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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無常.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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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无常》
作者:约翰·加德纳
第一节
南下之行
詹姆斯·邦德给了信号之后便刹车,他刹车远比本特利汽车教练所容许的动作猛烈。他把汽车溜下E5号公路,然后停在布鲁塞尔以北的最后一个出口处,他这样做仅是为了慎重。如果午夜之前他能到达施特拉斯堡,继续沿着布鲁塞尔环行公路行驶,然后从比利时N4号公路向南就有意义了。邦德明白即使节假日也需要保持警惕。在横穿田野的弯曲小路上驱车,他能很快发现是否有人跟踪,也能在一小时左右抵达E40号公路。
秘密情报局最近已发出指示,提醒所有工作人员,下班后,尤其是休假或出国期间,要保持常备新法西斯主义者,他靠着走私军火及从事其他非法经营积累了巨额财富,又凭其财富雇佣了一批科学家从事一项名为“海火行动”的反人类的阴谋活动。经过一系到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邦德终于摧毁了塔恩的计划,使世界免遭一次空前的大灾难。
他乘上午的渡船去奥斯坦德,晚点一个小时。在驶进港口的半途中,船停了下来,放出一只小船,绕着大船搜索一圈,40分钟以后返回。大船重新启航时,船的上空出现一架直升飞机。紧接着,一个消息传遍了全船,船上有两个人失踪了。
“有些年轻的乘客喜欢爬船索玩,”酒吧的男招待说。“一旦爬得太频繁,可能就会被螺旋桨碾成碎片。”
办完入关手续,邦德驱车驶入一条偏僻小路,打开本特利马尔桑型涡轮汽车仪表盘上的小暗舱,看了看9毫米口径的ASP自动手枪和备份弹药夹完好无损,然后取出装在软皮套里的短小的暗藏改装警棍。他关上小暗舱,解开皮带,然后将皮套串在合适的位置,这根短棒恰好跨靠在臀部右侧。这是一件很实用的武器:一根黑胶捧,长度超不过15厘米,受过训练的人使用此物,可以致人于死地。
邦德坐在驾驶座位上时,感到这根硬金属棍恰好舒适地顶在他的臀部上。他把车速降到每小时40公里,在拐角地方拐大弯时,他又一次减了车速,仔细观察着反光镜。他确信无疑,在这半小时内,没有人跟踪他。
他牢记秘密情报局的指示,表现出比平日更高的警觉。他这是对危险产生的第六感觉呢还是两三天以前M对他讲过的一席话的作用呢?
“你不该选择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去休假, 007。”他的上司埋怨道,但邦德并未留意。直到谈起出发问题时,他才注意到M非常勉强。
“这是我的权利,先生。你曾经同意我现在休一个月的假,如果你还记得,我是年初推迟的休假时间。”
“陪伴莫尼彭尼小姐?不,先生。”
“我想你是去牙买加或者是常去过的加勒比的某个地方吧。”M皱起眉说。
“我已经交给他了,先生。”
“小心点, 007,要特别小心。这些日子欧洲大陆成了犯罪的温床,你总是做不到多加小心。 ”他的目光流露出严厉的神情,使邦德心中生疑,他觉得M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邦德走出M的办公室时,这位老人仁慈地说他希望听到有关阿梅的好消息。
邦德忠实的苏格兰籍女管家阿梅,是他此时此刻唯一关心的远在天边的人。整个冬天,她患了两次支气管炎,病情越来越恶化。她为邦德管理家务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实际上,除了情报局之外,她就是邦德多变的生活中另一个不变数。
患第二次支气管炎之后,邦德坚持要请受情报局聘用、在哈利大街开业行医的一位医生给她作一次全面检查,尽管阿梅一再反对,并坚持说自己“结实得像只老猎鸟,还不到该死的时候”,邦德还是亲自陪她到了诊所。阿梅经历了一周之苦,看过一个医生又看一个医生,她一路抱怨。然而诊断的结果确定无疑,左肺严重坏死,而且潜在的极大危险是病灶可能蔓延,如果不立即将左肺切除,并接受至少三个月的强制性疗养,阿梅很有可能活不到一年。
