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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的愛情.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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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的爱情》
作者:蛋三土/斗六
1
沈梧拖著行李箱站在马路上,瞪著200度的眼睛左看右看,欣喜地瞄到左边大校门上方挂著鲜红的横幅:“热烈祝贺**大学40周年校庆!”
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沈梧兴冲冲地朝校门口保安奔过去:“请问这里是**大学麽?”
保安哥哥站在圆台上低著头瞟他一眼,手往对面一指:“那边。”
“啊,哈,不好意思。”
沈梧摸著脑袋从这座校门退场,临走前看见旁边赫然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写著学校的全名。唉,都怪平时戴惯了眼镜,於是现在裸著俩眼啥都看不清了。
站在马路牙子上望著十米开外的未来母校,等了三分锺的红绿灯,沈梧抓紧时间冲到对面。这次他先把校门口的牌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昂首挺胸地进了大门,同时忍不住腹诽对面的兄弟学校,没事献什麽殷勤,害自己认错路,搞得自己不识字一样,丢人。
挂了电话,沈梧心满意足地到路边小卖部买瓶水灌下去,休息够了便掏出录取通知书问老板:“请问这个地方怎麽走啊?”
“前面那个路口右拐,走20米就到了。”
沈梧不由得大惊,刚刚他就是从那个路口过来的,怎麽没注意到20米远的地方有这麽惹眼的湖泊?怀疑归怀疑,他还是按照店老板的指示寻了过去,果然,两分锺不到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幻想了整个暑假的湖的全貌。
沈梧叹口气,拖著箱子继续往前走。图书馆旁边的十字路口聚集了很多回母校参加校庆的老校友,女的个个大方得体,男的个个西装革履。沈梧也凑热闹地过去看海报上所谓成功的校友的名字和毕业院系,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计算机系的人,失望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计算机系才刚成立三年而已,根本没机会出来献宝。
20秒後,沈梧再一次震惊了。他连二郎腿都没跷起来呢,居然就被赶下车了!花车慢吞吞地开走了,留下沈梧张著嘴看著路对面的篮球场,怎麽比高中那个还要破?
抓紧时间顶著炎炎烈日在篮球场上办完所有入学手续,沈梧满头大汗地拖著!辘都快被磨坏的箱子挤到住宿表前找自己的名字。
十楼137,四人间。另外三个分别叫苏夏、袁林翰和衡毅。
2
沈梧推开门,宿舍里已经有人在了。那人正坐在床上叠衣服,听见声音就回过头来看,正好撞上沈梧打量的目光,便也盯著他不吭声。沈梧最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也最害怕冷场或者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好,你就是苏夏吧,我是沈梧。”
苏夏倒是吃了一惊,差点儿要以为自己脸上写了“苏夏”两个大字:“你怎麽知道我是苏夏?”
话刚出口沈梧就後悔得要死,说什麽不好居然说这个!苏夏的惊讶表情也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鄙视。这个学校从东走到西只要十分锺就够了,从南到北连5分锺都嫌多,居然还有人在这种地方迷路!傻蛋一个!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想和对方有过多交谈。沈梧怀著一肚子不忿选了苏夏的对铺开始收拾行李,暗暗悲叹自己的同屋居然这麽不好相处,他愈发相信高中老师的话了:“真正的朋友都是在高中得到的。”
沈梧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进柜子里,铺好床,脚都懒得洗就爬上去睡觉了,扔下苏夏在一旁悉悉索索地搬箱子整理柜子。一觉醒来後,对铺上的杂乱物品都不见了,苏夏头发湿漉漉地推门进来。沈梧觉得还是表现一下同学之间的友爱比较好,就主动建议道:“去食堂吃饭吧。”
“不用,”苏夏屁股对著他换衣服,头也不回地回绝道:“我一个高中同学过来找我。”
第三个到宿舍的是袁林翰。沈梧对袁林翰的印象比对苏夏好很多:虽然是个咋呼的人,可至少对同学的态度是春风般的温暖啊。袁林翰忙活完後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洗澡,苏夏照例有约在身,沈梧欣然同意。
“哎哎哎,哎呀!”里面传出女高音。
这些就是计算机系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了,新生报道第一天晚上就本著照顾学弟学妹的精神,挨家挨户地串门,说老师的好话,讲将来学习上要注意的事项,夸耀这个学校的种种优点。当然还有对於男生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虽然咱们系在这个文科学校有点儿格格不入,可是你们也别沮丧,咱学校美女多啊!”学姐停下来,嘿嘿笑著打量面前这三人一番,“你们四年下来绝对能找见女朋友,绝对都是大美女!”
