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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寒山河.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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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长辛店离京城不过才十几里,算是京师的一个外围市镇,有许多行业在禁城里找不到造当的地方开业,干脆就设置在长辛店,所以倒相当热闹,因为它是京师西行的必经之地,距离又近,宵禁也没有京师那么严格,无形中反而造成它的繁荣。
在长辛店最多的是镖行与客栈,镖局子因为往来人品较杂,而且都是动不动就掳拳拼命的武朋友,在禁城内容易滋事,倒不如远着点儿好,客栈多是为了许多外来的行商,不识朝义,在禁城里动辄得咎,也干脆住远点儿方便。
随着这两种行业的增加,许多附带的行业也吃了香,酒楼饭馆必不可少,酒足饮饱之余,总免不了微逐声色,所以长辛站的镇街上也有着秦楼楚馆与倚门卖笑的莺莺燕燕,只是顾客的流品较低,赶不上京师销金窟的气派而已!这是一个初冬的黄昏,由于京师的城门入夜就要关闭的原故。不顾过宿的人都出城了,正是长辛店热闹的时分。
大街上有一家小酒店,十几张板桌木椅、靠柜台排着一排条凳,却全坐满了人,倒是木椅上只坐了七八成客,三个小伙计,两个忙着招呼条凳上的客人添酒,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那个专管侍候椅上的伙计还能喘口气。
北方一般较小的酒店那有这种条凳,用以接待较为低俗的客人,喝酒论壶计,店中免费供应蚕豆等下酒菜,如果还要图享受,则一个子儿一碟的卤鸡子儿,三文一碟的酱牛肉也可以叫上两碟,连酒带菜,不会超过二十个铜子,是一般乡下人,苦哈哈卖力气的朋友最实惠的消遣处。至于上座头叫菜,不仅花费大,而且还得付小帐,只有赚钱的掌柜老板才够得上这种气派,有些村野酒店,则在店堂中埋下几口大酒缸,喝酒的客人蹲在缸边自沽自饮,自已计数到柜上付帐、各凭良心,所谓大酒缸,就是这种店家,而且极具人情味。
这家店号招牌叫四海春,气派很大。就是内里的布置有点配不上它的称号,掌柜的姓姚,胖得像尊弥勒佛,胖脸上一团和气,终日里笑嘻嘻的,跟每个客人不论贫富,都笑着客套寒喧,因此姚胖子倒是长辛店上一位大名人。
店门外寒意飕飕,店里挤上三四十个人,倒是暖洋洋的,酒意加上无忌的谈话,使店堂里充满了笑声。
他进店后,想在柜台前条凳上找个空位,却发现坐满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掌柜的姚胖子已摇摆着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李爷,您上裕贝勒府高就回来了。”年青人摇头,叹了一口气,姚胖子微愕道:“怎么?凭您这一身本事,难道连个护院教师还考不上!”
年青人轻叹了一声道:“我连门都没进,门房上瞧我这身穿着,根本不让我进去,说好说歹,总算同意了,却伸手要我二两银子的门包。”
姚胖子抖着胖脸上的肥肉笑道:“大宅门第都是这份德性,连县衙门都是非钱莫入,何况是贝勒府,别灰心,李爷,赶明儿我给您找个朋友疏通一下,听说裕贝勒最爱重人才,您还怕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吗?坐下喝杯酒!”
李韶庭见他亲自拉开一付空座,还扯起衣襟,擦擦上面的灰尘,连忙道:“不麻烦,我在柜台上坐吧!”
李韶庭刚要开口,姚胖子压低嗓子又道:“斜对面的宝姑娘已经叫小丫头来问过几次了,说是您一到就通知她,这大概就要过来了,您在大柜台上,她谈话可不方便!”
李韶庭一皱眉头道:“她又找我干什么?”
说到这儿,她的眼睛已经红了,姚胖子连忙道:“坐下谈!坐下谈,我给二位端茶去!”
他推得太急,布包掉在地下,叭啦一声,李韶庭本来伸手想去拾起来的,不由怔住了因为棉衣是轻软软之物,落地不该有这种声响,旁边一个大汉却突地起立,伸手夺过那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除了一件崭新的缎面棉袍外居然还有两锭银子,约模是四十两。
少妇的脸色一变,那大汉一把抓起少妇的头发,厉声喝骂道:“臭婊子,老子昨天上你家去收规费,你推说没钱,今天倒有银子贴小白脸,臭婊子,你把老子当什么人!”
少妇一面挣扎,一面哀求道:“虞大爷,您放手,我给您解释!”
李韶庭看不下去,站起来伸手一托大汉手肘臂,道:“兄台,有话好说,何必欺负一个女流!”
李韶庭已及时地放开了手,可是那大汉动作很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在李韶庭苍白的脸上添了五道鲜红的指痕,李韶庭似乎没防到对方会猝然出手,被打得退后踉跄,差一点伸手就想拿起地上的铜剑来,但终于忍住了,抚着脸道:“兄台怎么出手就打人呢!”