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邦德请了医术最好的外科医生给她做了肺切除手术,她一度恢复得很好。阿梅在养病期间,被送往萨尔茨堡南郊山上的享有世界声誉的莫扎特专家诊所。邦德定期打电话询问,知道阿梅康复进展惊人。
头天晚上,他和她本人通了电话。他一想到她的声音,以及她对诊所的抱怨方式,便不由得笑起来。无疑,她给诊所的工作人员重新排了名次,并把她的格林·奥奇老祖先们搬出来对从服侍病人的女仆到厨师每个人大加谴责。
“我知道,阿梅,他们对你照料得很好。”她的自理能力太强了,实在无法做个接受他人照料的好病人。
他想应当相信阿梅。她喜欢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不要别人帮忙。住在莫扎特诊所,对她来说可是受罪的事儿。
邦德查看了油箱里的汽油, 认为驶上前面E40号公路的漫长路程前最好先加满汽油。他确定无人跟踪后,便聚精会神地寻找修车站。此刻是晚上七点多钟,路上已经没有车辆行驶。他驱车穿过两个村子,见到一个指示牌,标明进入公路的方向。他在笔直、空无车辆的道路前方发现了一个耀眼的小加油站站牌。
加油站里似乎杳无人影,尽管进入小办公室的门仍旧敞着。两个加油泵无人看管。一个告示牌上写着红字,告诉人们加油者不能自行使用加油泵,因此他把本特利停在特级油泵前,然后熄灭发动机。当他走出车子松弛一下肌肉时,他透过小玻璃窗看见砖房后面在骚动,听见了咆哮和愤怒的喊声,还听见像是有人重击汽车的咚咚声。邦德用中央锁住装置锁好车子,然后快步潜至房屋的拐角处。
办公室后面是汽车修理区。在敞开的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爱尔发·罗密欧跑车,两个男人揪着一个戴无边女帽的年轻女子,把她按在那里。驾驶座一侧的门敞着,一个被撕破了的手提包扔在地上,包里的物品撒了一地。
“住手!”邦德边冲上前边喊,他的声音像鞭子抽打的声音响彻空中。
那两个男人吃惊地看看,其中的一人笑了。“好事儿,买一送一,”他轻声说道,一边抓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把她从车里拉出来。
面对邦德的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大板钳,显然以为邦德是囊中之物了。他的头发凌乱,粘成一团,卷曲着,布满阴霾的年轻面孔上印有经常在街头打架斗殴留下的伤。他半弯着身子,手提着板钳向前一跳。邦德见状去抽他右侧臀位上的短棒,心中想,他动作起来简直像一只大猴子。
这件武器的突然出现使那个恶棍猝不及防。他举起右臂,手中摆着板钳,但犹豫了片刻。邦德迅速跳到他的左侧,挥起金属棒,当碰到那个恶棍的手臂时,便听见一阵劈裂声,紧接着就听见嚎叫。那个恶棍扔下板钳,弯了胳膊,左手扶着断臂,用法语乱骂。
邦德又向前迈了一步。这一回用力比较轻,在他的脖颈背后打了一棍,那个行凶抢劫者跪在地上,头朝前栽倒在地。邦德大吼一声,向第二个行凶者扑去,然而那个家伙无意与他较量,掉头就跑;但他跑得不够快,虽然左肩只挨了棒尖的一击,但骨头肯定已断。
他比他的同伴嚎叫得还厉害,接着便举了双手请求宽恕。邦德不想让这两个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施暴的恶棍逃走,他冲向前,用棒尖杵进那个歹徒的腹股沟里,这一下疼得他发出了尖叫,但脖颈左侧又挨了邦德漂亮的一击,尖叫声没有了。邦德断定他已被打昏,于是没再伤害他。
邦德把板钳踢到一边,然后去帮助那个女人。此时她已经捡起散落在车子附近的物品。
“没事儿,谢谢你,没事。”她没有口音。当他走近她时,他发现她穿的是贵族牌懒汉鞋,两条细长的腿穿着卡尔文·克兰牌紧腿工装裤,上身穿赫尔墨斯牌真丝衬衣。“真幸运你没什么事儿。你认为我们应当报警吗?”她轻轻摇了摇头,下唇一抿,用手把盖着眼睛的头发撩了上去。
“我来这里想加些汽油。”邦德望着爱尔发·罗密欧型小汽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可以说他们偷我的钱包时被我抓住了,对此他们态度不太友好。值班员昏在办公室里。”
这两个歹徒假装值班人员,在她开车进来时,他们向她道歉,说前面的油泵坏了,问她可不可以把车开到后院的油泵处。“我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把我从车里拉了出来。”
邦德问她是怎么知道值班员昏过去的?