说完这段给予大家莫大鼓舞的话,学姐又发给137一张单子,然後就率领学生会众人鱼贯而出了。沈梧扫一眼手里的纸,是关於班干部的安排。
“无聊。”沈梧不屑地把纸递给袁林翰,“老师学生压根儿还没见过面,班干部居然就选出来了。”
袁林翰接过去看两眼,惊喜道:“哎呀,咱宿舍占了两个呢!苏夏,你是生活委员。衡毅是班长。”
袁林翰的自来熟功夫算得上是宿舍的润滑剂,苏夏终於表现出冷淡之外的表情,不满地抱怨:“烦死了,最苦最累的就是生活委员。”
沈梧一兴奋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糗事往外爆料,惹得另外两人不住地大笑。沈梧很高兴自己可以让大家这麽开心,那个苏夏笑起来似乎也还算得上平易近人吧。等到大家都把自己高中的故事讲完,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还没出现的另一个舍友身上。
“衡毅啊,”袁林翰最喜欢发表自己的看法,“一听就长得很壮,这种人当班长才可以镇住别人。”
苏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让他当生活委员吧,我实在是不想做这个工作啊。”
沈梧建议道:“你可以跟他换!”
“你当我傻的?”
当然,两天後事实证明了大家这个晚上讨论的问题都是废话:第一次班会,衡毅就被系副主任撤去了班长的职位,成了一介平民。
3
这一届新生里面,最引人注目的绝对是计算机系的男生们。在这个连全校性的篮球比赛都只能以“3+2”(三女两男)模式组队的学校,一个系的一个年级居然有30个男生,是多麽难能可贵的事情啊!而在最引人注目的计算机系男生群中,最显眼的两个都在137,一个是苏夏,一个是衡毅。
苏夏当然是凭借自己的长相出名的。据传新生入学的当晚,学生会的学姐一出男生楼,就立刻把小帅哥学弟的消息告诉给了班上的姐妹们,姐妹们又都各自有别的姐妹,於是一传十,十传百,才三天时间而已,居然连英语系的女生们都知道苏夏的存在了。不过好在本系女生都不爱吃窝边草,苏夏平时除了被外系女生骚扰之外,倒也过得很大众化。
这种滥俗的出名套路自然不会发生在衡毅身上。衡毅走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路线。衡毅,是个神人。他的外形和他的名字相去甚远,他的三个同屋对他的揣测完全不到位。衡毅长得瘦瘦小小,烫了一头卷发,总是挎著一个小包姿态嫋娜地走在校园里,比班上另外70多个女生加起来都还要女生。他走在路上,90%的人都会回头看他,剩下的那10%则是根本没有认出他的性别。
衡毅不住宿舍,沈梧他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班会上,当场就被震住了。被震住的人不只是少见多怪的他们,见多识广的系副主任老赵表情也明显不对,当场把班长的职务挪给了一个叫施尧的男生。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回头看姗姗来迟坐在最後面的衡毅,衡毅翘著小麽指拈一粒巧克力扔到嘴里,满不在乎地迎接众人好奇的目光。
“牛人,”袁林翰啧啧赞叹,“他绝对有问题。”
刚进大学的沈梧还很天真:“什麽问题?”
“gay啊,他绝对是gay。”
苏夏扭头看他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在心里下了评判:没眼力,果然是个傻蛋!
开学後的生活其实很平淡,除了教室就是图书馆、食堂和宿舍,唯一让人觉得新鲜的就是学校里比中国学生还多的留学生。沈梧上自习的时候就被N个留学生请教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语法问题,每每问得他张口结舌,深深地觉得自己不配当个中国人。
开学後第一个周末系里就举行了英语入学考试,按照成绩分班。沈梧糊里糊涂地考了个第一,理所当然地进了A班,苏夏考了个23名,刚好赶在了A班的尾巴上。袁林翰愁眉苦脸地看著自己的成绩,对两个舍友豔羡不已:“你俩怎麽这麽强,我在C班哎。”
“放宽心啦,”苏夏心不在焉地安慰他,“C班全是男生,你们会很放得开啊。不像我和沈梧,班上就我们两个男生,肯定要被重点照顾了。”
“哇,贱不死你啊!30多个美女围著你,你还有什麽不满的!”