大汉见李韶庭挨了打不敢还手,得意地发出一声狞笑道:“小子,这教训你少管闲事,你来到长辛店不止一天了,该知道虞大爷在这儿是什么身分!”
李韶庭在街上也见过这个大汉带着一批朋友呼么喝六,神气万分,知道它是地棍恶霸一流的人物,因为素无纠葛,也懒得去打听什么人,现在他公然欺负到自己头上,忍不住就想发作,想想还是算了。
这大汉出手颇有几斤蛮力,也练过几天武功,但刚才自己一出手就能制住他的关穴,可见他的功夫也很平常,打胜这样一个家伙并不光荣,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正在穷途潦倒,犯不着跟这些人惹气。
大汉哈哈一笑道:“欺侮她,她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替她出头?”
说完又对那少妇吼道:“宝珠!你说没钱,这两块银子又是从那儿来的?”
大汉哈哈大笑道:“王老婆子专放高利贷,四十两银子四分四的利,一个月光利钱就得靠二两,这小子对你有什么思,你有为她背这种重利!”
宝珠顿了一顿道:“这是我的事!”
大汉脸色一沉道:“笑话!这街上还有我虞志海管不到的事,倒是要说来听听!”宝珠忍住气道:“虞大爷,我欠您的规费不过才两个月,每月五两,两个月也不过十两,您拿一块去换了找回给我就是了!”那个自称为虞志海的大汉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老子的规费也涨价了,每月四十两,这抵上个月的,还欠着这个月的,你趁早送上来,老子就不管你的事!”
宝珠哭声道:“虞大爷,你欺人太甚了!”
虞志海大笑道:“你为这个穷小子都肯借高利贷,才能子保护你一个月平安无事,难道还不值这个数目!”
宝珠哭了起来,李韶庭忍不住问道:“姑娘,这规费是怎么回事?”
宝珠哭着道:“李相公,您是个读书人,别问这些事!”
虞志海却大笑道:“亏他还是个读过书的,连规费都不知道,她在长辛店混吃混喝,全靠着老子撑腰,这规费就是对老子的孝敬!”
李韶庭道:“可是每月四十两似乎太高了一点,长辛店比不上京师,往来什么豪客,一个月也挣不到四十两。”
宝珠哭着求道:“虞大爷,我也是好人家女儿,陪酒卖唱。已经不得已了您可不能再逼我卖身!”虞志海双目圆睁,厉声喝道:“放屁!你每月交出四十银子来,老子屁事不管,干上这一行,还想建贞节牌坊不成,再说回你是好,也不会倒贴小白脸了!”李韶实在忍不住了,沉声喝道:“兄台说话干净一点,在下与这位姑娘不过才第二次见面!”虞志海哈哈大笑道:“第二次面,她就会给你做新衣服背利息借银子来送给你花用,小子,你要是跟长辛店所有的姑娘都来这一手,老子每个月的收人还赶不上你呢,早知有这种的事,老子也去读书了!”
李韶庭忍无可忍,厉声道:“兄台如果再不干不净,在下要得罪了!”
虞志海轻蔑地眇了他一眼道:“怎么样,想打架,老子一拳打烂了你这张小脸蛋儿,你就当不成兔二爷了!”
兔二爷是北方一句骂人的话,是那些靠面貌儿悦人的男娼的代名词,含有极端的侮辱意味,因此他说完后,店中立刻掀起一片哄笑,李韶庭是直隶南宫县人,方言相近,自然听得懂,脸色一沉,飞起一拳,朝虞志海的下颏击去!
虞志海自然也提防了,见他的拳头过来,撩臂要想架开,可是他的手触上李韶庭的拳头,像碰上了一块石头,反而把自己的臂骨震折了,跟着铁拳直进,着着实实插击在下额上,整个人朝后撞去,跌在大柜台的木板上!
柜台上原有很多人在喝酒的,为了看热闹,都围了过来,又看有人打架,惟恐波及,都站得远远的。
所以虞志海撞跌过去,连挡的人都没有,哄咚一声,柜台撞歪了,溅了一身酒汁!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条臂骨已折,下颏挨上了一拳,脱了骨骱,只会呜呜地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有几个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是跟他一起的混混儿,见他吃了亏,有两个有掏出了腰间的手捶子,准备扑过来,李韶庭呛啷一声,抽出了桌上的铜剑迎面一晃,光芒逼人,厉声大喝道:“谁敢上来!”
那些人见他能空手击倒虞志海,又见他持剑的架势,知道是个行家,都慑然不敢欺近!
这时胖胖的姚掌柜舞着双手,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叫道:“各位怎么在小店中打起来了,未免太不给兄弟面子了!”
