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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嬌女.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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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宠娇女》
作者:田园泡
文案
据说,苏家的五姑娘,人美身娇音好,可惜是个草包
据说,皇家的敬怀王,通文会武多智,可惜是个疯子
据说,皇帝下旨赐婚,两人不日即将完婚
据说,娶妻之后,敬怀王府的绣榻换了一批又一批
金邑宴:你今天看了别人一眼
苏娇:我的眼里只有你
金邑宴:你今天牵了别人的手
本书又名《论撩妻狂魔的养成》,《绣榻二三事》甜宠宠宠女主重生身娇体软,男主男友力max心狠手辣,变态忠犬,占有欲十足
内容标签: 甜文
主角:苏娇,金邑宴 ┃ 配角:苏瑾,苏妗,苏驹,苏灏 ┃ 其它:架空重生,宅斗
第1章 美人娇
初冬的天气冷峭的紧,细瑟的风打着落叶簌簌的飘散而下,落在青砖地板上,被裹着夹袄的小厮用大竹扫把归在一处用背篓背了往外运去。
一侧弯曲长延的房廊之处,穿着青褂小袄的两个小丫鬟踩着脚上新添的立冬绣鞋,小心翼翼的端着手里的吃食往小院而去。
穿过拱形小门,栽着数棵梅树的小院扑面而来是一片清淡香气,艳丽的红梅遥遥而立,在冷风之中傲然绽放,四方院落之中层层叠叠的是十余间房屋,小小巧巧颇为清净,与庆国府那厅殿楼阁,峥嵘俊轩的模样大相径庭。
两个小丫鬟垂着脑袋走进西南一角门,进入正房,小心谨慎的掀开房前的毡子端着吃食往里去。
房中早早的就烧上了地龙,整个房间暖洋洋的透着热气,外间正中案几上摆放着一个铜制镂空香炉鼎,两旁两只釉色白玉碗,一侧一支红梅簪着琉璃瓶娇艳欲滴,甜腻的脂粉香气带着袅袅熏香盘桓于房中,端的是一间女儿香闺处。
珠帘轻动,一个穿着嫩绿色缎面袄子的大丫鬟从内室走了出来,她斜眼看了看面前两个惴惴不安的小丫鬟,语气中颇有不耐道:“呈进去吧。”说罢,径自扭着身子出了房门。
其实本来按着这两个小丫鬟的等级,是进不来内院的,只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内院忙成一团,这才调着她们进了内院帮衬着。
轻手轻脚的撩开面前的珠帘,两个小丫鬟摒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的软绵地毯往里走去。
只见内室之中,还站着一个大丫鬟,穿着粉缎袄子身条细长,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梳着手中如瀑般的黑直长发。
顺着那秀发,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往前看去,只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肤掩在秀发中,一双素手从鎏金边的宽袖之中缓缓伸出,从侧边簪上一支镌着茉莉小花的白玉簪,那手纤长白皙,状若青葱,竟是比那白玉簪还要白上几分。
“外院来的?怎的这般没有规矩?”那大丫鬟被珠帘之声敲动,转头看到身后两个端着吃食的小丫鬟,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呵斥道。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倒于地,额头碰到泛着热气的地毯,刚刚回暖的身子被吓得浸出一身冷汗。
“罢了秀锦,不过两个小丫鬟,今日老太太寿辰,别多生了事端。”一道软糯的声音带着勾腻的尾音从梳妆台前传出,带着房中甜腻的脂粉香气,一点一点的浸润于空气之中,勾的人心漾漾。
“姑娘多是心软,都不看看这些人快要爬到咱们头顶上去了。”秀锦一边抱怨着,却也是没有多责怪那两个小丫鬟,只让她们摆放好了吃食,便打发出去了。
两个小丫鬟垂着脑袋退了出去,其中一个踩着脚下的地毯,终于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仅只一个侧脸,却已让人忘了呼吸。
