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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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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徒
作者:梅曳
第一章
沧州城内的一个集市里,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一堆人,人群中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头发以竹簪束起,一袭白衣,衬得脸色愈加白净温润,真真是白衣胜雪,眼神流转间尽显灵动。对面的男子头发披散在肩上,一袭青衣,眉头紧锁。
这时只见少年灿然一笑,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您输了。”
青衣男子摊手:“果真是输了,我身上有的,你要什么?”
“你腰间的那个玉壶。”少年喜形于色。
青衣男子点头,愿赌服输,扔下玉壶,起身,很快消失。人群中有一着绛衣之人冷笑一声,悄然离去。
“公子,你不要银子要这个玉壶做什么?”身旁女婢急忙提醒。
“这个可比银子强多了。”人群散去,少年婆娑着玉壶。
“元香,你刚刚可曾听见一人冷笑?”少年问身旁婢女。
“没啊,公子听错了吧。”
此少年便是名噪京城的白起公子,棋艺精湛,轻功倒也了得,常以一袭白衣示人,没人知道白起公子的袖子里有多少根白练,单单只知道这一根白练使出来竟是刀枪不入,却伤人于无形。身边的女子倒也长得精细,身穿浅绿色的衣袍,也是副机灵模样,京城内盛传白起公子是极欢喜身边这婢女的,不然不会总是带在身边。连青楼酒肆这样的地方,这婢女也不曾离开过半步。但也有人说,这婢女武功在公子之上,有见过这婢女出手的人说:“一百年出一个的人物。”
待人群散尽,少年刚将玉壶别至腰间,顺手解了腰间一壶酒来,身边女子附于少年耳畔低语一番,少年立马警惕地起身,手一扬,袖子里的白练长了一截出来,接着就势一展,迅速绕了身边的女子的一只胳膊,倒像是白练比手灵活,顺势绕到附近青楼石柱之后。
“那王公子就是不好,元香,你可记得从沈府的后墙爬出来时,我们说了什么?”
“记得,我说江湖险恶,元香护小姐周全。”
“以后,我是白起公子,不是沈念,不是你的小姐。”
说完,少年打了个响指迈进青楼门去:“我们见了这青楼也算是缘分,倒不如瞧瞧这沧州的青楼是个什么样子,仔细瞧瞧这里的红粉佳人有没有咱京城的好看。”青楼老鸨见少年生的一副好皮相,便知晓定是贵公子,立即细了眼将少年往楼上请,少年也不做推辞,应着招呼点点头上楼去。
老鸨将楼里顶尖的姑娘都招呼出来,一字儿在少年面前排开,自是千种风情万种娇媚。老鸨示意让少年自己挑人,少年指指身边的元香:“比我这丫鬟出色的,你仔细地挑个给我。”
老鸨是生意人,自然也是明白人,垂了手静默在一旁,待少年再发话。
沈念靠在雕花木椅上眯着眼,一指轻轻敲击桌面,悠然道:“既然这样,挑个男子来吧!”老鸨当即又细了眼:“原来公子喜欢男子,这就给您找来。”
沈念本就是进来瞧瞧这沧州的青楼女子姿色,瞧完了,也就逗逗老鸨,倒不知这青楼里真有男子,一时倒是怔住了,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分毫。
闺房内的沈念只是个寻常的女儿家,不擅女红,拿着针线,缝缝补补倒也像模像样,且能绣出些四成像的物什。琴棋书画中,棋艺自成一家,自家哥哥沈重,下棋多次赢过当今圣上,却从来没有赢过她。京城盛传:朝堂之上,沈将军的长子沈重棋艺最为精湛;草野之处,白起公子的棋局最为出彩。连那圣上有一日与沈重对弈时也问:“你与那白起公子棋艺谁更胜一筹?”沈重缓缓落了一子,不动声色道:“白起公子是世外之人,自然不好叨扰。”皇帝点头赞同,不再问起。后来沈重常弯了嘴角对沈念说:“朝堂草野,都是我家沈念棋艺天下无双。”至于书法,绘画,琴艺,沈将军这样夸:“凤毛麟角。”
沈念只消做了男子打扮,浑身底气都会足起来,混迹于京城各大集市,甩银子都快活些。沈家在先帝时还是普通人家,日子清苦紧巴了些,沈念穿的衣裳都是沈重穿旧了的,后来沈正做了大将军,沈念的穿衣习惯已经和沈重一个样了,连亵裤都要穿一样的,这下原先不曾在意的沈母急了眼,每日里亲自教导,才改了五成。出了闺房,沈念还是改不了穿男装的习惯,尤爱白衣。
最令人称奇的是,不与那些贵胄公子一样,沈念喜欢在腰间挂些酒壶,或者一些别的块头大些的东西,越来越像个江湖少年。沈母后来瞧见了,也就懒得管了,只是叮嘱沈念在外不要说自己姓沈,于是沈念倒也乐得自在,因喜欢围棋中的白子,取名白棋公子,后来众人误了读音,成了白起公子,沈念瞧着白起公子这名字也不错,也就任人叫白起公子了。
某日,沈将军坐在轿子里,经过京城的集市,掀开轿帘,无意间看到女扮男装的沈念,因是第一次在外面见到,多看了一眼,本不打算理,刚准备放下轿帘,就看到沈念一手叉腰,一手解了腰间的酒壶,拇指轻易将酒壶的木塞弹开,仰着脖子就灌上了时,沈将军立时恨不得拔了木屐就甩到沈念脸上,这丫头不知道自己一杯倒么,在这集市上醉倒怎么办。
沈念从此也就肆无忌惮起来,沈将军都默许了,还有谁能不许吗?作奸犯科不至于,倒也在京城这块皇城脚下的大街小巷声名渐噪。
再某日,沈念在京城的马路拦截了一辆马车,因那马车撞了路边的一只小狗,车里的人下车,沈念整个人都呆了,这不是自家的哥哥沈重沈少爷么?
