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網PWA視頻評論

天涯歸處.txt

2023年10月17日

  1/13  下一頁 txt下載

书香中文网【元夕。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天涯归处
作者:钟晓生
文案:
苏既明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羲武。那个乌蛮族的大祭司,那个强大得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短短的一段时日,已憔悴得如同被人抽走了神魂。
他问他们:“如果你们见过我的天涯,请把他还给我。”
苏既明不敢掀起草帽上的纱,残忍地说:“你的天涯,已经死了。”
扫雷:沉默攻+脑补受。古代朝堂+灵异神怪1V1,HE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主角:苏既明,羲武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纵|情过后,羲武缓缓从苏既明身体里退出来。
苏既明双目无神,胸膛上下起伏着。他还没有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来。今天寨子里办了祭祀活动,每人都喝了一碗鹿血。鹿血乃滋补壮|阳之物,因此今晚的羲武格外勇猛,而苏既明也异常配合。他足足高|潮了三次,最后一次几乎没有东西能射|出来了。
羲武打来水为苏既明擦洗,擦洗干净后他在苏既明身边躺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苏既明道:“明天祭祀完偷偷给我留点鹿肉,我喜欢腿上的肉。”乌蛮族的祭祀要办整整三天。
“好。”
“明日我不想去采圣果。”
“人人都采。”
苏既明加重了语气:“我不喜欢。”
羲武脸上没有表情,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好。”
“睡吧。”苏既明枕在他胳膊上,眼睛已闭上了,“明日要早起。”
羲武又蜻蜓点水般吻吻他的眼皮:“好。”
不片刻,苏既明的呼吸已变得轻而静谧,似是进入了梦乡。然而他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中,溢出的鲜血将指尖沾湿。
羲武也睡着了。
黑暗中,苏既明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并无半分睡意。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打量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很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便是这世上手艺最高明的玉匠也未必雕凿得出如此完美的相貌。羲武,乌蛮族的大祭司,强大而神秘的男人。
苏既明觉得对方已经睡着了,轻轻将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挪开。
“天涯?”羲武轻轻唤道。
苏既明浑身一僵:“你还没睡着吗?”
羲武惜字如金:“醒了。”
“你继续睡。”苏既明坐了起来,“我喝多了酒,想去解手。”
“嗯。”羲武重新闭上眼睛。
苏既明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心如擂鼓,深吸一口气后,起身往外走。
推开房门,外面明月星空,万籁俱静。苏既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屋中的黑影,极轻声地说道:“我不是天涯。”
屋里的人没有听见。
苏既明合上房门,拢了拢衣服,开始向外走。
夜很深了,已快子时,乌蛮族里的人都已休息了,寨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快走到寨口的时候,他才看到外面有四个人正在轮值,禁止外人出入。
苏既明没有犹豫,抓起绳子围在自己腰间,开始往上爬。已经一年多了,他终于盼到今天,逃离这个异族的地方,逃离那位大祭司。明天,吃鹿肉也好,采圣果也好,都没有他了。他会离开这个蛮夷之地,不再在男人身下婉转求欢。
翻过高墙,也就出了乌蛮族的寨子,苏既明立刻开始撒腿狂奔。路线是他早就调查好了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回头看一眼。幸而,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估计要到明天早上,那些人才会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而且,是永远地不在了。
跑出很远,苏既明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在一棵椰树下,两名穿着汉人服饰的男子正举着火折等他。见他出现,两人连忙迎了上来:“苏大人?”
“快走!”苏既明剧烈地喘息着,“船准备好了吗?”
那两人点头:“都准备好了,接到苏大人立刻开船去惠州。”
“走!”