只见那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一身白肤仿若凝脂浇灌,又如白玉细细雕琢而成,一件黛色衬衣裹腰如束素,更衬身姿纤细,凝脂为肤,面上柳黛娥眉,眼若点漆,朱唇艳艳,雪凝琼貌,容姿艳妍,一举一动端的都是风流姿态,晃人心神,只现在年岁看着尚小了几分便是这般姿色,若等过了两年,那该是怎样的容貌啊。
秀锦虚看了一眼那小丫鬟,见那小丫鬟通红着面颊脚步慌乱的出了去,这才将视线落到绣桌上两个小丫鬟呈上来的吃食处,但在看到那带着枣面的吃食时,气便是不打一处来。
“这些看风使舵的东西,真当没人治的了他们了,姑娘不吃枣面,这么多年的规矩了,竟还弄错了。”
“罢了,莫计较这些杂事,给老太太贺寿才是正事。”苏娇懒洋洋的点了一点口脂抹在嘴唇上,从花棱镜中看着那因为艳色的口脂而更加明丽了几分的面容,心下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帕子又将那口脂抹了去。
自这大半年以来,秀锦明显的感觉自家姑娘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的那些讲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莫不都扔了,一天到晚懒洋洋的躺在绣榻上,美曰其名养病,不仅老太太那处推脱怕过了病气去的少了,就连女先生那里的课业也不做了。
“更衣吧。”苏娇按了按绞痛的额角,想起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就感觉冷颤的厉害。
上一世,她活得肆意,活的张扬,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苏府的五姑娘,天姿国色,无出其右,却不想最后却沦落的人不人,鬼不鬼,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来源于今天的这场寿宴。
今次,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难堪的境地了。
就着秀锦的手,苏娇换了一件新制的藕丝琵琶襟上衫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一双绣着双面银纹绣的绣花鞋,身子纤纤,状若蒲柳,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娇媚之气,但那双眸却偏生的黑亮如稚童,生生磨出几分纯色。
“不行,换了。”看了一眼花棱镜中的自己,苏娇皱着细致的眉目道,“上次的那件缎面袄子呢,给我拿出来,还有那件菊纹上裳。”
“姑娘,那袄子太厚重了一些,还有那菊纹上裳,今日穿着有些沉气了。”秀锦看着苏娇自顾着翻橱柜中的衣物,赶紧上前将那两件衣裳拿了出来。
“今日老太太寿辰,自是穿的稳重些才好。”苏娇一边脱着身上的衣裳,一边正儿八经的瞎掰。
谁不知道今日老太太寿辰做的大,这整个金陵城中数的上名的世勋贵子,闺中才秀,都拿了请柬来赴宴,换句话,这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可现在的苏娇哪有这份心思,自重生以来,忍着性子安分了大半年,只盼着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坎才好。
折腾了许久,苏娇终于是皱着一张小脸没辙了,怪只怪这张脸生的太好了,再怎么折腾都掩不住那番好颜色。
“对了,那软毛织锦披风呢?”苏娇突兀的眼前一亮,扭头看向身侧的秀锦道。
“在这呢。”秀锦从橱柜拿出那件软毛织锦披风,便见自家姑娘用力的顺了顺那脖颈处的一圈狐狸毛,喜滋滋的围在了身上。
只见那狐狸毛蓬软酥松,卷翘起来遮了姑娘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盈盈杏眼,圆黑瞳仁猫儿一般,眼角微挑,带着媚色。
“行了,走吧。”苏娇摸了摸自己因为穿上了小袄而圆滚滚的身子,终于是满意的踏出了房门。
老太太的寿宴做的大,规矩自然也是多了,苏娇的生母许氏前几月被发现有了喜脉,作为庆国公府的当家嫡主母,她这十几年来只得了苏娇这一嫡女,反观那侧室史氏竟是生得了一男一女,且颇得庆国公喜爱,许氏面上不显,心下却是焦躁,不想这三十好几的年纪竟意外有了身孕,老太太也是惊喜的很,只盼着是个嫡子,平日里对着许氏面色也好了几分,今日里这般的大日子也是杂乱,怕她磕着碰着,就让在院子里面静养,不用出席寿宴,所以只苏娇一人带着丫鬟往外去了。