沈重翩然一笑:“阿念,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劫富济贫,留下买路钱!”沈念袖子一缩,收了白练,头一上扬,发髻明显晃了几下,玉簪就是有些滑。
所以京城的白起公子至今为止,虽出入青楼酒肆是家常便饭,三番五次撞见青楼男女榻上缱绻缠绵,调戏过的良家少女不计其数,当然这也是那些少女愿意的。还有多少青楼女子要以身相许,恨不能交出所有私藏的首饰给老鸨将自己赎了出来,从此跟随白起公子浪迹天涯都是好的。其实,白起公子真正调戏过的男人也只不过自家的沈将军和沈少爷二人。
“啊,这么快,咳咳。”沈念拳头靠了靠嘴唇,看似云淡风轻,眼神粗略地扫过眼前的几个男子,眉清目秀,真真是好看,也是女扮男装么?
大着胆子,走到几个男子面前,装模作样地,从右手的袖子里滑出一把扇子来,趁着扇子还没散了开来,握好,用往日里调戏女子的那一套,挑起一个个的男子的下巴,与其说是挑起下巴,倒不如说是顶起他们的下巴,沈念到底比这些男子矮了些。沈念踱回木椅重新坐定的时候,明显地感觉两颊发烫。
“这些个,俊是俊,终归是差了些什么。”沈念尽量语气轻佻,眉眼上挑。
“老奴觉着公子这样容貌出众的,定是喜欢高大一些的,既是公子不喜欢,我再去为公子挑些公子喜欢的便是。”老鸨心知这少年是存心刁难,话却仍说得柔软。
“罢了,你这青楼火候差了些,我也累了,收拾个干净的房间,让我主仆二人歇下吧,银子不会少了你的。”沈念故意闭了眼,摆了摆手,感觉手上的扇子都在打滑了。老鸨点了头,示意那些男子各自散了去。
“滑稽,我逛青楼,什么场面没见过,有红过脸么,调戏男人算什么,跟调戏女子是一样的。”沈念争辩,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第二章
沈念将扇子塞进袖子,走到窗边,轻拨木窗,探出头来,看向楼下,青楼在集市的中心,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人影稀疏,打斗看得分明。只见几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对着一个白面书生施展拳脚,白面书生却也不甘示弱,几个跃起,躲了拳头,趁机拔了腰间的剑,一剑下去,竟是出神入化,剑似不是铁铸,刺了一人措手不及。
沈念一边暗暗称奇,一边暗自揣度那套剑法,似是在哪里见过。走神间,白面书生又是一个跃起,在原地打了一个旋,剑身旋出的性状极似流星锤,剑锋所及之处,都是一声闷哼,再见那剑所停之处已是一个黑衣男子的胸膛,黑衣男子挣扎了一下,身子僵硬着倒了下去,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书生一派写字作画的神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尚能行走的黑衣男子,见大势已去,实力悬殊,各自捂了胸口,逃散了去。
刚想合上木窗,却见白面书生身后一人缓缓站起,正是刚刚倒下的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一支匕首,正对书生背心,正是心脉汇聚之处,一下下去,自然不死也废。沈念一急,袖中白练就扔下楼去,在黑衣人动作之前白练稳稳卷住了匕首。
书生只听“刺啦”一声,匕首穿破白练的细微声音也没有错过。原来这沈念甩下白练时候只用了三分力,白练下去时已是软塌塌的,到了末端更是毫无力道,光凭着沈念在高处的力道控制白练的方向,在匕首上胡乱绕了几圈,舞水袖一般,自是绵软无力,最先触及到匕首锋口的白练撕裂开来。
黑衣人默默将手中匕首解出来,然后朝沈念微微点头后,匆忙溜走。沈念见元香也已经跃下楼来,胆子大了些。挺了挺腰杆问道:“公子贵姓?”
书生刚用素布擦了剑身,淡然道:“耶。”
沈念一听不高兴了,来沧州第一次行侠仗义,被救之人竟是这样淡漠,耶什么耶。于是皱眉道:“我刚刚救了你,我只是问你姓什么?”