袁林翰的羡慕是很有道理的,苏夏和沈梧确确实实是被30多个美女包围了,还被问了很多问题,只不过这些问题和他俩没啥关系,全都是关於衡毅的。
4
衡毅果然红了。这是
第一节英语课结束後沈梧的想法。开学一周了,衡毅还没去过宿舍,上课时他也总是坐在女生堆里,这些女生对他的了解比他们这种挂名的舍友多多了。今天他和苏夏被问了无数个问题,他俩一个都答不上来,倒是从女生那里听到了很多小道消息:衡毅最喜欢帮女生们解答感情困惑,最喜欢和女生们讨论哪里的衣服又便宜又好看,上课都是自己开车过来,据说还是宝马呢。
晚上袁林翰回到宿舍後也转达了C班男生对衡毅的好奇,然後对著苏夏摇头:“你怎麽不考差点儿呢,就算少考3分,也可以去B班接近他了啊!”
苏夏哭笑不得:“凭啥让我去接近他,你自己考好点儿不也能去B班了?”
袁林翰被戳到痛处,抓起一卷卫生纸砸到苏夏头上。幸运地置身事外的沈梧在一边看戏,心情随著战况的升级越来越好。
有句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能同住,不能同上课,或者同上课了却不能同桌,并不能代表大家就永远不能了解彼此,而为137的同学们提供了解舍友最好机会的,是可爱的思修老师。这个机会,就是社会实践。所谓的社会实践,其实就是派大家出去打工,刷碗洗盘子扫大街都可以,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回来讲述被拒绝的过程也能拿到高分。
这次实践分组采用抓阄的方法,苏夏、衡毅以及另外几个男生抽到了一组,沈梧和袁林翰被分配到了一群女生中间。周末的时候全班各个小组分头出动找工作,沈梧和袁林翰率领著一帮女生沿著成府路往西走,一家店一家店地问,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地都是否定。
走到蓝旗营的时候,几个女生走不动了,嚷嚷著还不如去未名湖转转呢。沈梧和袁林翰都没有应付女生的经验,只能她们说什麽就是什麽,乖乖地跟著去了北大,默默地听著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正热播的台湾偶像剧的话题,一句话都插不上。
晚上回到宿舍时,苏夏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看到沈袁二人进来,立刻使唤道:“给我倒杯水,我懒得动。”
沈梧把手上还剩一半的矿泉水扔给他,问:“你们怎麽样?衡毅怎麽样?”
苏夏苦著脸大摇其头:“别提了,我们听信了施尧的谗言,说什麽双榆树那边好找临时工作,一夥人大老远地骑车过去,狗屁工作没找到不说,衡毅还不会骑自行车,一路上都是我载他。他头一次坐自行车紧张,我可以理解,可是他揪我的衣服也就算了,居然还揪我的肉!”说著就撩起衣服给那两人看,“瞧瞧,都青了!”
沈梧和袁林翰笑得直不起腰,苏夏又继续抱怨:“这年头怎麽还有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啊!你们别看他瘦,带起来可累著呢,这一趟来回就跟跑了几千米一样。”
这下沈梧就不满意了:“我也不会骑啊,我家那边到处都是坡路,从来不骑自行车。”
袁林翰则在一旁大为震惊地声称一定要教会沈梧骑车,不然就誓不为人。
5
国庆长假很快就到了,施尧组织了一次活动,看升旗、爬长城、游故宫颐和园等老掉牙的项目都在其中。沈梧和苏夏对这种活动完全没有兴趣,找借口推掉了。袁林翰跑去调查了一番人员名单,立刻乐颠颠地报了名,回来後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你打鸡血了?”苏夏奇怪地问道,“别老在我面前转圈,妨碍我看电视。”
沈梧刚给外地同学打完长途,扭头若有所思地看著袁林翰:“老实交代,你看上谁了?”