老太太的寿宴摆在荔香院里,那里素梅点点,前厅后舍的还带着一个大园子,里面花草树木奇多,隔着一条潺潺溪流是两座琉璃四角亭,这宴设在后园子里,也算是别出心裁了,既隔了男女之防,又让两方男女隔着溪岸葱树奇石可以互相对对眼。
苏娇去的时候荔香院里面莺莺燕燕,已经或坐或站了许多人,她踏进前厅,在房门口脱了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缎色袄子,在丫鬟的通告声中径直进了内室去请安。
老太太斜靠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梅花纹纱袍,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身边围着一圈人,正逗着说笑,看到苏娇进来,房中悉悉索索的渐渐熄了声。
“请老太太安。”苏娇敛目垂首,站在老太太五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老太太平日里虽然较为偏颇三房,但是对于大房的苏娇也没有苛待,只笑着让起来,在定睛细瞧到苏娇那一身衣裳时,面上带了几分不愉道:“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今日里这寿宴的意思,大多心中都是明白的,苏娇这副样子出来,不是丢庆国公府的脸面么。
“是。”在一众幸灾乐祸的眼神之中,苏娇垂下眉目,心下却是忍不住的暗喜,只要自己早日回去,避开那劳什子表哥,今日的祸就算是过去了。
安静的垂首站立的老太太下首,苏娇的目光在房中一圈莺莺燕燕上略过,在触及到那张清丽温娴的面容时,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便是紧紧的绞在一处,几欲都掐出了血印子。
“不知五妹妹今日备的是什么礼?”穿着一身素色云雁细锦衣的苏瑾坐在老太太下首,一贯的娴雅安静,温顺的眉眼看着人的时候便是让人感觉自己的心都沉静了不少,但是苏娇是怎么都不会忘记使得自己容颜尽毁,名声尽失的人,到底是谁。
第2章 美人恨
“五妹妹玲珑心思,备的礼必是不俗吧?”一旁的苏虞虽然是大房庶出,但因为有个同胞的庶长子哥哥,心气难免高了几分,平日里与苏瑾这三房的嫡女颇为交好。
“我的心思哪比得上二姐姐呢,只寻了一幅双面绣的八仙祝寿图,也不知能不能入的了老太太的眼。”苏娇脸上笑容明媚,衬得一方内室之中群芳颜色尽黯。
“五妹妹可不敢这么说,谁不知道老太太颇为疼惜你,哪里会嫌弃呢。”苏瑾看着苏娇那张娇媚的面容,面色笑意不变,只暗暗的搅了搅手上的帕子继续道:“只是不知五妹妹这八仙祝寿图是哪处寻的?可巧的很,四妹妹也亲自绣了一副,可见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呢,这贺寿的寿礼都是一样的。”
天姿国色又如何,空有一副美貌,内里却是个草包,这金陵城中女子以才德为重,无才无德的女人,凭你一张好皮,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这厢苏瑾此话一出,老太太的面色便难看了几分,这外头寻的,和亲自绣的,可真比不了。
前厅之中也是一时寂静,众人皆缄口莫言,只等苏娇回话。
“五妹妹心灵手巧、心思聪慧,不该如此妄自菲薄。”苏瑾淡淡一笑,似是没想到苏娇就这样大刺刺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二姐姐可就别夸我了,我这也不知怎的,自上次染了伤寒之后,总是感觉脑子迟钝的紧,竟连个绣花针的摆样都想不起来了。”一边揉着额角,苏娇一边皱着一张小脸,真真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
“五妹妹不必烦闷,想必过些日子便好了。”不过看样子,是好不了了。苏瑾嘴角浅浅勾起,轻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
“那可不是,老太太疼惜你,不过一份寿礼,哪舍得责备。”苏虞紧接在苏瑾话后,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上几分厉色。
“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可是哪个都疼的。”胡氏站在老太太侧边斟茶,脸上笑意盈盈的打着圆场。
