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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劍.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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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剑》
作者:温瑞安
第一章人,到底该不该救
语音未完,突然切断,就像一只鸡在啼声中忽给人扭下了脖子。
沈虎禅乍闻这凄枪的呼喊,一怔,随即急展轻功,掠人林中,只见林内有一片被砍伐过的室地,有一人已身首异处,鲜血不害断头上直喷着,另外两个衣衫破烂、鲜血斑斑的汉子,一个持大刀对抗着,另一个手持尖刀,全身发抖,跪下来看他那被砍了头的同伴,汗水、泪水溅了一脸,神情完全给惧色所占布。
包围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红衫浓眉的青年,双手抱持一柄古剑。
一个锦袍青靴、手挽银剑的公子。
一个神情冷漠,脸色阴森,双手插在衣袖里的中年人,额上有一道青记。
这人并没有出手,但那红衫青年和锦袍公子的剑招,十分凌厉,那持刀的大汉已经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命丧剑下。
沈虎禅一掠而入,心想:救人要紧,也顾不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大喝了一声:“住手!”
“铛”的一声,大汉的刀被震飞,红衫青年的剑中锋而入,锦衣公子倒[奇書網整理提供]剑回后刺入,势要将这名大汉前心后刺出两个窟窿采。
沈虎禅再也顾不得许多,飞抢过去,双手一抓,竟凭空执住古剑和银剑,这两柄剑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饶是沈虎掸拿在乎上,也觉得锋上的寒气与锐气直浸掌心。
那名青年及公子更为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们手上拿的,一把是“清泉石剑”,一把是“小白龙”,这两柄剑一柄是武当派名剑,另一把是雪山派镇山宝剑,正是无坚不摧的刊器,他们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随手一抓,这样拿在手上的!
沈虎禅叱道:“慢着!”
那脸有青记的汉子身形一闪,已自沈虎掸、红杉青年、锦衣公子间抢入,沈虎禅卫见此人身手,虽然双手仍留在袖子里,但声势已非同小可,即飞起一脚,把那受伤的汉子踢了出去。
青记汉子正要出手,人已不见,他身形已掠了过来,与沈虎禅正好牺了一个照面,微微一震,道:“是你!”
目光再瞥向沈虎禅背后那一截高过头顶的木鞘古刀,失声又说了一句:“是你!”
?”遂松开双手。
锦依公子及红衫青年夺回佩剑,一个脸儿铁青,一个满脸涨红,各自怒啸一声,择剑攻上,脸有青记的汉子双手疾地自袖里拔了出来,同时搭在两人肩膊上,沉声道:“等一等。”
锦衣公子怒道:“他一个人,咱们三个还怕他不成!?”
红衫汉子挣红了脸,他穿着红衣,这一下更映得脸如噗血,气呼呼地道:“咱们要替天行道,谁拦着,谁就得躺下去!”
他这句话一出,红衫、锦衣二人都静了下来,两对眼睛全射到沈虎禅身上来,眼神里有些震惊,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惶恐和好奇。
脸有青记的汉子干笑一声,道,“沈兄那还会记得紫金山上的故人。”
沈虎禅恍悟道:“原来是‘袖中禅剑’万古烧万兄。”
沈虎禅道:“为揭发这件阴谋,有得罪处,尚请海涵。其实,只是找机会一刀辟开‘文王鼎’罢了。”
万古烧道:“沈兄不必过谦,当时,在场七大高手,连在下在内,哪一个会让你劈开巨鼎?不过大家都拦你不住,阁下刀法武功,委实令在下佩服。”
万古烧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沈兄的不是了,沈兄为的是救人,问题是:这些人,该不该救?”
沈虎禅一楞,道:“哦?”
万古烧向红衫汉子引介道:“这位是雪山派掌门人弟子秋映瑞。”又向锦衣公子一引道:“这位是山西行省参赞古田桑的独子古锦藏。”
他顿了顿,又道:“他们两人,都曾名列武林中公认的‘侠少’,和地侠仗义,替天行道,向为江湖中人称许。”
沈虎禅目光闪动:“哦?那么说来,我是救错了人了?”
红衫汉子秋映瑞忿忿地道:“这又怎样?人都溜了!”沈虎禅这拦得一拦,阻得一阻,剩下的两名浴血汉子,早都逃了。
沈虎禅道:“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三位可否明告?”
秋映瑞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万古烧指着地上的尸首,道,“沈兄可知他是什么人?”