袁林翰似乎一直等著别人问他,听到这话赶紧停下来,两眼放光地征求舍友们的意见:“你们觉得,迟昕怎麽样?”
袁林翰瞪他一眼:“我又不是A班的,我哪儿知道!”
“哦,”苏夏换了说法,“就是那个很乖巧的,安安静静的小美女?”
袁林翰满意地点头:“就是她。等著吧,这学期结束前我一定让你们叫她一声大嫂,嘿嘿嘿!”
整个长假袁林翰都为了接近心上人而不辞辛劳地奔波在外,丢下沈梧和苏夏留守在宿舍。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沈梧发现其实苏夏并不像一开始表现得那麽不好接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式幽默比袁式幽默更贴合沈梧的磁场。
现在是长假第五天,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电视,平均10秒锺换一次台。沈梧最终没法忍受了:“这屏幕晃的,晕死我了。”
苏夏叹口气:“太无聊了。”
宿舍里又沈默下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苏夏盘算著开口了:“反正没事做,我教你骑自行车吧!”
沈梧赶紧拒绝:“不要,我看见自行车就怕,老觉得不平衡。”
“凡事都得试过了才知道,”苏夏拽著沈梧的胳膊拼命往外拉,“我在你後面跟著,不用怕。刚好现在天黑,学校里人少,你也不会丢人。”
沈梧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被苏夏强行拖出去了,看到那辆黑色的自行车後又开始抱怨:“我不要前面这个横杠。”
“为什麽?”
苏夏睁大了眼睛瞪著他,然後用力把他往前一推:“上去!毛病!”
苏夏仗著自己身手敏捷,逃过了这场人祸。沈梧比较可怜一些,右腿被压在车下,膝盖擦破皮了。苏夏一把把他拉起来,训斥道:“你这什麽心理素质,碰一下就摔了!幸亏你是在这种小学校,要是你在清华,至少得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去教室。”
沈梧很委屈地揉著膝盖:“那有什麽关系。”
苏夏横了他一眼,沈梧不敢吭声了。苏夏抬抬下巴,一锤定音:“明天上马路上学去,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6
第二天下午,沈梧最终还是迫於苏夏的淫威战战兢兢地骑著车上路了,目的地是学校东门外的比格。这个目的地是苏夏制定的,理由是笨学生应该请老师吃饭。
对於食量大且抠门的学生们来说,最幸福也最累人的吃法永远都是吃自助。扶著墙进去扶著墙出来是所有人不懈追求的境界,沈梧更是把这个口号贯彻到了极致。
“回去你带我,好消化!”
沈梧愁眉苦脸地答应了,慢悠悠地带著苏夏往回骑,吃完这顿饭他的体重起码飙升了6、7斤,又加上苏夏在後面压秤,自行车被压得稳稳当当,再大的风吹过来也不歪不倒。两人刚拐进学校南门Blue Bar旁边的那条小巷子,迎面就开过来一辆小货车。沈梧稳健依旧的骑风给了苏夏一种错觉,後者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对,就这样,车来了也不用怕,它不敢撞你。”
其实这个时候的沈梧腿早就发软了,压根儿没听见苏夏说的些什麽。眼瞅著货车已经到了跟前,尽管平行距离少说也有1米,沈梧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毫无预兆地撒手跳车,扑倒在Blue Bar门口的水泥台阶上。
苏夏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去扶自行车,突然觉得脚踝钻心地疼,站都站不稳,刚迈出去一步就又栽了下去。
“苏夏!”沈梧惊恐地跑过去扶住他,“你没事吧?!”
“奶奶的。”尽管旁边有数名围观者,苏夏还是忍不住飙了脏话,“你跳得也太干脆了吧。”
“少废话,扶我去医院!”