苏娇侧眼看了看胡氏,娇俏的吐了吐小舌,“是娇儿说笑呢,三叔母可不敢当真。”
“你呀,就你最是活泼。”胡氏伸手隔空点了点苏娇,语气之中满是宠溺。
苏娇面上带笑,心下却是冷然,怪不得上一世自己被这所谓的三叔母哄得团团转呢,这般好的演技,要不是自己真真确确的经历过那上一世的事情,还真当她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呢。
“老太太,大公子和三公子来了。”珠帘轻动,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男子束着发髻,自门外步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年,穿着鎏色宽袖袍子,细致的纹路盘圆蜿蜒,身上玉佩珠环,莫不是珍奇异物。
“请老太太安。”
“请老太太安。”
一道清雅的声音混着一道略微稚嫩的少年声音,在安静的内室之中响起。
“好好,都是好孩子,来,驹哥儿坐我身边来。”老太太的视线落在那后面的少年身上,满脸的笑意。
“老太太。”苏驹顺着老太太的手坐在了那绣榻之上,在胡氏不轻不重的笑骂声中笑眯眯的道着自己去了那上云寺,为老太太点了一盏长寿灯,又求了一个平安福,惹得老太太都笑眯了眼,一旁的苏瑾也是帮衬着自己的胞弟,笑意嫣嫣的和乐的很。
人心本就不是正着长的,大概老的都偏心小的,老太太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最是心疼那第三个儿子,所以对三房最为偏爱,而在三个孙子里面,也最是心疼那三房最小的苏驹。
苏驹今年十四,长的和他老爹苏三颇有几分相似,看着都是一个翩翩风流儿郎的模样,又因苏驹年岁尚小,稚气未脱,带上了少年郎的粉嫩,加上刻意的装乖讨巧,看上去倒是端的让人喜爱,只苏娇知道,这人私下里纨绔成性,身上多是被惯出来的氏族公子的坏毛病,年纪轻轻便已开始寻花问柳。
只看了苏驹一眼,苏娇便恶心的转开了视线,落在房中那身姿欣长的男子身上,看着那被老太太冷落的青年男子,心下不禁有些涩然。
其实这苏灏虽然身为庶长子,对自己却是不错的,只上辈子自己一心孤傲,怎看的上他的庶出身份,当她的魂魄飘飘荡荡的跟着尸体走的时候,看到那一身清俊的人亲自裹了绸布,替她安安稳稳的下了葬。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苏灏的视线便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悔意。
原本站立在老太太身侧的史氏看到走进来的苏灏,眼前一亮,赶紧对着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可奈何,苏灏只目不斜视的站在侧边,目光清冷的看着苏驹在老太太身旁撒娇打滚。
苏灏如何不知自己母亲的心思,她一心想让自己讨好老太太,攀附上那权势贵女,借此平步青云,只这般手段拿到的权势实是让他不齿为之。
依旧是那副瘦瘦弱弱的样子,怯弱的垂着眸子,还未长开的身子纤细的很。
“怎么了六妹妹?”苏娇的声音柔柔腻腻的带着几分柔意,看向苏妗的目光也十分温和,因为苏娇始终记得,当自己容貌尽毁,声誉尽失,苟延残喘于自己一方院落之时,只这一个平日里完全不打眼的小姑娘在冬日敲着窗棂,递进自己新制的小袄。
“没,我,我看五姐姐面色不好。”苏妗绞着自己的手指,偷眼看了看苏娇那张艳丽的面容,脸上浮出几分绯色。
五姐姐真好看。
“我没什么事,倒是六妹妹你,怎么没有穿新制的衣裳?”苏娇拢了拢身上刚刚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努力放柔了语气。
按理说,庆国公府子嗣单薄,一共三房加起来不分嫡庶也不过只三个儿子,六个女儿,还有两个在许氏肚子里揣着的,这苏妗作为三房侧室赵氏的女儿,老太太寿宴上的新衣裳,怎的可能没有一件?
确实,苏妗现在不过十二,身量还未长开,确是小了一些,只这赵氏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些,就连老太太的寿宴,也不敢露出一点。
这般想着,苏娇的目光便往胡氏身后的赵氏处看了去,明明是比胡氏年轻了许多的赵氏,穿的竟是比胡氏都老气几分,硬生生将那张姣好的面容衬得灰败憔悴。
赵氏站在胡氏身后赔笑,不经意的对上苏娇看过来的视线,身子一僵,嘴角小心翼翼的扯出一抹笑,在看到苏娇回视的笑意时,眼中带上了几分讶异,毕竟这五姑娘平日里孤傲的很,加上这大半年都在自己院子里养病,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哪里看的上她们这一处妾室。