李韶庭倒是有点歉意,连忙道:“姚掌柜,不是兄弟有心吵闹你的生意,实在是这家伙欺人太甚了!”
姚胖子摆摆手道:“李爷!不关您的事,您是外来的客,到了小店,兄弟自然要关照您的平安,我是问这几位老哥,平时你们兄弟在这儿吃喝,兄弟不收一文铜钱,完全是交个朋友,你们在小店中打架闹事,似乎太不够交情了!”
这时已有人把虞志海的下巴托了上去,他也能开口说话了,厉声对姚胖子道:“姚胖子!这是你说的!”
姚胖子一拍胸膛道:“是我说的,三个人抬不动一个理字,闹到刘老爷子那儿也不能说我的不是!”
虞志海沉声道:“好,姚胖子,人在你的店里,不到明天,必然会有人来找你要人,到时候如果这小子跑了,你这四海春也别想开了,咱们走!”
那些顾客知道虞志海必然还会叫人前来寻仇,那里还敢多留,一个个都清帐走了,姚胖子也不挽留,连忙向人说对不起,把大家都送出了门。
宝珠却满脸忧色道:“李相公,您为了我得罪了这些瘟神,实在太不值得了,还是快点走吧!”
姚胖子刚好送完客人过来笑道:“李爷,您估量着,能不能应付他们,否则还是走了好!”
李韶庭却昂然道:“我不走,让他们来好了!”
宝珠苦着脸道:“李相公,您虽然英雄却架不住他们人多,万一您有了失闪,教我如何对得起您!”李韶庭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打他,是因为他侮辱我,有什么我一个人担当,你回去吧!”姚胖子笑道:“这时候宝姑娘可不能回去,叫他们碰上了,这顿苦可难挨!”
说完又笑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对江湖上的名家那能都知道,不过是听来喝酒的客人闻谈之下,才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李韶庭皱着眉头道:“关于金刀刘老师,我虽未晤面,却也听说过,是个很人名的武林前辈,怎么会包庇虞志海这等恶徒横行!”
李韶庭道、:“难道没有人把他的作为告诉刘老师吗?”
姚胖子笑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来是离得远,再者这小子又会献殷勤,逢年过节,都备上一份厚礼,专人送到北通州,刘老师逢人就夸说这个外孙子孝顺!大家也就不敢去拂逆老头子的意思,说他的坏话了!”
宝珠这时却着急地道:“李相公,您还问这些干吗呢?还是快点走了吧!”
姚胖子道:“目前没关系,李爷在我的店里,他们多少得留点面子,不敢太张扬的!”
李韶庭问道:“姚掌柜难道认识刘老师?”
李韶庭道:“他既是个成名的武师,总应该讲理!”
姚胖子一叹道:“李爷,您是武林中人,总该明白武林中的是非曲直不是在口头上评理的,所以我想您如果能胜得了刘老师,当然不必怕他,如果胜不了,您还是悄悄的回家去吧!老刘琮即使明知理屈,也一定得把您给打了再去管束他的外孙!”李韶庭摇摇头道:
“我不能回去!”姚胖子道:“为什么?您的家在南宫,并不算远!”李韶庭道:“我家只是一个寡母,种着几分薄田,连一个人都养不活,指望我出来赚几个钱回去养家的,我这样回去,岂不是令她失望!”姚胖子想了一下道:问也对,老太太望子成龙,您总得有点成就,回去才对得起老人家,这样吧,明儿我还是托几个朋友,给您到裕贝勒府上去说说,谋个差事,老刘琮再横也不敢到贝勒府去找您!”
李韶庭愠然变色道:“那更不必了,别说求人的事我不屑为,那种嗟来之食,我也接受不了,你不必费心了,我就在长辛店等着,老刘琮如果找了来,我跟他讲理,如果他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我也只好拼一下!”
姚胖子道:“问题是您拼不拼得过!”
李韶庭道:“这不是拼得过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拼的问题,我学武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人争强斗胜,自也不能仗技欺人,可是如果有人要欺负我,即使我没学过武,我也会拼一下!”
说完挟起铜剑,回头笑笑道:“姚掌柜,很抱歉搅了你的生意,本来我今天心里很不痛快,想喝两杯解解闷,可是打了那个恶棍以后,我觉得很痛快,酒也不喝了,老和尚还约我回下棋呢!这就告辞了!”
他走到门口,姚胖子倒是没拦他,宝珠却怯怯地追上去道:“李相公,您这就走吗!”。
李韶庭笑道:“走了,你也放心回吧,我相信虞志海今天受了一场教训,再也不敢在这儿横行了!”