那两人是惠州府派来接应苏既明的官兵,他们不敢靠近乌蛮族人群聚的地方,只能在这里等候。乌蛮族的祭司会使用巫术,呼风唤雨,能操纵蛇虫,且他们极其仇视汉人,曾有汉人闯入他们的领地,他们的祭司摆出百蛇阵相应,一瞬间就把入侵者啃得只剩一具白骨。
儋州马匹稀缺,但那二人为苏既明准备了牛车,三人驾着牛车一路狂赶,终于来到岸边。正如官兵所言,一艘小船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太阳升得很快,此时此刻天已经亮了。
苏既明急匆匆要上船,一只脚踏到船上,动作突然停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沙滩被清晨的阳光照得很美,雨林树影婆娑,当真是一副如画的美景。
苏既明突然想起一年前自己刚刚涉足这儋州岛的时候,虽鄙夷此地为南荒之境,却也觉得此地景色如同海外仙境,颇有吟诗作画的冲动。
“苏大人?”接他的官兵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大人快上船吧,蛮子若是追上来便糟了。”
苏既明回过神来。他日思夜想盼了一年,终于盼到今天,可以离开此地,然而到了此刻,他心里乱哄哄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苏既明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口夹杂着海风腥咸味的空气,终于将剩下的一只脚也踏上船:“走吧。”
船开动后,苏既明瘫软在船舱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们可是岭南人?”
接应他的两名官兵道:“我们都是惠州本地人。”
“哦。”苏既明道,“既然是本地人,你们对岭南的这些异族可有了解?”
那两人道:“惠州亦有黑白苗族、黎族和越人,然那乌蛮族只在海南之岛生活,与外界甚少沟通,我等并不了解。”
苏既明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曾听说过乌蛮族人用蛊?”
那二人面面相觑,皆摇头:“不曾。我们只知黑苗人善用巫蛊之术,汉人与黎族人亦有些用这等手段的,都是从黑苗族人那里学去的,乌蛮族人当真不知。”
苏既明道:“我被困乌蛮族这些日子,曾亲眼见过乌蛮祭司用蛊虫之术惩罚违反族规之人。也不知他是否与黑苗族人勾结在一起了。”
一人道:“那卜天据说就逃去了儋州,至今没被抓获。会不会是被乌蛮族藏起来了?”
一年多前,岭南曾发生过暴乱,一位名叫卜天的苗族首领联合几族起兵造反,事后被镇压了。几名要犯均被处决,唯有卜天下落不明,据传闻是逃到海南躲起来了。
苏既明身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和翰林学士,可谓学富五车、才智过人。虽因在政党纷争中站错了队而被贬谪为儋州别驾,到底也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却被乌蛮族人镇压了一年有余,还被那蛮族的大祭司下了情蛊。他一个男子,被迫在男人身下承欢、被人下蛊控制,此等耻辱,他实在难以启齿!
想到这些,苏既明攥紧了拳头,脸上一片青白。
那些官兵还以为他身体不适,忙道:“覃大人已在惠州候着大人了。那些蛮子如此欺辱人,朝廷必会出兵征讨蛮族,为大人讨回公道。”
☆、 第二章
几个时辰后,船已经能够看到惠州的海岸了。上百名官兵正在港口列队等待,大老远苏既明就看到人群中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港口中间,那是惠州知州覃春。
船甫一靠岸,覃春便迎了上来,抹着泪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苏老弟,这一年来你受苦了啊!都怪为兄啊!”
苏既明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冷笑。覃春这见风使舵老奸巨猾的墙头草,如今倒有脸跟自己称起兄道起弟了,一年前若不是他强逼着自己上了去往儋州的船,自己又怎会受这一年的非人之苦?
苏既明看见那少年,也是一怔,不可思议道:“苏砚?”
苏砚是苏既明的书童,当日苏既明出海,苏砚亦在船上,船沉之后,整船的人几乎都命丧鱼腹,苏砚被冲到礁石上,幸而遇到出海打渔的渔民救了他。他以为苏既明已经死了,便在惠州为他戴孝,听闻苏既明又有消息了,他稀里糊涂被覃春带到码头,没想到真的是苏既明回来了!
苏砚抱着苏既明哇哇痛哭,苏既明亦觉心中酸楚。他从京中出来时带了笔墨纸砚四位书童和几名贴身婢女,一场海难,如今他身边人就只剩下苏砚一个了。
覃春道:“苏砚,这大庭广众之下别抱着你家公子了,回去以后你们慢慢说。”又转头对苏既明献殷勤,“我为苏老弟准备的洗尘宴已经备好了,苏老弟看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饥,还是先去沐浴?”