苏娇收回视线,也不管赵氏那脸上的讶异表情,只扭头看向身侧的苏妗道:“也是,六妹妹你是不必急的。”
苏娇记得上辈子,这个心软的小姑娘最后一次来看自己的时候便是说自己要被送去给那安国公做妾了,苏娇可恨那时的自己有心无力,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过刚刚及笄年华的小姑娘给送去那年过四十的安国公做了小妾。
心下暗自叹出一口气,苏娇执起苏妗纤细的手腕,从自己的腕处褪下一只玛瑙银圆镯套了上去道:“你年岁虽小,却也不必太过素淡了,这玛瑙银圆镯颜色纯正,配着你正正好。”
艳红色的玛瑙配上苏妗白细纤细的腕子,确是好看的紧。
苏妗盯着手上的玛瑙银圆镯看了半响,才呐呐的朝着苏娇道了谢,水灵的大眼瑟瑟的看过来,清澈美好。
这厢姑娘公子们热热闹闹了一会儿,珠帘轻响,门外走进一个穿着一件连青色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妇人,身后跟着一男二女,男的穿着一件湖蓝色儒衫,手持折扇,嘴角含笑,温文儒雅的模样,右侧边是一个穿着藕荷色蜀锦叠领广袖衫的女子,微微垂着下颚,看上去端庄敦厚,左侧是一个穿着蜜合色袄裙的女子,眉目精致,自带一股子的书香气质。
四人稳稳妥妥的行了礼,走在前头的庄氏才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外头寿宴都摆好了,就等您开宴了。”
这庄氏是二房书呆子苏傅实的媳妇,与那迂腐的书呆子苏傅实相比,苏娇觉得庄氏稳妥持重,在许氏怀孕之后帮着打理国公府,做事公道,奖惩有度,很得人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上辈子,这个二叔母虽然没有明着帮自己,但也没有对她落井下石,雪上添霜。
第3章 美人美
众人一时随着老太太往园子里去了,苏娇跟在苏灏身后,嘴唇动了许久,才呐呐的吐出两个字,“大哥。”
苏灏听到苏娇的声音,身子一顿,浅浅的回了头,淡淡道:“五妹妹。”
苏娇上前一步走到苏灏身侧,纤细的身姿位于苏灏肩膀处,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那张清俊雅致的面容,“大哥,我听说史姨娘要帮你说亲?”
“嗯。”苏灏低头看了一眼苏娇,应了一声。
不惮于苏灏的冷淡,苏娇继续再接再厉道:“说的是宁远侯府二房的嫡女金臻臻?”
苏娇人小步子也小,跟在苏灏后头有些气喘,苏灏见状,微微放缓了步子。
“大概是吧。”
大概?苏娇侧头看了看苏灏漫不经心的俊雅模样,伸手扯住他的宽袖道:“那金臻臻不好,大哥换个吧。”
苏娇清楚的记得,那金臻臻进门之后,撒泼耍横,毒打丫鬟,摆足了一副名门侯女的派头,实让人不喜,而且最重要的是,半年之后,宁远侯府全府上下五百多口人,被那心狠手辣的敬怀王全部处斩于市口,地上的血迹流了三天三夜,也足足刷了一天一夜才堪堪抹去一半。
“娘的事,我做不得主。”苏灏说罢,略微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苏娇,转身便转了弯,穿过细流处的一桩小桥,去了隔岸的世家公子处。
苏娇被留在了这头,暗暗的咬了咬唇不作声,但不过片刻,却是气恼的垂了垂自己的脑袋。
怎的重活了一回还是这般蠢笨,如此大刺刺的当着苏灏的面说金臻臻的不是,人家还当她是在挑拨离间呢,不过若是让她舔着脸去与那史氏说去,还不得被那史氏指着鼻子说她故意要坏他家儿的前程。
只那史氏也不想想,虽苏灏只是一个庶子,但他们庆国公府大房现在只苏灏一子,如若许氏这回怀的是女胎,那苏灏接掌爵位的机会可是大的很呢,如若苏灏接了爵位,就说那宁远侯府的二房老爷在朝廷上只不过捐了一个闲差,娘家势力又不足,能帮的上苏灏什么,真是个眼见低的。
不过苏娇知道这回许氏怀着的是一个双胎,一男一女,其后被老太太取名为苏宝和苏珍,为掌中珍宝之意。
苏娇记得,那两个孩童生的玉雪可爱,观音座下童子一般,但苏娇只一想到许氏为了那苏宝,竟听信游方道士之言,说自己克了苏宝的命,才致使苏宝一出生便气弱,将自己活活烧死于房中就只为苏宝驱邪去病时,苏娇的心早就随着那熊熊大火一同被烧毁殆尽。
“可以吗?”苏妗抬着下颚,眼中满满都是苏娇那张绝丽的容颜。
“当然。”苏娇伸手牵起苏妗的手,眼中满满都是柔意,“等老太太开了宴,去我院子里吃些糕点可好?”