街尾靠那乡郊的地方,有一座破落的地藏寺,寺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庙宇很宽敞,多半破旧了,空屋里堆着许多神主,老没有香火收入,全靠替人看管神主,逢年过节,向死亲收取几个例钱过日子。
李韶庭就寄寓在寺里,老和尚一个人怕寂寞,而且也喜欢下棋,对他来住倒是很欢迎,不收房钱,还替他打扫屋子,供应茶水,唯一的条件就是每天陪老和尚下两盘棋,老和尚喜欢下棋,棋艺不错,棋品太坏,输了就要悔子,也只有李韶庭肯让他,宾主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出了门后,李韶庭还担心虞志海会勾了人埋伏在路上报复的,时刻都戒备着,可是一路上居然很平静,到了地藏寺,老和尚居然没有在,李韶庭松了一口气,凭良心说。每天陪老和尚下两盘和棋,也的确是一件苦事。寺里蜡烛倒很富裕,因为那么多的棺木寄存在这儿,生辰死忌,总有人来上供的,祭拜不过一会儿,老和尚把余下的蜡烛就收了起来,供作晚上照明之用。
“他说什么?”宝珠低下满是血污的脸,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是很难听的话,李相公,您就别问了!”
宝珠眼睁睁地望着他道:“您一定要去跟那些人拼命?”
宝珠叹道:“王法,山高皇帝远,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刘家还能管得到,王法能治得了他们吗?”
李韶庭道:“我离了南宫,就只到过长辛店跟京师,不知道刘家竟有这么大的势力!”
李韶庭想想道:“不说了,我们先去瞧姚掌柜去,他虽然是个生意人,倒是古道热肠,这次完全是受我的累才受的伤。”
宝珠道:“是我累了你们两位!”
李韶庭苦笑道:“没你的事,如果不是我,你最多受虞志海的剥削而已,也不会受这种苦,走吧!”
宝珠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呢?”
李韶庭道:现在是半夜里,怕谁看见,何况你就是这样来的!”宝珠道:“那时是逃命,现在我总得洗把脸!”李韶庭轻叹一声,出去打了一盆水,拿出自己的脸布,竟是又破又脏,感到很不好意思,宝珠却不在乎,把脸上的血泪洗干净了,还借了李韶庭的木梳,拢了拢头发,才款款出了门。
灵武镖局在大街的西北角上,气派很大,白粉墙,高门楼,悬着灵武镖局的横匾,而且还树了两根数丈高的木杆,到了晚上,杆顶扯起一对大灯笼,油纸上也写着金镖牛胜的名号,灯笼下还飘着他的镖旗是一个牛头,牛角用两枝金镖代替了。
李韶庭持剑走到镖局门前。因为是半夜,虽然用气死风的灯照得通明,门中已没有人轮值了,里院还传出猜拳喧闹的声音,姚胖子追至附近,却不敢过来了,躲在一家店铺的廊檐下伸头探脑地偷看!
李韶庭怀着满腔怒气,先用剑把木杆上吊灯笼的绳子削断了,灯笼掉了下来,他用脚踩熄了,又把那面绣着牛头的镖旗卷了起来,然后用剑在大门上直敲,厉声高叫道:“有人没有?”
叫了几声,拂面才出来一个睡眼惺松的伙计,也没看清是谁,就满脸不高兴地道“你干嘛?”
李韶庭道:“有生意照顾你们!”
那伙计看看李韶庭的打扮,虽然他拿着剑却因为衣衫褴楼,不像是大主顾,乃冷冷地道:“你懂规矩不懂,那有半夜里来谈生意的!”这伙计可能是值夜班的,对白天发生的那些事还不知道,仍然把李韶庭当作个普通读书人,以为他发了神经病,沉下脸来训斥,李韶庭漠然道:“我有十万两银子的红货要交给你护送,快把牛胜给我叫出来!”那伙计一听他公然叫总镖头的名讳,老大不高兴的道:“你怎么这样不懂礼貌,随便叫总镖头的名号!”
李韶庭冷笑道:“他是你们的总镖头,又不是我的总镖头,我当然可以叫他的名号!”这伙计听他口气很大,倒是改了态度,因为十万两银子毕竟是大生意,多半是珠宝之类的贵重货品,而货主为了隐藏行迹,把衣服穿的破旧点也是常有的事,因此顿了一顿才道:“你的货是随身带着的?”李韶庭将卷起的镖旗往他手中一递道:“不错,就在这里,你去把牛胜叫出来,我要立刻动身!”
由于镖旗没展开,那伙计也不知是什么,但想到这个布卷价值十万两银子,还是不敢收了,忙又还给他道:“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去请总镖头出来!”
“我是来找牛胜的,并不想欺负你这种小脚色,可是你出口就伤人,我可饶不得你,现在给我爬着进去把牛胜叫出来!”那伙计挨了一剑一脚,知道这家伙不好惹,闭住嘴不敢作声,拔起腿来想溜,李韶庭剑光一晃,早已指着他的咽喉,他吓得哎呀一声又摔倒了,李韶庭冷笑道:“我叫你爬进去,你竟敢站起来,敢情是不要命了!”