长假即将结束的这个日子,苏夏被诊断为脚踝骨折,进出都得有人伺候。袁林翰春风满面地回到宿舍的时候,正碰上垂头丧气的沈梧给家里打电话,两人隔了3米远也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的骂声。
啪嗒一声,那头挂线了。袁林翰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转头看到苏夏躺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赶紧不耻下问刨根究底。一问之下才知道沈梧这个倒霉孩子为了跟他娘亲证明自己在学校过得很多姿多彩富有乐趣,把他害苏夏骨折的事情拿出来当笑话讲给他妈取乐,结果反被狂骂一通。
“倒霉蛋,”苏夏笑吟吟地勾勾手指招呼他,“给大爷洗个苹果去。”
沈梧乖乖地照办了,而且还是用盐水洗的。苏夏心情舒畅地看著沈梧一脸的衰相,接苹果时用手背蹭了蹭他的头发,忍不住又感叹一句:“真是倒霉蛋。”
沈梧也跟著八卦:“你干嘛不找女朋友?刚才那个很漂亮啊。”
苏夏不屑地哼一声:“找女朋友?这种事情太俗了,看著就腻歪。”
“是是是,”无形中被点名的袁林翰很不满意,“您老就自个儿脱俗去吧。”
沈梧很是纠结:“为啥我就没你有异性缘呢?”
袁林翰举手抢答:“这个我知道!我听班上那些女生说了,上一届和咱们这届,凡是从你们那儿考过来的,都是单亲家庭,所以大家一致认为你们那边的男人不靠谱!”
苏夏又是不屑地哼一声:“俗气。沈梧这样的才炫呢,从单亲家庭出来但是还这麽健康向上。”
“炫你个头,”袁林翰骂道,“你真是想脱俗想疯了。”
苏夏嘿嘿笑著不理他,抬起完好无损的右脚对准沈梧晃一晃:“小倒霉蛋,没女生喜欢你也没关系,哥哥会罩著你的。”
单纯的沈梧立刻感激涕零。
7
有时候苏夏觉得其实骨折的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的,有沈梧鞍前马後地忙碌,自己的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中午去四海乐打包宫爆鸡丁和饺子,下午去京韩打包海鲜辣汤面,晚上又从穆斯林带十串羊肉串回来当夜宵,吃得他无比的满足。
当然,再美好的日子也有完结的一天,三周後已经养懒了的苏夏唉声叹气地跟著沈梧回到从前的常驻地:图书馆二层自习室。两人进去後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那两个小女生端坐在座位上,一边听mp3一边写作业,对旁边站著的两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对方抬头扫了他俩一眼,又低下头看书。
苏夏伸手把对方耳机扯下来,满脸笑容:“同学,至少跟我们说一下之前放这儿的书去哪儿了吧。”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耐烦地站起来往外走,沈梧和苏夏赶紧跟上去。那人走到自习室门口就停下来了,指一指门边堆放的一大撂书:“你们自己翻吧,多半在这里面。”说 著鄙视地看他们两眼,又正义凛然地继续道:“那个座我都坐了两周了,居然也好意思说是你们的。最恶心这种占座的行径了!现在学校里男生素质怎麽这麽低,不要以为男的少就把自己当宝贝了,谁比谁金贵啊?”
沈梧满脸通红地喃喃道歉,苏夏倒不怎麽在意对方的恶言恶语,只是觉得沈梧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有意思。等那人进去後,沈梧把自己和苏夏的书找出来,叹口气:“快中期考试了,找个座位很难的啊。”
苏夏敲敲额头,突然想到个好地方:“听说主北有很多留学生上课用的小教室,一般都没什麽人在,咱们去那儿吧。”
“没钥匙。”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办法。”
沈梧半信半疑地跟著去了主北,三四层都没人,教室门关得死死的。苏夏找了一间只能坐下8个人的小教室,手伸到沈梧面前:“饭卡。”
“啊?哦!”沈梧尽管不明白这是要干嘛,还是很配合地掏出饭卡递到他手上。
苏夏把饭卡塞到门缝里,快速往下一划,锁应声而开。苏夏得意地摇摇食指:“我牛吧。”
沈梧心疼地抚摸著已经起了毛边的饭卡:“再来这麽几次,毕业的时候就没法退钱了。”