“嗯。”
两人牵着手入了座,老太太笑意盈盈的宣布开宴,隔着一条小溪,那边的氏族贵子也在庆国公的邀请声中入了座。
一片欢声宴宴之中,苏娇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物,透过不远处稀松的树木看到对岸细流处那一身白月色襦袍的男子,在晕黄色的灯光下高大英俊,儒雅和善。
可苏娇知道,那人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中的伪君子,上一世寿宴之时借着酒醉之名意欲强占于她,虽然被仆人及时发现,但是她的名声却是被这人给毁了。
苏娇可恨,可恨自己空有一张惑人颜,却偏得是那可悲红颜命。
但是重活一世,苏娇明白了,是上一世的自己太过执念,以为有了一张脸,便能攀登上那顶峰,太过不可一世的下场,让她偿还不起。
寿宴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只余下那瑟瑟的细风吹着花草叶子,留下一阵簌簌风声。
拱门处渐渐行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窄袖交领劲衣,玉带束发,鎏金宽袖,一串刻着佛纹的檀香手珠挂在手腕处,皮肤白皙,面容俊挺,脚蹬一双皂角靴,更衬得人身姿英挺,宽肩窄腰。
老太太听到那门口的通传,早就让胡氏扶着自己往外去了。
苏娇搂着苏妗伏跪于地,偷眼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对着那敬怀王行了礼,又将自己的上座给让了去。
那敬怀王也不客气,径直坐了老太太的上座,目光深沉的往下扫了一眼。
这边都是女眷,按理说应该是要避嫌的,但那敬怀王是什么人,活生生的阎王转世,是个一言不合便会大开杀戒的疯子,哪里管这些俗世陈规,只靠在老太太铺着软垫的座椅上漫不经心道:“今日母亲让我来看看老太太,顺便带份礼。”
这敬怀王之母是老太太的第四个女儿,被送进了宫,当了淑妃,生了这敬怀王,按辈分来说,苏娇看到这敬怀王还能称的上一声姑表哥,但苏娇是个惜命的,哪里敢往那疯子面前凑,她只一想起上辈子听到这敬怀王因为那国舅府的嫡孙子孙瑜当面骂了他一句,便命人将那孙瑜绑了,挂在城门口三天,最后硬生生的拿着这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剥了皮,做了一只人皮灯笼挂在了国舅府的门口,差点没将那国舅老爷气死。
苏娇乖顺的垂着脑袋,一点不敢往那敬怀王面上凑去,耳边只听得一旁自家老爹庆国公带着一群氏族公子哥过了来请敬怀王的安,便顺着众贵女名秀一齐挪了地方。
随着一众姐妹进了侧边的小园子,苏娇有些疑惑的想着这上一辈子老太太寿宴的时候敬怀王可是只送了一份礼,没有来人的。
“五妹妹,蔷姐姐提议我们作诗助兴,你瞧如何?”苏瑾与一瑰色华装少女站在一处,笑意盈盈的询问着不远处的苏娇。
苏娇接触到苏瑾的温和视线,纤白的手指伸出挡住自己额角,语气虚弱道:“承蒙二姐姐厚爱,我觉得自己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息了。”
苏瑾还未答话,一旁的李蔷却是勾起了唇角,目露不屑的看向下手处的苏娇道:“苏五姑娘好大的架子啊,难不成是不想与我们这些人一处?”
李蔷作为安国公府的嫡女,上有一个做皇贵妃的姑母,傲气的很,端手坐在那处,通身的气派也是很足,身上服侍华丽,妆容精致,但苏娇只一想到那安国公四十几岁的年纪还想娶刚刚及笄的苏妗,便不怎么喜爱这个李蔷,而且不知为何,看到这般模样的李蔷,苏娇便是会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蔷姐姐误会了,实在是苏娇腹内墨水不足,不想自取其辱罢了。”苏娇不想与其多费口舌,目光四下转了一圈,未曾看到苏妗的身影,心下便有些焦急。
今日老太太寿宴,男女颇多,苏妗虽然年岁尚小,但是男女之防不可不防,今日敬怀王的到来便是已经打破了苏娇上辈子的记忆,也不知苏妗会不会和她一样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苏娇便是更坐不住了,只朝着身后的秀锦挥了挥手,秀锦会意,上前搀扶住苏娇。
“姐姐妹妹们可心玩乐,苏娇身子不适,先回院子里去了。”说罢,苏娇也不管她人难看的面色表情,只拢着披风往外去了。
一出了园子,苏娇一侧头便看到了平日里跟在苏妗身后的椿桃,便喊住了道:“椿桃,你在这处做什么?”