“他们中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问他是否可以了。他说那个人得昏过去一小时左右。”她说话时没有显出紧张的样子,整理头发时,双手也不发抖。“如果你想上路的话,我自己可以给警察局打电话,你的确没有必要留下来,对吧。”
“你也没有必要耽搁时间,”他笑着说。“那两个家伙得睡上一阵子。顺便说一下,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
“我叫苏基,”她伸给他一只手,掌心干燥,握手有力。“苏基·坦佩斯塔。”
最后他们决定一起等警察,邦德推迟一个半小时出发。油泵值班员伤得很重,需要立即治疗。邦德给警察局打电话时,苏基为他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边等边谈,邦德努力想多了解她,因为这件事情开始使他好奇。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她在力图拒绝他了解她。不论他如何巧妙地提问,苏基都能设法所答非所问,什么也不告诉他。
从观察中他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泰然自若,很有自制力,从律师到社会活动家,她可能是其中任何一种。从她的外表和佩戴的首饰看,她很富有。不管她有什么背景,邦德认为她肯定是一个有诱惑力的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轻柔,行动敏捷,矜持的举止可能有些不易相处。
他很快发现的一件事情是她起码能操三种外语,这说明她不仅聪慧,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至于其它事情,就连她的国籍,他都未弄清楚,尽管她的车牌子,像她的名字那样,写的是意大利文。
他出发时,苏基·坦佩斯塔仍在接受审问,他感到一种异样地不安,他回忆起M眼中的表情,对发生在码头上的事情开始怀疑了。
午夜刚过, 他驱车到了梅斯与施特拉斯堡之间的E25号公路上,他再次加满油箱,在法国边界可使用各种货币的咖啡馆喝了些咖啡。午夜过后,公路上几乎没有行车, 所以超过前面那辆离他尚有4公里的汽车之前,他很容易看清那车的尾灯。通过边界以后, 他打开巡游操纵装置,车速定在每小时110公里,很快超过了那辆大型的白色宝马汽车,那辆车的速度似乎每小时只有50公里。
出于习惯,他用眼睛瞄了一下那车的牌子,他记下了车牌号同时注意到牌子上写着国际标记D,可以确认它是德国车。
几分钟后,邦德提高了警觉。那辆宝马车加速了。它驶入中央道,然后紧紧跟着他,距离始终保持在500米和不足100米之间。他踩了刹车,从巡游操纵装置上退出,然后加速。130公里,140公里!但宝马车仍旧紧紧跟着他。
距离施特拉斯堡郊区约15公里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行驶在快车道上的另一辆车的前灯,这辆车也紧紧尾随他,而且不断加速。
他驶进中央车道,眼睛不停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与反光镜。宝马开始落后了,瞬时间,尾随追上来的汽车前灯更亮了,本特利轻轻摇动了一下,那辆黑色小轿车像喷气飞机似的从它身边一闪而过, 其车速肯定每小时160公里,凭借汽车前灯,邦德能模糊地看见它的牌子,因为牌子上沾满了泥土。他想这是一辆瑞士汽车,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尾牌右侧标记的提契诺坎顿,当然那时没有时间容他搞清车子的型号。
宝马紧追了一会儿之后,速度慢下来,跟不上了。邦德从他的汽车反光镜里看见了一道闪光:紧跟着他身后的中央道上升起了一团红色火光,他感觉本特利在震波中颤抖了一下,他望着反光镜,看见燃烧的金属碎片在公路上乱飞。邦德猛压加速器,夜间这个时刻行车,尤其是行驶在这么幽静的公路上,什么事情也不能使他停车,什么念头也不能有。但当他猛然省悟这一天里莫名其妙的暴力事件似乎都是冲他而来,他感到不寒而栗。
对住一个晚上来说,为他准备的房间实在大了些,而且还备有一筐水果以及老板的恭维贺词。邦德对此应当表示感谢还是提高警惕呢,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已有三年不曾光临苏菲特尔旅馆了。
他打开小餐柜,为自己调制了一杯马提尼酒。他非常满意餐柜里贮存的戈登系列酒和纯正的伏特加酒,尽管他得用单一颜色的利勒苦艾酒代替他喜欢的基那酒去调制。邦德拿着酒杯走到床前,打开两个手提箱中的一个手提箱,里面装有他组装的防窃听器。他把它装在电话机上,然后拨通了伦敦环球出口公司(秘密情报局大本营的掩护名称)的电话。
邦德详细汇报了这两次事件,值班官员耐心地听着。很快听完了汇报。经过长时间开车, 邦德感到疲劳,简单地洗了淋浴,招呼旅馆服务员早晨8时唤醒他,然后便赤身盖了床单睡觉了。
第二节
毒矮子
邦德锻炼了一个早晨,满头大汗。他做了20次俯卧撑,抬腿运动一直抬到腹部,最后是20次快速碰足尖运动。
淋浴前,他向房间服务员订了早点:两片全麦面包,夹上等黄油,如可能,再来点红果酱或牛津桶装柑橘果酱。啊,先生,没有柑桔果酱,只有红果酱。他们好像也不供应德卜里咖啡。详细询问之后,邦德要了他们特制的饮料。等候早餐之际,他洗了热水澡,然后用凉水冲。
邦德通常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习惯,但近来他把香皂、洗头液、古龙水牌子换成了登喜鹿30混合型,因为他特别喜欢这些东西具有的男性气味。他用男用毛巾揩干身子以后,把古龙水擦在身上,然后穿上自己旅行用的真丝嬉皮长衣等候早餐和当地的晨报。
宝马及其残骸充斥了晨报的头版新闻,大标题醒目地写道,这次的爆炸事件是城镇恐怖主义分子对近几周席卷法国的犯罪团伙活动中最近一次暗杀事件的残忍报复。警方说在这次爆炸中只有一人受害,是驾车人,车子的往册人是弗赖堡米的德国商人康拉德·坦佩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详细情况。坦佩尔先生从家中失踪,因此他们认为他肯定在这辆汽车的残骸之中。
邦德一边看报一边喝他那两杯没加糖的苦咖啡。他决心在驶入德国后的当天下午去弗赖堡。他计划再次从巴塞尔过境,一到瑞士就直奔提契诺坎顿区的马乔列湖,在湖边的一个瑞士小旅游度假村过一夜,然后就直奔意大利,再顺着意大利公路去罗马,同秘密情报局的驻外代表史蒂夫以及他的妻子塔比西亚·奎因一起逗留几天。
今天的行程不太远,他可以午后启程,趁午前时间放松一下自己,出外走走。不过这天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就是向莫扎特诊所挂个电话,打听阿梅的健康情况。
他先拨法国区号19,然后拨联接奥地利线路的号码61,最后拨莫扎特诊所的电话号码。线路一通,柯奇图姆医生立即接了电话。
“早晨好,邦德先生。你现在在比利时,对吧?”