那伙计连忙手脚齐用,往里爬去,一直到了很远,才起身飞快地溜了进去,李韶庭在后面哈哈大笑,过没多久,里面的闹声突止,大概那伙计已经告诉他们了。
李韶庭冷笑道:“他倒会装醉!”
那人连忙道:“是真的喝醉了,他听说李朋友有这么好的身手,的确是很想会会李朋友,还准备明儿早上拿帖子去请呢,谁知道朋友这么快就来了!”
那人顿了一顿:“事情是有的,不过只是藉此激李朋友,镖头,并不是要为难他们!”李韶庭沉息片刻才道:“既然也醉了,我也不能硬叫他起来,只好明天再见了!”那人忙道:
“明天准时,什么地方,都由朋友指定!”李韶庭道:“明天中午,就在这大街上,我想到那时候他的酒该醒了!”那人道:“好!一定能醒!”李韶庭回身走到门楼前,忽然飞身纵起,扳在灵武镖局的横匾用劲一扯,将匾扳了下来,挟在胁下,回身就走,那人忙叫道:
“喂,你这是干什么?”李韶庭笑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藉此激他出头,,如果他还想在这混下去,总不能不要这块招牌吧!”那人怒叫道:“姓李的,你欺人太甚了!”李韶庭沉声道:“这是他兴出来的方法,我只摘了他的招牌,总比他强脱女人的衣服文雅得多了!”旁边的几个人都勃然大怒,齐声叫道:“萧三爷,这小子太狂了,大家一起上,宰了这小子!”有两个人拉刀过来,李韶庭单手抡起那块横匾,迎头砸下,那两人似乎没想到李韶庭会来这一手,横匾宽有丈许,高约三尺,足足有四寸厚,份量很重,一下子砸正着,那两个人叫了一声,丢开刀子躺下了。
那姓萧的脸色变了,抖出一对状元笔道:“姓李的,牛总镖头拿你当个人物,才准备一对一,跟你公平见个高下,你如此不通情理,我们也不客气,大家上!”
里面又出来三四个拿兵器的汉子,呼啸一拥而上,七八件兵器,围着李韶庭进攻,李韶庭傲然不惧,手持单剑,展开剑法,勇敢地迎敌着。
缠斗不到几合,七八人中已有三个受了伤,两个人畏缩地退出了,只有那持笔姓萧的汉子与另一个舞刀的男子还在支持着,这两人大概是缥局中的镖头,武功颇有根基,尤其是那个姓萧的,一对状元笔连刺带掳,还夹杂了打穴的招式!
李韶庭不愿伤人命,剑法也未曾完全施展,所以还维持了缠斗的局面,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使刀的男子渐渐不行了,姓萧的却越杀越勇,他先前也可能是喝多了酒,出手不稳,经过一场激战后,酒惊醒了,手法也展开了!
李韶庭剑势十分紧密,却也有点心焦,他知道镖局子里的人很多,自己孤身一人,不宜久战,必须要保存体力,遂加紧剑势,首先将使刀的男子刺伤手腕,跟着敞开空门,诱使姓萧的挺笔攻进来,然后身躯微偏闪开,空手运掌如刃,直劈在他的后颈上。
吭的一声,姓萧的身子往前一冲,跌了个狗吃屎,两根铁笔全抛开了,李韶庭不去理他,扬剑对另两个退开的汉子喝道:“扔下刀子,乖乖地过来。”
那两人大概是镖局的小伙计,自然不敢违抗,乖乖地扔下了刀子,却犹豫不敢过来。
李韶庭喝道:“听见没有?我虽然不想杀人,可是能割下你们鼻子,叫你们见不得人。”
那两人抖索地过来,一人道:“李大爷,您何必跟我们做伙计的过不去呢?”
李韶庭冷笑道:“我在这儿住了不止一天,平时看你们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像小伙计呀!”
那人苦着脸道:“李大爷,您饶了我们吧!”
李韶庭道:“你放心,我只要你们帮个忙,绝不伤害你们,不过你们若是不听话,那就难说了!”
那两人见李韶庭满脸杀气,又见到门口横七竖八,全是镖局里的人,而那姓萧的倒在地下还爬不起来,心中一寒,连忙道:“李大爷,您要我们干什么?”
李韶庭道:“到街上去把左邻右舍街坊都叫起来,请他们来瞧瞧贵灵武嫖局的威风!”
那人苦着脸哀求道:“李大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这么一来,我们还能在镖局里混下去吗?”李韶庭冷笑道:“金镖牛胜的镖旗被我摘下来了,招牌也砸了,你们还打算靠他吃饭?”尽管李韶庭一再推逼,那两人还是不敢移动,李韶庭火了,大声叫道:“我再摧一遍,如果你们还不行动我就挑断你们的脚筋,叫你们落个终身残废,看你们以后是否还能在镖局里回立足!”说着挺剑过去,真像要动手的样子,那两人吓得跪了下回来,连连在地下叩头,一人哀求道:“李大爷!您还是杀了我们吧!”李韶庭冷笑道:“我偏要你们活着受罪!”伸剑欲刺,月两人吓得大叫起来,忽然里面冲出一条黑凛凛的大汉,手挺着一杆花枪,厉声大叫道:“姓李的,住手,有事回找我姓牛的讲话!”叫着冲了出来,虽是初冬,他却赤了上身口中酒气直喷,黑脸被酒冲得血红,瞪着一双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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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牛胜怪眼一翻道:“那婊子是你的妈?”