心疼归心疼,沈梧对这个教室还是很满意的。空调可以随便用,不像在图书馆还得照顾大多数人,正合他这种怕热的人的要求;看书看烦了还可以在黑板上涂鸦;最重要的是,整间教室只有两个人,很安静。苏夏也很开心,他总算是可以在学习时把脚跷到桌子上了。
接下去的一周,两人就泡在这个秘密基地为考试做准备,不想学习了就跑黑板前面比赛画粉笔画,或者是把桌子拼在一起,并排躺在上面聊天。好几次两人聊得太忘我,结果被锁在楼里出不去,只好在那里过夜。楼道里的灯过了12点就不亮了,於是上个厕所都得两人一起,一个方便一个用手机照明,那感觉就像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直到很久以後主北的教室全部换上了对饭卡免疫的新锁,沈梧还依然对大一上期的这段时光念念不忘。
在条件这麽好的地方复习,再考不好的话不光是对不起这间教室,也对不起自己的智商。沈梧和苏夏凭借中期考试一炮打响,成为众人膜拜的对象。沈梧比苏夏要多享受一份待遇:由於他看上去比苏夏好说话,於是除了被膜拜,他还得不断地被麻烦。麻烦他最多的就是衡毅。
衡毅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自来熟,不管之前有没有说过话,他都能请对方帮忙办事。他的一个优势还在於,他把自己当女生看,於是女生把他当好姐妹看,男生把他当妹妹看。沈梧本来就不擅拒绝,现在妹妹求自己帮忙,当然更没法推辞了。
沈梧无功当然不愿受禄,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次是苏夏帮忙写的,你谢他吧。”
衡毅惊讶地倒抽一口气,转头对苏夏表达了自己的崇拜之情。苏夏表面上维持著谦虚的笑容,等衡毅又回到女生堆後,脸色刷地沈下来,伸手狠狠地拧一把沈梧的大腿。沈梧措不及防被掐到痛处,眼泪汪汪地瞪著对方。
苏夏咬牙切齿地回瞪他:“你害死我了。”
8
苏夏确实被沈梧害死了。从那之後沈梧就解脱了,因为衡毅把所有作业都推给了苏夏。袁林翰神色暧昧地问苏夏:“他不是看上你了吧?”
苏夏“嘁”一声:“他那样儿一看就是有老公的人。”
沈梧很看不惯这俩人在背後诋毁同学的行为,义正辞严地插话:“这麽说别人太不厚道了,他只是有异装癖而已,不是变态。”
袁林翰的脸抽搐一下,不说话了。苏夏长叹一声:“真是朽木。”
进入十一月後,从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沈梧就开始盼著下雪。刚开始的时候袁林翰每天都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马上就下了,你看天都成红色了,这就是下雪的前兆。”连著说了十多天後,沈梧再不相信他了。一直等到十一月底,沈梧连小雪粒都还没能见著,天气倒是嗖地一下就冷下来,一夜之间大家都换上了羽绒服,最怕冷的袁林翰甚至穿上了棉裤。
沈梧在家的时候特意上网查过,知道这里的冬天虽然冷,但屋里暖气开得足足的,穿件毛衣就够了,羽绒服这种东西也就在外面的时候派得上用场。沈梧坚信自己不会没事到处瞎跑,於是一共就带了两件羽绒服,几条牛仔裤,後来还是在外婆的唠叨下才加了一套保暖内衣。衣服倒是很够用,至於裤子麽,一旦洗了秋裤之後,基本上接下去的一周都只能穿条薄薄的牛仔裤四处晃荡了。
沈梧一直把这种穿法坚持到12月初,然後在又一次洗完秋裤後,气温猛降了10多度,尽管每天在户外的时间基本不超过一个小时,沈梧也觉得有点儿受不了了。袁林翰每次见到他发抖都会伸手摸摸他的裤管,啧啧感叹:“看这小腿凉的,赶紧穿秋裤啊!”
沈梧点点头:“好。”然後去外面把秋裤取回来了,进门的时候两手握著裤腿,秋裤直挺挺地屹立不倒。
袁林翰一看就笑喷了:“没法穿,当凶器倒是不错。”
苏夏一边笑一边去翻衣柜,结果发现自己也只有两套,一套挂在外面,一套穿在身上。袁林翰举著裤子比划了几下“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动作,转头冲苏夏说道:“生活委员,管一管沈小弟的生活吧,没见过这麽可怜的。”
苏夏伸个懒腰,看看手表:“行,下午还得开会,忙完了就管管他。”
晚上8点多的时候苏夏回来了,扔给沈梧一个冰凉的盒子,里面是一套保暖内衣。
“真是个傻蛋,不管什麽东西,至少也得预备两套啊。”
沈梧感激地跟他道谢:“多少钱?”