邦德非常有礼貌地告诉他,他现在在法国,明天去瑞士,再过一天去意大利。
“人们都说你干掉了许多杀手。”柯奇图姆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但他说话的声音又大又宏亮。他若是到诊所的某一间屋子的话,他总是人未到而声先到,护士们称他大嗓门。
邦德问了阿梅的情况。
“她一直很好,她支使得我们团团转,这是康复的好兆头。”柯奇图姆高声笑了。“我想厨师长要结算索引了,我想你们英国人是这样说的。”
“交他的卡,”邦德说,暗自一笑。他相信医生一定是有意把这句英语土话说错。他问有没有可能与病人通话,他得到的答复是此时此刻病人正在接受治疗,下午以前,没有可能在电话上与他讲话。邦德说他驱车驶入瑞士之后再来电话。他谢过这位医生准备挂电话时,柯奇图姆没有让他挂电话。
“这儿有一个人想和你说几句话,邦德先生,请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接通。”
邦德极为吃惊。 他听见了M的私人助理莫尼彭尼小姐的声音,她的话里仍然暗含着那份对他的情愫。
“詹姆斯!和你说话我真高兴。”
“哦,莫尼彭尼,你来莫扎特有何贵干?”
“和你一样,我在休假,在萨尔茨堡住些日子。我来这儿看望阿梅,她现在很好,詹姆斯。”莫尼彭尼的声音听起来既悦耳又激动。
“现代的人只是想去参观《音乐之声》拍摄用过的地方。”她朗朗笑着说。
“好的,反正是需要小心,彭尼。我听说那些观光者们正在寻觅像你这样的姑娘身上所具有的某种东西。”
“那么你也是一个观光者了,詹姆斯。”
邦德在莫尼彭尼的心目中仍旧有一种特殊的位置。又谈了一会儿之后,邦德再一次感谢了她去看望阿梅的好意。
他准备收拾行李。窗子开着,阳光射进了屋里。他想参观一下这家旅馆,检查一下车辆,喝点咖啡,然后出发。当他走到门厅时,他真的觉得他是多么需要休假呀,这是多么艰难的一年,他第一次开始想到他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短期旅行去他喜爱的水上皇家公园更好些。
当他穿过门厅时,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他的视野,邦德犹豫片刻,然后转身心不在焉地望着旅馆的商店窗户,这样更容易使他观察坐在主接待台附近那个男人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昨天的先驱论坛报,没有作出已经看见邦德的反应。他个子矮小,只有4英尺2英寸高,穿着整洁、华丽,具有矮个子男人非常自信的那种表情。邦德一贯不信任身材矮小的人,因为他了解他们总是以残忍的行径对自己做过份的补偿,好像那样做是为了证明他们自己。
他到了停车场,仔细查看本特利。他告诉值班人员他在半小时内用车,他不准旅馆的任何人移动他的汽车。的确,一到这里,因为拒绝把钥匙交到值班台上,他碰到了一系列态度不友好的事情。邦德把车开出停车场时,他不能不特意看一下那辆低矮、 黑颜色、令人讨厌的保时捷第三系列911型号车。车尾牌上沾满了灰尘,但提契诺坎顿的字样仍清晰可见。在宝马毁掉以前超他车的那个人也在旅馆。邦德的感觉告诉他是离开施特拉斯堡的时候了,恐怖的小块阴影由小变大了。
邦德返回旅馆,科杜瓦已不在前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用防窃听器给伦敦环球出口公司挂了电话。即使在休假期间,汇报毒矮子一类人的行动,尤其是汇报那些跟踪丢了的一类人的行动也是他的职责。
20分钟以后,邦德发动了本特利,向着德国边界驶去。他安全地通过了弗赖堡近郊的路口,中午时分再次过巴塞尔边界,行驶数小时以后,他加入了排队等候通行哥特哈德山口的汽车行列。傍晚时分,本特利轻快地行驶在洛卡奴的大小街道上,然后向着湖边公路驶去。路过阿斯科纳时他心情非常激动,那里真正是专业艺术家和业余爱好者的天堂,然后向优美的布里莎哥驶去。
尽管阳光明媚,整洁的瑞士村庄和高耸的山峰美景也令人兴奋,然而当他向南行驶时,一种恶运将至的感觉却始终缠绕着他。最初,他把这种心情归咎于前一天的奇怪事件以及在施特拉斯堡看见了一个不敢完全确定的纽约黑手党徒的结果,但当他快到马乔列湖边时,他纳闷这种心情是不是因为自尊心略受伤害所致呢。他异常烦恼,因为苏基·坦佩斯塔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是那样自信、优雅,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英俊。他想,起码她应当表示一点感恩之意吧,但她几乎都没给他个笑脸。
当湖边村庄褐红色的屋顶映入邦德的眼帘时,他开始乐了,但马上又忧郁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器量太小。他把一张高密磁盘插入立体声播放器里,美景与著名的亚瑟·塔特姆①演奏的《喧哗》顿时使他忘掉了愁闷,他的情绪好多了。