“五姑娘。”椿桃满面焦色,听到苏娇的问话,赶紧迈着步子过来了,“我家姑娘刚刚错眼没看顾,便不见了影。”
苏娇皱眉,拨开身边秀锦的手道:“去,你找几个人一齐去找找,对了,不要惊动老太太。”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如若苏妗闹出了什么事,受责罚的怕还是这小姑娘。
“是。”秀锦应声,转身去了。
“莫怕,快去找找,你从这走,我从这走。”说着,苏娇裹着身上的披风,随手拿过一旁的琉璃灯笼便往一侧去了。
前头是寿宴,热闹的很,比前头相比,后头便是静悄悄的,苏娇听着耳侧的簌簌的风,踩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和身侧高高低低的树影子,莫名的感觉心里发凉。
不怕,不怕,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还怕这作甚。
暗自给自己鼓了气,苏娇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的喊着苏妗的名儿。
苏娇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口中发涩,身子僵硬的厉害,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也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名声,毁了自己的一生。
原本想着今日早早回去院子避开就是了,没成想被苏妗的事弄的倒忘了这人。
捏着琉璃灯把柄的手愈发重了几分,苏娇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使力将手里的琉璃灯往外扔去,提起裙摆便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
苏娇跑了几步路,身子便瑟瑟的发起了抖,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这该死的娇弱身子!
暗骂了一句,苏娇侧头往后看了一眼跟着跑过来的男人,心下焦躁,提着裙摆便爬上了身侧巨石雕砌磨打而成的石阶。
第4章 美人灯
那石阶又小又窄,两侧多是石缝之中带出来的毛刺荆棘树枝,苏娇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往上走去,上面是一方小巧精致的遥望亭,因为风吹日晒又无人去的缘故,青苔横生,石桌半裂。
苏娇气喘吁吁的爬了上去,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那男人踩着步子也想上来,不过因为吃了酒身子不稳,再加上那石阶确真是又小又窄的很,就苏娇纤细的身姿,也是堪堪从石缝中挤了上来。
缓慢的呼出一口气,苏娇刚刚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发现身后不知为何竟传来一股淡冷的檀香味道。
扭过头去,初现于苏娇视野之中的便是一双黑色的皂角鞋,上面绣着细致的花纹图案,沾着一些细泥,再往上,一只带着佛珠的手搭在身侧,正慢悠悠的捻着手上的佛珠子。
佛珠?苏娇的身子一下僵硬了起来,她看着那只修长白皙捻着佛珠的手却硬是不敢往上看去。
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苏娇的小衣,她哆嗦着身子透过那随着冷风飘飞的衣摆看到了身后那具冰冷的尸体。
尖利的叫喊被噎在喉咙口,苏娇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努力的控制住不断颤软的身子。
说罢,苏娇立马扭头撑着僵硬的身子想往下了这小亭,却是发现下面的那个男子一边喊着美人,一边还在不断尝试着往上攀爬。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苏娇急的满身冷汗,却是突兀感觉自己耳后一阵冷香袭来,浸着香汗的下颚处撵上两根冰冷的手指,似还带着细碎的檀香味道。
那手指冰冷入骨,抵着苏娇的下颚,就好像抵上了两块寒冰,让人忍不住的打起了颤栗,就感觉阴冷之气顺着脖颈处往下浸延,直渗入了骨髓之中,侵肌裂骨一般。
“哦?”耳边的声音微微上挑,浸着檀香气直窜进苏娇的耳中,“你认得我?”
“既然不认得…那你怎么给我送这美人灯呢?”