李韶庭飞身挺剑前刺,牛胜的身躯虽大,动作却很灵活连忙抄起花枪横抡,李韶庭实地矮身,让花枪从头掠过,依然滚进去,运剑斜削,牛胜见情势危急,忙空出一手,想去抓他的剑柄,谁知一手捞了个空,脸颊上吃了不轻不重一记耳光,扫得他连退几步!
李韶庭也飘身退开用冷笑道:“姓牛的!这一下算是警告,如果你再嘴里不干不净,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牛胜挨了一掌,酒也醒了,双手握枪,抖起一团枪花向李韶庭罩了过来,李韶庭用剑架住了,发现牛胜不但枪法纯熟,臂力也很大,遂打起精神应付,口中还轻松地道“牛胜,你拿手的功夫是金镖,不如用金镖来赐教吧?”
牛胜大吼道“对付你这种小辈,还用得着金镖!”
李韶庭冷笑道:“姓牛的,如果你也能打回我一巴掌,再吹这种大气还来得及!
牛胜不再开口说话,一杆枪抡得如万花飞舞,他想仗着雄浑的臂力震脱对方的剑,可是李韶庭剑法很精奇,不但不跟他的枪杆接触,而且还能蹈空进招刺削!
两个人斗了约摸有三十多合,李韶庭还是老样子,牛胜却有点喘吁吁的,酒固然是过了量,但李韶庭刁钻的剑招也使他耗力不少,因此他竭力想腾出一只手来,使用金镖克敌;但李韶庭的剑一点都不放松。
又斗了十几合,牛胜杀得性起,大吼一声,花枪奋力前搠,十分凶猛,李韶庭首当其锋,不得不退后几步,牛胜趁势丢开花枪,双手插在腰带上,握镖待发!
李韶庭一手捏剑,眼盯着对方的动作,牛胜吁了一口气:“小子!你学过接镖没有?”
李韶庭坦然道:“没学过,但可以试一试?”
牛胜狞笑了一声道:“其实你学不学都是一样,老子的金镖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能接住过!”
李韶庭冷冷地道:“那是你运气好,没碰上我,否则你这颗牛头早就不在脖子上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
牛胜一怔道:“你是干什么出身的?”
李韶庭哈哈大笑道:“我是杀牛的!”
牛胜怒吼一声,双手齐扬,两支镖分左右射出,李韶庭一手运剑,一手游掌,完全磕开了,但是牛胜的金镖是成名的拿手功夫,发得极快,而且还是连珠镖,李韶庭挡到第七枝时,略一疏神哎呀一声,抛开了剑,滚倒在地,用手掩住前胸,一枝金镖赫插在他的胸前。
他本想用手去拔的,可是手握住了镖,却又停住了,镖局的人发出一声欢呼,尤其是那个姓萧的,刚从地上爬起来,忘了后颈的疼痛,大声叫道:“牛大哥,您的金镖果然天下无敌,把这小孩子给治住了!”
那伤了腕的男子咬牙道:“这小子太混帐了,我先砍他一刀出口气!”
拾起刀正要过去,牛胜却喝道:“等一下!”
那男子怔了一怔道“总镖头,难道您还想放了他?”
牛胜冷笑道:“那有这么便宜,这小子居然敢摘我的招牌,我要先打回他一个巴掌,敲掉他半边牙齿,然后你们有怨报怨,有气出气,最后把他吊在大门口,让大家瞧瞧,灵武镖局是如何对付上门捣蛋的人!”
那男子哈腰道:“总镖头说的是,等您先出了气,再让我们大伙儿雪仇怨,最后整他个半死不活!”
全体哄然大笑应和,李韶庭坐在地上,怒声道:“牛胜。你不要脸,居然敢使毒镖!”
牛胜哈哈大笑道:“难怪你不敢拔镖,原来你还有点见识,老子的金镖一共只有三枝是喂毒的,我还没打算使用呢,只怪你这小子太厉害,居然连躲了六七镖,我一时摸错了,竟把毒镖发了出来,这只好怪你倒霉,不过你放心,我还舍不得你马上就死,等大家收拾过你了,我就给你服解药!”
李韶庭厉声道:“士可杀而不可辱,你们可以杀了我,但谁想侮辱我,我就找他拼命了!”