沈虎禅摇首。秋映瑞冷笑道:“他就是这几一带枕山的匪首,叫做苑锐虎,这人是个大贼,你说该不该杀!?”
沈虎禅冷冷地道:“我也是匪首,我也该杀。”
万古烧见话锋不对,忙道:“不过,这苑锐虎无恶不作,怎可跟沈兄相提并论!”
沈虎神淡淡地道:“另外两人呢?”
万古烧道:“这两人,一个叫做刘岁奇,是个地痞,当地的人都叫他做老刘,另外一个,便是点苍的逆徒邵星舞!”沈虎禅“哦”了一声,道:“邵星舞?不是点苍派程无想的五大门徒之一吗?”万古烧道:“正是。点苍派是武林‘刀柄会’五大同盟之一,程无想程先生是点苍派掌门人钟错之师弟,总共收了五个徒弟,本来是名家子弟,但他不知自爱,学艺未成,便给程先生逐出点苍,此人之顽劣,可见一斑。”
万古烧道:“这当然谈不上什么罪状,但他离开点苍山,回到他的老家牡丹乡,却作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
沈虎禅道:“什么事情?”
沈虎禅歉然道:“没料事情却给我搞砸了!这等淫恶之徒,杀父奸嫂,人人得而诛之,为向三们谢罪,这追杀之责,由在下来负起如何?”
万古烧慌忙道:“沈兄不知前因始未,何罪之有?不过,这杀恶徒之事,因是官府委任,师门交托,仍是由我们负责较好,沈兄免劳了。”
秋映瑞冷哼道:“本来,我们要杀这三个罪大恶极之徒以祭剑,只要你不从中阻挠,便已是有幸了。”
沈虎禅知道武侠中的少侠欲保住“侠少”的名衔,一年至少要诛杀一名大奸大恶之徒,俗称“祭剑”,且不论其人是否受十一大门派主使还是“武学功术院”指令,总之凡是“侠少”,职责便是除暴锄强,这些名门正派的事,沈虎禅一向不想沾惹,何况古锦藏又是大官古田桑的儿子,此事涉及官府,沈虎禅素不跟官员打交道,也不想多管闲事,知道秋映瑞话中之意是不想他来夺功,便笑道:“好,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插手便是。”
秋映瑞道:“那两个贼子武功也不差到哪里去,你真要插手,也未必讨得了好!”
万古烧脸色一板,低叱道:“秋少侠!”然后向沈虎禅满脸笑容的道:“沈兄,万勿见怪!”
沈虎禅抱拳道:“言重了,告辞!”
古锦藏一直默不作声,忽然道:“慢着!”突然之间,手中银光一闪,长剑似毒蛇一般,疾噬向沈虎禅喉咙!
沈虎禅霍然一个转身,竟以背部相向,“嘘”的一声,古锦藏的剑尖,变成是刺在沈虎禅后头的刀愕上。
同时间,沈虎禅左手五指,已搭在刀锷上。
他五只手指,一搭刀柄,掌背的青筋迸现,万古烧忙拉开古锦藏,古锦藏铁青着脸,挣扎咆哮道:“他是啥东西?!我就看不惯他妄自尊的样子!”
沈虎禅仍旧背向三人,手搭刀柄,始终没有回过头,只听他沉声道:“这是‘侠少’的作为吗?”
万古烧道:“古公子年少气盛,你千万不要见怪!”
只见沈虎禅的手背青筋渐消,手指也下只一只的松弛了下来,终于放下了手,只听他道:“要是这一剑已经要了我的命,我又从何见怪起呢!”说罢大步行去,隐于密林不见。
万古烧一直望到沈虎掸失去踪影之后,才用袖子揩汗,道:“好险!”
古锦藏不服,道:“我看他也没什么,用得着你如许怕他?”
秋映瑞嗤笑道:“武功好又怎样?只是一头蠢牛,不是给万大哥三言两句,给骗得心服口服的么?”
三人一齐大笑。
秋映瑞忽道:“可是,给那两个混帐逃走,难免将来祸患!”
“他们逃得了么?”万古烧怪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古锦藏肩膊,“有古大人的公子在这儿,加上名门正派子的‘侠少’如阁下,邵星舞和姓刘的,还飞得出我们的手掌心么?!”
刘岁奇恨恨地道:“最好他把他们杀掉!”