书生将剑收回剑鞘,淡淡瞥了一眼沈念一眼:“我说我姓耶。”
沈念脸上变了颜色:“你就不问我姓什么,名什么么,也不道谢。”
书生瞥了沈念一眼:“多谢公子,公子姓什么,名什么?”
沈念终于知道书生的厉害了,真是慢条斯理,不可理喻,一跺脚:“我姓白名起,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把扇子。”
书生“哦”了一声,继而道:“可是刚刚是白公子自己将扇子挥到我剑上的。”书生心中对于这白衣公子的纠缠微微反感。
不待沈念说完,那书生当真掏出一把半旧的扇子来,递给沈念:“多杀一人,少杀一人我不在乎。”沈念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扇子已经握在自己手中,迎着光,沈念展开来看,扇面上一片空白,只在边边角角处有些水墨菡萏,沈念觉得扇子上总该有些字画的,眼前这书生字应该不差,于是将扇子又递上去:“我看你像个书生,你题些字上去。”
书生看了沈念一眼,接过扇子,进了青楼,沈念跟着进去。晚上,青楼的莺莺燕燕都随老鸨在楼下陪酒,书生不理前来迎客的老鸨,老鸨又见在一旁的沈念,识趣地领着莺莺燕燕的去了别处。
书生落座之后问沈念:“白公子,题字需要笔墨的。”
沈念点头,从元香背上取下棋盘,缓缓从棋盘反面机关里掏出文房四宝来,这棋盘也是沈念赢来的,京城常有人设棋局,赌注不大,常是些别致的玩意儿,沈念就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常常派下人留意着京城内设的一些棋局,有些什么玩意儿,自己就去破局顺便带回中意的。后来,京城内的棋局都默契地用别致的小玩意作为赌注,想一睹白起公子破局的风采。
这棋盘是从一个老叟那儿赢来,老叟似是个棋痴,棋风极为凌厉,处处紧逼,气势汹汹。沈念见过的棋路不下千百种,如此凌厉的倒是头一回,但是围棋重在有得失心,却也有度,老叟明显过了,如若是与男子对弈,定然少有人有胜算。沈念是女子,又是惯常对付这样棋风的,对老叟的心思看得分明,老叟满盘皆输。此时,沈念也已满头大汗。
老叟感叹:“让老身输得这样惨的人,一个是女子,一个是你白公子。那女子已经不在啦。”沈念见状问:“那女子是你的心上人?”老叟不答,直直道:“棋子她赢走了,我花三年做好这棋盘等她来赢,她却嫁人啦。后来我又等她许多年,她又躲阎王那儿去啦。现在终于输了一回棋,将这棋盘输了,我心里也高兴。”沈念又问:“她嫁给谁啦?”
老叟不作声给沈念递上棋盘:“娃娃啊,可不要小瞧了这棋盘啊,我知道你是欢喜这棋盘模样好看,这棋盘的妙处你日后定会一点点知道的。”沈念追问时,老叟只叮嘱:“这棋盘原来的一套棋子,以后你有缘见到时,一眼就能看出,你同那棋子的主人说,苏远生一生不欠女人。”
“要是我遇不到呢?”
“遇不到就算了,说不说都一样,反正她都不在了,不过图个心安。”
而这棋盘反面的机关是沈念经过仔细地观察才找出的第一处妙处,可以藏些笔墨纸砚。
元香凑在沈念耳边:“公子,耶公子写好了。”
沈念凑过去看,只见扇面一边竖着“龙阳之癖”四个大字,正是行楷,笔力苍劲雄浑。沈念但看那耶云神色讥讽,一时怒火直冲脑门,
“公子,老爷不是也夸你的字凤毛麟角的,你也凑个对子。”元香不识字,但是看到扇面上的四个字,想到沈念在家与沈重对对子的情景,顺嘴就说了出来。
沈念灵光一闪,挥笔给了一横批:“粉黛失色。”
于是沈念看到书生冷哼了一声,起身往外走去,这时元香走上去拉住书生:“耶公子,你名什么,着急走什么。”
“耶云告辞,今日多谢白公子的救命之恩。”耶云说完就要离开。
沈念急忙上去喊住:“耶公子,你那套剑法不能练的,伤身。”沈念因为这白面书生的最后一个旋身,想起这是沈正书房的那一套剑法中的一个最显著的动作。沈念听沈重说过,这套剑法在世间广为流传,但是只有极少人会练,剑法最重气,气成则剑术成大半,练气除强健体魄,更好地控制剑本身之外,还能使人在对敌时气定神闲。唯独这套剑法练气时,尤为伤身。文人武将对这套剑法的态度便是束之高阁,在藏书架上充充门面,沈念见这耶云使这套剑法极为纯熟,定是不知这套剑法伤身,自己还是提醒下才好。
“我看上去不能驾驭这剑法?”耶云笑道。
“不是不能驾驭,反而你驾驭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但是到底看上去身子弱了些,你的面色一直都是这样苍白么?”沈念语气关切仔细。
耶云不答反问:“公子甚为精通剑法?”