牛胜哈哈大笑道:“你拼拼呀,我这镜上的毒见血人骨,见风即死,而且中镖之后,全身筋络萎缩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你怎么个拼命法?”
李韶庭道:“我做鬼也饶不了你们!”
牛胜大笑道:“好!我等着,目前先打回那一巴掌再说,你要报仇,最好在阴世也找枝毒嫖还我一下!”
说着大步过来,挥掌横抡,李韶庭身子一滚,伸手一扬,那枝镖反钉在牛胜的胸膛上,接着飞快地捞剑在手,哈哈一笑道:“牛胜!你有解药,赶快替自己想法子活命吧,这一巴掌留着下次再打!”
众人大惊失色,看看李韶庭的胸前上破了一点衣服,倒是牛胜那一镖深人胸肌寸许。
牛胜骇然退后几步,睁眼叫道:“小子,你是怎么弄的,难道穿了刃软甲不成?”
整个局势因牛胜的中镖而改观了,那些人简直不知道李韶庭是如何脱过那一镖的,虽然他自己解释过了,但是大家在惊骇之际,没有一个听清楚的,在大家的心目中,牛胜的金镖等于是催命符,勾魂帖。
能在镖下留住性命,已是难以致信了,何况了牛胜的镖后,反打他一镖,这简直是神话了!
然而事实发生在他们眼前,由他们亲自所睹,这能不信吗?尤其是那个拿刀的男子,先被李韶庭伤了手腕,李韶庭中镖后,他为了报复,叫得最起劲,此刻见李韶庭由败转胜,怕。李韶庭对他再报复,吓得脸色苍白,全身抖个不住,当李韶庭拿着剑,且冷冷的眼光看着他时,他咕咚一声,人竟矮了半裁,自动地跪下了。
李韶庭冷哼一声,用剑量着他的脑袋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抖颤着道:“小的叫马七七,李大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吃人家的饭,不得而已才卖命,绝不是存心跟您老为难!”
李韶庭冷笑道:“你不是要宰我一刀出气吗?很好,练?把子的朋友是应该有这份傲骨,你还是有机会呀!起来!”
倒是那个姓萧的男子还有点傲气,怒声道:“姓李的,今天你就是把灵武镖局整个地挑了,技不如人,那没话说,要杀要宰由你,何必找这些小脚色们逞狠呢?”
李韶庭笑道:“就是这些家伙最可恨;不过才会几手把式就狐假虎威,倚势凌人,我非要教训他们一下!”
姓萧的男子道:“那你干脆把他杀了!”
李韶庭冷笑道:“像你这种逆子活着有什么用,干脆宰了你算了!”
马七七大叫一声,倒了下去,用手捧头,鲜血直流,姓萧的男子哈哈一笑道:“杀得好,李大侠应该多砍他两剑,这太便宜他了!”
李韶庭冷笑道:“这种畜生不如的家伙,杀了他反而污了我的剑,而且我也犯不上为他打人命官司!”
飞起一脚,将马七七跌了一个翻身,也将他踢得惊醒起来,原来李韶庭一剑只削下他双耳朵是他自己吓昏了过去,翻了两个身,爬起来赶快溜了,姓萧的男子脸色十分难看,冷冷地道:“姓李的!你还想干什么?”
李韶庭道:“我跟你们结仇完全是为了虞志海的关系,你们把他叫出来!”
姓萧的男子道:“虞志海原来是在这儿喝酒的,现在恐怕跑了,要我们交人是不可能的,他是北通州刘老师父的外孙,你有种上北通州找他,在这儿发横有什么用?”
李韶庭笑道:“如果你不替他撑腰,我也找不到你们头上!”
姓萧的男子道:“因为他是刘老师父的外孙,我们才应酬他,跟他本人可谈不上交情!”
李韶庭道:“没交情你们替他卖什么命?”
姓萧的男子道:“你到镖局里来大吵大闹,我们岂能不管,反正镖局的招牌已经给你摘了,我们惹不起你,但也不会就此算了,迟早总还会找上你的!”
话说得虽硬,口气中却承认今天是输了,李韶庭觉得再闲下去也没有意思遂提剑回头道:“你们都看清楚了,今天的事都是我姓李的一个人干的,以后你们自己来也好,找人帮忙也好,只许找我一个人,别再牵连无辜!”
姓萧的男子拱拱手道:“这当然,我们也是在外面听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会在别人头上扳回面子!”
李韶庭冷笑道:“金镖牛胜就拿镖打了姚掌柜,那也是好汉子的作为吗?”
姓萧的男子低下了头,片刻才道:
“李大侠短时间还不会离开长辛店吧!”
李韶庭道:“那倒不一定,我在此地本是寄居,不过我即使离开,绝不是为了怕你们!”
李韶庭冷笑道:“北七省大半片江湖,都是姓刘的天下;我即使因事而他去,你们还怕找不到吗?”