苏既明冷冰冰地说:“我先去沐浴,覃大人让人给我弄些点心填腹足以,酒宴什么的大可不必了。”
覃春并不在乎他无礼的态度,亲热地搂着苏既明的肩膀:“好好好,苏老弟随我来。”
苏既明是世家子弟,父亲官至宰相,他十八岁时就已及第,进入翰林,一路可谓顺风顺水,风光无两。但是从三年前他的运势开始急转直下,父亲去世,他又受到党派纷争的牵连而被弹劾。两年前,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下令将他贬谪去儋州。
从京城到惠州。便是徒步行走,三四个月也足以走到了,然而苏既明一路游山玩水,最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终于挪腾到了岭南。他自认才略过人,早晚要被朝廷重新征召,因此才故意拖延,盼着早日皇上会撤回任命,只可惜到了惠州都没等来皇帝的诏书。
那儋州是海外尚未开化的南荒之地,蛮族肆虐,上一任儋州知州、别驾便是被乌蛮族人残忍杀害,苏既明若真的出海,多半有去无回,而朝中那些该死的老臣怂恿皇帝将他贬去儋州,就是存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心,只是本朝不杀朝臣,所以他们不便直接动手罢了。他到了岭南后,这天杀的惠州知州覃春早已被人授意,硬将他推上了出海的船,逼他去儋州上任。
他被迫出海的那天风浪很大,船还没驶到儋州便被风浪打翻,船上众人悉数落水。他被海水冲到岸上,进了乌蛮族人的领地,从此被困了一年两个月的时间。直到不久之前,乌蛮族人抓了一名闯入领地的汉族渔民,羲武本打算将那汉人处死,是他求情让羲武放走了那名汉人,并托汉人把他的消息带出去,他才终于跟朝廷搭上线,从乌蛮人手里逃出来。
覃春把苏既明领入一间有着浴池的大宅子,热水早已有人替他烧上了。
苏既明瞥了瞥覃春的大肚子,打断他的假惺惺:“覃大人当真天赋异禀。”
“啊?”覃春为这莫名其妙的话呆了呆。
苏既明冷笑:“你想我想得废寝忘食,我瞧你这肚子倒是比一年前大了两圈,也是不容易。”
覃春脸皮抽了抽,心里默默腹诽:姓苏的这臭小子,满以为他被蛮人抓去一年能给调|教老实了,没想到这嘴还是这么招人嫌。
然而腹诽归腹诽,覃春还是笑眯眯的:“苏老弟还是这么会说笑。老哥我想你想得身子都垮了,难免有些浮肿罢了。”
覃春道:“官府还有些公文等我处理,那老哥我就先走一步,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同府里的人说,我已下了命令,无论苏老弟有任何要求他们都会一力满足你的。”
覃春走后,苏既明脱了衣服,走进浴池里。
服侍他的婢女替他搓背,突然咦了一声。
苏既明正享受,闻声回头看了他婢女一眼。苏既明唇红肤白,五官清俊,在热气的熏蒸下微湿的发丝挂在脸边,眼中有些朦胧。他在京中时是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如今风流依旧,那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婢女被他这一望,粉面竟渐渐红了。
“你咦什么?”苏既明刚从海外逃回来,一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婢女的反应让他很紧张。哪怕本朝男风盛行,可被异族祭司操|弄了一年的事苏既明也是羞于叫人发现的。
苏既明怔了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这些汉人并不了解异族人的生活,他在进入儋州以前,也曾以为乌蛮族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直到真正接触了,才发现并非如此。他们自成一脉地生活着,与汉人迥然相异。那婢女大约以为他在乌蛮族生活的时候是无比凄惨的,连澡都洗不上,其实并非如此。
乌蛮族的辖地内有一道天生温泉,被族人称为圣泉,族里的人都会去圣泉洗浴。然而苏既明不喜欢同众人一道洗澡,羲武便很体贴地让人每日将积攒的雨水烧热后送到房里供他清洗。每次欢|爱过后,羲武更会亲自打水来帮他洗弄干净,不会在他身体里留下东西令他难受。
那乌蛮族的大祭司,对苏既明着实是不错的。只可惜,他是汉人,而他是乌蛮人,若是羲武知道了苏既明真正的身份,只怕早已将他丢入万蛇阵了。
