旁道:“小姐,我看宋嬷嬷今日倒安分。”
“房嬷嬷是父亲特意拨给我的人,自然要将她压得死死的。”
“小姐说的是。”绿松冲一旁的蓝田眨眨眼,“咱们家小姐处事真是越发滴水不漏了。”
蓝田生性内敛,不如绿松能说会道,年纪也小些,闻言只是笑。
纳兰峥被引路的小厮带到了花厅,听他道:“离世子爷下学尚有些时辰,纳兰小姐可在此处稍作歇息。孙掌院正在中堂接待贵客,迟些时候才得空,怠慢小姐了。”
怠慢好啊,这可正合她心意,否则她何必来早。
花厅里头的丫鬟们一阵忙碌。云戎书院平日少有大人物来访,因为大人物的孩子们都在里头念书呢,他们自然要避嫌,免得给人落了话柄,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以为他们来这儿刻意关照教书先生。
因而今日她们很是讶异。
当然,这魏国公府的四姑娘不过七岁,约莫只是贪耍才来的。
花厅里头的椅凳高,立刻有丫鬟要去拿小杌子给纳兰峥,她却摆摆手示意不必,叫绿松抱了她一把,将两条小短腿悬在了半空。
那丫鬟觉得她这姿态可爱,忍不住弯起嘴角悄悄打量她。
小姑娘梳了个双丫髻,穿一件藕荷色的短褙,下着霜白的挑线裙,鸭卵青的腰带衬得整个人精气神十足。这般年纪的女孩多着鲜艳的衣裳,她却是素净过头了,也不知是家中哪位长辈的意思。
不过小姑娘模样生得出挑,那脸蛋跟刚剥好的鲜荔枝似的娇嫩,活像能掐出水来,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又有人沏了茶来,闻着像是上好的白毫银针。一名丫鬟上前接过那菱花边的白玉盘,将青花纹茶盏连着茶碟一道端到了纳兰峥手边:“不知纳兰小姐平日喝不喝茶,若是不喜欢,这儿还有松子糖。”
这是将她当小孩子待了。不过也确实没错,那么小的女娃哪会如此老派地喝茶呢?
纳兰峥厌烦苦味,当然不喝茶,抓了把松子糖一颗颗嚼。前头那会,房嬷嬷怕她喝完汤药偷偷找糖吃,便将桃华居里头甜的物件通通收走了。
鬼门关前走一趟,她觉得自己似有半辈子都没吃过糖了。
纳兰峥嚼完一把松子糖,似乎觉得等久了闷得慌,偏头问那先前给她递茶的丫鬟:“这位姐姐,我来时见园子的花开得好,那是丁香吗?”

  0/39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