邦德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在日内瓦郊区,不过他也喜欢瑞士国土上的这个角落,它与意大利接壤。年轻的时候,他曾在马乔列湖边闲荡过,在洛卡奴吃过他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佳肴。有一次,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布里莎哥断了水,他住在码头附近一个普通小旅馆点着油灯的渔船上,与一个意大利女伯爵邂逅,那一夜风流真是令人难忘。
他现在前往的就是这家旅馆,这儿被人们称之为湖中爱神。它是一个家庭旅馆,在教堂南面,有松柏拱形门廊,并紧挨着码头。湖中汽船每隔一个小时开出一艘,旅馆老板像一位老朋友似地问候他,然后他被送到他的房间,从小阳台上可以俯瞰旅馆的前院和栈桥。
解开行李之前,邦德给莫扎特诊所打电话,诊所主任不在。一位高级医生礼貌地告诉他,说他不能与阿梅通话,因为阿梅正在休息。休息之前她接待过一个来访者,有些疲劳。不知为什么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医生犹豫了一下,这使邦德警惕起来。他问阿梅是不是正常,医生向他保证说她真的很好,只是有一点儿累了。
“对。”听起来这个医生很自信。
“我想你不知道她住在萨尔茨堡的什么地方吧?”
他说不知道。“我知道明天她要回来看望病人。”他补充说。
邦德谢谢他,并说以后再打电话。他洗完澡,换了衣服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他向湖的对岸望去,太阳渐渐从塔马罗山峰落下,湖边灯光亮起来,昆虫开始群集在玻璃灯罩上,有一两对男女在外面的桌子旁落座。
正当邦德离开房间向饭店角落的一间酒吧走去时,一辆黑色的第三系列保时捷911型汽车急速驶进前院, 车头向着湖面停下。车里的人下来锁好车后迈着小步往回走,直奔了教堂。
大约10分钟以后,桌旁及酒吧里的人们听见了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人们的谈话停止了,因为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做游戏兴高采烈时发出的尖叫,这种声音是因恐怖而发出的。酒吧里有些人开始冲向门口,门外有些人已经站起来,其他人东张西望,想弄清尖叫声来自何处。邦德站在冲向门口的人群之中,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保时捷,然后是一个女人。她的脸煞白,头发蓬乱,张着大嘴不停地叫喊。她从教堂院子跑下来, 不断将手举到脸部, 在空中乱舞,然后抱住头。她大声叫喊,“谋杀!谋杀!”,她边喊边用于指向身后的教堂院子。
五、六个男人走到邦德前面的台阶上,围住放在一片卵石地上的一捆东西,一看清面前的东西,他们惊吓得呆若木鸡。
邦德迅速上前。那个老鼠,保罗·科杜瓦仰面躺着,双膝耸起,一只胳膊伸着,头与躯干成直角,几乎是从喉咙的位置被一刀砍断,鲜血染红了旁边的卵石。
邦德从人群里挤出来,回到湖边。他根本不相信这些事情是偶然的,他明白溺水、加油站事件、公路上车子爆炸,以及科杜瓦出现在这里和法国,都是相互关联的,都与他有关系。他的假休不成了,得给伦敦打电话,汇报情况,等待命令。
他回到旅馆,等待他的又是一件意外事情。苏基·坦佩斯塔站在接待台旁,像以前一样的优雅,穿着可能是美人兰德制做的蓝色短皮夹克。
第三节
苏基
“詹姆斯·邦德!”那兴高采烈的喊声会给人十分真诚的感觉,但漂亮的女人发出这种喊声,你是永远找不准这种感受的。
“是你呀。”他走近她说。他头一次真正看清楚她的眼睛:大大的,有紫罗兰色的斑纹,成椭圆型,长着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他想这种眼睛可能是男人成功或毁灭的原因。他凝视她那藏在紧身皮夹克里丰满挺拨的乳房。像前一天一样,她一抿下唇,撩起盖着前额的头发。
“我真没有料到还能见到你,”她嘴角翘起笑了。“我太高兴了,昨天我没有机会好好谢你,”她行了一个屈膝礼。“邦德先生,我可能终生要欠你情的,非常谢谢,我的意思是特别谢谢你。”
他走到接待台的一侧,这样,一方面能观察她,另一方面也能看到大门那边的动静。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将至,或许危险就是因为接近了苏基·坦佩斯塔。
门外仍旧乱哄哄。警察已经挤进人群里。警报器的叫声从主街和上面的教堂方向传来,邦德心中明白此时他应当始终挺住。她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告诉她后,她耸了耸肩。
“我所到之地,常有此类事情发生。暗杀已是罗马现代生活中的一个事实,但不知为什么,你不希望瑞士发生此类事情。”
邦德仅挑起一边的眉毛。“坦佩斯塔公主。”他恭恭敬敬地低头向她鞠了一躬。
“苏基,”她说话时笑得非常开心,两只大眼睛显得很天真,不过却是带着一点奚落的腔调。“你应当喊我苏基,邦德先生,好吗?”