过了一会儿,苏既明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浴池旁伺候着的下人们纷纷行礼退下了。
苏既明心情烦闷,索性蹲了下去,用热水将自己浸没。被水淹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溺水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出海。他在京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被贬谪到海外的一天,他甚至连水性都不识,因此那天遇上风浪,船还未翻他就已晕头转向,落海后呛了两口苦涩的海水,他便失去了意识。
当他在海南岛上醒来的时候,羲武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苏既明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古铜色的肌肤,五官精致如雕刻,身上穿着古怪花纹的服饰,脖颈和手上都有纹身,手里还持着法杖。那时已是黄昏,夕阳的光辉从羲武身后照过来,他的正面落在阴影里,有一种异样的神秘感和禁忌感。在那一刻,苏既明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羲武是来勾他魂魄的阴间使者,使他心生敬畏。
儋州有几支异族,其中以乌蛮族的势力最大,也是对汉人朝廷最怀有敌意的一支异族,苏既明之所以会被贬谪到儋州,就是因为上一任儋州的长官被乌蛮族人杀死了,朝廷派他去补那个缺。他听说过乌蛮族的事,知道乌蛮族对汉人的敌意,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他就是那个迟到的新汉人长官,他肯定连个全尸都落不下。所以他隐藏了自己汉人的身份,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用了苗语。
苏既明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和翰林学士,他博学多才,过目不忘。在被贬谪后前往儋州的这一年时间里,他搜罗了好些有关岭南海南风土人情的记载书籍看,并向苗人学会了苗语。对于在儋州生活的几支异族,苏既明都有了大概的了解,唯独乌蛮族是最神秘和外界沟通最少的,听说乌蛮族人乃是神祗后裔,身怀异能神术,关于乌蛮族的记载大多是关于神怪之力的,其他的事少有记载,在真正进入之前,他几乎什么都不知晓。
苏既明说苗语只是为了隐藏自己汉人的身份,没想到那乌蛮族的大祭司羲武也会苗语。羲武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何会闯入乌蛮族境地。
当时苏既明想要保命,又想到这儋州在中原人眼里乃是天涯海角所在,便谎称自己名叫天涯,是一名苗族人,在汉地做生意,才会着一身汉服。
他的谎言令他暂时保住了性命,羲武等人没有杀他,但显然对他也并不十分相信,将他带回了乌蛮人的寨子看押起来。那时的苏既明,只想着要活下去,满以为编好了谎言就能脱身,然而之后一年的事,是他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 第三章
苏既明沐浴完毕已是饥肠辘辘,命下人赶紧给他送点吃食来。不多久,下人们送来几份糕点。
苏既明嫌弃地看了眼盘子里的萝卜糕和山楂酥:“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赶紧让厨房给我做点肉送过来。”
苏砚问道:“公子想吃什么,我这就叫人去做。”
乌蛮族人在寨中种了许多果树,常以瓜果为食,偶尔会有鱼肉,其余飞禽走兽在餐桌上一概见不着。据羲武说,他们族的灵果吃了能延年益寿。乌蛮族中的确有不少百岁老人依旧健步如飞,他们食无肉,病无药,长寿的秘诀或许真与他们的圣泉灵果有关。不过对苏既明而言,如果吃不到肉,活一百岁就是遭一百年的罪,他宁可短命。
只有到祭祀的时候,乌蛮族人才会杀鹿取血,每人一碗灵鹿血可驱逐体内邪气,鹿肉他们拿来祭天并不吃,苏既明几乎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全用上了,羲武才偷偷留下点肉喂给他吃,但这样的机会一年里就只有两次。好几回他对着羲武养的两只金刚鹦鹉眼冒绿光口水直流,要不是找不到机会,他早就把那两只大鸟烤了吃了!