“略懂,听我兄长说起过,略微懂一些。”略懂牵强了些,就是完全不懂。
耶云从沈念手中接过撕下的衣襟一角,慌忙道:“白公子,多谢,告辞。”说完,就大步穿过街角,再看不见。
第三章
对于断袖,沈念最初得知还是因为混迹于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青楼客店,都知道那些赶考的书生们随身带的书童除了照顾自家少爷的生活起居之外还要给少爷解决那方面的需求。
沈念晃晃脑袋,“元香,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小姐去哪里,元香就去哪里。”元香翻了个身,嘟囔道。
因为怕身份败露,便于离开,二人都是和衣而睡,睡得也不大舒服,沈念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才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到有人咚咚地敲门,大声嚷:“我们是官府的人,奉命前来捉拿要犯。”
元香迅速打开昨晚那扇木窗 ,朝下一看,楼下的尸体已经不见。那敲门声一声重似一声,门时刻都会被打开,沈念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待要携着元香从青楼木窗逃走,那老鸨已用钥匙开了门叉腰站在门口,细声细气道:“公子,方才我就瞧出不对劲来了,这下好了,竟然弄出人命来了,官府来了许多人,别妄想能逃出去啦,除非呢,你长了翅膀,飞了走。”
沈念心中凛然,定是那耶云将这事栽赃在自己身上了,急得脑门上已经是一头的汗,那些官差已经走了进来,元香一手隔开一个官差,拉起沈念往那楼下一跳,身子刚一落地,才发现巷口还有一队人马,转头就朝另一个方向直奔,元香轻功胜于沈念许多,一时拉着沈念不停点地,拐了几个巷落,却见一处有个渡口,一艘小船听着,船家低头抽着旱烟。
急忙跳上了船,沈念喊一声:“老伯,行个方便,我们着急要往南去。”船家待她们上船后,有一搭没一搭道:“公子,你来得巧啊,人一老,这大晚上的就睡不着,非得来水上晃晃,不然这晚上哪里有渡船。”沈念与元香二人躲在简单的油纸做成的船舱里,应着船家的话,却暗自松一口气,这官府晚上定然也追不上了。扫视着船中摆设,一张简单的桌子,几张竹制的椅子。沈念一时不知如何消遣,只得拿了棋盘出来,没有棋子,沈念在棋盘左手当白子,右手当黑子,独自沉迷。
天蒙蒙亮时,船一时靠岸,沈念心下迟疑,从船舱里探出头来问船家:“怎么啦?”
“岸上有人想行个方便,大晚上的,我靠岸载上一程,公子不介意吧?”船家在船头喊。
“不介意的。”沈念退回船舱安稳坐下。
元香低声说:“公子,咱们还被生人害得不够么?”
“天色这么早,渡船不好找,顺便搭上一程也没什么,我们小心点就是。”
正说话间,沈念掀开油纸布,见岸上是一中年女子,柳腰细眉,长得甚是好看,装束倒是稀疏平常,该是普通女子罢。女子上船只是淡淡和沈念打了招呼,就独自坐下了,沈念也就继续在棋局上左手斗右手,斗得不亦乐乎。
这时,却有一把棋子洒落在棋盘之上,叮当作响,质地光滑如玉如缎,这黑子像是铁铸而成,却又黑得精纯惹喜。白子倒真像是上乘的白玉雕琢而成,却又浑然天成,无丝毫精雕细琢的痕迹。这沈念当下就愣住了,伸手仔细摸着这些棋子,所赴棋局无数,手下摸过的棋子也不下千百种,手感如此之细腻光滑的,十八年来这是头一回。难道这棋子就是老叟口中的与棋盘一套的棋子?决定静观其变。
“公子擅于下棋?”女子站在桌旁问沈念。
“凑合。”沈念头也不抬,将棋子一点点摆到自己刚刚设好的一个新的棋局上,有些像花瓣的模样,沈念想起梅花局,自己一直想设的一个棋局,这么多年来虽然棋艺在京城几乎没有人是对手,但是始终未曾将这棋局设出来,一直引以为憾。
“这样就是梅花残局。”女子轻拨一黑一白两子,棋局立即形成一个梅花的形状,左下角一个微微的缺口,棋局顿时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于是棋局刚好处于平衡之中。
梅花局又叫做梅花残局,因棋局定形时像极了梅花的形状,只是微微缺了一个角,故而得名梅花残局,后来世人简单称其为梅花局。沈念初学棋艺时,就听说过这个局。
沈念初学棋艺也只是偶然在京城的某个马路旁见过一个江湖术士在那摆弄棋子,不知是羡慕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是只是欢喜上了那些黑白色的棋子,总之沈念从那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术士身旁静静观看前来对弈的人,天赋禀异,时间久了,围棋上的一招半式都不在话下,所以常常在一旁得意地插话。术士总是很生气地喊:“观棋不语真君子。”沈念气得也大声吼:“看你下我着急啊!”于是那术士说:“那你来下!”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沈念没有输过棋,常常洋洋得意。直至有一日,术士拈着胡须,高深莫测地说:“我听说过有一种棋局叫梅花残局,这世上能破的没有几个人,能设这局的也只有几个人,你没有这功力,就不要得意。”
从那之后,京城的白起公子再也没有得意过,并且一度以为这棋局根本就是不存在,那术士为了搓搓自己的锐气,胡编乱造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棋局而已。沈念没想到这女子这样轻拨两子,这梅花残局就这样设成,沈念一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念问女子:“你会解这局吗?”