“詹姆斯。”
“詹姆斯,”正说时,旅馆老板进来,催她马上填写登记表。当他看见她登记的头衔时,他只是绞扭着手,喜剧性地鞠着躬.惹得邦德讥讽地一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他继续说,声音高过旅馆老板的说话声。
“吃饭时我再告诉你好吗?起码我应当告诉你这个问题。”
她用手摸着他的小臂,他全身有一种静电交流的感觉,这对他来说是警钟。他想,不能利用这机会,不能利用任何人的这种机会,特别是不能利用你认为漂亮的女人的这种机会。
“午餐一定令人愉快。”再一次问她来马乔列湖干什么之前,他这样回答说。
“那么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罗马。”她又一次撩起她的头发说。
她犹豫了一下。“噢,我想你当然能帮我。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来这里用餐好吗?”
“我一定恭候,公主。”
当她跟着旅馆老板去她自己的房间时,他想他又看见她皱了皱鼻子,像个调皮的女学生那样吐了吐舌头。
邦德独自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再次给伦敦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有关科杜瓦的死讯。他装好防窃听器,思考了一下,要求他们在国际刑警组织的计算机与他们自己的计算机网络上查一下苏基·坦佩斯塔公主的档案,他又询问值班人员有没有关于弗赖堡宝马车主坦佩尔先生的任何信息。他得到的答复是无,不过那天下午已给M送了一些材料。
“如果这个情况重要,你会及时得到信息的。祝你休假愉快。”
他收好这台在世界各地的电话机上都能使用、又允许合法的对方发话人用普通文字说话的防窃听器CC500时,他觉得真是有趣。因为每台CC500防窃听器都有自己的程序,窃听者即使用兼容系统窃听,也只能听见加了密的声音。现在对所有出国、休假和值班官员们来说, 配带CC500防窃听器,倒成了情报局的规定,而且每天要更换密码。
离与苏基约会的时间还有10分钟,尽管邦德怀疑她能否准时赴约,他还是匆匆洗了脸,用力在脸部和头发上擦了些古龙水,然后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蓝棉布夹克。他急忙下楼,向着车子走去。教堂院子里仍有许多警察在忙碌,他看见刑警队在发现科杜瓦尸体的地方安装了照明灯。
使他吃惊的是他回到旅馆时,苏基已经到了酒吧。
“像尽本分的女人一样,我在这里等你时,什么东西也没要。”
“我喜欢尽本分的女人。”
邦德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微微转动凳子,以便能清楚地看清从前面的大玻璃门进来的每一个人。“你想喝点什么?”
“噢,今晚我请客,以向你保全了我的名誉致敬,詹姆斯。”
她又一次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胳膊,他再次产生了电流流入身体的感觉,邦德被她俘虏了。
“我知道,我们是在提契诺,这里,他们以为意大利白兰地就是好酒了,而且我还喜欢上了这种可笑的饮料。来一杯坎贝里苏打水,如果可以的话。”
她也要了这种饮料。然后老板送来了菜单。他说,都是些家常菜,也很简单。邦德说这倒可以换一下口味,苏基请他为他们共同点菜。他说他不太会点菜,商量一遍之后,便从樱桃酒拌甜瓜点起,不过,他请他们不要在他那份里加樱桃酒。邦德不喜欢任何拌过酒的食物。
“在这一带,正菜实际只有一道,不算通心粉,你同意吗?”
“羔羊腿怎么样?”
当他点头同意时,她笑了。在北方,这种剁碎了的风味小吃被誉为“羔羊腿”。这里的提契诺人觉得味道不够鲜美,但是吃得时候加上大量蒜泥则鲜极了。像邦德一样,苏基不喜欢吃蔬菜,但她却吃普通绿菜做的色拉,邦德也要了,并要了一瓶他们能供应的最好的箭牌玫瑰酒。邦德看了看香摈,说了句不可饮,不过又说“作佐料还是可取的”。听了这句话,苏基哈哈笑了。邦德心里想,她的笑声起码是诱人的,有点刺耳,也许不完全发自真心。
他们坐好以后,邦德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表示愿在旅途中给她帮助。
“我上午就要出发去罗马,我很高兴帮你的忙,就是说如果亲王不介意一个平民送你回家的话。”
她板起脸。“他不可能介意了。帕斯奎尔·坦佩斯塔亲王去年死了。”
她挥动左手。“噢,不用道歉。他活了83岁。我们结婚已有二年。这是一种方便,如此而已。”她没有笑,也没有要笑的表情。
“是一种方便婚姻吗?”