苏既明只得喝了些相对清淡的鸡汤,总算满足了口腹之欲。
吃饱喝足后,苏既明坐在太师椅上,苏砚正替他捏肩捶腿,一名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苏大人感觉如何?可有什么需要的?”
苏既明打量他:“你是?”
小胡子殷勤地搓着手:“我是惠州府的师爷,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我一定为大人办到。”
“哦。”苏既明随手点点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苏既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暂时不需要什么,不过我离开了一年,许多事弄不清楚,我倒要问问你。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皇帝自幼体弱多病,他尚未登基时,曾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十岁,如今已近而立,尚无子嗣。大约是体弱的缘故,他的手段也并不强势,常被他的叔父韩王赵采摆弄。苏既明的父亲苏德还活着的时候,为人刚正,辅佐皇帝,让赵采颇为忌惮,不敢轻易造次。然而苏德去世后,新任宰相李翰是赵采的亲信,赵采便愈发嚣张跋扈起来,只等皇帝一死他就可以继承皇位。而苏既明是苏德的儿子,被认为是未来的相材,因此他被赵采和李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年前,苏既明写了首怀古诗,却被有心人牵强附会,说他谤诽朝廷,包藏祸心。苏既明因出身名门,又是天纵奇才,因此为人傲气,说话做事时不够小心,于是又被人乘此机会罗织罪名,给他定了个重罪。赵采等人一心要置苏既明于死地,一竿子把他支到儋州去,恨不得他葬身鱼腹或是被蛮族凌迟。
小胡子明白苏既明问的是什么,嘿嘿笑了笑:“五个月前李相告病辞官了。”
“哦?”苏既明眉头一跳。他了解皇帝,皇帝看似懦弱,实则只是藏匿锋芒,他对皇叔赵采早就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整治而已。李翰辞官,赵采必受重创,这对皇家叔侄看来是要清算旧账了。
如此一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又有用武之地了!也因此,覃春那个老滑头态度才大大转变,对他殷勤有加。
苏既明在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覃春硬逼他出海的仇他可是一日都不曾忘却,如今再虚情假意地讨好他又有什么用。他要是覃春,就不派人去救自己了,让自己客死异乡是最好的选择,若不然有朝一日他重新得势,覃春必然讨不着好果子吃。
苏既明的心思在面上半分不显,懒洋洋地问道:“我归来的事,覃大人可已上报?”
小胡子观察着苏既明的表情,道:“皇上新委派的岭南特使就在惠州,似乎带了皇上的诏书,只是如今还未颁布。待苏大人养好身体,可去拜见特使大人。”
“特使?”苏既明微微蹙眉,“是谁?”
小胡子道:“魏琼魏大人。”
苏既明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特使一职常由宗室、外戚领官,是皇帝的耳目。魏琼是皇帝母族表弟,与皇上关系甚为亲密,可说是皇帝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把他派到千里迢迢之外的岭南来出任特使,恐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苏既明道:“我知道了,待我歇息一日,明日我自会去拜见魏大人。”不管怎么说,他得先把身上的蛊解了再说,要不然闹出什么岔子可就糟了。
苏既明知道这人是邀功来了,只怕还想让他在魏琼面前帮忙美言几句。他假惺惺说了两句好话,总算把小胡子打发走了。
苏既明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
苏既明何等聪明的人,就从小胡子刚才说了几句话,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皇帝派魏琼出使岭南的原因他还不知道,不过他被人遗忘了一年之后突然又被想起来了,八成不是覃春的意思,而是魏琼要救他。魏琼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也就是说,天家有重新启用他的打算。
苏既明道:“苏砚,我有事要托你。”
苏砚立刻挺直腰板,一副愿肝脑涂地的样子:“什么事?”
苏既明摸着下巴道:“这惠州没有乌蛮族人吧?”