姓萧的男子不再说话,李韶庭扬长而退,走到镖行门口克克几剑,干脆将悬旗的杆子也给砍断了,缥局中的人个个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上来说一句话,一直走到几十丈外,姚胖子才从暗影中迎了出来,堆着一脸肥肉笑道:“李爷!您真行,干得痛快极了,这下子灵武镖局算是砸了,牛胜即使不死,也没脸再在外面混了!”
姚胖子忙道:“没有的事,您没瞧他们你多横吗?今天幸亏是您本领高,否则您还能活命吗?”
李韶庭脸色沉沉地道:“可是我学武功并不是为了欺负人的,如果给我师父知道,他老人家绝不会饶我!”
姚胖子笑道:“您为的是行快仗义,我想他老人家一定会谅解的,李爷,您的功夫真俊,尤其是接镖那一手,简直漂亮极了,您八成儿是练过金钟罩的吧,否则牛胜那一镖,您绝不可能毫无所伤!”
李韶庭微怔道:“你怎么晓得的?”
姚胖子道“我虽然不会武功,懂得的可不少,牛胜的那枝镖真的是淬了毒的吗?”
李韶庭道:“错不了,家师是串方郎中,不但精于医道,对各种毒药的知识也很渊博,我学的不多,但是摸在手上,多少总有个感觉!”
姚胖子忙道:“那您赶快上小店去,我用上好的火酒给您把手洗洗,同时胸前中镖的地方也得洗干净,这玩意虽然一时伤不了您,时间久了,也会从毛孔中透进去的,而且除了火酒,别的玩意还洗不掉!”
李韶庭点点头道:“不错;那只好麻烦你了,老实说我连打酒的钱都没有,姚掌柜,你懂得也不少嘛!”
姚胖子笑了一笑,拉着李韶庭赶紧走了,回到他的酒铺里,他亲自去端了一口净盒,还捧来了一罐原封的醇酒,打开泥封,毫不吝异地倒了半盆,叫李韶庭洗了手,将酒端出去泼了,又倒了另半盆,才叫李韶庭脱下衣服,胸前的肌肉上果然有个小黑点!
他皱着眉道:“您瞧这有多厉害,幸亏您的气功练得着实,这一镖如果打进肉里,那可怎么得了!”
李韶庭摇摇头道:“姚掌柜别光顾着说话了,这恐怕洗不干净,还得麻烦你拿把干净的刀子,生炉炭火!”
姚胖子笑道:“您别烦恼,我早就准备了,宝姑娘,把东西拿进来吧!”
宝珠捧着一个炽烈的火炉进来,炉炭上烧着一柄雪亮的匕首,姚胖子接着放在桌上道:
“宝姑娘,你胆子小,还是出去别看吧!”
宝珠摇头道:“不!我不怕!”
李韶庭在胸前搽了一层酒,拿起烧红的匕首上去,宝珠吓得哎呀一声,惊叫起来,扑过去拉他的手!李韶庭的反应很出乎人的意料,手臂忽地一挥,将宝珠撩得远远的,直撞在墙柱上,口中还怒骂道:“你作死!”
说着另一支手仍是握牢匕首,将自己的胸肌灼得嗤嗤直响,宝珠的额角在撞跌出去时,擦过一张桌子,蹭破了一点皮微微惨出血迹,可是她并不感到疼痛,呆呆地注视着李韶庭,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至少在各人的感觉上,那是很长的时间,李韶庭才放下匕首,姚胖子立刻递了一碗热酒给他,他接着一仰脖子,整个喝了下去,然后放下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好了,我想没有关系了!”。
宝珠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眼中流下了泪珠,默然无言地朝门口走去,姚胖大拦住她道:“宝姑娘,你上那去?”
宝珠幽怨地道:“回去,吃我的不要脸的饭去!”
姚胖子呆了呆,宝珠又哀怨地道:“姚掌柜,我求您一件事吗?您这儿客人往来的多,见人替我说一声,打今儿起,我那儿开始留客人住宿了,不管生熟的客人,有银子的我都欢迎,请大伙儿多捧捧场!”
姚胖子呆住了道:“宝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李韶庭这时才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连忙道:“宝姑娘!你别误会,刚才我是性子急一点,可是你不知道那毒性多厉害,沾上一点儿,就是大麻烦!”
宝珠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只有您李大爷才不怕它。别人沾上了就非死不可。”
宝珠顿了一顿,才苦笑道:“那没什么差别,您李大爷只是不愿意我死,心里何尝看得起我!”
李韶庭怔住了,宝珠又道:“这儿我是呆不下去了,我一个弱女子,四海茫茫,上那儿安身去,您不肯收留我,我只好自寻出路,趁着年纪还轻,赚点银子,免得将来老死风尘,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在她尖利的词锋之下,李韶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宝珠又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回应乃失望地道:“李大爷,对不起,害您为我受了累,今世无法报答,来生我做牛做马,再报谢您的大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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