“不,仅是相互方便而已。我喜欢上等的东西,他有钱;他老了,需要人晚上给他温暖。圣经里不是说大卫王娶了一个年青的姑娘艾比莎格温暧他吗?”
“我相信这是真的,我是在加尔文教派的严教下长大的,不过我的确似乎可以想起圣经第四节里窃笑过那个故事。
“好了,这就是我的情况,我就是帕斯奎尔·坦佩斯塔的艾比莎格。他曾为此高兴,现在我享用他留给我的一切。”
“作为一个意大利人,你英语讲得很好。”
“我应该讲得好,我是英国人,苏基是苏珊的简称。”她又笑了,而且笑出了声,但这次笑得比较温和。
“可是你也会讲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
“还有法语、德语。你昨大为了了解我向我问那些微妙的问题时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她向前探一下身子,将一只手放在他杯子旁边的手上。
“不必担心,詹姆斯,我不是娼妇,但我能听得出好管闲事的问话。我来自修女群中,后来又生活在帕斯奎尔的家人中。”
“修女?”
“我是一个受过女修道院良好教育的女人,詹姆斯。你了解受过女修道院教育的姑娘吗?”
“了解得不少。”
她又撅起嘴巴。“我经受过彻底的洗脑。爸爸当过经纪人,一切都很普通:家住在县城,仿建的都锋王朝式的房屋,有两辆汽车。他干过一次丑事,由于一起支票诈骗案被捕入狱五年。他被囚禁在一所亲属可以探视的监狱,一个完美的家庭就这样瓦解了。那时我刚刚结束女修道院的教育,准备去牛津大学就读。就这样一切都完了。此后我到泰晤士报招聘保姆的地方去应聘,按照我自己的选择,到一个出身好的意大利人帕斯奎尔之子的家里作了保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那是一个古老的称号,就像所有幸存下来的意大利贵族一样,都有这类称号,不过有一点不同,他们还有财产和金钱。
邦德问起这两个儿子是怎么取得成就的。在继续信口开河的谈话之前,她犹豫得太久了一点。
他们吃了一半羔羊,旅馆老板急忙走来,向苏基道歉,弯下身子轻声说,邦德先生,有你的紧急电话。他指指酒吧,就是未挂话筒的那部电话。
“邦德。”他安详地对着话筒说。
“詹姆斯,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立刻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是比尔·坦纳,M的参谋长。
“没有躲开,我正在吃饭。”
“当然。”他放下话筒,回到餐桌向苏基解释。“不会去太久的。”他告诉苏基,说阿梅在诊所生病了。“他们要我打电话给他们。”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装好防窃听器CC500,然后呼伦敦。比尔·坦纳立即拿起了电话。
“你什么也不要说,詹姆斯,你只需要听。是M的指示,你听见了吗?”
“当然听见了。”
他没有其它选择,如果比尔·坦纳说他是代表秘密情报局总部首长讲话的话。
“你哪里也不要去,要倍加小心。”坦纳焦虑不安地说。
“你听我说,詹姆斯,罗马就要来你这儿。你,我再说一遍,你处在最严重的危险中,真正的危险。我们现在不可能物色到派给你的人,所以你得照料好自己,但得留在原地别动,你懂吗?”
“我懂。”比尔·坦纳说的就要到他这里来的罗马,指的是史蒂夫·奎因,是情报局派驻罗马的官员。邦德早就计划同这个史蒂夫·奎因在一起呆几天。他问罗马到他这儿来有什么事情。
“把情况全部告诉你,当然是扼要介绍,你要争取脱身。”他在电话上听见坦纳急速吸了一口气。“我再怎么强调这种危险也不会过分,老朋友。你出发之前,局长预料到某些问题, 但到最后一小时我们才证实了这份重要的情报。M飞往日内瓦了,奎因途经日内瓦时得到了简单指示,然后他直接飞向你那儿。午饭前他要到你那里。在此期间,不要相信任何人,看在上帝的份上,呆在那里别动。”
“我现在和坦佩斯塔姑娘在一起,我答应过她一起去罗马,我该怎么对她说呢?”邦德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尚未想出一个万全之计,不过她的社会关系似乎很清楚,她与上层社会没有什么关系。但与她接触要慎重,一定要对她提高警惕。”
“事实上,我想的完全不同。”邦德从嘴角流露出冷笑,给人一种冷漠的印象。
坦纳让他设法把她留在旅馆里。“去罗马的事儿,支吾她一下,但不能让她有察觉。你简直不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罗马明天会全力帮你的。”
“我想, 午饭以前, 我们来不及出发了,”回到餐桌时,他这样对苏基说。“有一个商业上的朋友,他要去看望我的老管家。明天上午他经过这里,我真的不想错过与他见面的机会。”
她说没关系。“我正希望明天上午睡个懒觉呢。”他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邀请的意思吗?