苏砚摇头:“没有,据说乌蛮族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儋州,与世隔绝。”
苏既明又问道:“你在岭南生活了一年,可知道此地有没有什么用蛊特别厉害的黑苗族人?”
苏砚眨眨眼:“听说过,城南有位叫熊莱的老太,她住的地方都没人敢靠近,据说她是位用蛊高手,谁多看她一眼就会被她下蛊害死。”
苏既明失笑。这世上岂有这么夸张的事,多看一眼就要害人,那恐怕是个杀人狂魔了,何必还要隐居,只管出来大杀四方便是了。估计只是那老太本身难以亲近,人们便危言耸听罢了。
苏既明道:“你陪我去找她。”
“什么?!”苏砚大惊失色,“公子,你找那苗人老太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苏既明道,“你现在就出去看看,若是外面有人守着,就说我嫌吵,把人都支开,我们马上走。”
苏砚十分不解,然而苏既明下了命令,他又是对苏既明最言听计从的,便乖乖照做了。
覃春并没派什么人看守苏既明,他本来就不是囚犯,而是可能马上就要升迁的朝廷命官,覃春派来的人都对苏既明言听计从,说走就让走了,苏既明顺利甩脱他人耳目,跟着苏砚往城南去了。
眼看快要靠近那老苗女的住处了,苏砚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他在巷口停住,不肯再带苏既明往里走:“公子,你找她有什么事,告诉我,让我去便是了,公子你就在外面等着,别进去。”
苏既明知道苏砚是最护主的,此刻欣慰地拍了拍苏砚的肩膀:“别怕,我流落海岛都活着回来了,那苗族人伤不了我,我有事必须当面见她,你带我进去。”
苏砚还在犹豫,苏既明不得不轻声道:“我在儋州被人下了蛊,若是不及时将蛊解了,我恐有性命之忧。因此我才让你带我来找她。”
苏砚吓了一跳,当下不敢再推脱,连忙带着苏既明进去找人。
☆、 第四章
正如苏砚所言,熊莱老太独居在城南一间破落的木屋里,除了她之外,此间并无他人居住。
苏砚要去敲门,被苏既明拦住了。他亲自上前,叫道:“阿妈,你在吗?”
片刻后,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在外面?”
苏既明道:“阿妈,我是过路的旅人,有事恳请阿妈帮忙,可否出来一见。”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妇人走了出来。她年纪约莫已有七八十,满面皱纹,长得并不和善,活像一只黑蜘蛛。然而苏既明并不害怕,他对苗族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苗人性情刚烈,爱恨分明,虽通晓巫蛊之术,却也不会随随便便害人。只是一年前卜天作乱后致使本地的汉人对苗人有了偏见,加之熊莱自己生性孤僻,才会有那样的可怕传闻。
苏既明虽然不怕,但苏砚却很紧张地在一旁盯着,一旦发现熊莱有对公子不利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护住公子。
熊莱并不友善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苏既明道:“晚辈听闻前辈通晓蛊术,特意前来求助。晚辈前不久被人下了蛊,想请前辈替我解蛊。”
熊莱蹙眉:“什么蛊?”
苏砚如同被人砸了一榔头,身子晃了晃,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家公子看。他还以为那些蛮人在公子身上下了什么腐蚀身体的蛊虫来虐待公子,他虽不知情蛊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听名字也能猜到几分。公子生性风流,相貌又是面若冠玉爽朗清举,少不得有狂蜂浪蝶朝他飞蛾扑火,难不成他流落海南的这一年竟是又惹了什么桃花债,因此被人当成上门女婿关押起来了?
熊莱冷笑:“情蛊?原来是个负心之人!我从不替负心人解蛊,你走吧!”说着就要关门。
苏既明急忙把门按住,辩解道:“我不是负心之人,这蛊是下蛊之人强行下在我身上的,我本非自愿!”
熊莱阴森的目光简直看的苏既明毛骨悚然:“我生平最恨负心薄幸之人,偏负心之人还满口谎话。情蛊一物,你若不是自愿,蛊虫根本无法进入你的体内,唯有两情相悦,才可种下情蛊。”
苏既明脸上的血色霎时退了个干净!