“不会,这局我见过一回心里记下的。”女子细细婆娑手中的棋子,似是在想事情。
“你在哪儿见到的?”
女子不答反问:“公子觉得这棋子怎么样?”
沈念答不上来,只好说:“甚好。”
“公子的棋盘也是上等的,这样,我和公子下上一盘棋,若是公子胜了,拿走棋子,并且告诉公子我在何处见到这棋局的;若是公子赢了,我只拿走这棋盘。”
沈念十八年来第一次面对对手心里没底,这棋盘的种种妙处自己还没参透,这女子能摆出梅花残局来,棋艺定是不输自己的,要是真输了棋盘,也是对不起那赠棋盘的老人家。这样挑衅的对手,倒也让自己有了一点争斗的欲望。很久没有和谁在棋局上杀个酣畅淋漓了,不管是解棋局还是对弈,都鲜逢对手,同时又有些想见见这梅花局的来处。
一时竟来了勇气:“好。”
清了棋盘,元香在一旁脸色都白了,元香跟随沈念多年,很会看对手,知道这女子必是沈念的劲敌。棋盘上两人势均力敌,元香也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一旁静静观棋,一边担心沈念会输,一边想起以前沈正见沈念经常赌棋时说:“这丫头不可能不输棋,总有人会让她输得鼻青眼肿,到那时估计输得连亵裤都不剩,回来哭的日子在后头呐,小毛孩子那里知道天高地厚,人家高手都深藏不露,就这丫头整日里顶着个白起公子的名号各处张扬棋艺。”元香心想小姐现在早点输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输得连亵裤都不剩了。
船头的船家大概也是寂寞了,哼起沧州当地的民谣,虽是男子所唱,却唱出了女子的婉转悠扬。
许是民谣好听,沈念思维愈来愈清晰,几次连续提子,棋盘上黑棋惨败,一路征杀,沈念以一子之差险胜,女子抱拳:“公子果然好棋艺。”
沈念乐呵呵地将棋子一个个地收进棋盘,来沧州两日,昨日得了一玉壶,今日又得了这样上好的棋子,收获颇丰。转念想起,女子和自己的赌约里还有一个赌注,便是若是沈念赢了,就会告诉自己她是何处见到这梅花残局的。于是问女子:“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在何处见到这梅花残局了吧?”
“我带你去那里,当然,公子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就当没有这个赌。”女子激沈念。
沈念又是个顶信激的,加上方才又赢了棋,很久没有这么尽兴地下过棋了,浑身都舒畅,女子一激,沈念就应了:“好,我跟你去瞧就是。”加上沈念也想知道这棋子的来历,顾不上一旁的元香偷偷扯她衣裾的一角。
沈念随女子吩咐了一声船家,在一处停了下来,女子带着沈念又沿着岸边走了一阵,穿过了一片雾霭沉沉的树林,沈念心中害怕,生怕中了什么埋伏,试探着问女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女子笑起来:“公子不要见怪,走水路都是从这里上岸,船家自然记得我们是从哪里上岸的,我们山庄地处偏僻之处,自然是不希望外人叨扰。”
“你是你们山庄当家的?”
“不是。”女子摇摇头,转而笑道:“我们当家的最喜欢棋艺精湛的男子,公子棋艺自然精湛,刚好可以见上一见。”
“我们当家的一直想和一个棋艺精湛的男子成婚,在我们山庄里好生过日子。”女子絮絮叨叨地,沈念只听到一个“好生过日子”。
“我是个男的。”自己装扮成男子看上去就那么适合断袖么?委婉问道:“你们当家的有断袖的癖好?”
第四章
“我是个男的。”自己装扮成男子看上去就那么适合断袖么?委婉问道:“你们当家的有断袖的癖好?”
沈念扶扶头上的发簪问女子:“你们山庄当真很少有人能找到?”
女子点头:“我们山庄本就地处偏僻,加上当家的是从不出来的,所以就是搜查朝廷钦犯也找不到我们山庄。”
“哦。”一切都甚合沈念心意。
二人静静地跟在女子后面,路的尽头是一个小的马厩,马厩的旁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屋,里面的人见女子来了,就有人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来,接船的人套好几辆马车候着,沈念觉得惊奇,问女子:“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马厩?”
