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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之召.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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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之召
作者:银心
第1章(1)
轿子停在惠源堂前落地,纱帘揭起,从中走出一名娟秀沉静的姑娘。
惠吉祥睫扇低垂,手里挂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温雅走上台阶,抬眼见了熟人,才露初颊边一枚小小的梨涡。
“柳伯伯,在瞧什么?”
柳富春原本魂不守舍的抬头望天,听见熟悉的女声,才忙不迭地回过神来。
“三小姐,是您来了,我在瞧对街屋顶。”伸手一指,又道:“哪,京馊楼最上面,有个大个儿天天坐在屋顶上,坐了好久好久,不晓得想干什么。每抬眼就瞧见她,怪毛的。”
“对面人家的事,何劳柳伯伯烦恼呢?”她启唇微笑,把披风整了整,递给迎上来的伙计。
“可那家伙眼睛瞪得老大,直往咱铺子看呐!”京馊楼是京城里有名百年老店,生意极好,历经数度整修,店面盖得又高又大,占地又广。
“难道是认识的?”原本不感兴趣,这一听,似乎真有蹊跷,她顺着流富春的目光往外瞧。
高高楼宇上,的确有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年轻汉子,大掌抓着一小缸酒,曲起单膝,意态闲懒地卧坐於屋瓦。
“不晓得是谁,没见过。”心一跳,她慌张别开脸去,故作冷淡返身跨进铺子里。
“喔,又有人上去了。”柳富春眼巴巴看着,忽然呀呀嚷了起来。
第二个上来的,却是个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身形一般,相貌并不出众。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原本那汉子,跟着曲膝坐下,两人一言一语热烈交谈着。
气氛好像不错,这就好,这就好。
柳富春吁了口气,看样子不是针对惠源堂,那他就放心了。
“许是朋友约在那儿见面吧、”喃喃说完,他也忍不住发笑。什么人会合朋友约在那么高的地方见面?赏风景吗?“嗤,稀奇古怪。”撇撇嘴,他不再理会。
冯七保心头吊着一颗义胆,半趴半爬的接近夔山。
“夔哥,你饿不饿?瞧我给你带了两粒馒头。”他颤巍巍地小心坐下,自怀里揣出两粒白嫩馒头。
夔山对馒头丝毫不感兴趣,虎眉大眼直直瞪着对街底下一间店铺。
“寻常男子想再京里讨个老婆,需准备多少银两才够?”
咦?夔哥思春啊?
冯七保眼睛一亮,赶忙巴上这条有趣的话题。“那得看娶什么人、什么家世背景的姑娘喽!”
“商人的女儿呢?”
夔山食指抵唇,粗豪的五官聚拢,神情认真且凝重。
“商人也讲究大小等级的,是富商还是小贩?”冯七保又问。
好好好,恰巧聊到这话头,若说起近年来京城里最热闹轰动的几门亲事,惠家不是数一,也是数二的啦!
“你认识这户人家?”夔山张嘴微愕,黑眸隐隐闪动,心思转了又转。
没想到他随手一指,连七保也认得,难道惠家在京城有什么了不起的地位?
“认得,当然认得。”
说起他人的闲话,冯七保霎时眉飞色舞。“惠家老爷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都是前年嫁的,两场婚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凡落籍京城里的,谁不知道他们。”
夔山肃脸一沉。“那好,他们家大女儿收了多少聘金?”
“惠家大小姐啊,收了足足一千两!”冯七保食指比了个一,神气活现地指手画脚。“话说那男方还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公子呢!当年啊,惠家老爷和人家的小妾私通被抓,对方要胁索求一笔遮羞费,他家大女儿情急之下,只好办了场抛绣球招亲。
“很好,那他们二女儿收了多少聘金?”
冯七保闻言“咦”了一声,颇觉败兴。
算了,夔哥八成不喜欢这故事。不喜欢就算了,作啥两丸黑瞳瞪得像碗那么大,活像恶鬼要吞人!
夔山支起手肘,无聊打着呵欠,两丸利眸却始终定在他身上,显然认真等待着答案。
“那惠家二小姐啊,收了足足一千五百两!”冯七保提振精神,又比了个一和五,高亮的嗓门犹带几分童音,说起书来倒是有模有样。
“好,够了。”没兴趣听故事,夔山大掌一挥,又阻断了冯七保。
“他家女儿一个比一个贵。”茫然失神地喃喃道。
夔山嘶嘶嘶地咋舌。难以否认,他确实是被吓住了。老天爷,他从不知道原来生女儿这样的值钱?