“逃!”齐岁奇惨笑道:“王下虽大,但还能容我们逃去哪里?”
邵星舞脸色沉重,一字一句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刘岁奇迷茫的望着邵星舞。
邵星舞道:“到员山县的监牢去!”
休班头和符捕头在员山县高怀街上巡逻,忽闻巨宅内有人高呼,“有贼呀!捉强盗啊!”
休班头拖刀就走,符捕头一手揪住他,休班头急道,“有人做案,还不快去捉人!”
符捕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休班头望了望天色,道:“未未申初吧?这又有什么千系?”
符捕头道:“贼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做案,自然有恃无恐,咱们这一刻就要换班,何必多生枝节?”
休班头道:“我们职责所在,这事可不能不管啊!”
符捕头道:“那好。”把手一放。
休班头跑了几步,见符捕头并不尾随,心下倒是怯了,问:“你不一起?”
符捕头悠然地道:“大嫂在等你吃饭,孩子们都好吧?”
忽然,迎脸冲来了两条大汉,手里攫着些包袱锦盒之类的物品,奔了过来,休班头叫道:“撞上了!撞上了!”符捕头见那两人手里都持着明晃晃的利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走在前面的汉子足下一绊,“叭”地倒于地上,休班头这下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跳过去,用时膝压制那摔倒的劫匪。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大汉已奔近符捕头面前,打一个照面,符捕头只见来人浓眉大眼,满脸胡碴子,肌肉迸起,手中利刀闪闪发光,只觉心头发毛,腰间的刀要拍出来既不是,不袖出来也不是。
休班头大叫道:“捉住他,捉住他!”
符捕头正迟疑问,突然,“砰”地一声,脸上着了一拳,这下符捕头再贪生怕死,也下得不挺身相抗了,当下双手一抓,以擒拿手抓住对方右臂,不料这一抓之下,得心应子,对方哎哟一声蹲伏,竟给拿住。
符捕头大喜过望,顿时抖擞神威,一足飞起,踢掉贼人手中利刀,叫道:“嘿!大爷故意让你,看你这恶贼凶到几时!?”
当街抓了两个抢劫的匪徒,虽非大功,但也有赏,符捕头更得意洋洋的是,连他自己没料到:自己多年没加练习的“擒拿手”,也有如此神效!
第二章他,到底该不该杀
这两个“大胆的歹徒”,当场被捕,即被下狱。
这两个“大胆强盗”,正是邵星舞和刘岁奇。
刘岁奇和邵星舞被戴了枷、上了锁,推入腐臭的监牢里,那狱卒在刘岁臀部踹了一脚,骂道:“进去吃臭虫吧!胆敢殴打官差!”说罢,锁起了铁锁,扬长而去。
刘岁奇抚着臀部,苦着脸道:“打官差的不是我呀!”
邵星舞歉然道:“让你受罪了,那官差就是不肯动手,我要不打他,他又怎么肯捉我?”
刘岁奇低声道:“我们进来这里,就安全了么?”
邵星舞眼睛迅速浏览一下,只见这牢里又脏又黑又臭,有一个散发老者,形销魄落的坐在那里,死活难分,一个脏得什么也似的人,全身绕满了苍蝇,望着他们,一味傻笑。
邵星舞压低声音道:“他们到处搜捕我们,没料到我们早进来了。”
邵星舞“嘘”了一声,道:“你我死呀!”
刘、邵二人听得心里发毛,颤声道:“朋友,你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疯汉哭着把脸夹在双膝间:“七年了。”
“七年了!”刘岁奇和邵星舞都同时一震,心忖:这是个什么世界!?偷吃几个馒头,竟要坐二十七年的牢!
刘岁奇和邵星舞点头。
可是那疯汉竟然激动了起来,忿声呼道,“你疯了!我没有疯!是你疯!我只是被判二十七年,你是死刑,你是死刑犯!”
老者这下也激动了起来,挣了起来,眉须都激扬起来,气吁吁他说:“闭起你的狗嘴,我还没有判刑,谁说是死刑?一定不是死刑!我很快就会出去!”
疯汉尖笑跳着,指着老者:“死刑,死刑!”
老者一巴掌就掴了过去,掴个正中。老者脸都涨红了,骂道:“我是被冤枉的!你才是没有指望的东西,偷吃了个馒头,活该给人判终身监禁,无期徒刑!”
邵星舞心下恐惧,但强作开朗,道:“那总比死在那三个王八的剑下好!”