晚间树影重重,朔风凛凛,苏娇的耳后阴风阵阵,她蜷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两根冰冷手指,身子瘫软的紧,身上的小衣都以湿透,沉甸甸的小袄挂在身上,让苏妗几欲喘不过气来。
因为苏娇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冷风吹散一阵血腥气,身后的檀香味愈发厚重起来,苏娇突兀转身,一把抱住身后那触感滑腻的料子,将满是冷汗的小脸埋进宽实修挺的大腿处,声音娇柔细腻,带着媚色的上挑,甜蜜的好似浸了蜂蜜的糖糕。
一下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苏娇瞪眼看着那只手,修长白皙,缠绕着刻着细致佛纹的檀珠,更显那指如玉细腻。
“表妹这般,可是何意?”话虽这么说着,男人的手却是依旧在那处放着,只让苏娇连大口喘气的机会都失了。
“哦?”高大的身子陡然下降,苏娇一个不慎,下颚撞上金邑宴坚硬的膝盖骨。
脑后是缠绕着亭角盘附的藤蔓,几朵白色小花点缀其间,幽幽冷冷的带着几分清致。
苏娇摇晃着身子,整个人跌了进去,缠缠绕绕的绿色藤蔓勾住她的缎面袄子,缠住带着卷边的裙裾,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层层叠叠的盖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
苏娇的身后是软绵绵的藤蔓,软细的茎叶如织网般,除了这,毫无其它的支撑物,她使劲的拽着金邑宴的衣摆,全身的支撑都落在了那一角衣摆之上。
苏娇美目圆睁,眼看着那衣角一点一点的随着男人的动作而渐渐脱离自己的手掌,身后的藤蔓也因为自己的重量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音。
滑腻的衣角终于因为男人的侧身而彻底脱离苏娇的指尖,只余下一点细腻的檀香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此时的苏娇这才透过清晰的月色看清了面前男人的面容,黑发如墨,肌肤白皙,面容英挺,只那双眸子漆黑暗沉,阴冷厚重,好似蕴着一汪深潭,此刻看着苏娇,眉目微挑,嘴角轻勾,端的是个月中光华的清冷贵胄。
身后的藤蔓断裂,苏娇纤细的身子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然而下。
身上的小袄吸饱了水,拖拽住苏娇纤细的身子,还有身上乱七八糟缠绕着的藤蔓枝条,阻隔住了苏娇的视线,她粗略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三米多高处的小亭之上,只余下那熟悉的衣角转瞬即逝。
万分艰难的出了池塘,苏娇低头看了看满是污泥的身子,用力的踩了踩脚下无辜的藤蔓,扶着秀锦的手颤颤的回了自己院子。
换了五六桶的洗澡水,抹了三四遍香胰子,苏娇终于是将身上收拾妥当,她伸手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看向绣墩上乖巧坐着的苏妗,伸手拿过秀锦端进来的姜汤,拧着细眉灌了进去。
“说吧,跑哪去了?”塞了一颗蜜枣压下嘴里一股子的生姜味,苏娇嫌恶的捂住口鼻,又让秀锦去端了两碗牛乳过来。
瞪大一双杏眼,苏娇伸出手,恨恨的捂住了额角。
灯光下的苏娇浸着一层氤氲光泽,穿着一身蔷色绣纹内衫,外面披着一件大毛的衣裳,秀发长披,如雾似幻的坐在那处,轻皱细眉,小脸绝丽。
“不是恼你,只是今日真是乏累了,明日我再差人来叫你过来一处,可好?”苏娇温言软语的说完,看到苏妗依旧有些惴惴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梳着发髻的头顶,嘴角浅浅淡淡的扬起一抹笑,“好了,去吧。”
“嗯。”痴迷的看着苏娇嘴角泄出的那抹笑,苏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看着苏妗消失在房廊处的身影,苏娇慢慢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身后端着牛乳过来的秀锦道:“什么仙女?”
“姑娘不知道吧,那定远侯府的世子年岁小,看着有些雌雄不分,比得一般闺阁之女,确是好看的多了,只那人虽男生女相,脾气秉性却是暴气的很,前几日听说被那国舅府的嫡孙调笑了几句,便把人打的都下不来床了。”秀珠一边拿着帕子给苏娇绞头发,一边接过秀锦的话道。
确实,定远侯府的王侯爷便是武将出生,即便年迈,一身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还是摄人的很,手下的儿孙想必也都是会武的,也只不知那国舅府的,是吃了什么豹子胆尽惹那不好惹的,怪不得最后落得个剥皮挖骨的下场,真是衰人多作怪。
想到这里,苏娇身子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吓得身后绞着头发的秀珠也是一惊,“姑娘怎么了?可是绞疼了头发?”
头发算个什么东西,她的命都要没了!
第5章 美人舞
初冬的夜冷风阵阵,苏娇伸手灌下一碗热滚滚的茶,感觉指尖暖和了一点,这才拿去一旁的锉刀细细滑去竹条边的毛刺。
“没事,忙了一晚了,你们先去歇了吧。”苏娇一手翻着手边的《木工杂记》,一手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秀锦和秀珠两人对看一眼,只无奈叹了口气,一人上前挑亮了琉璃灯,一人又去换了一杯热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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