几个月前他逃出乌蛮族人的寨子,躲进海岛的山里,他一个人无法出海,他不懂水性没有船只,外头的人又都在找他,他就只能先躲着,想等乌蛮族人离开后去找岛上的汉民。然而他对山中植物识得不全,误食了一种有毒的果子,被毒得全身体温骤降,如坠冰窟,差点活活冻死。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时,羲武找到了他,把他带回乌蛮族,帮他治疗,时时刻刻抱着他,用体温为他驱逐寒毒。
他被羲武救回来后不久的一日下午,他在房里看书,羲武捧着一只银碗走进来。
羲武在他身边坐下,将银碗放到桌上。苏既明看书看得入神,没注意那碗里放的是什么。他的毒还没清理干净,此刻身上还有些发冷,便将手收进袖子里,用胳膊肘顶了顶羲武,羲武默契地为他将书翻页,苏既明便继续往下看。
片刻后,羲武将他的手从袖子里拉出来,握在自己手里。苏既明以为他要帮自己暖手,没有上心,继续看书,突然手上一痛,竟是羲武用刀子在他手心里划了一刀,将他的血滴入银碗内。
苏既明又惊又痛,这时才发现那银碗中竟然装着一只蛊虫,他流下去的鲜血,片刻就被那蛊虫吸食干净了。
苏既明对巫蛊之术不是很了解,他不清楚蛊究竟是怎么下的,但是他知道,羲武要下蛊了。
他以前见过羲武用蛊。乌蛮族族规严苛,对于情感的忠诚更是极其看重,无论男女,一生中定了情就不许再变。族中曾有一名男子因爱上了其他女子,毒杀自己的妻子,被羲武发现之后。按照乌蛮族的族规,此人必须自尽向妻子谢罪,然他不愿死,羲武便给他下了蛊。苏既明亲眼看着上一刻还强烈挣扎的男子下一刻就变得形同傀儡,乖乖在妻子坟前自刎身亡。
蛊虫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它能侵蚀人的意志,能害人性命,叫人肠穿肚烂。当时苏既明看到银碗中的虫子心生惊恐,他问羲武:“这是什么东西?”
羲武目光温和地注视他的双眼:“情蛊。”
羲武是个话很少的人,不管他要做什么,他很少会跟人解释。就像这一刻,他在下蛊之前,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曾问过苏既明同意不同意,苏既明问了,他就回答,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概对于他们乌蛮族的人而言,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他作为大祭司,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的爱恨情仇,尤其苏既明又是一个异族人,被他们控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而也就是那一刻,苏既明完全寒心了。在那之前,他是真的曾被乌蛮族人的真情打动过,在那之后,他终于明白,他终究跟乌蛮族人到底不是一路人。他是贵胄子弟,他有能力才干,他心怀抱负,他终是要离开这个海外荒岛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大展拳脚的,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在男子身下求欢、被人随意往身体里下蛊。他必须要离开,这不是他的地方,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回想起那些事,苏既明的呼吸开始急促。
苏砚稀里糊涂地看着自家公子。公子是自愿被人下蛊的?他不相信!公子出身矜贵,身上有一股傲气,不肯轻易向人低头,也正因为他这性子,才被那些御史抓住把柄弹劾,被贬到极南之地来。若是有人要对公子下蛊,哪怕公子对那人是真心相爱,也定然会大发雷霆,因为他讨厌被人操控。
熊莱已准备赶人,苏既明脸色煞白,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自愿!”既成功逃了出来,当日那些温情,他已不肯再回忆。对羲武有情?不,他堂堂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对一个乌蛮祭司动心!他只是久久等不到救援,因此短暂的失去了希望而已,绝对,绝对不是心甘情愿!
熊莱阴森森地威胁道:“无耻小儿,你再不走,我就给你下更毒的蛊,让你肠穿肚烂!”