监狱已经愈来愈暗,那一盏无力的油灯,在这昏黑的夜里根本就不济事,而巡卒的步伐,又渐渐行近了。
这样不知过了几天,邵星舞和刘岁奇跟同牢里的两人混熟了,知道那“疯子”不是真的疯子,只是过去太冤,犯一个小小的罪,而比他罪大恶极的人都先后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继续在里面受罪,所以神智有些不正常。这“疯子”人人都叫他做“疯狗子”。
牢里的人则叫那老者做“仁伯”,一直过了很久的相处,仁伯才肯透露,他多年前曾是“神威镖局”的镖师之一,后来在一场战役里跛了一足,拿俸薪退职,但他儿媳十分不孝,把他的家当全拿去赌个精光,还跟这儿一个大官的亲弟有暖昧。仁伯气他儿子不争气,眼睁睁做了王八乌龟而不敢怒不敢言,他气起来大骂媳妇,那媳妇居然顶撞问他,口口声声的“老不死,你敢怎样”,仁伯一气之下,竟拿出当年佩刀,一刀把媳妇砍杀了。这一来,那大官的近亲伯仁伯杀上门来,先去报官,官府于是把仁伯五花大绑,捉入牢来,足有半年,也未见审讯,一直不知生死如何。
四人混熟了之后,彼此亲近了许多,有一天在吃那浆糊一般的粥饭之时,疯狗子正发慰他俩:“住进这间牢房的,全部比我先出去的,你们还担心个屁!”
刘岁奇跟邵星舞对觑一眼,心忖:你还有二十年,要是我们判个十九年,那也真够瞧了!不守知他是好意,也安慰他道:“听说皇帝要大寿了,可能皇恩大赦,朱砂笔一勾,赦免了你,也不一定呢!”
仁伯冷冷地加了一句:“就算这一勾,出来的多半也是江洋大盗,我们这些无辜小民,踩了牛屎运才会沦落在这儿.又哪会有这般好运气可以重出生天!”
邵星舞和刘岁奇觉得仁伯想法未免太悲,但知他心情坏极。他的儿子怕惹上官非,竟连监都不敢探一次,有一次仅遣人送饭给他吃,他全扔了出去,向来人吼道:“我不要,我不要吃!告诉他知道,他老爹死了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
后来他儿果真也不叫人送饭来了,他天天喃喃自语,晚上睡到一半,会大叫他儿子的名字,刘岁奇和邵星舞见了,只有暗暗叹息。
天气慢慢转热,有一个下午,有个差役走了下来,提火把照了照,叫了一声,“邵星舞?老刘?”
邵星舞开口欲应,但及时止住。
刘岁奇正在午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
那人冷笑一声,向上走去,火把渐远,狱里又回复黑暗一扯,邵星舞认得出那人便是符捕头,惊出一身冷汗,摇醒刘岁奇,两人惶然相对,疯狗子笑嘻嘻的说,“咦?这儿可有人认得你们,你们有救了!”
刘岁奇和邵星舞二人却心知肚明。刘岁奇是用“赵子亚”的名字录案,邵星舞则用的是“雷伟”这名字、符捕头怎会叫出他们的名字?两人越想越惊,偏又无法越出这座监牢,只好任人宰割。
仁伯冷眼旁观,道:“我看,你们是江湖人,进来消灾避难的吧?”
邵星舞只好点头,仁伯长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恨只恨有些人,一辈子,半件事儿都不能操之在手!”
如此等了三个漫长的日夜,刘岁奇和邵星舞几不能下咽,也无法成眠,仁伯总是相劝:
“小兄弟,看开点吧,也许他只是胡乱地试试,叫错了名字。”
邵星舞眉不展地道,“要是叫错,怎么那么巧,两个名字一【TXT 书香中文网电子书 书香中文网.com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并叫了?”
仁伯笑道:“以前这座牢里,也有一个姓招的,叫招醒吾,是个读书人,写诗得罪了朝廷大官,后被砍了首级,这名字跟你相近,可能那捕快一时叫错;至于“老刘”,这座牢里有多少个姓刘的,你怎知他叫的是你?少杞人忧天吧,他们要是杀你,还会等这许多天?早就把你推出去杀了。”
这番话邵星舞和刘岁奇听了。才萌起一线生机,果然过了几天,都平静无事,直到有一夭,牢门当啷地打开,十来名狱卒走了进来,大家都甚为错愕,因押解犯人,很少出动到这么大的阵仗。
只听为首的一名牢头宣读道:“张国仁逼奸不遂,杀死媳妇,现,由其子张家时指证,案情无误,判斩立决,以儆效尤!”