“想风光娶他最后一个小女儿,岂不是得花上纹银两千两?”他脸色铁青地低咒。他奶奶的,就算他当了山贼,以后专靠抢劫维生,凭这世道,也要抢上个好几年吧!
冯七保嘻嘻笑了一阵,才神神秘秘地掩嘴低语,“夔哥啊,听说那女人不能娶,娶来会短命的。”
“话说当年啊,这女人一出世就克死了她娘,不只如此,同年京城里还出了一场大火,接着又发生瘟疫。有大师去了她家,说她是百年一间的灾星降世,十八岁前便会克死她爹,将来出嫁也是克夫克子的命格,奉劝他爹乾脆安排她到深山修行算了。别留在身边害人害己。
“抄?谁抄?”夔山越听越怒,信口开河也得有个限度,这世上有权抄家的,也只有皇上一人而已。什么抄家?难道是皇上在宫里吃饱了没事干,跑来管这三教九流的闲事?
冯七保瞅紧他,干笑,“坏就坏在惠老爷轰走的不是普通和尚,这位大师铁口论断,百试百灵,在京城里可是有不少信徒,他的信徒气不过,自然三天两头的跑来闹事儿嘛!”
“无知的混帐!”夔山鼻翼贲张,满脸鄙夷不屑。
“有整整三年,京城里凡经过惠家,都要吐上一口口水避邪,后来有人拿钱让大师作法,把灾星恶气化掉了,京城里才没再出事。”冯七保声音越来越小,不禁奇怪地瞅著夔山。
不可能啊,夔哥月前才来到京师,两人断不可能相识,怎么说起惠家小姐的闲话,夔哥的表情像要杀人?
啊啊啊,他懂了,真不愧是夔哥啊!
冯七保激动得两眼闪闪发亮。他早该想到了,夔哥浑身上下都是正气,连听说一点点不合理的小闲话也要抱不平。
都怪自己多嘴长舌,夔哥该不会从此疏远他吧?
不对不对,还得再补几句公道话才是。“想想是挺缺德的,枉费三小姐生得亭亭玉立,这些事若没被掀开,说不得还能嫁得好人家,如今怕是难了。”瞧,他也是很同情的,有一副侠义心肠啊!
夔山闷不吭声,垂眸盯著底下的惠源堂。
姓柳的掌柜偶尔和熟客站在门外闲聊,姓惠的女人下轿后,走进铺子里便没再露脸。
“什么?”冯七保竖直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听不真切。谁敢大敲夔哥的竹杠?生了天大的狗胆吗?
“没事儿。”夔山失魂落魄地举起酒缸,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思绪忽地纷乱无序,他苦恼地搔搔头,默默地往后倒卧在屋瓦上。
第1章(2)
“山儿,你是有妻室的男人,行事要稳重,晓得吗?”悠悠忽忽,母亲殷切的叮咛仿佛还在耳边。
年少的他玩得一头大汗回家,娘亲瞅见他一身脏,便语气温和的说了他一句。
他听了皱眉。什么娘子、娘子的,娘总是耳提面命,要他牢牢记着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才十二岁呢!
“她是个好姑娘。”夔母沉下秀颜,黛眉轻锁,略有责备之意。
他不服,挺起胸膛哼了一声,“娘,我都没见过她,您也没见过她现在的模样,怎知她是好姑娘?”
夔母闻言失神起来,愁意染身,抿唇抿了半晌,才笃定地开口道:“因为她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所以她也定是个好姑娘,懂吗?”
那个未婚妻,他有也好,没有也罢,没必要为了无聊的争辩,徒惹母亲心烦。
反正将来和谁成亲都无所谓,娘喜欢就行。
“山儿,你要时时修习品德,成为像山一样稳固可靠的男子汉,将来好为人遮风避雨。”她无时不刻叮咛著。
“娘指的人是谁?”他挑眉。
“自然是你未来的娘子、未来的妻儿呀!”扬起娟秀的脸容,夔母一脸笃定,理所当然的模样。
哼!他不禁悻悻然。
惠吉祥,但愿这丫头知道他娘有多为她著想。
转眼过了三年,他十五。过年有人送了一包东西上门,夔母一瞥见外头的油纸,便喜出望外,三两下动手拆开,里头有两条腊肉、一块年糕,还有一包红包,红包上竟然写著他的名字。
“山儿山儿,快来瞧瞧这个。”她眉飞色舞的招呼儿子过来。红包里有多少银两不提,却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头。
“这是什么?”他愣愣地拿著它。
“你娘子给你捎讯儿啦!”夔母欢喜无比。真是欢喜啊,他印象中几乎没见过母亲这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画这是什么?是她自己吗?唉,那可真教人担心。
“定是有人和她提起这门婚事,小小姐心里记挂著你,才画了这张画。”夔母眯眼瞅著他,笑得前俯后仰。
“她只是个小娃娃。”他皱眉。算算年纪,惠吉祥才五岁。
“小娃娃又如何?”她频频笑说:“山儿,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小小姐及笄时,你可别忘了她啊!”