“算了吧,”苏夏挥挥手,“就当你生日礼物好了。”
这个礼物非常及时,因为三天後就是沈梧17岁生日了。生日这天早上,沈梧是被电话吵醒的,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苏夏的声音:“你看看外面。”
沈梧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愣愣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耳边又传来袁林翰的尖叫:“下雪啦!下雪啦!沈梧快出来!”
沈梧噌地一下跳起来,脑袋撞到上铺的床板,疼得“哎”了一声。苏夏似乎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笑著提醒他:“你小心点儿,床那麽矮。对了,出来记得穿厚点儿。”
只用了5分锺,沈梧就搞定了穿衣洗脸刷牙三项任务,抓起钥匙就往外面跑。路面上的积雪都被清理掉了,只有操场上还铺著厚厚的雪。苏夏和袁林翰在操场正中间,和班上另外几个男生打雪仗。
沈梧乐颠颠地跑过去,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想从後面偷袭袁林翰,却冷不防被冻得大叫一声,暴露了自己。苏夏回过头来看到他的糗样,无奈地脱下一只手套递到他手里:“没见过世面就是麻烦,少吩咐一样都不行。”
一直舍命陪君子的袁林翰也顺竿爬地立刻收手,点点头:“是啊,沈小弟,淡定些吧。”说著就往操场那头溜,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在那边堆雪人。
“姓袁的!”苏夏冲他喊,“一个大男人堆雪人也太丢人了吧!”
被爱情驱使著的袁同学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冲迟昕跑过去了。
9
晚上沈梧请宿舍那两人在学校对面的阿俊吃饭,菜上来之前苏夏举著相机对准他:“沈小弟,说说你的生日愿望吧。”
沈梧满脸诚恳:“我想得图灵奖。”
袁林翰“啊”地叫了一声,跳起来就要掐他的脖子:“你太贱了!”
苏夏把镜头转向自己:“以上是一名臆想症患者的生日感言,鉴定完毕。”
吃到最後,阿俊又送了一碗长寿面,已经撑得直哼哼的沈梧把荷包蛋吃掉,然後又吃了一口面就再撑不下去了,把碗推给另外两人,让他俩也沾沾寿星的喜气。
“这是干嘛?”袁林翰奇怪地望著他。
“你俩也得吃啊,每人一口,然後许愿。”
“啊?我们没这个说法啊,感觉好别扭。”
苏夏推一下袁林翰的脑袋:“废话那麽多,寿星说啥就是啥。”说完挑一根面条吃下去,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祈祷:“让沈梧得图灵奖吧。”
袁林翰又开始大笑,沈梧红著脸说:“吃完长寿面後应该许比较切实际的愿望。”
“哦,”苏夏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袁林翰又笑了一阵,把剩下的面全部消灭掉,清清嗓子:“让我追到迟妹妹吧!”
沈梧的生日一过,就进入紧张的期末备考阶段了,期末考试自然比中期考试重要得多,於是无论平时学不学习的人都抓紧时间疯狂看书,一时间图书馆和自习室人满为患。苏夏身为生活委员,除了复习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办:为同学们订回家的车票。
这项任务看著简单,却快要把苏夏给逼疯了。他虽然天生对数字敏感,高数线数都学得很好,但是这数字一旦转化成人民币,他就彻底懵掉了,每天晚上都把收上来的钱摊开放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对著名单核算,几乎没有一次的结果是吻合的。
沈梧难得看到苏夏这麽吃瘪的样子,觉得很新奇,看著书还时不时地朝对铺瞅两眼,最後干脆把C语言扔到一边,跑到苏夏床前蹲著看他数钱。
“看什麽看!”苏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注意你小子很久了。没认真看书还不过来帮我算算?”