他们在这间整洁的餐厅里,坐在铺了红、蓝格桌布和放着闪光刀叉餐具的桌旁,边谈边喝咖啡,两名呆头呆脑的北方意大利女服务员站立两旁,好像是在送拘留令,而不是送吃的。
苏基提议坐到爱神木外边的一张桌上去,但邦德表示抱歉,他说那里可能不舒服。
“蚊虫喜欢聚集在光亮周围,你那好看的皮肤会被咬一层疙瘩的,室内更安全些。”
她问他经营什么,她相信了他的回答,如果说他的回答是含糊其词的话,好像她也相信了。他们又谈到了他们都喜欢的城镇、艺术以及喜欢的食品与饮料。
“到了罗马我可能请你吃饭,”邦德建议说。“没有热望就等于不领情的。我想我们可以在吉奥万尼老爹或者奥古斯蒂那儿玩得更开心一些。”
“我当然喜欢。与精通欧洲的人聊天能使人有新的情调,我觉得帕斯奎尔一家太罗马化了。除了亚壁古道①之外,他们真的是孤陋寡闻。
邦德发现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尽管在听到伦敦方面的消息以后,为了放松自己他得做出许多努力。现在他得安排好这个夜晚。
他们一起上楼。苏基同意邦德送她到自己房间。他们走到苏基房间门口,他完全明白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十分自然地投入他的怀中,但当他吻她时,她毫无反应,而且紧闭着嘴巴,显得非常古板。他曾想象过她是那种人。但他又试了一次,即使是为了把她搂在怀里看一下,但这一次她向后仰了身体,轻轻用手捂住他的嘴。
“非常抱歉,詹姆斯,别这样。”当她这样说时,露出了“幽灵”似的微笑,“我是一个正派的修道院的姑娘,记住。不过这不是唯一的理由,如果你是认真的,请耐心点。好了,晚安。谢谢你陪伴我度过这么一个可爱的夜晚。”
“我应该谢谢你,公主。”他郑重其事地说。
他望着她关上房间的门,然后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吃了两片安非他明,准备熬夜。
第四节
猎取人头
当奎因从出租车里下来,向着旅馆门口走时,邦德从半掩着的百叶窗观察他。几秒钟之后,电话铃响了,电话里宣布夸特曼先生到了。邦德告诉他们送他上楼。
邦德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一直锁着房门,听见有人敲门时他才开门。他不立即说话,而是径至窗前,向下望着前院,望着刚刚停在码头的游湖汽船。一般来说,当旅游者登上岸时,湖中的景色会令他们赏心悦目,大吃一惊,但是今天上午、甚至在邦德的房间里都能听见一个英国女人的哇哇叫声。她说,“我真不明白,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亲爱的。”
邦德皱起眉头,奎因淡淡一笑,这笑容几乎被他的络腮胡须遮住。他看着邦德吃剩下的食物,然后轻声地问,这个地方清净吗?
“吃过安非他明药片,我整夜未眠,没有电话声,别的地方也无声。”
奎因点点头,“很好。”
邦德问为什么他们不能让日内瓦飞来找他。
“因为日内瓦有他自己的问题,”奎因说,他用手指指着邦德。“不过,他的问题与你的问题不一样,老朋友。”
“请说下去。局长当面给你指示了吗?”
“给了。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日内瓦不喜欢这样,不过,我的两个人现在应当到这里来保护你。M要你回伦敦,要完好的回去,如果可能的话。”
“就是说有人要跟踪我,”邦德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车子在公路上被毁、科杜瓦的尸体放在教堂院子的景象,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奎因坐进一把椅子里,用极低的声音和他说话。
邦德勉强笑了笑。“好吧,不妨讲给我听,我值多少?”
“噢,他们不要你的全尸,只要你的人头。”
史蒂夫·奎因补讲了剩下的故事。 他说在邦德休假以前的两周,M得到一条线索。“控制南伦敦的商行企图从这个岛上解除对伯尼·布雷热的监禁。”换句话说,南伦敦的强大地下组织企图救出监禁在怀特岛帕克胡斯特高级安全监狱中的伯尼·布雷热。布雷热一生是伦敦臭名昭著的冷血杀手,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知道他至少还有12起谋杀记录,虽然他们无法证实。简而言之,伯尼·布雷热是英国的高级技工,这个称呼是被雇杀手的雅号。
“越狱被贻误了,真是乱七八糟。一切完蛋之后,布雷热朋友想做一次交易,”奎因接着说,“正如你所知道的,这次会见未能顺乎自然地达成交易,所以他要求见来自姐妹方面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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