忘?他怎么会忘呢?
他知道,惠家每年过年都捎来一些年节礼品,腊肉,麻姥,年糕,也有上等的干香菇,以及对他们而言相当难得一见的鲍鱼。
直到她十三岁,许是懂事了,知道害臊了,才改送男人用的头巾、鞋子之类,一些街坊上买来的物品。
她渐渐成熟了吧,所以含蓄了许多,不再像孩童那样大剌剌的真情流露。
凡她送的东西,他娘一项不差,全都帮他好好收着,像对待什么了不起的传家宝似的,虔诚供著它,连他本人都不能随意翻玩。
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两年前,她捎来的一封信,却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她说她十五岁及笄,要求他尽快来迎娶,这不打紧,可恶的是她居然狮子大开口,向他要一笔天价聘金!
足足一千五百两,那可不是笔小数目,寻常人家挣一辈子也挣不来的,她居然要他付钱才能娶她,不娶也要付八百五十两当作毁约的赔偿。
接到那封信,他心都凉了,勃然大怒修书一封,上头龙飞凤舞,赏她一个大大的“屁”字。
这个“屁”,她肯定当之无愧,也不想想自己凭什么值这个价?
她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她十五岁时,他已经二十有五,多少年来不知不觉为她守身如玉,窑子妓坊都没去过,连女人的身子长啥模样都不晓得,同年的男子讥笑他有毛病,他总不以为意。
结果,他是为了什么样的女人白白耗去青春啊?
这些年,她留了不少东西在他身边。
好吧,干脆上京一趟,把所有的东西都还她,顺便把婚约了结干净,他才好向娘禀明一切,让所有纷扰回归平静。
不对不对,对街屋顶上那座山,她好像是见过的。
吉祥想起来了,抬起头轻轻“呀”了一声。
前些天带著丫鬟一块儿出门,纷纷人群里,她被脚下的石子儿绊住,本来差点儿要跌倒,没料斜里忽然蹦出一条臂膀,及时托住她手臂将她拉稳。
她还来不及言谢,那条臂膀的主人忽然不见了,她顺着那人的脚步望去,那是个身材魁伟的男子,身长高出寻常男子一大截,人潮中显得特别醒目。
那人脚程好快,瞬间就将她们抛到脑后。她远远望著那团背影,对他及时出手又迅速抽身,连个“谢”字也不需要的姿态颇有好感。
不过是万千人海中,臂膀偶然的短暂相触罢了。
人潮散去,缘分就散,还确认什么?
于是她低下头,再不萦怀于心。
“掌柜,你家老板在不在?买多少东西才帮人送?”外头吆喝声响起。
柳富春立刻上前招呼,“两位大爷,咱家老板出门办货去了,没有十天八天怕是不会回来。送货都是一般,买多了嫌带不回去,咱店里一定送,只要地点在京城里就行。”
“这就糟了,”来人操著一口忽高忽低的奇异口音说道:“我家主子有笔生意想跟你们老板谈谈,他不在,可我们不能等,那你能做主吗?”
“我全听见了。”
她阖起帐本起身,缓步走出柜台。“两位客倌,本店只剩我能做主,请和小女子谈谈吧!”她言笑晏晏,颊边漾起一颗梨涡,气质清雅秀逸,宛若春风袭人。
两个红发碧眼的男人一齐望着她,不料,柜台后头竟是如此年轻秀丽的女子,怔愣半天,才支吾道:“只好如此了。”
夔山浓眉高耸,黑眸往下一探。
见惠吉祥亲送两名红发番商走出惠源堂,婷婷揖了一礼
红发番商转身离开惠源堂,还没走远,脚步却忽然凌乱起来,胸口起伏,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
紧接著,斜里忽然探出两条臂膀,捉了他们,一把将他俩扯进小巷子里,几个人又拉又扯,就这样全部一起消失了。
“搞什么鬼!”夔山闷闷不乐,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清楚。
吉祥早已转身回到商铺,浑然不知外头出了些古怪。
夔山愁眉苦脸,苦哈哈的纵身跃下。街头霎时鸡飞狗跳,都怪他生得高头大马,无端端的从天而降,怎不吓坏底下一群无辜路人?