眼里一向没活儿的沈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赔罪,把满床的钱都收起来,用不怎麽熟练但比苏夏稍好的手法慢吞吞地数著。10分锺後,沈梧长长地舒一口气:“对的对的,就是这麽多。”
苏夏擦擦汗,很是欣慰:“奶奶的,累死我了,明天就赶紧交上去。”
最後一门考完後,车票也跟著发放到每个人的手里。137的三个人在宿舍蜷著补了两天觉,第三天一起去系里查成绩。沈梧还是高高在上,苏夏那两天被钱折腾得对数字从敏感变质为过敏,高数线数都发挥失常,只考了70多,总成绩名列第十一。本学期一直忙著追求心上人的袁林翰虽然没怎麽学习,也还是惊险地低空掠过,他最担心的线数被老师从58善良地提到了60分。
知道成绩後,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前段时间紧张备战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无踪了,每个人看别人都是温情脉脉的眼神,和平友爱得让外人看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沈梧最早回家,他提前一天收拾行李,满屋子乱窜地查看自己有没有忘了带什麽东西。苏夏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他忙活,突然想起接下来一个月都见不到沈小弟了,竟然觉得有些舍不得。
“沈梧,过来。”
“干嘛?”
“聊聊天,叙叙旧啊。”
“哦。”沈梧当真听话地走过去,一手抓著床架,一手抓著床梯,蹲在地上和苏夏平视。
他的眼神很无辜,苏夏看得心里有些痒痒:“哎呀离那麽远说什麽话啊,过来点儿。”
沈梧把脑袋从床架和床梯之间的空栏伸进去,下巴搁在苏夏的枕头上:“好了,想干嘛?”
这下就离得太近了些,眼看著鼻尖都快凑到一块儿,苏夏有些惊慌地往後躲了躲。沈梧不耐烦地咂咂嘴:“真磨叽,赶紧叙旧,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居然敢不耐烦!小肚鸡肠的苏夏很不满地翻个白眼,随即又换上笑脸,隔著10厘米远的距离,啵地抛给沈梧一个飞吻:“亲一下。”
10
沈梧被吓了一跳,一边骂著“真恶心”,一边往後退,冷不丁脑袋!地一声撞在床架上,苏夏甚至感觉到整个床都晃了晃。
“你没事吧?没磕著吧?”
“怎麽了?头晕不晕?”苏夏跳下床,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袁林翰从火车站送走迟昕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沈梧脑袋搁在苏夏枕头上,苏夏抱著他的腰狂笑的景象。
“这是在干嘛?”
沈梧很沮丧地瞅了他两眼,并不答话。苏夏一边笑一边跟他解释。袁林翰一听完立刻从抽屉里翻出相机对准沈梧开拍,还不停地发表感叹:“你脑袋平时看著也不大啊,怎麽出这种事情啊。”
没良心的苏袁二人组一直等到笑话看够了之後才开始想办法解救沈梧,又拉又推又拽地折腾了几分锺後未果,终於决定放弃武力,采用智取。两人对床架做了透彻的研究分析後,认为空栏上面比下面稍微宽了几毫米,於是扶著被困许久的沈梧慢慢站起身,直到头顶碰到上铺的床沿,才终於解救成功。
为了这件糗事,沈梧被另外两人笑话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苏夏送他到校门口打车去火车站,挥手告别的时候又看著他笑出来,沈梧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你再笑我就打你了啊。”
这句威胁幼稚得不像话。苏夏绷著脸替他把车门关上,立刻转身就走,肩膀不停地抖动。沈梧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真是傻到家了,顾不得去在意身旁司机的眼光,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扩大。
坐了20小时的火车,再加上4个小时的快艇,沈梧终於抵达了阔别小半年的家乡。在码头上迎接他的是还在复读的以及已经放假回家的高中同学们。沈梧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被拖去聚餐吃火锅了。
整个大厅里就他们这桌最热闹,十多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讲自己的学校,叽叽呱呱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梧吃得多,说得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别人讲话,心里又满足又幸福,大家果然都还没有变,高中的感觉都还稳稳当当地存在著呢。
沈梧微微笑著听大家诉苦,没有加入这场批斗会的打算。他对现实功利不敏感也不在意,因此也极少从别人身上感觉到这些东西。他喜欢这些高中同学,也喜欢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可他并没有因此觉得大学同学就有什麽不好,至少过去的这一学期,他过得很开心。
借著去洗手间的机会,沈梧给苏夏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苏夏懒洋洋地应了声:“喂,谁啊?”
“我,沈梧。我到家了!”
苏夏的声音稍微有了些精神:“啊?还挺快嘛。在干嘛呢?”
“和同学聚会呢,很多同学都来了,正在吃火锅!真是怀念这个味道啊!”
“嗯。”那头略略带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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