苏既明这番话打动了熊莱,她不再强行关门了。苏既明之所以搬出祖母,便是算准了熊莱这个年纪应当也有儿孙,多少能够体谅他。果不其然,片刻后,熊莱冷冷道:“你进来,我帮你看看。”
苏既明吁了口气,赶紧跟着熊莱进屋。
熊莱的屋子里十分昏暗,没有油灯,外头的光也很难透进来。她走到墙角,苏既明伸长了脖子看了半晌,终于看清墙角放着一个陶瓷大罐。熊莱打开罐子,从里面捉了一只什么东西出来,丢在银碗中,又走回桌旁。
这下苏既明看清了,银碗中放着一只血红色的蛊虫。
苏砚十分紧张,他想拉着苏既明离开,但苏既明不肯走。他偷偷把手按在腰间藏的匕首上,如果这只蛊虫有什么动作,他就要一刀把蛊虫刺死。
熊莱道:“你放血进去。”
苏既明警惕道:“我放血进去做什么?阿妈不是替我解蛊么?让蛊虫饮我的血,不是要下蛊?”
熊莱掀起眼皮看看他:“谁告诉你让蛊虫饮你的血是要给你下蛊的?”
苏既明十分糊涂。蛊术是苗族秘术,并不外传,他虽然看了许多书,但也没有哪本书上仔细说过蛊是如何下的,反倒是各种猜测谣言传的十分玄乎,有说只要被苗女看一眼就会中蛊,有说苗女对你吹气便是在对你下蛊,苏既明想当然地以为,喂蛊虫饮血,也是下蛊的一种方法。
熊莱道:“蛊虫入了你的身体,才算是对你下了蛊。你放血喂蛊,血离了你的身体,对你能有什么影响?这是一只蛊王,我不过想让它闻闻你的血,看你究竟中了什么蛊。”
苏既明将信将疑。然而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便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到银碗中。
银碗中的蛊王没有任何反应。
熊莱看了一会儿,皱眉,摇头道:“我没有办法给你解蛊。”
“什么?!”苏既明心里一沉。他听说过有些蛊只有下蛊的主人才能解,甚至有的蛊根本没有解法,难道情蛊也是如此?
“因为。”熊莱道,“你根本没有中蛊。”
苏既明和苏砚面面相觑,错愕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熊莱冷冷打断:“蛊术是苗族秘传之术,亦有异族人学去,可无论是汉人、黎人还是乌蛮人,都是从苗女处偷的师。百年前一位苗女与乌蛮族祭司通婚,蛊术才传入乌蛮族,他们的蛊就是苗人的蛊,并无差别。”
熊莱问道:“那乌蛮族的女子是如何给你下的蛊?”
熊莱道:“她让蛊虫钻进你的身体了吗?”
苏既明犹豫片刻,摇摇头。那事以后,他就一直十分小心,吃的东西喝的水都再三检查,生怕偷偷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进去。
苏既明呆住。
“所以,那女子应当不是给你下了情蛊,而是给她自己下了情蛊。”熊莱皱着眉头,微微摇头,“真是乌蛮族的奇女子。”
☆、 第五章
苏砚被这个出人意料的反转惊呆了。
海南岛人烟稀少,有汉人、苗人、黎人和乌蛮人,朝廷虽在儋州设了官府,实际上形同虚设,儋州的汉人势单力薄,根本无法管辖此地的异族人。几支不同族群的人在小小的海南岛上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只是乌蛮族人对汉人十分仇视,上一任儋州知州和儋州别驾都是被乌蛮族杀死,乌蛮族的领地易守难攻,朝廷对他们头疼不已,水师衰微,难以出兵,因此长久以来,儋州都是异族的天下。
羲武允许苏既明跟苗人接触,却不许他和汉人往来。苏既明不通水性,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离开,又无法和汉人搭上线,所以才迟迟无法回到内陆。

  0/13  下一頁 txt下載

收藏

相關推薦

清純唯美圖片大全

字典網 - 試題庫 - 元問答 - 简体 - 頂部

Copyright © cnj8 All Rights Reserved.