大伙儿纷纷鸟兽散去,回头看他身材如此巨硕,便没人敢吭一声抗议。
站稳脚步,夔山旋即大剌剌的往小巷子跨步而去。
第2章(1)
“废话,当然要抓,两手空空你想回腾龙寨找死吗?头儿伸脚一踢,咱俩脑袋就飞到天边啦!”
夔山闭眸叹了一声。
还以为京师是天子脚下,有捕衙、有禁军,治安肯定比他们小乡小县好多了。
没想到除了神手帮这类的小偷小贼不算,光天化日下,竟有人正大光明的讨论如何绑架妇孺?
“好啦好啦,人要抓,可是该怎么抓?总不能拿个麻布袋当头套下去,抱起来就跑吧?”
“先回客栈,等我想好了再说。”
四个男人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出来,没人发觉蹲坐在巷子口地板上的夔山。
腾龙寨?那不是大名鼎鼎的山贼窝吗?
说什么惠家老头不在,就要先抓他女儿,否则两手空空回去想找死?
这下可好,那腾龙寨寨主顾应军,素以凶狠毒辣、反覆善变闻名。他想杀惠老头,惠家生十个女儿也不够抵回他的性命。
唉!夔山烦恼地抓抓头,满不情愿地从地板上爬起来。
还是算了,没事惹这身腥做什么?
惠吉祥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明儿就把客栈的房间退了,他还是早早回家比较妥当。两、三个月后,惠家讣文寄来,就跟他娘说:“惠家老小全死光了,没得娶。”他娘又能怎样?
正所谓:“日头赤炎炎,随人顾性命。”又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还有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总而言之,他干么为了个要退婚的女人,去招惹什么腾龙寨呢?
“夔兄弟,你这酒好啊!”
“七八爷,九十爷,您慢用慢用,小弟给您再添一碗。”
“好好,夔兄弟,那我就不客气啦!”
简陋客栈里,一锅香肉,几壶烧酒,热气蒸腾。几杯黄汤下肚,仇家也成亲兄弟。
夔山撮口盯著眼前一对姓李的孪生子,说是他俩母亲生产时,一边深吸气,一边数数儿,喊到七八,生了第一个,喊到九十,生了第二个,便给他们取名叫“李七八”和“李九十”。两兄弟都是肤色偏白的瘦竹竿,并肩一站,好像象牙筷子般逗趣。
他眼底闪过一抹计算的精光,亲热地搭上他肩头。“若有机会让你大赚一笔,你有没有这种胆?”
“大赚一笔?怎么赚?”夔山故作糊涂,愣愣望着他俩。
李九十双手抱胸,坐在一旁帮腔,“跟你现在差不多,也是拿斧头,出力气来赚。”
中!跟他们虚应了几天,就等这个。
“的确没赚头,但若加上一颗胆子,能赚的,就十倍不只了。”嘿嘿,七八九十肩并肩,笑得身子一耸一耸的。“就看你敢不敢?想不想再未婚妻面前抬头挺胸做人啊!”
两兄弟登时抚膝大笑,“好好好,就等这个了!”李九十从怀里拿出一瓶罐子,朝夔山招手,“你来你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倾过身去,那罐子打开,里头只有慢慢的白色粉末。
夔山不明所以,狐疑抬起头。
李七八拉起两边嘴角,意气风发地笑说:“是好东西。”说着,拿起一旁煽火的扇子,往罐子煽了煽。
夔山不动声色的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不断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路面崎岖,车身颠簸得厉害,他似乎身处於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
该死的,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轻轻一动,霎时浑身酸麻。
马车上不只他一个!
惠吉祥?!
女人发出呜咽声,是女人没错,软软的身子微微碰到他的,臂膀和臂膀随着马车震动轻轻厮磨。她嘴里大概绑了布条,几番施力,他试图挣开手脚上的麻绳。
没用,腾龙寨山贼绑缚的绳结,岂能轻易解开?
夔山心头凉了半截,枉费他跳进浑水里搅和半天,惠吉祥还是教他们给抓了。
既然掳了她,现下想必是要回贼窝交差吧?一旦踏入腾龙寨,他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照说这个时辰,夔兄弟也该醒了吧?”隔着一道帘子,李七八或李九十的声音从抬头传来。
另一个接口,“他醒来肯定呼天抢地的叫,听见了再去叫他。”
“那倒是。”原先开口的那人嘿嘿冷笑。
夔山耸起两道浓眉,立刻坐直身躯,放声大叫,“谁?谁搞的鬼?到底哪个王八羔子敢阴我?操他娘的,有种给我站出来!”