女子摇头:“这些马都是山庄的,这里是渡口,大公子为了方便在这里盖了个马厩。”
沈念也就不再细问,不管什么大公子,只见车前的枣红马正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马匹,枣红马被称为“草原上的金龙”,中原引进了一些,但是还是极其稀有。沈念以前跟沈正沈重都要过,沈正摸着胡须说:“平日里扮作男孩子闹闹也就算了,好马跟着你就委屈了。”沈重一脸鄙夷:“阿念,你嫌丢人还不够么,到时候摔个大饼脸出来,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回沈府,说不定还嫁不出去。”
所以京城的白起公子,虽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终究还是没有谁能见到他骑马的高大样子。这也是沈念觉得自己女扮男装唯一缺乏的东西。当自己攒的银子够买上一匹上好的枣红马时,刚好碰上宰相来给儿子提亲,又逃婚了,身上虽有大把的银票,但是因为一路上没有定性,怕照顾不好马,马也就一直没买成。
沈念自己下了车,将车夫赶下来,凭着以前坐在沈正马上的记忆,跨上枣红马,昂首坐定,车夫在一旁直夸:“公子想必马术也是上等的。”
元香吓得掀开帘子喊沈念:“公子,你不熟悉这马性,还是下来吧.”
另一马车里的女子说:“丫头,放心,没事的,车夫也看着,这里的马都是极为乖顺的。”
沈念不认识路,就由着女子的马车在前,自己紧紧跟着,这分明是一条上山的小径,刚好容一辆马车经过,山路的两旁种了些许竹子,还有些紫薇树,紫薇花开了一树又一树,风吹过脸颊时还带了些许花香,沈念只觉通体舒畅,加上刚与女子对弈,棋逢对手,心头极为欢快。
行到一处,前面的马车刹住,沈念眼看就要撞上去,枣红马却如有灵性一般,立即就停住了。
元香艰难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面色惨白:“公子,怎么了?”沈念潇洒挥手:“没事,没事,你坐好。”
女子拨了一处的竹子,手上几个动作,启动机关一样,沈念看不分明,而女子马车上的车夫淡然瞥向别处,像是故意不看。
出现在面前的又是一条路,蜿蜒而上,沈念看向地面都是松软的土,定是怕外面的人发现这里是入口。沈念心想这女子怎么都不防备自己的,女子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拍拍沈念沈念身下的枣红马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处的玄妙。”
“你怎么都不问我的来历的,不怕我是坏人啊?”沈念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棋艺好的人品性不会坏,就如酒品好的人脾气不会坏,一个道理。况且我们当家的,见了公子必然喜欢。”女子重新上了马车。
这厢沈念还没反应过来,枣红马已然抬腿,沈念也就不再言语,人家都不怀疑自己,自己再多说就是多事了。
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山庄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山庄四周环水,像极了一座小的城池。山庄旁竹林茂密,沈念大致可以猜出女子口中的当家的是个喜竹之人,居处竹林环绕之地,甘愿与青山同老之人一定也是正派之人。
车夫骑了沈念骑来的枣红马,一手牵了女子坐的马车,一人驾驭两辆马车,已然折返,看得沈念不得不暗自称道,这车夫都如此不平凡。
女子轻叩门扉,门应声而开,根本没锁。
沈念昂然抬步进了一个小院子,却见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从里头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女子:“沈姨,沈姨你可回来啦?”沈念一身冷汗,被发现了么,这女孩喊自己沈姨,自己没有这样一个侄女啊!
但见女子上去拥住女孩:“沈姨给你带来了个棋艺好的人,这公子棋艺比你沈姨好,你看着喜不喜欢。”沈念这才刚松一口气,一听整个人都僵硬了。
女孩这才注意到沈念,盯着沈念好一会儿,羞红了脸道:“喜欢。”
女孩唤作沈姨的女子一手顺着女孩的头发,一边问沈念:“这就是我们当家的,你对我们月儿可还有心?”
沈念瞧向女孩,穿粉色对襟纱裙,袖口是灯笼状的,面色莹白如玉,显得娇俏可爱,一双眸子黑亮黑亮的,那漂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人,虽有些许羞涩,却是不怕生的模样。原来当家的是个这样娇俏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自然是讨喜的,至少不令人看而生厌,沈念不自主地点头。
月儿一下子就扑到沈念身边来:“公子,你长的真好看。”月儿身上有有嫩竹叶的味道,青涩、清新,真是温香满怀。沈念刚刚好比女孩高上一点,看着倒是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沈姨微微地眯眼,月儿这孩子终于中意了一个男子。看来得留这公子在山庄上住些时日。
月儿转头又向沈姨:“沈姨,你让下人多砍几根竹子,原先准备的竹筒饭肯定不够了。”沈姨连忙喜气洋洋地点头吩咐下人去了。
“白起。”沈念答。
“嗯,白公子,山庄里大家喊我当家的,你随沈姨喊我月儿吧。白公子,你要吃什么呀,我会做很多很多的菜,红烧肉,酱鸭翅,反正你能想出来的,我都能做。”
“我不管的。”沈念舔舔嘴唇,只要有得吃就行,这朵桃花真是不错,最近运气甚好,玉壶,棋子,女人,美食,宝马,应有尽有,果然闯江湖合算。
竹筒饭是真的好吃,每一粒米都饱满分明,莹润透亮,送进口中,香滑生津,沈念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饭,急急地扒着,月儿急忙给他夹菜,还一边偷瞄他:“公子,不着急,你吃菜呀!”