狱里不知哪一扇门开了一下,一阵冷风袭来,邵星舞和刘岁奇都抖了一下,同时望见双方眼中绝望中的神色。
仁伯一去不回,牢里更寂寞凄清了。
如此过了两天,忽然又来了十几个狱卒,戒备森严地打开了牢门,邵星舞和刘岁奇心忖:糟了!两人都生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要冲杀出去?然而现在他们两人手上都有枷锁,是断断冲不出去的。
只闻那牢头叫道:“马家光,出来!”
那“疯狗子”全身缩进了茅堆里,胯间发出了臭昧,呼嚎道:“我是无期徒刑,我是无期徒刑,不是死罪,我已经判了。真的不是死罪!”
只听那周牢头道:“你死摔活摔的干什么?上回的案子,现今县太爷再行查明,这案已经清了,你可以回去啦!”
疯狗子一听,顿时直了眼。
周牢头没好气的说:“你要走不走!?”
疯狗子乐疯了,“真的?”
周牢头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待你们,像自己兄弟一样,几时骗过你们?你说!”
疯狗子呼地跳了起来,抓住邵星舞和刘岁奇又吻又叫,周牢头不耐烦地道:“你这疯子,再不走,把你关十年八载。”
疯狗子慌忙去收拾一些破衣破碗之类,周牢头骂道:“这些要来干什么,外面有的是!”
疯狗子忙着叩头道:“是,是,是。”
邵星舞扣拍他的肩道:“出去后,别再疯了。”
牢头喝道:“快!”
疯狗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一面还跟邵星舞和刘岁奇用力地颔首:“我再也不疯了。”
狱卒把他带到一间大屋里,疯狗子有些不安,牢头道:“你还要签押,才能出去,在这里办好手续吧。”
疯狗子虽然有些不明白,也只好应道:“哦。”
牢头和狱卒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一人,疯狗子心里恨不得马上出去,更是坐立不安。
这时石门打升,鱼贯走入了三个人。
疯狗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虽然光天化日下,眼前也浮现炬狱的图像。
过了一会,惨嘶声止,一个人被抛了出来,那三人随而步出,其中那衣青年道:“这人勾结叛军,用锯子把头锯掉,吩咐刽子手即刻执行!”
狱卒忙道:“是。”遂架起那已像软泥一般,不复人形却一时尚未断气的疯狗子。
红衣汉子拍了拍手掌道:“在这厮还妄想出去,真是异想天开。”
锦衣青年忽问:“其实,这人罪不致死,究竟该不该杀呢?”
他顿了一顿,才道:“至于这些跟那两个小子同在一起过的人,杀了干净:一来可免此事外泄,二来这件事的始末,难保那两个小子不对人说,这些人留着任何一个,终究是祸患,所以,”他用手一比,接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红衣汉子抚掌道:“正是。”
红衣汉子道:“该轮到我们祭剑了。”三人又一齐笑了起来。
在牢狱里,只剩下了刘岁奇和邵星舞。两人对坐了很久。不知怎的,心里沉甸甸的,像有些不祥的预兆。
邵星舞强作欢笑道:“疯狗子现在在外面,一定很开心的了。”
刘岁奇忽道:“奇怪。”
邵星舞心下一惚,道,“什么奇怪?”
刘岁奇道,“你看,这列牢房都那么挤迫,通常,一间牢房挤五、六个人是平常事,而今仁伯被处决了,疯狗子也放出去了,怎么没人填补他们的位子呢?反而对面那间,明明已经有六个犯人,今早还强塞多一人进去,这是为什么?”
邵星舞笑笑道:“哦,我们住舒服一些,不好吗?”
刘岁奇又道:“你有没有发觉?”
邵星舞道:“发觉什么?”
刘岁奇道:“那些狱卒,似特别注意我们,这几天来,对我们也似乎特别客气些。”
邵星舞道:“你别疑神疑鬼的了。”
刘岁奇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你怎么这样想呢!?”刘岁奇叫了起来。
“也许,什么事都没有,是我们俩疑心生暗鬼而已;”刘岁奇反过来安慰邵星舞,“如果不进牢来,咱们可能早已死在那三个王八剑下了!”