吉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缩起肩膀,一时忘了挣扎。
接着车帘揭起,其中一人进来往夔山身边蹲下,搭着他肩头笑说:“夔兄弟,别慌,是我李七八。”
“你们绑我做什么?”夔山扭动手脚,声音难掩怒意。
“放心放心,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咱兄弟不是说好让你赚大钱吗?”李七八笑呵呵地安抚他,“你委屈点儿先忍一忍,晚些时候,咱们再向你赔罪。”
“夔兄弟,你听过腾龙寨吗?”
“只要加入咱们,三五年内就可以赚足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钱两,咱们不是都讲好了,你不是‘万死不辞’,一切全听我吩咐吗?”
李七八早就见怪不怪,依然拍着他肩膀笑说:“兄弟,你还没纳投名状,为了预防万一才要蒙住你头脸。腾龙寨不是随随便便任人来去的地方,等你待上一阵子,血腥也沾过了,自然可以和咱们平起平坐,自由出入腾龙寨。”这席话,吉祥自然也听见了。
夔山感觉到她挪动身子,似乎正在设法远离他,偏偏马车实在太颠簸,她努力半天,最后仍是得贴到他身上来。她气得频频扭动,双腿曲起了又蹬直,曲起了又蹬直,反复不断。
他微微苦笑。这小妮子还真有脾气!
李七八揭去他俩的头套,松开脚上的麻绳,押着他俩下车。
炽热骄阳,忽然从四面八方一起刺向他,夔山眯起眼睛,立刻转头看了惠吉祥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站在她身边,乍看之下,她整个人雾茫茫的,好像站在一团白色光圈里。
沉默望着她,心跳不禁略略加快,两人手臂偶尔微碰在一起,他仍能嗅到来自她身上的芬芳。夔山勉强稳住气息,额头忽然冒起一片汗意。
好吧,既然来到腾龙寨,是死是活都在一块儿!
吉祥根本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忙着环顾四周,想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李九十直接押着她往前,李七八则托着夔山的手臂边走边聊,“夔兄弟,你渴不渴,要不先来一壶酒?咱们这儿还有皇上喝的御酒呢!”
疼疼疼,头好疼啊他!
首领兴味盎然的瞪着她笑,“小姑娘,你也知道这号人物啊?”她嘴里绑着布条,闻言冷淡地别开脸去。
首领呵呵笑了笑,不以为杵,又回头上下打量起李七八带回来的男人。
“喂,你也说说两句,同大夥儿介绍一下嘛!”
连句话也说不稳,模样比旁边的小姑娘还怯懦。顾应军低低一哼,顿时失了兴致,百般无聊的起身吩咐,“好吧,既然是你们带来的,一切按规矩来,就拿惠家姑娘开刀吧!”说罢起身,信步走出大厅。
头儿走了,底下纷纷散去,李七八逐回头对夔山喊,“夔兄弟,抱这丫头跟我来。”
什么叫“就拿惠家姑娘开刀”?难道要杀了她?
夔山心头怦怦直跳,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
要杀早杀了,何必千山万水的绑她回来?
“还在那里打愣,听不懂吗?”李九十冷森森地眯起眼。
夔山只好缓慢的接近吉祥,双手将她横抱起来。
她好轻,身子骨柔软得不可思议,抱在手里恍若一团柳絮。
“夔兄弟啊,”李七八领着他走,沿路搭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要知道,腾龙寨里容不下清白之人,因此凡是加入咱们的,都得先干两件事,纳个投名状来,只是例行的工夫,没啥大不了的。”
“哪两件事?”夔山扬起一边浓眉。
“奸一女子杀一人,手染鲜血亲兄弟。”
李七八摇头晃脑的念起口诀,带笑的眉眼忽然升起一股可怖寒意。
“懂意思吧?你得奸一个女人,再杀一个人,双手沾满了血腥,从此才算咱们的好兄弟,嘿嘿。”
“如果你不干,咱们只好杀了你!”
李九十沉下脸,蓦地杀气逼人,毛骨悚然地厉声道:“腾龙寨里荣不下外人,你人既然走到这里,要就加入咱们,要就纳命一条,自己选吧!”
“进了咱们腾龙寨,包你黄金、美人,一生一世享受不尽。”李七八仍是笑容满面,李九十则是冷面如霜。
横手往脖子上一抹,意在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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