山庄没有名号,下人说这座山叫做七杀山。七杀山,位于沧州,被称为是江湖上最险恶的山,也是阴气最重的山,曾被很多掌门看中,选址此山,后来因了这里的湿气作罢。没有什么人气,又没有教派和寺庙,后来也就没有人烟了。
沈念这才想起,山庄里处处都是生了炉子的,都是挨着夏季的时节了,本来还不大在意,这下才想起。
山庄的景致倒是清雅素淡,随处可见将竹子用到极致之处,井口一小节竹子可以汲水,山下的泉水也是用竹子引了上来,引上来的水竟有一丝丝的甜味,润着竹子清醇的香气,沈念常弯下身贪婪地饮上一口,山庄里的人看了总是诚惶诚恐:“白公子,我们这就为你沏茶。”沈念总是慌忙挥手:“我就尝尝这水。”茶,总是带着些刻意的味道,可是这水,有令人欢喜的味道。
山庄里的形形色色的鸟早晨叽叽喳喳的,有画眉,也有野生的鹦鹉,叫得欢畅,月儿想驯一只鹦鹉,缠着沈念捉了一只漂亮的花头鹦鹉,沈念本是不忍心的,但是拗不过月儿软软地求,月儿有撒起娇来总是软软的,缠绕了人整个心房,又把沈念当成倾心之人。终于还是捉了一只来,养了起来,才一日就会喊“白公子,当家的”,聪明得紧。
每日清晨,月儿都会早早地起来,在沈念的后窗轻轻敲击,等沈念洗漱完毕,月儿就会牵着她的手,到后山上看日出,那样一个圆完整地跳到地平线上时,月儿会高兴得像个孩子,又蹦又跳。太阳升起后,月儿就要跃上枝桠,朝沈念招手:“白公子,你也上来。”沈念轻功本就了得,轻轻一点地,也就到了枝头,月儿总是喊:“白公子,你轻功真是好,大概只比我哥哥差一点了。”
“你有哥哥?”
“嗯,他回京城了,哥哥在京城做生意。”
“哦。”
“我听沈姨说你跟她有赌约,后来沈姨输了,所以要告诉你真正摆出梅花残局的人,有这么一回事吗?”
第五章
“我听沈姨说你跟她有赌约,后来沈姨输了,所以要告诉你真正摆出梅花残局的人,有这么一回事吗?”
沈念点了点头,沈念对月儿的哥哥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等的人物,能自行摆出梅花残局的人棋艺应该才是天下无双的。
“是哥哥摆的,沈姨也会,只有我学不会下棋,哥哥说我不会下棋没什么,以后嫁个棋艺好的就可以了,所以沈姨问我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时,我就答棋艺顶好的。沈姨看上了你,你会娶我吗?”
沈念不知道要如何答,月儿纯真,不忍欺骗只好说:“我要是能娶就娶。”我不能娶,所以我不会娶你,这样就没有骗你。
月儿靠在沈念身上:“真是喜欢公子,很喜欢很喜欢。”沈念没有见过如此直白的女孩子,就是自己换做女儿身份,喜欢一个人,一定不会这样直白地说出喜欢,在这样干净质朴的地方成长的女孩子果然开放热情些。
“阿月,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沈念不自禁地想起哥哥喊自己阿念,也喊月儿阿月。
“很小很小吧,从记事起好像就在这里了,哥哥和沈姨不准我出去,说在这里我才是安全的。我喜欢你喊我阿月,我以后也喊你阿起好不好?”
“随你喜欢。”沈念的负疚感越来越重,阿月对自己越来越依赖,虽说是这山庄的当家的,但是自从自己来到这山庄,山庄上上上下下都将沈念当成了当家的,有事总来请示,山庄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沈念觉得不管是沈姨还是月儿都很有心。
“以后我们成了婚,我就让你做当家的,我做压寨夫人,我不抢你的风头,会尊你敬你,到时候我就该喊你相公啦!”月儿说得两颊绯红,惹人怜爱。
沈念顿了顿,忽然从中衣里掏出一个扇坠来,放到月儿手上:“要是有一天,我离开这山庄,你要是想我,就当这玉坠是我。”玉坠原是扇坠,后来扇子折了,也就没挂在耶云给的那把扇子上,一直收在中衣的暗袋里。
“阿起不是要跟我成婚吗,怎么会离开山庄呢?”月儿苦着脸问。
“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找。”
“再说吧。”沈念苦笑,我是在躲自己的爹娘。
月儿抚着那块玉坠,说要找根红线挂在脖子上。
沈念每次和月儿去后山的路只有一条,每次沈念想换一条时,月儿都会说那些路她没走过,哥哥和沈姨都不允许她走。这下让沈念心头存了疑。
这一日,沈念吃完饭,跟月儿说自己想一个人走一走,月儿爽快答应:“也好,我正好去找沈姨,让她给你做一身衣裳,哥哥快回来啦,到时候你要见他,要鲜亮些。”
“好。”
沈念翻了后墙出去,后墙外的景色更是怡人,树木成荫,野花成片,湿气却厚重,沈念裹紧身上的衣袍,下午的阳光似是投不进头顶这些厚重的树叶。
周围有小虫子的叫声,听得沈念心惊胆战,早知道就把元香一起喊来了。沈念瞪大眼睛,深怕错过这里的任何一处景致,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细细的小径,试探着走,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一边注意脚下,走得小心谨慎。
这时,只听头顶一阵“簌簌”的声音,沈念连头都不敢抬,弓着身子,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后背上一阵冷汗。这里不会有鬼吧?沈念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
沈念心灰意冷,看不出个名堂,再把自己吓个半死不值,得回去搬救兵。转过身,只听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沈念僵在原地,接着又类似手的东西,抓住她的脚,越握越紧,地下的鬼?