刘岁奇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道:“越狱?”
忽闻转步声沓然,一行人走了下来,邵星舞和刘岁奇两人的心都在忐忑地跳着。果然,这十几个狱卒在他们房间止步,那牢头打开栅锁,道:“赵子亚,快出来,县太爷正升堂明审你的案子。”
刘岁奇和邵星舞互觑一眼,心里充满了惊恐、惶惑,但牢头口中所呼的仍是刘岁奇的假名字,心里倒定了许多,刘岁奇低声道:“要来的,总要来了。”
牢头斩钉截铁的打断道:“不行,这是审案,你以为是一道看热闹么!”
刘岁奇反手搭在邵星舞肩上,邵星舞反搭住他的手背,用力握了握,刘岁奇长叹了一口气,挺身、大步、跨出,脚镣发出当啷的响,门又被大力关上,发出锈铁锁旋转的聒噪声音。
第三章剑,到底该不该祭
过了很久,邵星舞愈渐不安了起来。老刘怎样了?怎么审那么久?他会不会意志力不够【TXT 书香中文网电子书 书香中文网.com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坚定,什么都说出来?
随后他又安慰自己来,就算一切招出来又怎样?这儿是衙门,一切依法行事,到时候,说不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平反了自己身上的血海奇冤!
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黯,几条人影已在牢栅之前,拿着火把,邵星舞一抬头,认出其中一人,便是符捕头,只见符捕头脸上有禁不住的狞笑,邵星舞心头一寒,周牢头叱道:
“到你了!”几个人一拥而入,把邵星舞拖了出去。
邵星舞被押走后,周牢头与符辅头悠闲的跟在后头,俟邵星舞被赶入石屋内,牢头向符捕头阿谀地笑道:“符头儿,你这回,可是发大财了哪!”
符捕头哈哈地笑着,两人行出了衙门,一面走着,符捕头笑道:“怎么?换班了吧!”
周牢头的摇头埋怨道:“我们这行在里边看犯人锁犯人,哪有什么出息?还不如符头儿在外你抓犯人的多油水!”
符捕头故作神秘地笑道:“其实,捉拿犯人哪有什么可赚的,放犯人才大有可为!”两人心照不宣,哈哈大笑起来。
符捕头又道:“不过,你是监牢的大总管,不愁没有金银财宝、美女送上门!”
符捕头道:“你今儿个直截了当拐弯抹角的来捧我,无非是知道我受了县大爷和古公子的恩惠,请你去珠丽院喝酒又何妨!”
两人小声说话大声笑,忽见前头有一人行过,符捕头招呼道:“喂,老休。”
这人正是休班头。体班头勉强招呼一下,酸溜溜地道:“符头儿近来可旺气!”
蓦然,一仍行近三人。
这人倏地出现,待三人惊觉时,这人已贴得极近。
一时间,符捕头、休班头和周牢头什么也瞧不见,只见这人两道浓眉和一双迫人的眼神,头顶背后,还有一截木质刀锷。
这人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
三人一怔,这人又道:“从头到尾告诉我。”
邵星舞被按在房间的石凳上。“当卿当卿”一阵响,然后这些差向都一一退了出去,且锁上门。
邵星舞的心不往往下沉。
他知道这当然不是审判罪犯的地方,他只求有真正的法律和公正,便已极满足了。
石室里另一道石闸打开,鱼贯走入三人,邵星舞忽然觉得自己想一头撞死算了。
他宁可撞死也不愿再见这三人。
万古烧。
古锦藏。
秋映瑞。
万古烧笑道:“久违了。”
邵星舞只觉喉头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映瑞道:“逃又有何用?坐了两个月的牢,不一样给我们逮着了!”
万古烧着:“要不要看看你的伙伴?”回脚自石空闸门内的哺道一扫一挑,“忽”地一件庞大的物体飞起,跌在邵星舞面前的石桌上,鲜血一下子染红了桌子。邵星舞怪叫了一声,站了起来,只见桌子上的老刘,全身筋骨都给挑了出来,鼻子给削掉、眼珠子也给剜掉,十指都给斩了下来,形状十分呵怖。
邵星舞仍在尖叫着,仿佛这样子狂呼才能把他心中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恐惧,叫得消散开来。
其实他心中不只是恐惧,还有极度的愤恨,在这个维持律法的地方,竟然告苦无门,任人宰割!他一面尖呼着,全身颤抖着,满目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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