沈念弯下身子抱起猴子,猴子两只前臂,乖乖地巴着沈念的一侧肩上。沈念心想有这猴子陪着还不错,沿着小径继续走,走到一处,肩膀上的两只猴爪开始扭扭捏捏,沈念将猴子抱离自己远些,猴子两只前臂一起指向一个方向,沈念本以为那处不是路,看到猴子的眼神太过无辜,就去了猴子指的方向。
阳光渐渐从前方照进来,沈念才明白怎么一回事,自己回到了来处,传说中的鬼打墙?不是只有沙漠里才有的吗?
既然到了来处,沈念也就不想重新再进去了,这小猴子一定是以为自己迷路了,在好心指路。又舍不得放了这聪明猴子,猴子有些分量,不好使轻功,沈念只得凭空将白练在墙内的一棵树枝上甩了几圈,轻轻荡起来,以围墙为支点,轻松入了院子,到了院内要放下猴子,猴子却紧紧巴着沈念的腰不肯下来。沈念望天,出了京城,真是风华不减反增。
下人见沈念身上巴着只猴子,脸色一变都离得远远的。沈念笑嘻嘻地跑到月儿所在的院子,想将这猴子送给她。月儿一见这猴子,上来要摸猴子的头,猴子一脸郝然,最后高撅着屁股,头往沈念身上直拱。
元香听说沈念回来,赶紧往这院子跑,见到这猴子,元香就尖叫起来:“公子,你不是最讨厌长毛的东西吗?”
沈念笑眯眯地看她:“后山的,我看这猴子挺聪明的,就带回来了。”沈念给猴子取名“吱吱”。
月儿捂着嘴笑:“又不是耗子,还叫吱吱。”
沈念不理,一个劲儿地喊着“吱吱,就叫吱吱。”
沈念哄了一会儿,吱吱才肯从她身上下来,举着前肢,慢慢踱着步子,坐到一处的台阶上,盯着众人。
几个人笑起来,有下人送了点吃食放在吱吱面前。吱吱不动,看向沈念,沈念点头,吱吱才吃起来。
晚上吱吱在院子里闹起来,一直发出叫声,沈念披着衣服起来,原来是月儿养的猫进了这院子,猫猴大战。
“阿起,你偏心。”
“我没有,我的白练只能缠这猫,又缠不了这猴子。”
“你一个男人的手劲儿多大呀,猫哪受得住。”月儿心疼地摸着手上那只猫。
沈念幽怨地看着月儿,借着月光,鼓足了勇气:“我不是男人。”
月儿一惊,忙腾出一只手来握住沈念的手,嗫嚅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怪你。”
原来沧州这处,男人懊恼伤了女人时就会说气话:我不是男人。月儿正是以沈念心中懊恼。月儿虽未出过山庄,但是也经常听沈姨和下人讲外面的事。
沈念本准备豁出去承认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反倒月儿解了围。
第二日,沈念喊了元香要一道去后山瞧,刚出了正门,元香突然扯了扯沈念的衣袖:“这个给你。”
沈念低头一看,一枚一枚的竹签,短短细细的,顶端极为尖细。沈念捏起一支仔细看起来:“这是什么?”
“暗器,我怕遇到危险,趁着这几日得闲,做了几十根,你随身带着,虽不能置人于死地,但手法准了后也能击中要害。元香又从前襟里掏出一蓝色小瓷瓶:“这是在京城时,少爷找人配的,想着出门能用得上,以后也可以涂点竹签上,据说中了这毒,一个时辰内,毒发三次,次次钻心,中毒之人也就失去反抗能力。”
“有解药吗?”
“我家沈公子真好。”沈念将小瓷瓶放进前襟口袋。
沈念顺手抽了一根竹签,用内力挥向近处的一棵松树,只听到刺啦一声,竹签没入树身半指宽,元香高兴得很:“你发这竹签真是好看。”说得沈念很是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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